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晋演义 - 第 31 页/共 35 页
九月,殷仲文、卞范之二人劝玄早受禅。玄剑履上殿,入朝不趋,直至殿前,谓晋主曰:“朝廷无玄一人,不知几人称帝,几人称王?今玄还位丞相,陛下何不知恩?”帝曰:“是朕之失。”即命会册玄为相国,总百揆,封楚王,加九锡。玄大悦,号楚国,置丞相以下官。
玄弟桓谦私问彭城内史刘裕曰:“楚王勋德隆重,朝野之情,咸称宜有禅让,卿以为何如?”刘裕曰:“楚王勋德盖世,晋室民望久移,乘运禅代,有何不可?”谦即喜曰:“卿谓之可即可耳!”
南燕臣高雅之上表,请南燕王德伐桓玄,言曰:“既未能廓清吴会,亦可以收江北之地。”韩范亦上疏曰:“晋室衰乱,戎马单弱,重以桓玄悖逆,上下离心。拓地定功,正宜今日。失时不取,彼国有豪杰诛玄,更修德政,则无望矣!”德因命诸将讲武于城西,率领步卒三十七万人,骑五万三千匹,车万七千乘,正欲起行,公卿皆以玄新得志未可以图,于是乃止。
十一月,桓玄佯以表请归藩,使人奏帝,帝作手诏止之留。
又诈言钱塘临平湖开,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贺,为己受命之符。又以前世皆有隐士,耻独无之,计求得皇甫谧六世孙希之为署,并给其资帛用,使其独居山林,遣人征为著作郎。又使固辞,然后下诏旌礼,号曰“高士”,时人谓之“充隐”。又欲废钱而用谷帛,及复肉刑,制开无宪,卒无所施。性复贪鄙,时人有书法好画及佳园宅,必假蒲博而取之。尤爱珠玉,未尝离手。至是卞范之为禅诏,逼帝书之,帝勿从。
玄自入言曰:“汝为君不道,四海混乱,吾父子披坚执锐,百战千伤,保此社稷,与汝享祚数十余年。今吾年将老,汝何不发一言?”帝曰:“王欲朕位,何必动怒?容付与伊。”玄回怒作喜曰:“陛下肯为尧舜,吾即退也!”遣司徒王谧禅帝位于玄,帝无奈居永安宫。百官劝进,玄筑坛于九井山北,即帝位,改元永始。封帝为平固王,迁于浔阳。玄入建康宫,登御座而地忽陷,群下失色。殷仲文曰:“将由陛下圣德深厚,地不能载,故如是耳。”桓玄大悦。
玄既即大位,临朝听讼,亲问囚徒,罪无轻重,多得原放。
有于舆乞者,时或恤之。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显,不复追尊,独纳桓温神主于太庙,四时祀之。时卞范之谓玄曰:“宗庙之祭,上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长矣!”玄性苛细,好自矜伐,正事或一字片辞之谬,必加纠察,以示聪明。或手注直官,或自用令史,诏令纷纭,有司奉答不暇,而纪纲不治,奏案存积,不能知也。又性好游畋,更缮宫室,朝野骚然,思乱者众。
益州刺史毛璩起兵,传檄郡县,列玄罪状,兵屯白帝城。
第三○八回 刘裕起兵讨桓玄
时桓玄闻谢景仁之才名,乃宣见,谓文武曰:“司马庶人父子,云何不取?遂令景仁年三十而方为著作郎耶?”因而言讫,以景仁为中兵参军。景仁谢恩,群臣始散。
却说桓修闻玄即位,乃同刘裕来建康,至次日入朝见玄,拜舞已毕。桓玄大喜,乃以修为抚军大将军,刘裕为中军参军,就命二人起兵东征卢循。修、裕二人谢恩出外,即日起行,还京口起兵。
次日,桓玄设朝,乃谓司徒王谧曰:“昨见刘裕风骨不凡,盖人杰也。朕错用之以东征。”王谧奏曰:“陛下龙眼不舛,刘裕叛心无有,陛下何思何虑也?”玄曰:“卿言亦是。”于是罢朝,玄乃退入后宫,见皇后刘氏,说及命刘裕东征之事。
皇后刘氏有智鉴,谓玄曰:“吾前日在殿后,观见刘裕朝陛下,其人龙行虎步,瞻视不凡,恐后不为人下,不如早除之,以免后患也。”玄言曰:“吾方欲定中原,非彼莫可用者。俟关、河平定,然后别谋之耳。”后曰:“其事亦未可泄漏也!”
却说刘裕与桓修至半路,入见修,以禀修:“还京口,托以金疮疾痛,不堪步从,请将军先行,容瘥来赶。”修闻说言曰:“既如此,你可从船上来赶我。”言讫,修乃即先行。
于是刘裕出外,乃与何无忌一同乘船回京口,意欲商议建兴复之计,因谓无忌日:“吾欲诛桓玄迎晋帝,以安天下,君有何策?可以教之。”无忌曰:“可阴结义士,托以游猎为名,传说受晋帝密诏讨桓玄。待众集计定,先斩桓修,以徇义军,然后大驱众士,天下谁不服从,为我而杀玄也?”裕曰:“其计甚善,怎奈无人堪与吾共大事者!”无忌曰:“有一人与君同姓,名毅,乃是彭城沛人也,字熙乐,少有大志。因见桓玄篡位,常怀不平。若此人同举义兵,则大事成矣。现居京口。”
裕曰:“既然如此,你可与其说知,令其同举义兵。”无忌日:“可耳!”因是二人同舟,回至京口上岸,各自回室安歇。
次日,刘裕令人召何无忌至,谓曰:“昨日之谋极妙,宜速为之。君言京口刘毅勇而有谋,我欲与他同举义兵,未知其人意下如何?你可往说之!令其招兵。”无忌日:“吾即往说之。”言讫即行,来见刘毅。毅闻何无忌至,出门前迎入到草厅之上,各施礼毕,分宾主而坐。无忌佯为欷欺,潸然出涕不已,刘毅问曰:“公何故泪耶?”无忌日:“晋室不幸,罹桓玄之篡,吾乃晋臣,意欲兴义兵讨此跋扈,恨无人戮力相成,是以泪耳!”毅曰:“吾亦有不平之鸣。”无忌曰:“桓氏强盛,其可图乎?”毅曰:“天下自有强弱,正患无英才之人耳,故患无人可为盟主。”无忌日:“天下草泽之中,非无英才也,吾推一人,未知合君意否?”毅曰:“你且莫说,待我说出一人,与公看相合否也?”无忌曰:“你且说甚人?”毅曰:“依我所见,惟有刘下邳,公意亦此人否也?”无忌鼓掌而笑,答曰:“吾主意亦是此人。”毅曰:“既我二人心合,你可说刘下邳,邀其同举义兵。”无忌日:“吾先去参说,你可随后来同议。”言讫辞还,具以毅言告裕。裕乃大喜,即令无忌去请毅至,相见礼讫,三人定谋,聚合义徒一百余人,以候大举。
甲辰三年,时有平昌孟昶为桓弘主簿,从建康还家,裕往问之曰:“草野当有英雄起兵讨桓玄,卿愿闻乎?”昶曰:“今日英雄有谁?正当是卿耳!”于是裕请其同往见毅、无忌,与其相会,于是昶及裕弟道规、诸葛长民等,相与合谋起兵。
时道规为桓弘参军,裕使毅说道规、昶共杀桓弘,据广陵起兵;长民为刁逵参军,使其杀刁逵,据历阳起兵,各自领计去讫。
无忌夜草起兵文,其母密窥之,泣曰:“吾不及东海吕母明矣!汝能如此,吾复何恨?”当刘裕以百余人托以游猎,与无忌合收徒众,得二百余人。诘旦,京口门开,无忌着传诏服,称敕使居前,徒众从之齐入,即斩桓修以徇义兵。遂出榜安民,无忌等共推裕为盟主。
裕问无忌日:“急须一府主簿,何由得之?”无忌日:“无过刘道民。道民者,东莞刘穆之也。”裕曰:“吾亦识之。”
即驰信召焉。穆之闻京口欢噪之声,晨起出陌头,适与裕会,直视裕者久之。返室坏布裳为裤,往见裕,裕曰:“始举大义,须一军吏甚急,卿谓谁堪其选?”穆之曰:“仓猝之际,略当见无逾于我者。”裕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以穆之为坐署主簿。
第三○九回 刘裕大计破桓谦
时桓修手下司马刁弘引文武佐吏数百人,在城外屯扎,欲与桓修报仇。刘裕命众兵紧守四门,乃亲自登城楼上,而谓司马军吏曰:“今郭江州已奉乘舆反正于浔阳,我等受密诏诛逆党。今日贼玄首已当枭于大航,诸君非大晋之臣乎?何故助贼为乱耶?”刁弘等老臣,信以为实,乃邀众退散去讫。是日孟昶因劝桓弘出猎,次日天尚未明,弘使人开门出猎,早被刘毅、刘道规等率壮士数百人,直入内堂斩之,因收其众济江。众同推裕为盟主,总督徐州事,以昶为长史,守京口。裕率二州之众千七百人,屯于竹里,移檄远近响应。
却说桓玄设朝,文武出班山呼礼毕。群臣奏曰:“刘裕与刘毅、何无忌谋反,聚众斩桓修及弘,宜火速兴兵去讨。”玄闻弘与修死,垂泪不已,即宜顿丘太守吴甫之、右卫将军皇甫敷,领兵北拒义兵,又遣桓谦总之,三将受命欲行,玄谓谦曰:“贼兵锐甚,计出万死,若有蹉跌,则彼气成而吾事去矣!不如屯大军于覆舟山以待之,彼空行两日,求战不得,自然散去,此策之上也。”谦辞即行去了。
游击将军何澹之奏曰:“前刘裕进谒小臣,小臣左右造说裕身光耀满室,小臣恐其不为人下,奏知陛下,陛下不以为意,今日果为患耳!臣观刘裕聚乌合之众,集蚁聚之兵,势必无成。陛下何虑之深也?”玄谓何澹之曰:“刘裕勇冠三军,当今无敌,足为一世之雄。刘裕家无担石之储,为樗蒱一掷百万。何无忌,牢之之外甥,酷似其舅,共举大事,何谓无成?朕前之不料,今噬脐无及也!”言讫,闷闷入宫,群臣罢朝。
却说刘裕为盟主,以孟昶为长史总后军,刘穆之为司马,其时百姓愿从者千余人。率军分作三队起行,行至竹里遣使移檄都下。
三月成午,裕兵至江乘,遇吴甫之兵到,刘裕乃亲执大刀,大呼出阵,声若巨雷。甫之一见,只是不敢交锋,拨回马便走。
裕以身先拍马追斩甫之,麾令三军并进,将士无不苦战,都皆以一当百,斩首数百级。追至罗落桥,方自鸣金收军,屯于桥下。
裕乃鸣鼓集众,商议进京之计。忽流星马报说:“皇甫敷引大兵前来拒战。”当时檀凭之出谓曰:“不劳盟主亲阵,小将愿与一战。”裕乃许之。凭之即出披挂,引部下兵出阵,与皇甫敷对敌。两马相交,双戟并举,二人战上十余合,凭之气力不加,大败走回本阵,被皇甫敷骤马追赶,射一箭正中后心,翻身落马,死于阵中。刘裕在阵上一见大怒,驱坐下马,挺手中刀,如飞杀出阵来。遇了皇甫敷就战,未上十余合,裕乃佯败拖刀便走。敷只道是败,去赶,不曾提防,被刘裕勒回坐下马,舞起手中刀,望敷迎头一砍,砍死皇甫敷于马下。引兵杀进,杀得楚兵逃走无门,大队兵至离京城二百里下寨。
至次日,裕乃升帐,号泣檀凭之,情动三军,无不下泪。
而又使人去寻凭之尸首,以棺木盛之,迁葬京口。初,刘裕与凭之众人欲建大业,有善相者请裕相。裕与何无忌等近当大贵,惟云凭之无相,至此凭之战死,裕知其事已验而深信之。
却说桓玄闻皇甫敷等皆死,军马已临京城,心中大惧。乃遣桓谦以兵二万,屯于东陵口拒之。又使卞范之以兵二万屯于覆舟山西犄之。
却说刘裕领义兵先诣升帐,聚众画策进兵。当众将皆言曰:“今桓玄使桓谦屯东陵口,卞范之屯覆舟山西,吾所进者,只此二路。今敌占之,吾兵难以进也。不如退兵,先取别郡,俟其无备,方可进也。”刘裕见说大怒曰:“吾非一功至此,岂可畏而去之,是无始终也!吾明日自有破范之及桓谦之策。”
次日,使何无忌守寨,寻土人引路,自乘小车于覆舟山僻之处,遍视地理。因山岭峻险,弃车乘轿,或自步行。忽到一山,望见一谷,形如长蛇,皆是峭壁,杂绝树林之间,止有一条小路。
裕问土人是何地名?土人曰:“此乃覆舟山谷。”裕曰:“此乃天赐吾杀玄兵于此处也。”言讫,即回本寨,唤孟昶监军制油被一千条;又唤何无忌至前,吩咐引兵一千,执皂白二旗,分作两队以为疑兵,屯于覆舟山东等处,使桓谦疑不敢进。又令孟昶监五百军人,将油被挂覆舟山对面诸山谷。又令:“刘毅引兵三千挑战,可佯败,引桓谦至山谷,放火焚谦大军。吾自领兵埋伏,待其兵过,分截接战,汝等诸将,临期如令,不得有误,倘有漏泄,定按军法。”众将得令,各各依计准备而行,计排已定。
次日,刘裕引兵三千,前来诱敌。谦兵果至,二马相遇,当时刘毅跑马走出阵前,勒马横刀,大骂:“桓谦逆贼,如何不降,拒我义兵?”桓谦亦出马骂曰:“叛贼何敢骂吾!”言讫持枪便刺过来,刘毅舞刀去迎,二马相交,军器并举,两人大战二十余合。毅佯落荒而逃,谦乃挥兵追之,不三五里,追到覆舟山东,乃勒马谓诸将曰:“前日败兵回,夸刘裕用兵如神,所向无敌。今观他之用兵,可见了也。似此等军马为前部,与吾对敌,正如驱羊与虎豹对也!汝等可催赶军马,星夜赶过山东平处下寨,是吾之志也!”言讫,又追数里,前军来报:“山东两下,都有埋伏。”众不敢行,谦欲回兵,只听背后喊起,鼓角喧天,震动天地。后军又报:“后有刘裕领大队兵杀出。”桓谦慌忙传令,令众兵一齐杀过山东。令未及传,望见山上树林之中,一派火光罩地,俄而油被满树,见火就着,狂风大作,四面八方,火光弥天,烧近前来,人马自相践踏,死者不知其数。烧得尸横遍野,血满渠池。其时桓谦引了数十心腹军人,冒火冲突,杀出而走,奔投西蜀去了。
刘裕乃连夜引兵,身先士卒,并力死战,无不以一当百,百战百胜,呼声震动天地,鼓噪之音,大震京邑。诸军大溃,裕兵直至京城之下安营。
却说桓玄始虽遣军拒裕,而走意已决,乃使殷仲文具舟石头城下,待逃。当夜玄忧无寐,在宫闲行。忽左右来说,谦军败死,目今刘裕兵至京城。玄乃大惊,即引亲随数人,连夜开北门,轻船往南走,奔石头城。
裕闻玄走,至庚申日,乃引兵众入建康,立留台,总率百官,商议奉迎銮舆,收桓玄宗族在建康者,尽剿诛灭命。刘毅调兵去追桓玄,毅得令以兵去了。又命尚书主瑕率百官奉迎乘舆,亦起行去了。当时司徒王谧与众议同推裕领扬州牧,固辞不肯受,乃以谧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裕自为镇军将军、都督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领军将军。以刘穆之为崇邑太守,总诸大处分皆委于刘穆之。穆之仓卒立定,无不允惬。裕托以心腹,动止谘焉。穆之竭节尽诚,无所遗隐。时晋政宽弛,纲纪不立,豪杰凌纵,小民穷困。重以司马元显政令违舛,桓玄虽欲厘政,而科条烦密,众莫之从。其时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裕以身范物,以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间,风俗顿改为美也。
初,王谧为桓玄佐命元臣,手解帝玺绶以授玄,及玄败,众议宜诛,裕特保全之。刘毅尝因朝会,问谧玺绶所在,王谧内不自安,逃奔曲阿,刘裕遣人追还复位。
诸葛长民至豫州,失期不敢发。刁逵窃知,乃执之,槛车送桓玄,未至而玄败。送人遂破槛车放出长民,还趋历阳。刁逵乃弃城走,其部下将执刁逵以送刘裕,斩于石头城,子侄皆死。
裕初名位微薄,轻狡无行,士流皆不与相知,惟王谧独奇赏之。谓曰:“卿当为一代英雄。”刘裕尝与刁逵樗蒱,不时输与逵,被逵缚于柳下。王谧责刁逵而代裕偿,由是裕憾逵而德谧。刘裕既克建康,思昔刘牢之之恩,乃使人往洛阳,召其子刘敬宜入用,使人去了。先是敬宣知桓玄至京师,恐不容己,乃奔走洛阳。敬宜素明天文,见景象彗出,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尝以告所亲。又尝梦与丸土服之,觉而喜曰:“丸者桓也,桓土既吞,吾当复本土乎?”是日恰好使者至,说刘裕有召,即乃驰还京师,入见刘裕。裕乃大喜,以其为武冈县侯。因问敬宣曰:“吾与刘毅共复晋室,汝看吾与刘毅雄杰谁先?”敬宣曰:“明公天资英迈,赏罚严明,仁德兼著,不世之有,毅公何能及焉?况刘毅外宽内忌,自伐而满,若一旦遭遇,当以凌上取祸,非可与明公为并。”刘裕默然,大悦之。
第三一○回 桓玄挟帝走江陵
却说桓玄走至石头城,闻后军来赶,恐将士不复用命,乃领众走入浔阳,劫晋帝。是时玄腰带宝剑,手提铁鞭,谓帝曰:“今刘裕谋叛,欲来擒陛下,陛下可急从吾走避。”帝见玄内侍皆带剑,环立于侧,面如土色,拱手谢曰:“多蒙报知,愿随走避!”玄曰:“可速上马偕行。”于是帝引宫妃等众从之而行。
时刘毅见玄走江陵,聚集诸将,商议进兵去追桓玄。因上言曰:“诸桓世居西楚,郡下皆为竭力,桓振勇冠三军,不可追赶,且宜顿兵以计策谋之耳!”何无忌日:“今出师以来,十攻十破,百战百胜,欲擒桓玄逆贼,宜于速追,何自阻慢军心?”又曰:“今之大胜而追,犹如破竹之势,数节以下,迎刃而解,诸君不去,吾自追赶!”言讫,独自引部下之兵去追。
将至江陵,桓玄见后有追兵,急使桓振率军回马拒战。无忌与桓振交锋大战,未上二十余合,无忌大败走回,来见刘毅、刘道规,言及失利一事。道规曰:“桓玄今去不远,可驱大队军马连夜去追。”无忌日:“止隔三日程途。”道规曰:“既然如此,星夜去追。”于是道规、刘毅及何无忌总率三军,星夜赶来。
却说桓玄既挟天子走至江陵,及入江陵,见城池崩坏,恐不能守,复挟天子觅船登舟浮江东下,遇着刘毅、何无忌、刘道规等引兵追至。毅等大叫:“留下晋天子还我。”又骂:“桓玄无义之贼,何敢谋劫圣驾!”桓玄大怒,自出交战,未至二十余合,桓玄大败,走下五十余里。桓玄计遣庾雅祖、何澹之等,乘其舟仗旗帜以拒裕等,自挟帝连夜走守湓口,澹之依从其计。
何无忌、刘道规等率兵共有七千七百人,连昼带夜,追至桑落洲。澹之等所乘舟帜,与玄无二,无忌日:“贼帅必不居此,欲惑我耳!今众寡不敌,战无全胜,此舟战士似弱,我以劲兵攻之,必得之。攻之则彼势沮,而我气倍,宜速攻之,破贼必矣。”众军遂攻得之。因传呼曰:“已擒何澹之,诸军何不早降?”贼军惊忧,追军亦以为然,乘势破之,人众皆各走了。遂进湓口,进据浔阳城,遣使奉送宗庙神主还京师。
第三一一回 冯迁抽刀诛桓玄
却说刘毅、何无忌、刘道规既破湓口,率众自浔阳西追,与桓玄遇于峥嵘洲。毅等兵不满万,而玄战士数万,毅惮之,曰:“玄战士还有五七万,吾众不满九千人,何以为敌?不如暂退!”道规曰:“不可!彼众我寡,强弱异势,今若不进,必为所乘!虽至浔阳,岂能自固?夫决机两阵,将雄者克,不在众也!”因麾众先进,毅等从之。玄常漾舸于舫侧,以备败走,由是众莫有斗志。毅等乘风纵火,尽争先与玄交战,玄众大溃而走。玄复挟帝单舸西走,留永安何皇后及王皇后于巴陵。
殷仲文因叛玄,奉二后之懿旨,还建康。
玄与帝入江陵,欲奔汉中,而人情垂沮,乃与心腹百余人夜出,更相杀害,仅得至船,左右奔散去了。荆州别驾王康产见玄走了,奉帝入南郡府舍居祝玄乃自奔走,出离南郡。
却说益州刺史毛璩因弟毛琏死,乃使参军费恬谓从孙佑之曰:“闻君令兄修之为桓玄屯骑校尉,今桓玄与刘毅交战不利,走南郡必从此过。吾料桓玄不复再兴,不如迎玄说之入蜀,请君令兄收之,回益州同守故邑,以图大事,君意如何?”佑之曰:“公策正合我意。”言讫,二人前来至玄舟船接玄,玄乃大喜,遂问二人姓名,二人未及答应,当屯军校尉毛修之,进前认得二人是其弟及参军,急道曰:“此二人,一是小将舍弟佑之,一是家叔参军费恬,闻大王至,故来接耳。”桓玄听毕,以二人为将而问曰:“吾欲去汉中避兵灾,以图兴复,汝俩有何计策?可以教也!”佑之、费恬欲说修之回益州,乃进言曰:“陛下欲图兴复,不如往蜀。蜀外有崇山之固,内有磐石之靠,进可兼并天下,退可鼎足而立,足可以拒刘裕之兵也。”
修之亦说曰:“蜀地乃兴王之所,昔汉帝亦从此兴起,陛下可速行!”玄听其说,自可与众同行。行至益州界首,佑之、费恬密与修之言曰:“我二人迎玄者,为脱公也!今桓玄地失兵溃,不久必亡,我三人莫若引部下之兵,走回益州,别图大事;倘若延迟,则祸至五日矣!”修之曰:“吾有此意久矣,今已至此,安敢不逃乎!”言罢,三人各引部下兵,连夜走回益州,去见毛璩。及至次日,众军报知桓玄,玄乃大惊,闷闷不悦。
却说益州督护将军冯迁见玄败,祸延及己,乃引部下之兵入营,抽刀而前,欲杀桓玄。玄急忙拔头上玉簪与之,迁不受。
玄曰:“汝乃何人耶?敢杀天子?”迁应之曰:“欲杀天子之贼耳!”遂斩之。时玄年三十六,自篡逆至败时,止八月耳。
于是冯迁割桓玄之首级,令人传至建康,见刘裕。裕大喜,赏赐来人,传令将首级以示四门。
是时尚书王暇闻玄劫天子在江陵,乃率百官至江陵,复立晋帝于江陵。毅等既战胜,以为大事已定,不急迫蹑。玄死一句,诸军犹未至。桓谦及振窜匿,闻玄死,乃复出聚众数万,袭江陵,陷之,杀王康产,见帝与百官在殿,意欲行弑。桓谦曰:“刘裕之乱,岂帝所为?若杀之,吾何所容?不若禁之。”
乃拜而欲出。为玄举哀,追谧桓玄,率群臣奉玺绶于帝,侍御左右,皆振腹心。谦、振闻无忌、道规等兵复至,乃率众出拒。
何无忌、刘道规二人进兵来攻谦、振于马头坡,两下交锋,谦兵惊溃,被无忌大破之。无忌又趋江陵,道规曰:“兵法,屈伸有时。诸桓世居西楚,群下皆为竭力。振勇冠三军,难与交锋,且可息兵养锐,徐以计策縻之,不忧不克。”无忌不从。
自以兵出,迎战于泸溪。无忌等大败,退还浔阳,聚粮缮船,未尝无备,故何无忌虽败退,犹赖刘敬宣以复振,遂进克至夏口。桓振遣冯该守东岸,孟山图据鲁山城,桓仙客守偃月垒,众合万余,水陆相援。等与无忌分兵夜击,悉攻破之。生擒山图、仙客,冯该率残兵奔走石头城去讫。
第三一二回 晋帝乘舆返建康
乙巳正月,南阳太守鲁宗之起兵来袭襄阳,桓蔚大惧,奔走江陵。刘毅等大军至马头,桓振恐不能守,又挟帝出屯江津,遣使见刘毅,愿割江、荆二州,奉送天子还京。毅等不许,宗之进屯纪南。振留桓谦、冯该守江陵,自引兵五千与宗之战,大破之,宗之走还,而毅等亦以兵乘振出,破该于豫章口。谦闻知,弃城走,毅等大军进入江陵,执卞范之等斩之。振以兵还,知城已失陷,其众皆溃,乃逃涡川。朝廷下诏大处分,悉委冠军将军刘毅所领,大赦改元,惟桓氏不赦。以桓冲靖忠王室,特宥其孙胤徙新安;以宗之为雍州刺史;毛璩为征西将军,统梁、益等军;以弟瑾为梁州刺史;瑗为宁州刺史,独桓氏及何澹之等不赦,桓谦、澹之皆奔降秦。
二月,留台百官备銮驾迎帝于江陵。刘毅、刘道规二人,握兵屯夏口,以备诸桓。使何无忌保帝东还,帝至建康,百官诣阙待罪,诏令复职。尚书殷仲文以朝廷音乐未备,言于刘裕,请治之。裕曰:“今日不暇给,且性所不解。”仲文曰:“好之自解。”裕曰:“正以解则好之,故不习耳!”以琅玡王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遵为太保,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加裕尚书事,裕固辞不受,而请归藩镇。
第三一三回 刘裕遗循续命汤
初,刘毅未遂大志时,尝为刘敬宣部下参军,时人咸以雄杰许之。敬宣曰:“非常之才,自有调度,此君外宽而内忌,自伐而矜人,若一旦遭遇,必当以凌上取祸耳!”毅闻而恨之。
毅心怀前言,今敬宣为江州,使人言于裕曰:“敬宣不预建议,授郡已为过优,闻为江州,尤用骇惋。”敬宣窃知,不自安,使人去裕处请解职。裕乃召还为宣城内史。
时朝廷新定,未暇征讨,闻卢循为乱,与百官议以品爵招安。于是乃遣人以循为广州刺史,徐道覆为始兴相,因此二人皆受命,遣使贡献,因使人馈刘裕“益智粽”,裕乃笑曰:“彼谓我无能也!”亦使人报以“续命汤”,循亦疑未究。循初陷番禺也,执刺史吴隐之。至是裕与循书,令遣隐之还京,循乃不从。长史王诞曰:“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耶,但以一境不容二君耳!”循始悟,遣之还京。
初,益州刺史毛璩闻桓振陷江陵,率众三万顺流东下,将讨之。使其弟毛瑗守外水,参军谯纵出涪水。蜀人不乐远征,逼纵为主。毛璩闻变,奔回城都,遣兵讨之不克,营兵反开城门纳纵,杀璩及环,灭其家,纵遂自称成都王。于是蜀人大乱,汉中空虚,氐王杨盛遣其兄子杨先据之。
第三一四回 慕容超立为燕王
八月,南燕王慕容德俄而寝疾卒,诸臣举哀,殡殓挂孝讫。
后以太子慕容超嗣燕王大位,改元太上元年。超既即大位,以慕容钟为尚书令,以封孚为太尉,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内参政事。五楼密奏燕王超曰:“慕容钟、段宏二人,素为民仰士归,不可使其内执国政,倘有异变,难以制之!宜出之外镇,免为内患。”燕王超然之。次日,改以慕容钟为青州牧,以段宏为徐州刺史。时太尉封孚谏曰:“臣闻五大不在边,五细不在廷。慕容钟乃国之宗臣,段宏国之外戚也,正宜应参赞百揆,不宜使镇外方。”燕王超不从。因此钟、宏二人,俱有不平之色,只得赴任,因相谓曰:“黄豹之皮,恐终当补狐裘也!”
五楼闻之,嫌隙渐构。
初,慕容超自长安来至梁州,慕容法时为兖州镇南长史。
尚书悦寿见超,因谓法曰:“向见北海王子,天资弘雅,神爽高迈,始知天族多奇,玉林皆宝也!”法曰:“昔成方遂诈称卫太子,人莫辨之,此复天族乎?”超闻恨之。至是即位,亦以法处之外镇。当是时,法来见慕容钟,会段宏起兵谋反,据城池,积草屯粮,不用朝命。是时尚书都令史王俨谄事五楼,得迁为尚书左丞,时人为之语曰:“欲得侯,事五楼。”
晋义熙二年,燕王慕容熙皇后苻氏身死,燕王熙悲号躄踊,若丧考妣。大殓讫,复启其棺,而与交接。置百官于宫内哭,密使有司按检哭者,有泪者以为忠孝,无则罪之。于是众臣大惧,莫不含辛以为泪淋。明日欲行苻氏丧,前掖将军慕容云与幸人李细曰:“今主上无道,杀戮大臣,来日行丧,必然自送,你可领勇士百人于道杀之,以免吾患。”细从其言。
次日,行苻氏丧,百官皆送。燕王熙亦自送殡。至中道,慕容云叫出李细,引勇士杀之。熙在位六年,自垂至熙四世,凡二十四年,后燕到此而灭。
是时云乃自立,即其大位,加封大臣,以李细为和龙长史。
李细恨云不以己执朝政,复以兵杀慕容云于前殿。
第三一五回 冯跋即位于昌黎
史说冯跋,字文起,长乐信都人,乃毕万之后也,万之子孙,有食采冯卿者,因以氏焉。先,慕容宝僭位,署跋为中卫将军,及慕容熙即位,欲诛跋,跋与兄弟俱亡逃在外。
时慕容云既被杀,国内无主,文武溃散。时冯跋在昌黎,将推以为主,于是迎跋,跋始即大位,不改国号,仍国号燕,元太平元年。以弟素弗录尚书事,总督内外诸军事。
冯跋既僭大位,励意桑农,乃下书曰:“桑柘之益,有生之本;北上少桑,人未见其利;可令百姓人植桑一百根,柘二千根。”时地震,寝宫崩坏,燕王跋即问太史令辟尚曰:“昔年屡有地动之变,卿可明言,主何吉凶?”尚曰:“地阴也,主百姓迁。震有左右,昨震皆向右,臣惧百姓将西移。”燕王跋曰:“吾虑此也!”
九月,西凉公暠与长史张邈谋,乃徙都于酒泉,以逼沮渠。
蒙逊举手令其诸子曰:“从政者当审慎赏罚,勿任爱憎;近忠正,远佞谀,勿使左右窃弄威福。毁誉之来,当研核真伪;听讼折狱,必和颜任理,慎勿逆诈亿必,轻加声色;务广咨询,勿自专用。吾莅事虽未能息民,然含垢匿瑕,朝为寇仇,夕委心膂,粗无负于新旧。事任公平,坦然无繇,向不容怀,有所损益。计近则如不足,经远乃为有余,庶亦无愧于前人也。”
诸子从之。
丙午二年初,南凉傉檀伐北凉还,献马三千匹、羊三万口于秦。秦王兴以为忠,以傉檀为凉州刺史,命镇姑臧。征王尚还凉州,士人道主簿胡威,请留尚镇姑臧,兴弗许。威见兴流涕言曰:“臣州僻远,仗良牧仁政保全至今。陛下奈何以我等贸马羊乎?若军国需马,直烦尚书一符,臣州三千余户,朝下而夕可办也!昔汉武帝领天下资力,开拓地面,以断匈奴右臂。
今无故而弃五郡之地,忠良华族,以资暴虏,岂惟臣州士民坠于涂炭,恐方为圣朝饮食之忧耳!”兴悔之,使人弛止尚莫回。
时傉檀之军至五涧,王尚未离。傉檀托别驾宗敞劝王尚行焉。当别驾宗敞打发王尚上道,自来辞傉檀,去同尚还长安。
傉檀谓曰:“吾得凉州三千余户,情之所寄,唯卿一人而已,奈何舍我去乎?”敞曰:“今送君回,与大王解纷,正所以忠于殿下也。”傉檀因问新政所宜,敞曰:“惠抚其民,收用贤浚”荐本州民士十余人,傉檀嘉纳之。傉檀宴于宣政堂,仰视叹曰:“古人有云,作者不居,居者不作,信矣!”孟袆曰:“昔张文王始为此堂,于今百年十有二主矣!惟履信思慎者,可以久处!”傉檀善之。傉檀虽受命于秦,然其服用礼仪,一如王者。
第三一六回 勃勃封尸髑髅台
三年,却说赫连勃勃魁岸,美风仪,性辨慧。秦王兴见而奇之,与论大事,宠遇逾于勋旧。兴弟邕曰:“勃勃不可近,近则噬人也。”兴曰:“勃勃有济世之才,吾方与之平天下,奈何逆忌之?”言讫,乃以为将军,使助没弈干镇高平,伺魏间隙。邕固争曰:“勃勃乃贪猾不仁,轻为去就,恐终为边患!”兴乃止。久之,竟配以杂虏二万余落,使镇朔方。会魏王珪归所虏秦将于秦,兴归贺狄干以报之。勃勃大怒,遂谋叛秦。
柔然献马于秦,勃勃掠取之,袭杀没弈干而并其众,自为夏后氏之苗裔,称大夏天王,置百官。
却说勃勃本姓刘,卫辰之子,改姓赫连,是匈奴右贤王去卑之后,刘元海之族也。被魏所灭,降秦而叛,自为天王也。
时夏王勃勃共破三部,降其众以万数。进攻秦之三城以北诸戍,斩秦将杨丞、姚石生等。诸将皆曰:“陛下欲经营关中,宜先固其根本,使人心有所凭系。高平险固饶沃,可以定都。”
勃勃曰:“吾大业草创,姚兴亦一时之雄,未可图也。今专固一城,彼必并力于我,亡可立待。不如以骁骑风驰,出其不意。
救前则击后,救后则击前,使彼疲于奔命,我则游食自若,不及十年,岭北河东,尽为我有。待兴既死,嗣子暗弱,徐取长安,在吾计中矣。”于是侵掠岭北诸城。秦王兴乃叹曰:“吾不用黄藐之言,以至于此!”而勃勃求婚于南凉,傉檀不许。
勃勃大怒,率骑三万,击破傉檀。傉檀败走,文臣武将,死者十有六七。勃勃使人搬积其尸而封之,号曰“髑髅台”,云是辱傉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