周朝秘史 - 第 7 页/共 34 页

次日,穆王问群臣曰:“朕得八骏神驹,一息千里,朕欲遍游天下,穷极名山仙迹,谁人为引?”左司徒祭公谏曰:“不可!当今方削东夷,尚有楚仇未报复,王若一出,天下刀兵乱起,社稷诚恐难保!”王怒曰:“朕以万乘之尊,际此清平,欲游天下,有何不可,何故多言?”下令:“有再谏者,灭族。   ”遂出榜于朝门外:“有能引天子之车,游遍天下名山仙迹者,重加升赏!”时,有道士揭去榜文,王宣道士至殿下,问曰:“汝何人也,敢揭朕榜?”道士对曰:“臣西极国人也!自幼学修炼之术,名为化人。”王曰:“汝能识尽天下名山仙迹否?”化人对曰:“臣幼朝出昆仑,夕游阆苑,十洲三岛,无不遍往!陛下圣意,欲往何方?臣敢引驾!”穆王大悦,遂封化人为引驾大真人,封李造父为护国大将军,安排大辂,即日出宫西游。   车马摇摇,遂陟昆仑之顶。王问化人曰:“此何处也?”   化人对曰:“此西昆仑山,乃泰岳之宗,天下高山大障,皆发于此。此固天下第一名山也!”王曰:“吾闻昆仑山乃西王母所居,朕欲见之,可乎?”化人遂引王驾,渡赤水,升瑶池,见其宫室嵯峨,其额匾曰:“王母瑶池之所”,化人曰:“此即西王母所居之宫,王姑俟少时,小臣先进见王母。”化人先入宫,有青衣仙女数十人,引化人来见,王母曰:“来者何人?”化人曰:“中国周天子之使也!天子欲游仙宫,遣臣前来报知。”王母遂引数十青衣,驾白云仙辇,飘然而出。须臾王母下辇,前来见驾曰:“王辱幸敝宫,请王游玩。”穆王乃下马徒步,随王母入宫,分宾主而坐,穆王再三辞坐。王母曰:“陛下固中国万民之主,此坐何辞?”穆王乃就坐。须臾,青衣进茶,奇香异茗,皆非人间所有。茶毕,王母命张席,以宴周王。酒至数巡,王母谓青衣仙女曰:“难得天子至此,汝辈接舞,我歌数章,以备天子之欢。”青衣得旨,十数人飘飘然,接舞于宴前。王母乃歌云:昆山高兮赤水范,范瑶池兮万里銮。   銮驾锵兮殷勤献,绿醑清兮各尽觞。   穆王大醉,乐而忘返,遂传旨令造父停骖宫外,朝夕与王母游玩。   唐人胡曾有诗云:阿母瑶池宴穆王,九天仙乐送琼浆。   漫夸八骏奔如电,归到人间国己亡。   明东屏先生诗云:龙骧八骏御长驱,识者深为时事悲。   脱乏祭公谋父谏,苍姬宝历属徐夷。   话分两头,却说东方诸侯嬴徐子,得赐白旄黄钺,以专征伐,闻天子西游不返,一日与子伯谟曰:“天子无道,耽于游戏,不理朝政,今天下诸侯,独吾得专征伐,乘此国中无主,吾欲称王号,打入镐京,则天下反掌得矣!”伯谟甚以为然,遂聚其下于都,自号偃王。即发兵十万,望镐京进发。   东方三十六国俱被偃王阻住,不能朝周。而穆王在瑶池饮宴歌舞,并无归朝之意。有从驾司徒祭公,进上数道表章,穆王始令整驾,下了昆仑山。京师守臣大司冠吕刑羽书报于驾前,言曰:“反了东土诸侯嬴徐子,望王速回车驾,商议战守之策!”穆王闻之大惊,问于群臣。司徒祭公奏曰:“昔日者王舍楚人之仇不报而西游,致使东土徐子作反。王宜出诏,差使臣往楚调其兵东伐,使两国交战,必有一失,此渔人收鹬蚌之计也!”王准其奏。一面差使臣赍诏往楚国调兵,一面令造父为御,长驱归朝。   使臣来到郢州,楚侯熊孟甫,乃是熊廉之子。接了圣旨,款待使臣。使臣曰:“前者汝父进胶舟,陷昭王,天子累欲兴兵,前来征汝,群臣每谏,始须数年。今东土嬴徐子,僭王谋反,王调楚国之兵东伐徐子,若灭得徐子而归,将功折罪,重加升赏。”楚子承旨,送使臣出城。令车骑将军姚文龙为前部先锋,长子熊叔茂为第二队,自率大军五万,杀奔湖口,东抵狼子山,与东兵相对下寨,约定次日交兵。   却说偃王,在帐中闻楚兵屯于狼子山,谓伯谟曰:“熊孟甫此来何故?”伯谟曰:“父王不记前岁调我兵以征九夷事乎?此必周王所召与我战也!”偃王曰:“然则此事何如?”伯谟曰:“楚人兵势甚锐,不可交锋,父王可修书一封,挟以周王欲报胶舟之仇,诈约合兵破周室,共分天下之事,彼必从之!”偃王大喜,遂作书以诣楚子。楚子接书览罢,笑曰:“吾岂痴悖者哉?助汝为反耶?”遂裂书于地,大骂来使。约次日以决胜负,使者失色而退。归报偃王,偃王大怒,命伯谟引兵迎敌,自率大军与楚兵连经数战。楚人畏其势强,欲行彭城,前有麒麟谷,茂林丛杂,峻岭崎岖,埋伏五千劲弩手,以鸽哨为号,四下弓弩乱动,定叫伯谟死于乱箭之下。   计议停当,次日班师,诸将依计而行。哨马报入偃王,偃王曰:“楚兵远来,不数日即班师而归,不是粮尽,必有诡诈。   ”伯谟进曰:“楚人与我连战数阵,锐气已挫,故称粮尽班师,如有诡计,不施于交锋所在,反施于班师乎?望父王与我精兵数万,赶上楚兵,必斩楚子父子之首,前来献功!”偃王曰:“我见你有勇无谋,楚人必行诡计,不可赶进也!”伯谟曰:“楚有何计?父王不必多疑!”偃王见伯谟请之不已,只得点兵三万与之西追,吩咐伯谟仔细,以察虚实,自率大兵在后,以为接应。喊声大振,直奔彭城西北赶来。楚兵掩旗息鼓,缓缓而退,东兵赶至麒麟谷口,前部副将告伯谟曰:“前去僻路崎岖,树林阴密,恐有埋伏,不可进兵。”伯谟大怒,叱曰:“楚兵只隔一望之地,有何疑哉!”催兵赶上东兵,遂入谷口三五里,忽闻鸽哨腾空,四下弓弩齐发,箭如雨下,伯谟正欲抽兵,谷口险峻,早被楚将姚文龙截住归路,伯谟与部下精兵尽带箭死于谷口,不计其数。后人有诗叹曰:东土堂堂大丈夫,九夷独占世间无。   可怜身死麒麟谷,千古令人叹伯谟。   偃王知前兵尽陷于谷内,在马上大叫一声:“孺子不听我言,果入楚人圈套!”口吐鲜血,翻身落于马下。左右急扶上马走回。忽听喊声大振,一拥军马,从东南角上杀出。偃王见是楚子熊叔茂,唬得魂飞胆丧,勒马往彭城而逃。叔茂赶至城下,乱杀一阵,东兵十丧八九,尸横遍野而血流成河。偃王大败,引残兵入城,坚闭不出,忧愤成疾,连日吐血不止。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周穆王赵城托孤密康公因色亡国   楚兵日夜攻城,偃王在城内忧愤成疾,又闻攻城将陷,遂呕血而死。彭城守臣,开门迎接楚兵进城。楚子传令,斩偃王父子首级,差人送京,一面班师,安谕百姓,秋毫无犯,百姓大悦。楚使赍偃王父子首级到京,入朝呈上首级及表章上奏。穆王大喜,传旨差使臣往楚国赦楚子前罪,更赐金帛,赏劳三军。   穆王乘东方初平,得徐兵十万人马,有征伐四方之志,问群臣曰:“朕闻犬戎所居长沙,其地多出珍禽奇兽,数年以来并不来贡,朕欲亲率大军征之,卿等以为何如?”司徒祭公谏曰:“不可!先王耀德不观兵,陛下前者不听臣等之谏,西游昆仑山,遂致东土诸侯作反。今赖诸侯扫荡,东方初平,便欲驱疮痍之卒,远征夷狄,臣窃以为不可!”穆王怒曰:“犬戎数年绝我中国之贡,无礼太甚,今若不征,恐四夷相效,那时悔之何及。群臣敢有再谏者,斩首示众!”穆王发兵二十万,以造父为先锋,望长沙而进。   却说犬戎,乃黄帝之后,七世玄孙名大者,其人生得人身犬面,不食五谷,惟打禽兽而食之,衣禽兽之皮,勇力绝伦,世居长沙武陵洞中,号昆夷。犬戎至穆王时,族类繁多,闻王师将至,犬戎将白狼四牵,白鹿四牵,其麞麋兽皮各数十车,前至河口见驾。穆王见犬戎之物大悦,问群臣曰:“犬戎奉法前来进贡称降,卿等以为受之班师耶?抑必欲驱前去剿除其类耶?”祭公进曰:“王师压境,正欲征其不贡之罪,今犬戎奉法备物进贡,便为顺服,何故必欲剿除其类?王若却其贡而灭其类,恐绝四夷来贡之心。”   穆王大悦,班师回至赵城,得病将崩,宣司徒祭公托孤,李造父封为赵城侯,王遂崩。在位五十五年,太子繄扈在朝,闻王哀至,与群臣大哭,是日即位,是为共王。   共王即位,文武协心,诸侯来朝,天下太平无事。时,密国有百姓莫继先者,家有一女,年方十七岁,未及适人。一日,在花园赏花,见一朵桃花生三蕊,折而戴之,遂有孕。次年一胎产下三女,其父继先异之,将三女孩弃于泾水之上,被水上渔翁救之养大。一日,康公出游于泾水之上,见三女姿态艳美,纳之宫中。康公之母闻知其事,戒之曰:“吾闻兽三为群,人三为众,女三为灿。灿美物也,汝小邦德微,不能享用,速将此三女子贡献于周王为正。康公不从,遂与三女朝夕作乐,不理国政。   一日,共王升殿,大小诸侯尽来朝贺,只有密康公不来。   王问近臣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朕承先王大业,即天子位,数年之间,各国诸侯俱来朝贺,密侯有何缘故,竟不来朝?”赵侯李造父奏曰:“密侯失朝,有慢中国,王宜巡狩,问其失朝之罪!”共王依奏,令排銮驾,即日辞京西行,至平凉,屯兵泾水之上。   时,密康公与三女,朝夕在宫中饮宴,烦刑重敛,百姓不胜愁怨。闻天子驾至平凉,牵老负幼,相牵而至,欲向天子诉苦。王问曰:“汝等百姓,何国之民?”百姓曰:“小民密国之民,因密侯耽三女之色,全不劝课农桑,只要烦刑重敛,民不堪命,是以冒死前来投告饥寒。”共王闻奏大怒曰:“此妨民之贼,怎做得一国之主?”喝退一起流民,命赵侯李造父,率三千铁甲兵,直至密城,活捉密康公与此三女子。   时,康公正与三女后宫作乐,闻天子铁甲兵至,仓猝无措,李造父领兵打入宫殿,密侯走于西宫帘下,造父活捉绑缚,又令甲兵执三女子,同解来见共王。共王问密侯曰:“汝妨民之贼!上欺朝廷,下虐百姓,内淫三女之色,外废四方之事,合该何罪?”密侯低头无语,只叫乞留性命。共王传旨,将密侯与三个女子同斩于市,以戒将来,百姓无不鼓舞。明东屏先生有诗云:家国之纲忌女戎,女戎自伐笑康公。   贪欢麀聚违慈训,祸惨身家一岁中。   群臣又奏曰:“臣等闻密侯之母贤而有智,密侯初得三女之时,其母曾戒以贡王,密侯不听,乃至今日,王宜褒封,以昭后人。”共王传旨,灭了密国,将山河图舆库宝藏物,悉载入京,只存密国之母,封为密国夫人。   銮驾归朝,大排御筵,以宴群臣。是年春二月王崩,在位一十五年,寿八十四岁。群臣奉太子嚭即位,是为懿王,在位二十五年,天下太平无事,寿五十而崩。群臣奉御弟辟方即位,是为孝王。   第十六回嬴非子牧马受封十丈台李巫监谤   孝王升殿,问群臣曰:“朕承先王余绪,国家帑藏,不知充盈否?”太仆寺卿唐梦驺奏曰:“国家琼林御库器械衣甲帑藏俱各充盈,惟马厩中,数年以来先王累出征讨,今将空乏,乞陛下别选养马者,主其马厩,调养蕃息,庶几可以备用。”   王曰:“马政,国家大事,谁能任其调养?”梦驺奏曰:“臣闻犬丘县有民姓嬴名非子者,善能养马,陛下不必宣他入朝,只给它马三千匹,令养于渭之下数年,马若蕃息,然后宣入朝廷,以备应用。”王准其奏,差使臣赍诏往犬丘县,取嬴非子。   犬丘县守臣接得圣旨,拘得嬴非子到公厅下,谓之曰:“朝廷有旨,差汝掌马厩,给与牝马三千,调养于汧渭界上,候待蕃息,然后宣汝入朝。”   非子得旨,当官给出牝马三千,直奔汧渭界来。戈矛驾列,积草屯粮,朝夕调护。汧渭界上近西戎,西戎产马最盛,非子往来界上,见西戎小卒,每日驱马在汧渭河中饮浴,非子心生一计。号令左右,次日驱牡马一千余匹,浴于汧渭河中,将牝马一千余匹皆系于绿杨之上岸口,欲骗西戎之马。西戎果驱良马二千余匹浴于上流,本厂牡马浴于下流,见岸上牝马不下河中,牡马嘶鸣不已,上流西戎之马,闻下流马声乱鸣,尽奔下流同浴,见上岸牝马嘶鸣,河中众马一齐奔上绿杨岸来,戎卒不能济渡,被本厂士卒不分华夷之马,尽行驱入渭城。不数年,马大蕃息,得万余匹。非子驱入京师,来见孝王。孝王大喜,以秦地封非子为附庸。唐梦驺为大司徒。是岁冬孝王崩,在位一十五年,寿六十五岁。群臣唐梦驺等,奉太子燮即位,是为夷王。夷王即位,楚卫二侯不朝,虽来朝者骄傲无礼,王乃降阶以接诸侯,虢公谏之乃止。因楚熊渠、卫项公二国诸侯不来朝贡,正欲起兵伐楚、卫。忽报:“太原虏金刀四大王,部领戎兵十万,反至俞泉。”夷王闻报大惊,曰:“诸侯有楚、卫之患,夷虏有太原之兵,叫朕若何区处?”遂忧成疾而崩,在位十六年,寿六十岁。遗诏命司寇虢公、司空虢仲扶太子胡即位,是为厉王。   厉王为人暴虐,乱淫酒色。谓荣夷公曰:“朕欲征讨楚、卫,国家财用不足,何以处之?”夷公奏曰:“当今诸侯失贡,国家财用不足,依臣愚见,必须将畿内之民,无分老幼,每丁岁十缯,不出数年,国家库藏皆盈,然后可以养兵征讨。”厉王大喜!大夫芮良谏之,厉王不听。遂用荣夷公,以主其事,百姓怨谤,作诗以刺时政。王怒,使荣夷公率兵搜怨谤之民,斩之。荣夷公曰:“万民众口,何可尽杀?臣闻卫国有李巫者,善咒水之术,能知人间之事。王宣李巫来朝,以监国人。谤者杀之,无谤者赦之,则百姓之怨谤息矣!”王差使臣,往卫取李巫至京,使之弭谤。在宫中建十丈高台,李巫坐在坛上作法念咒,经七日下坛。奏曰:“城中四方,怨谤之男女共有二万五千余人,各具姓名以上。”厉王大喜,令荣夷公,将男女二万五千余人,尽行诛戮于市。国人自是侧目相视,心下含怨,口不敢言。王喜谓召公曰:“朕能弭谤矣!”召公奏曰:“此非弭民之谤,乃障民之口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今王塞民之口而遂上之过,臣恐百姓不敢言而王过益深,社稷危矣!”   厉王不听,日贪酒色,不理朝纲。使荣夷公敛民财,民不敢怨,乃相率操戈为乱,王不知其由,出猎北门,荣夷公为御。   城中百姓喧噪讪于北门,王命荣夷公捉之。荣夷公未及动刀,百姓先将荣夷公杀于马下,争来相刺,厉王发即走归朝,六街百姓遮拥来杀,王不能前进,乃望彘而走。后人有诗曰:古云国本是良民,周夷昏庸枉杀生。   一旦萧墙灾祸起,不知身死霍州城。   召公穆、周公和见城中百姓大乱,问其缘由,百姓咸诉曰:“天子无道,重敛民财,使我父母冻馁,兄弟妻子离散,少出怨言,则听巫说,尽行杀死,是以民不堪命,见王出游,我等击之,以泄其恨!望宰公放活以救民生。”二公自相谓曰:“欲问其逐君之罪,诚恐生变,但抚慰之!”遂对百姓曰:“汝等归家,我迎回圣驾,奏天子,赦汝之罪,改彼之过,何如?”百姓咸号泣曰:“如天子回朝,我等必尽受诛,不如冒死生变!”二公只得回朝。时,太子年幼,二公相与共和朝政。   厉王竟死于彘,在位三十七年,二公奉太子靖即位,是为宣王。   欲知宣王如何为政,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尹吉甫大征俨狁姜皇后脱簪谏王   宣王为人,慈爱恭俭,文有周公和、召公穆、仲山甫,武有申伯、尹吉甫、方叔,两班贤臣在朝辅弼,减赋税,除苛法,以修文武成康之德。百姓安堵,诸侯复朝,王问文武曰:“胡夷乱华,不可不戒,今北有玁狁北狄之虏扰民,南有荆蛮作乱,朕欲率兵以讨南北二夷,卿等以为何如?”左司马仲山甫谏曰:“先王之制,冬夏不兴师。今二夷理当征讨,奈时当季忧,禾苗发秀之时,不可兴兵,以残稼穑,使民秋成失望,姑俟冬下起兵可也!”王不听,传旨命尹吉甫率兵十五万,方叔副之。   先征玁狁,然后乘得胜之兵,以讨荆蛮。   二臣领旨出朝。次日升帐,传令曰:“玁狁为暴,理应进兵,若待秋高马肥,弓强弩劲,难以挫其锐气!”遂统领人马,直奔阳曲而来。时,玁狁戎兵十六万,屯于阳曲。闻王师至,其主将东寨酋长,问于三寨酋长曰:“尹吉甫远来,将士劳苦,不待安寨,发精兵挫其前锋,则十五万兵,片甲无归,此兵家以逸待劳之法也!”西寨酋长曰:“吾所倚者,弓马而已。今当盛暑,马瘦兵迟,交锋恐有不利。”东寨主不听,大发四寨之兵,来攻周营。哨马飞驰报知。吉甫笑曰:“彼谓我远来,将士劳苦,利于速战,故用以逸攻劳之计。”即传令命方叔领本部精兵,屯于阳曲城西,我率大军,屯于阳曲城南,两阵为犄角之势。又令各部步卒五千,每人用圆牌一扇,扎马刀一把,斩其马足,抵其弓矢,只许向前,务令活捉玁狁四个酋长。诸将得令,依计而行。   次日,玁狁果望阳曲大寨杀来,城西突出方叔,城南突出尹吉甫,两兵来攻,玁狁势穷,令弓弩大发,矢如雨下。吉甫将钢刀在马上一挥,两阵步卒将圆牌滚入夷阵,用扎马刀乱砍,夷兵马跌前足,自相蹂践,死者不计其数。吉甫大喊曰:“休叫走了四个酋长!”酋长领残兵北走,西部追至太原,夺其器械衣甲,收军班师。方叔问吉甫曰:“玁狁势穷气夺,正好追及斩首,以建大功,何故收军班师?”吉甫曰:“吾闻先王之御玁狁,来则伐之,去则舍之。今玁狁折军北走,不为中国之患足矣!何必追及斩首哉?”方叔大喜,遂传令班师。   大军回至京师,吉甫、方叔献表,宣王大喜,宣入二臣,亲劳之曰:“国家多难,赖二将军协力,靖安边寇,多多劳苦。   ”   命宴以待二臣。宴罢,吉甫又奏曰:“臣闻功者难成而易败,时者难得而易失。今北狄虽破,荆蛮未除,王请乘得胜之兵,扫遐荒之虏,彼闻天兵破北而南征,则不攻自破矣!”   宣王大喜,犒劳三军,复命吉甫、方叔,次日率兵伐荆蛮。   圣旨未出,近臣奏:“荆南蛮主差使者来。闻天兵破敌,进贡黄金十万两,锦缎十五车,与王劳军;又贡明珠一斗,玉带五条,以赎失朝之罪!”王问群臣曰:“荆主数年以来绝我朝贡,今闻作乱,扰我南方之民,正欲发兵问罪,差臣入贡,卿等看当何如?”周公和、召公穆奏曰:“臣闻中国之待夷狄,顺则似德怀之,逆则以兵讨之。今荆蛮知罪,前来奉贡,王当受其贡物,差使前去谕以利害,冀其自新可也!”王准奏,款其来使,差使者赦荆蛮之罪。   当时,天下太平,宣王遂有废怠之志,朝夕与姜皇后在宫宴饮,日高未起,百官在午门外待漏者,至午不开朝门。一日,王与姜皇后在宫饮宴,百官连上谏章数十道。其表曰:具表臣召穆、臣尹吉甫等,诚惶诚恐,死罪再拜表上。臣闻圣主惟仁,必乾乾终日;明王布德,乃兀兀穷年。是故,周公作无逸之诗,国基隆盛;成汤铭盘孟之训,德行日新。恭惟陛下,禀圣明之资,躬舜禹之德,继文武之余铭,续成康之胤祚,正际国步多艰,胡夷纷扰,赖陛下圣神文武,将士齐力谟谋。一征而玁狁遁逃,再举而荆蛮奉贡。四方初靖,南北粗安,正陛下忧勤惕励之秋,夙兴夜寐之日,夫何戈甲未韬,晏安遽起,日斜方朝,非明王听治之候,酒酣未出,岂圣王决机之时。   此非陛下不克始终,皆由内宫多乱,台谏失言。臣等不揣残生,冒死而进,望陛下从谏如转关,恢中兴之盛业;受言如海纳,扼绵邈之鸿基。俾名追太古,国祚无疆,社稷生民幸甚!臣等不胜战栗之至,谨奉表奏闻。   宣王览罢,投表于地,大怒而起。姜后见主变色而起,令嫔妃取表读之,叹曰:“此非王之过,皆妾之罪也!”乃脱簪珥,卸衣裳,待罪跪于王前。王问曰:“卿何脱簪卸衣而跪?”   姜后叩头曰:“陛下乐色而忘德,失礼而晏起,祸乱之兴,皆由于妾。今卿大夫与国人不咎于妾,而归罪于王,实妾所致也!愿赐妾死,以理国政,幸甚!幸甚!”王曰:“此寡人之罪,非卿之过。”令嫔妃扶起姜后。   次日,侵早出朝听政,文武百官,皆大欢喜,上表称贺。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明东屏先生咏史诗云:周道中兴威赫然,万邦齐驾一人天。   闺闱待罪脱簪夜,姜后贤名万古传。   第十八回卢妃怀孕十八年幽王举火戏诸侯   宣王出朝听政,近臣奏曰:“畿内儿童诵谣言歌四句,鼓舞于六街三市之中,兵马司录其歌以闻。”王览其歌曰:“月将升,日将浸,檿弧箕服,实亡周国!”王大惊!问群臣曰:“此事主何吉凶?”左宗伯召公奏曰:“檿是山桑木名,可以为弓。箕草名,可结之为箭袋。据臣愚见,国家后有弓矢之祸!”王曰:“若此,尽诛京师作弓箭之人,尽焚库内弧矢,何如?”太史令伯阳父奏曰:“臣观天象,其先落在陛下宫中,非干弓矢之事,必主后世有女主乱国!请勿妄杀无辜之人而焚军旅之器。”   王宣姜皇后出朝,问其宫中嫔妃有甚怪异,姜后奏曰:“宫中并无怪异,惟先王宫内一嫔妃卢氏,年方二十四岁,怀孕一十八年,至是方生一女。”王曰:“此诚异事!”传旨宣卢氏问其故,卢氏到殿对曰:“妾闻夏桀王时,褒城有乡人,化为二龙,以降王庭,谓桀王曰,吾乃褒城二君,桀王恐惧,杀其二龙,收其浆聚以藏椟中,自殷朝历六百四十四年,传经二十八王,皆不敢发其椟而视之。至先王厉王末年始开椟,则龙浆横流于王庭,化为元龟,妾时年十有七岁,因踏龟迹而有孕,至前夕方生一女儿。”王曰:“此女儿必怪物,汝抱出视之!”   卢氏曰:“妾疑其为怪物。是夕,命本宫人,将此女孩,投于皇城御河中浸死矣!”王曰:“此非尔之罪,皆先王所贻之祸!”喝退卢氏,又谓太史伯阳父曰:“此女孩已死,卿试占之,以观妖气消灭何如?”伯阳父占之,曰:“妖气虽然出宫,然未尝除也!”王传旨,令皇城兵马司,带领军卒巡访皇城御沟内外,但有拾得女孩于道路及沟中者,悉取而斩之。又出榜文,挂于各城门外,不拘官民军匠人等,但有收得御沟之内婴孩隐匿而不首者,满门处死。   却说西城兵马巡至西长安街尾,见一男子负山桑木弓,一女子负箕草织成箭袋,卖于街上。兵马司看见,心下思量曰:“今朝廷大臣断谣歌乃是山桑木弓箕草之袋,今日见此二人,必应其事,但闻伯阳有为乱之言,吾放其男子,捉此女子,并所卖弓矢去见天子。”那男子得解其祸,亦不救其妻,抱头便走,走至十里外途中,闻深林中群鸟喧噪,有婴儿啼哭之声。   此人奔入林中视之,乃百鸟覆盖一女孩儿在青草上,此人自思曰:“我妻被朝廷捉去,决无性命,归家抱此女孩回去,抚养成人,亦有所望。”乃赶去群鸟,抱此婴儿,直奔褒城,逃难而去。却说西城兵马司,将此女人及弓矢,前来见宣王。王自思:“占者是此妇定矣!”令推出斩之,赏其巡访兵马。是岁秋七月,宣王有疾,宣左司寇尹吉甫、大宗伯召公穆托孤。王崩,在位四十六年。二臣受遗诏,奉太子宫涅即位,是为幽王。幽王为人性暴寡恩,动静无常,召公、吉甫,尽心辅之。尹球、虢公、祭公三人在朝,皆谗邪欺君,几丧其国。幽王即位,拜尹球为大夫,虢石父为上卿,祭公为司徒,大宴群臣。忽三川守臣有表到,言其地皆震。幽王笑曰:“山川地震乃是常事,何必动表告朕?”遂退朝。太史令伯阳父以此事与赵叔带手语曰:“昔者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今周若二代之季矣!”   叔带骇然曰;“何以见之?”伯阳父曰:“源塞必川竭,川竭必山崩,山崩乃主崩类之兆,吾知周室天下不出二十年当亡矣!”叔带谓伯阳父曰:“天子不恤国政,我职居言路,必尽臣节以谏之可也!”   是岁冬,三川又竭,岐山复崩,赵叔带上表谏曰:“山崩地震,国家不祥之兆,望陛下抚恤下民,广开贤路,以弭天变,庶几社稷无危。”虢石父奏曰:“山崩地震,诚陛下所谓天道之常,有何不祥?叔带迂生,不达天道,望陛下详之!”幽王听石父之奏,罢叔带之官,贬归田里。叔带罢官,往投晋国,后为赵氏之祖。右谏议大夫褒姠谏曰:“不可罢叔带之官,恐塞谏诤之路。”幽王大怒,令囚褒姠于狱。朝中自是无敢谏之臣。王朝夕在宫中作乐。   却说褒姠,褒人也。家中妻子闻进谏被囚,一家痛哭,其子洪德告母曰:“吾闻天子荒淫,惟乐女色。吾褒城中,有小民家,即前卖弓矢之人,有女子十分清丽,家贫无资,欲将此女鬻于他人,望母将百金买此女子,进上朝廷,以赎父之罪,有何不可?”其母大喜,遂将百金,买得此女子。时,年方十四岁,令其梳洗,将新衣改妆。洪德即修表,将此女子赍到京师,以赎父罪。天子升殿,近臣奏曰:“谏议大夫褒姠之子褒洪德到!”王宣入,洪德奏曰:“臣父因进谏得罪,现囚天牢,臣痛父陷死,不能复生,故将美人进上,以赎父,望陛下宽恩,赦臣父死,放归田里。”幽王闻奏,宣美人于殿下,王见此美人仪容娇媚,因褒地所进,赐名褒姒,宣入后宫。群臣谏曰:“不可!色倾人国,自古有之。夏因妹喜而亡,商因妲己而丧。   陛下宜鉴前朝之失,不可受此美人。”尹球石父奏曰:“田舍郎多收禾麦,尚且重婚,陛下以天子之尊,受一宫人,群臣何故多言?”王大怒,传命:“有再谏受美人者斩!”群臣遂不敢谏。王退朝,与褒姒朝夕饮宴,其皇后申氏遂失宠,一日与褒姒宴于翠华宫,申后遽至,褒姒与王谈笑自乐,全不起身迎接,申后心虽怨而口不敢言,归宫中忧容不展。太子宜臼见母忧闷,跪而问曰:“吾母贵为万民之后,何至如此不乐?”后曰:“汝父宠爱褒姒,不分尊卑,日与王宴于翠华宫,见我至,他仍饮酒自乐,全不退避,此吾所以不悦也。”太子曰:“此事易处,母亲勿忧。次日可引数十宫人游御苑赏花,若褒姒来,吾母令宫人将此贱婢乱打一顿,待她奏父王,父王不听则已,若有甚事,孩儿必杀之,方可干休!”   申后听信其言。申后果将褒姒打了一顿,褒姒不动声色,含羞回宫,宣虢石父告以此事。石父奏曰:“娘娘可将此事奏于天子,臣当竭力保之,废申后方休!”褒姒见王退朝,垂泪奏曰:“申皇妃无故令宫人痛打小妾!”王变色言曰:“皇后焉敢无礼!”虢石父、尹球曰:“臣闻皇后失德,嫉忌太甚,或有之?”王问何故,褒姒述其事奏之。王大怒,遂下诏废皇后申氏,册立褒姒为正宫,群臣苦谏不听,太子宜臼忿恨不平,要杀石父。石父逃走,来见天子。天子大怒,命尹球来捕太子。   太子从后宰门走出,奔于邓州母舅家。王命发兵围申,群臣谏曰:“太子虽违王命来杀大臣,乃是为母之故,今走申国避之足矣!何故更发兵围申以杀之?”王准奏,令囚皇后于冷宫,废太子宜臼,立褒姒之子伯服为王太子。太史令伯阳父曰:“三纲绝矣!”告老归田。群臣辞表求归者甚多。   王既立褒姒,忠臣去位,朝中惟尹球、虢公、祭公等一班谗臣在侧。王朝夕与褒姒作乐,千方百计,褒姒终不开口一笑。   王问曰:“卿何为不笑?”姒曰:“妾平生不好笑。”王私与石父曰:“卿有何计能动褒后一笑,赏汝千金!”石父献计曰:“先王于皇城外,五里置一烽火墩,本备寇也,如有寇至,则举烽火为号,沿路相照,诸侯之兵必至,至而无寇,皇后必笑矣!”王大喜。次日传旨,令发城下烟墩。群臣皆谏曰:“烟墩者先王制下,以备缓急,所以取信于诸侯,今无故而举烽火,是戏诸侯也!他日倘有不虞,将何物以征诸侯之至而救急哉?”王不听,遂举烽火,与褒姒宴于望边楼。不数日,近京列国诸侯皆领兵至,既至则无寇,褒姒于楼上见诸侯不宣而至,抚掌大笑,众诸侯大怒而归。申侯在路上备遗表谏幽王弃皇后,废太子,宠褒姒,戏诸侯四事。虢石父奏曰:“申侯欲与太子宜臼谋反,故讪王之过。”王曰:“何以处之?”石父奏曰:“宜速发兵以讨之,庶几免生后患!”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郑桓公骊山救驾周平王弃镐东迁   幽王准奏,发兵讨申。忽有人报申侯曰:“王将起兵伐申国!”申侯大惊曰:“国小兵微,何以当敌?”大夫吕章进曰:“今申国近西夷犬戎,主公速致书于犬戎,令起兵以伐无道,庶免申国之患!”申侯以书召西夷犬戎。西夷主曰:“中国天子失政,申侯召我以诛无道,此我志也!”遂发戎兵五万,杀奔京师而来,将城团围三匝,水泄不通。   近臣奏于幽王,幽王大惊曰:“机不密,祸先发!我兵未起,戎兵先至,此事如何定夺?”虢石父奏曰:“速发烟墩以征诸侯救兵!”王令发烽火数日,诸侯之兵俱无片甲入来。盖因前被烽火所戏,故此时又以为诈,所以皆不起兵也。幽王见救兵不至,犬戎日攻,命虢石父曰:“事急矣!卿速令兵守城,率将士出城迎敌,朕率大军继后,以破犬戎!”虢石父本非能战之士,只得勉强率部兵出阵,开西城门杀出。申侯望见虢石父,谓犬戎曰:“此欺君之贼,不可走了!”犬戎主闻之,拍马直取石父,斗不能胜,被犬戎主一枪刺于马下,戎兵乱杀进城。   幽王正率军出午门,闻石父战败而死,甚为恐惧,乃引大军奔后宰门,望临漳而走。狄兵在城中放火焚烧宫室,掳掠库内财物。申侯从火光中见幽王从后宰门奔出,引一队戎兵赶至骊山下斩之。幽王在位十一年。胡曾先生有诗云:恃宠娇多得自由,骊山举火戏诸侯。   只知一笑倾人国,不觉胡尘满玉楼。   东屏先生咏史诗云:多方图笑掖庭中,烽火光摇粉黛红。   自绝诸侯犹似可,忍俾国祚丧羌戎。   潜渊居士读史诗云:女色常云丧国城,幽王何事若迷心。   恣情贪笑轻烽火,继恣忘忧召甲兵。   万邦生灵沽羯臊,千官冠盖陷胡尘。   郑桓不动勤王剑,八百苍姬已尽倾。   又东屏先生有诗,以讥幽王失政,谣言有验云:易储废后败纲常,烽火招戎势獗猖。   指妇倾城奇祸远,压弧箕服验周亡。   申兵与戎卒杀入翠华楼,将褒姒斩于楼下。其宫中士卒嫔妃,死者不计其数。犬戎在城中大肆剽掠数月,不日有灭周之意。   郑桓公闻犬戎将陷王城,发兵勤王,与犬戎战不数合,桓公中箭落马而死。潜渊居士读史诗云:臣子勤王水火师,君危臣陷岂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