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集校 - 第 36 页/共 51 页
五音比而成韶夏。
《校注》:「徐云:『夏,一作頀。』《喻林》引作『华』。按以《乐府》篇『虽摹韶夏』及『实韶夏之郑曲也』证之,作『頀』非是;《事类》篇引曹植《报陈琳书》,亦有『听者因以蔑頀矣』语(它书多有以『韶夏』连文者,此不具举)。『华』字尤谬。又按『比』,读如《史记乐书》『协比声律』、《汉书食货志上》『比其音律』之『比』。颜注:『比,谓调次之也。比音频二反。』《白虎通德论礼乐》篇:『《礼记》曰:……舜乐曰箫韶,禹乐曰大夏。』《汉书礼乐志》:『舜作《招》,(颜注:招,读曰韶。)禹作《夏》。』《国语郑语》:『声一无听。』韦注:『五声杂然而后可听。』《抱朴子外篇交际》:『单弦不能发韶夏之和音。』又《尚博》:『众音杂而韶濩和也。』」《义证》:「《周礼春官大司乐》:『舞《大夏》以祭山川。』注:『禹治水敷土,言其德能大中国也。』《诗经周颂时迈》郑笺:『乐歌大者称《夏》。』」按作「夏」是。
五情发而为辞章。
「情」,黄校:「疑作『性』。」《校证》:「王惟俭本『情』作『性』。冯舒校、何焯、黄叔琳校并云:『情,疑作性。』」《校注》:「按此句为承上文『三曰情文,五性是也』之辞,实应作『性』。《大戴礼记文王官人》篇『民有五性』,《白虎通德论性情》篇『人禀阴阳气而生,故内怀五性六情』,《汉书翼奉传》『五性不相害,六情更兴废』,并以五性为言。训故本正作『五性』,不误。当据改。」《考异》:「按:形文承以五色,声文承以五音,情文承以五性,故知五情应作五性,当改『情』为『性』为是。」《义证》:「陶潜《形影神》:『身灭名亦尽,念之五情热。』《文选》曹植《上责躬应诏诗》:『形影相吊,五情愧赧。』刘良注:『五情,喜、怒、哀、乐、怨也。』董仲舒《元光元年举贤良对策》:『性者生之质也,情者人之欲也。』陆机《演连珠》:『情生于性。』……《白虎通性情》篇:『性者阳之施,情者阴之化也。人禀阴阳气而生,故内怀五性六情。情者,静也;性者,生也。此人所禀六气以生者也。』又云:『六情者何谓也?喜怒哀乐爱恶,谓六情,所以扶成五性。』」按《列子皇帝》篇:「昏然五情爽惑。」《文选》卷二十三欧阳建《临终诗》:「执纸五情塞,挥笔涕汍澜。」李善注:「文子曰:昔者中黄子曰:色有五色文章,人有五情。」《晋书元帝纪》:「(《劝进书》)且惊且惋,五情无主。」又《赵王伦王冏传》:「(河间王颙上表)臣伏读感切,五情若灼。」《刘琨传》:「琨上疏谢曰:……伏省诏书,五情飞越。」则作「情」亦通,联系上文,作「性」义长,从王惟俭本改。
故知君子尝言。
「常」,黄校:「一作『尝』。」《校证》:「『常』旧本作『尝』,梅六次本改『常』,汇函本同。」《义证》:「『常』,元刻本、弘治本以下均作『尝』,梅六次本始改作『常』,训故本同。」《校注》:「『常』,黄校云:『一作尝。』天启梅本改作『常』。文溯本剜改为『常』。按『常』字是,『尝』盖涉下句而误。训故本、秘书本、谢钞本并作『常』;《诸子汇函》同。」又引《注订》云:「除丧言不文外,知君子居常之言率有文也。作『尝』字非。」《考异》:「按:上『尝』字应作『常』字是。」按从黄本改。
韩非云艳采辩说。
范注:「《韩非子外储说左上》:『范且虞庆之言,皆文辩辞胜,而反事之情。……夫不谋治强之功,而艳乎辩说文丽之声,是却有术之士,而任坏屋折弓也。』此云『艳采』,『采』岂『乎』字之误与?」《校释》:「按此文乃舍人引韩非之语,『采』字当是『乎』字,因篇中多『采』字而误也。」《校证》:「『乎』原作『采』。……案范说是,今据改。」《义证》引斯波六郎云:「案据今本《韩非子》,『艳』训歆羡之意,应解为『人主艳辩说文辞之声』。然彦和引用此文疑系见『艳采』之『辩说』者。下文承此句谓『绮丽以艳说』可证。因是此『采』字不必为『乎』之误,宁谓所见者为《韩非子》之异文也。」按从《校证》改。
研味孝老。
「孝」,黄本作「李」。范校:「黄云:案冯本作『孝』。孙诒让曰:案『孝老』不误,当据改。」纪评:「『李』当作『孝』,『孝老』犹云『老易』,六朝人多此生捏字法。」《补注》:「详案:此段首引《孝经》《老子》,次引《庄周》《韩非》,其下总词则云『研味李老,详览《庄》《韩》』。纪以『李』当为『孝』,是也。『李』字易讹为『孝』。《列女传班倢妤传》『寡孝之行』讹为『寡李』,可以取证。」《校证》:「『孝』,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梅六次本、锺本、梁本、清谨轩钞本、日本刊本、王谟本、崇文本作『李』。《汇函》本作『孔』。」《校释》:「按天启本、嘉靖本皆作『孝』,当从。」《考异》:「按:上文有《孝经》重典,下文引老庄、故言研味孝老,作『李』非。」《校注》:「按纪说是。此句为回应上文之词,『孝』,《孝经》也;『老』,《老子》也。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训故本、梅本、凌本、秘书本、谢钞本并作『孝』;《文俪》十三、《文通》二一、《四六法海》十同。当据改。《诸子汇函》误作『孔』。」《义证》:「按『孝』指《孝经》,自元刻本以来不误,不应改『李』。」
则知文质附乎性情。
《校证》:「两京本『情』误『静』。」
而盻倩生于淑姿。
「盻」,黄本作「盼」。《补正》:「『盼』,元本、弘治本、汪本、张本、两京本(《校注》此下有王批本)、何本、梅本、凌本、梁本、秘书本、谢钞本、汇编本、别解本、清谨轩本、冈本、尚古本、张松孙本、崇文本作『盻』;《诗纪别集》一、《文俪》、《子苑》三二、《四六法海》同。按『盻』字非是。《诗卫风硕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毛传:『倩,好口辅;盼,白黑分。』」《考异》:「按:盻、恨视貌,音盻,从盼是。盼顾也,音攀去声。见《诗卫风硕人》,此舍人所本。」按《类聚》卷三十四引晋潘岳《京陵女公子王氏哀辞》曰:「盼倩粲丽,窈窕淑良。」从黄本改。
而辩丽本于情性。
《补正》:「『辩』,增订别解本、清谨轩本作『辨』;《诗纪别集》一、《经史子集合纂类语》九同。按《汉书王褒传》:『辞赋大者与古诗同义,小者辩丽可喜。』则作『辨』非是。《子苑》引作『辩』,与今本同。」按《华阳国志巴志》:「俗素朴,无造次辨丽之气。」《隋书文学传》史臣曰:「学涉稽古,文词辨丽。」《类聚》卷五十六引《汉书》亦作「辨丽」。辨通辩。
理定而后辞畅。
《校释》:「按上文曰『故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经正而后纬成,理定而后辞畅。』是以经配纬,则『理定』句应以情配辞,作『情定而后辞畅』,文方合矣。」《义证》:「『情者文之经,辞者理之纬』是『情』『理』和『文』『辞』都互文见义。」又引《注订》云:「文以足言,言以足志,而志以达情。然情忌诡邪,居心必正,心正由理真也;理真而后情足,情足而后志立,志立而后言发。此文所由成,故曰理定而后辞畅。」按《校释》非是。
昔诗人什篇。
《校注》:「『什篇』,《艺苑卮言》一、《古逸书》后卷引作『篇什』。按《明诗》篇:『至于三六杂言,则出自篇什。』《通变》篇:『商周篇什,丽于夏年。』并以『篇什』为言。则此当据乙为『篇什』,始能一律。它书中言『篇什』者甚多,此不具列。」《义证》:「《诗经》编次,雅颂诗十篇为什,后遂称诗篇为『篇什』或『什篇』。」按「篇什」较「什篇」所用为繁,从杨说改。
故体情之制日疏。
《校注》:「按此『故』字不应有,疑涉上下文误衍。」按此「故」字实可疑。从杨说删。
心缠几务。
《校注》:「『几』,凌本作『机』。按以《征圣》篇『妙极机神』,《论说》篇『锐思于机此依元本、弘治本等,黄本已改作几。神之区』证之,『机』字是。《文选》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机务缠其心』,为此语所本,正作『机』。《宋书王弘传》:『参赞机务。』又《裴松之传》:『而机务惟殷。』《梁书徐勉传》:『虽当机务,下笔不休。』又《孔休源传》:『军民机务,动止询谋。』并其旁证。」《考异》:「按:《书皋陶谟》:『一日二日万几。』传:『当戒惧万事之微。』此几务二字所本,盖机者生发谓之机,见《说文》。」《义证》:「『几』同『机』。『机务』,机要之政务。嵇康《与山巨源绝交书》:『机务缠其心,世故繁其虑。』」按《易干》文言九三孔疏曰:「处事之极,失时则废者,谓三在下卦之上体,是处事之极至也。至失时不进,则几务废阙,所以干干须进也。」可证作「几务」亦通。
将欲明理。
「理」,黄本作「经」,黄校:「汪本作『理』。」范校:「黄云:案冯本作『理』。」范注:「『经』作『理』,是。」《校注》:「『经』,黄校云:『汪本作理。』元本、弘治本、活字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胡本、训故本、合刻本、谢钞本、四库本亦并作『理』;《稗编》七三、《诗纪别集》一、《喻林》、《文俪》、《四六法海》同。按以上下文验之,『理』字是。」《校证》:「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梅本、凌本、梅六次本、陈本、锺本、梁本、汇函本、清谨轩钞本、日本刊本、王谟本、黄本、张松孙本、纪本、崇文本『理』误『经』。下文『采滥辞诡,则心理愈翳』,即承此『联辞结采,将欲明理』言。」《义证》:「『理』字,自元刻本至训故本、冯舒校本不误,梅本、何允中本以下改『理』为『经』,非是。」《考异》:「按:明经是据上文,『故情者文之经』,又文能宗经而言也,从『经』是。」按作「理」是。「故情者文之经」乃指经纬之经而言,非谓宗经之经也。
夫能设谟以位理。
「谟」,黄校:「谢云:当作『模』。」范注:「『谟』作『模』,是。」《校证》:「『模』原作『谟』,谢云:『当作模。』徐校同。案日本刊本、《四六法海》十作『模』,今据改。」《校注》:「按何本、《别解》本作『模』;《文通》、《四六法海》同。」《考异》:「按:从『模』是,《说文》法也。徐云:『以木为规模也。』张衡《归田赋》:『陈三五之轨模。』上言位,下言置,故曰模曰地,从『谟』则失义。」《义证》:「按崇文本亦作『模』,今从之。《论衡物势》篇:『今夫陶冶者,初埏埴作器,必模范为形。以土曰型,以金曰镕,以木曰模,以竹曰范,四者一物而材别也。』」按作「模」是,从《校证》改。
间色屏于红紫。
范注:「『红紫』,疑当作青紫。上文云:正采耀乎朱蓝。」《校证》:「今按『红紫』不误,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亦犹五色之有红紫,八音之有郑卫。』亦以『红紫』为间色。」《补正》:「按『红』本间色,其字未误。若改作『青』,则适为正色矣。环济《要略》:『正色有五,谓青、赤、黄、白、黑也。间色有五,谓绀、红、缥、紫、流黄也。』《御览》八一四引。《论语乡党》:『红紫不以为亵服。』皇侃《义疏》:『红紫,非正色也。……侃案:五方正色:青、赤、白、黑、黄;五方间色:绿为青之间,红为赤之间,碧为白之间,紫为黑之间,缁为黄之间也。故不用红紫,言是间色也。』又《阳货》:『子曰:恶紫之夺朱也。』《集解》引孔(安国)曰:『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荀子正论》篇:『衣被则服五采,杂间色。』杨注:『服五采,言备五色也。间色,红、碧之属。』《法言吾子》篇:『或问苍蝇红紫。』李注:『红紫,似朱而非朱也。』《南齐书文学传论》:『亦犹五色之有红紫。』并以『红紫』为间色。《说文》纟部:『红,帛赤白也。』段注:『谓如今粉红、桃红。』范氏盖错认『红』为『朱』,故疑其字有误。」《义证》:「按赤白相间为红,赤青相间为紫。」又引斯波六郎云:「案朱,正采;红,间色。上文『朱』下文『红』不相妨。而青是正采,若改此『红』作『青』,违反事实。《礼记玉藻》:『衣正色,裳间色。』正义云:『皇氏云:正谓青、赤、黄、白、黑,五方正色也。不正谓五方间色,绿、红、碧、紫、駠黄是也。』」
吴锦好渝。
《校注》:「按『吴』疑美之误。《镕裁》篇有『美锦制衣』语。」
舜英徒艳。
《校证》:「汪本、畲本、张之象本、两京本、王惟俭本、《文体明辨》四八作『蕣』。」《补正》:「『舜』,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胡本、训故本作『蕣』;《喻林》八九、《文体明辨》四、《四六法海》同。按《礼记月令》:『(仲夏之月)木堇荣。』《释文》:『堇,一名舜华。』《尔雅释草》:『椴,木槿;榇,木槿。』郭注:『别二名也。似李树,华朝生夕陨。』邢疏:『其树如李,其华朝生暮落。与草同气,故在草中。……陆机《(草木)疏》云:舜,一名木槿。……今朝生暮落者是也。』《说文》艹部:『蕣,木堇,朝生莫落者。』『徒艳』,谓舜华朝生夕陨也。又按《说文》引『舜』作『蕣』,是二字本通。」《考异》:「按:蕣、舜古通,蕣、花之易落者。又与瞬同义。」范注:「《诗郑风有女同车》:『有女同行,颜如舜英。』毛传:『舜,木槿也,英,犹华也。』陆机《草木疏》:『舜,一名木槿,今朝生暮落者也。』」《义证》:「《本草纲目》木槿:『李时珍曰:此花早开暮落,故名曰蕣,犹仅荣一瞬之义。』」
繁彩寡情。
「彩」黄本作「采」。《义证》:「『采』,元刻本、张之象本、梅本均作『彩』。」
镕裁第三十二
情理设位,文采行乎其中。刚柔以立本,变通以趋时。立本有体,意或偏长;趋时无方,辞或繁杂。蹊要所司,职在镕裁,檃栝情理,矫揉文采也。规范本体谓之镕,(剪)【翦】截浮词谓之裁。裁则芜秽不生,镕则纲领昭畅,譬绳墨之审分,斧斤之斲削矣。骈拇枝指,【由】侈于性;附赘悬肬,实侈于形。(二)【一】意两出,义之骈枝也;同辞重句,文之肬赘也。
凡思绪初发,辞采苦杂,心非权衡,势必轻重。是以草创(鸣)【鸿】笔,先标三准:履端于始,则设情以位体;举正于中,则酌事以取类;归余于终,则撮辞以举要。然后舒华布实,献(赞)【替】节文,绳墨以外,美材既斲,故能首尾圆合,条贯(始)【统】序。若术不素定,而委心逐辞,异端丛至,骈赘必多。
故三准既定,次讨(定)【字】句。句有可削,足见其疏;字不得减,乃知其密。精论要语,极略之体;游心窜句,极繁之体;谓繁与略,适分所好。引而伸之,则两句敷为一章;约以贯之,则一章删成两句。思赡者善敷,才核者善删。善删者字去而意留,善敷者辞殊而义显。字删而意阙,则短乏而非核;辞敷而言重,则芜秽而非胆。
昔谢艾王济,西河文士,张(俊)【骏】以为:艾繁而不可删,济略而不可益,若二子者,可谓练镕裁而晓繁略矣。至如士衡才优,而缀辞尤繁;士龙思劣,而雅好清省。及云之论机,亟恨其多,而称清新相接,不以为病,盖崇(犮予)【友于】耳。夫美锦制衣,修短有度,虽翫其采,不倍领袖,巧犹难繁,况在乎拙。而《文赋》以为榛楛勿剪,庸音足曲,其识非不鉴,乃情苦繁也。
夫百节成体,共资荣卫;万趣会文,不离辞情。若情周而不繁,辞运而不滥,非夫镕裁,何以行之乎!
赞曰:篇章户牖,左右相瞰。辞如川流,溢则泛滥。权衡损益,斟酌浓淡。芟繁剪秽,弛于负担。
集 校
情理设位。
《校注》:「『设』下两京本、胡本有『乎其』二字。按两京本、胡本非是。《易系辞上》:『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舍人语式步此。」《义证》:「《情采》篇:『设模以位理。』『设位』,安排位置,即布局。」按《易系辞上》:「天地设位,而易行乎其中矣。」孔疏:「天地陈设于位,谓知之与礼而效法天地也;而易行乎其中矣者,变易之道行乎知礼之中,言知礼与易而并行也。若以实象言之,天在上,地在下,是天地设位,天地之间万物变化,是易行乎天地之中也。」又《系辞下》:「天地设位,圣人成能。」孔疏:「天地设位者,言圣人乘天地之正,设贵贱之位也。」《汉书翼奉传》:「奉奏封事曰:……天地设位,悬日月,布星辰,分阴阳,定四时,列五行,以视圣人,名之曰道。」《后汉书天文志上》:「天地设位,星辰之象备矣。」作「设位」是,两京本、胡本有「乎其」二字者,乃因下句「文采行乎其中」而妄增,非是。
职在镕裁,檃栝情理,矫揉文采也。
「栝」,黄本作「括」。《汇校》:「按『栝』、『括』音义俱别,『栝』为『括』之形误。」按《荀子非相》:「府然若渠匽檃栝之于己也。」杨倞注:「府与俯同,就物之貌,或读为附。渠匽所以制水,檃栝所以制木,君子制人亦犹此也。」又《性恶》篇:「故檃栝之生,为枸木也;绳墨之起,为不直也;……直木不待檃栝而直者,其性直也。枸木必将待檃栝烝矫然后直者,以其性不直也。」注:「檃栝,正曲木之木也。烝,谓烝之使柔;矫,谓矫之使直也。」《大略》篇:「乘舆之轮,太山之木也,示诸檃栝,三月五月,为帱采,敝而不反其常。君子之檃栝,不可不谨也。」注:「檃栝,矫揉木之器也。」《法行》篇:「南郭惠子问于子贡曰:『夫子之门何其杂也?』子贡曰:『君子正身以俟,欲来者不距,欲去者不止。且夫良医之门多病人,檃栝之侧多枉木,是以杂也。』」《晏子春秋集释》卷五下「曾子将行晏子送之而赠以善言」条:「故君子慎隐揉。」注引孙星衍云:「《荀子大略》篇:『君子之檃括,不可不谨也,慎之。』『隐』与『檃』通,谓檃括。《荀子性恶》篇:『枸木必将待檃括蒸矫然后直。』」又按《法言序》:「蠢迪检柙。」李轨注:「蠢,动也;迪,道也;检柙,犹隐括也。言君子举动则当蹈规矩。」《义疏》:「按:『隐括』《说文》作『檃栝』,矫曲木之器。引伸之亦为法式。」又《修身》篇《义疏》「《说文》:『括,絜也。』按:絜者,结束之谓。刘越石《答卢谌诗》李注引《韩诗章句》云:『括,约束也。』约束邪曲,以为正直,谓之括;其器谓之栝。《说文》:『栝,檃也。』字亦作『隐括』。《公羊解诂序》云:『故遂隐括使就绳墨焉。』徐疏云:『括谓检括。』是也。然则括之本义为矫曲使直,故引伸之得为法则之称。《广雅释诂》云:『括,灋也。』」此檃栝连文,「栝」通「括」。又《校注》:「按以《宗经》、《诠赋》、《诔碑》、》隐秀》等篇『释名章义』之句相例,『檃括』上似脱『镕裁者』三字。」
剪截浮词谓之裁。
《校注》:「『剪』,何本、凌本、梁本、汇编本、尚古本、冈本、王本、郑藏钞本、崇文本、龙溪本作『翦』。按正字作『前』,《说文》刀部:『前,齐断也。』,经传多假『翦』为之,『剪』乃俗体。何本等作『翦』是也。《书》伪孔传序:『翦截浮辞。』」按《书》伪孔传序:「芟夷烦乱,翦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孔疏:「就篇辞有浮者翦截而去之。」《文选》卷五十六陆倕《石阙铭》:「前王典故,莫不芟夷翦截,允执厥中。」《梁书处士刘歊传》:「(《革终论》)今欲翦截烦厚,务存俭易。」又《史通浮词》篇:「昔夫子断唐虞以下迄于周,翦截浮词,撮其机要。」作「翦」是。然亦有作「剪」者。《乐府诗集》卷六十九萧淳《长相思》:「犹有望归心,流黄未剪截。」从杨说改。
侈于性。
黄本「侈」前有「由」字。《义证》:「元刻本、弘治本无『由』字。」《汇校》:「按『由』字当有。」按《庄子骈拇》:「骈拇枝指,出乎性哉,而侈于德;附赘县疣,出乎形哉,而侈于性。」成玄英疏:「骈,合也;拇,大指也。谓足大拇与第二指相连为一指也。枝指者,谓大拇指旁生一指成六指也。出乎性者,谓此骈枝二指亦禀自然性命生分中有之。侈,多也。」释文:「王云:『性者,受生之质;德者,全生之本。骈拇枝指与生俱来,故曰,出于性。附赘悬肬,形既具而德附焉,故曰出于形。』崔云:『侈,过也;德,容也。』」有「由」字是,与后「实」字相俪。从黄本补。
二意两出,义之骈枝也。
「二」,范校:「黄校作『一』。」范注:「『二意』黄荛圃校本作『一意』,极是。」《校证》:「『一』原作『二』,两京本、王惟俭本、黄丕烈校本作『一』,今据改。」《补正》:「『二』,两京本、胡本、训故本、四库本作『一』。《子苑》三二引同。按『一』字是。『一意两出』,始为『义之骈枝』。若作『二』,则不相应矣。何焯、黄丕烈校作『一』。当据改。」《考异》:「按:作『一』是,『二』字误,义不可通。」按从《校证》改。
文之肬赘也。
《校证》:「『肬』训故本作『疣』。」《义证》:「沈亚之《送韩静略序》:『裁经缀史,补之如疣,是文之病烦久矣。』(又见《困学纪闻》卷十七)」按《荀子宥坐》篇:「今学曾未如肬赘,则具然欲为人师。」《楚辞九章惜诵》:「反离群而赘肬。」洪兴祖补注:「赘,之芮切。肬音尤,瘤肿也。《庄子》:附赘悬肬。」《说文》无「疣」字,肉部有「肬」字,「肬,赘也。」桂馥《说文义证》以为「疣」之或体,可信。
是以草创鸣笔。
「鸣」,黄本作「鸿」。范校:「黄云:案冯本作『鸣』。」纪评:「鸿当作鸣,后『鸣笔之徒』句可证。」《校证》:「『鸿笔』,旧本作『鸣笔』,黄本改。纪云:『当作鸣,后鸣笔之徒句可证。』案《封禅》篇、《书记》篇、《练字》篇皆有『鸿笔』之语,作『鸣』者误。」《校注》:「按纪说非是。《论衡须颂》篇,原文已见《封禅》篇『乃鸿笔耳』条下。《抱朴子》佚文『虽鸿笔不可益也』(《意林》四引)并有『鸿笔』之文。《晋书》陈寿等传论亦有『奋鸿笔于西京』语。《封禅》篇『乃鸿笔耳』,《书记》篇『才冠鸿笔』,亦并作『鸿笔』。《练字》篇『鸣笔之徒』句『鸣』字本误,朱谋已校为『鸿』矣。」《补正》:「《南齐书文学丘巨源传》:『朝庭洪笔,何故假手凡贱。』『洪』与『鸿』通。」《考异》:「按:杨校王校并从『鸿』非,鸿笔常辞,鸣字下,先标三准句,义而辞活,纪评是。」《汇校》:「按:『鸿』『鸣』形近易误,作『鸿』是。」按疑此作「鸣」亦通,鸣笔犹命笔。《颜氏家训名实》篇:「属音赋韵,命笔为诗。」《陈书鲁广达传》:「尚书令江总抚柩恸哭,乃命笔题其棺头。」从黄本改。
献赞节文。
「赞」,黄本作「替」,黄校:「疑作『质』,元作『赞』。」《校证》:「『替』,原作『赞』,徐云:『赞当作替,后有献替之句。』梅本、王惟俭本作『替』。黄注云:『疑作质。』」《校注》:「『替』,……何焯改『质』。文溯本剜改为『质』。按徐说是。元本、弘治本、活字本、汪本等作『赞』,乃『』之形误。『替』之正字作『』,或体作『』。何本、训故本、谢钞本正作『替』。《文通》二一引同。本书屡用『献替』二字,何改『质』,非也。」《考异》:「按:献替有兴废取舍之义,故曰节文,从『替』是。」《义证》:「按《附会》篇云:『献可替否,以裁厥中。』作『替』字是。《注订》:『献者进也,替者废也。』」按《文选》卷五十八王俭《褚渊碑文并序》:「尽规献替。」李善注:「《国语》:召康公曰:天子听政,近臣尽规。又:史黯谓赵简子曰:夫事君者,谏过而后赏善,荐可而替否,献能而进贤。」例多,不徧举。作「替」是,从黄本改。
条贯始序。
「始」,黄本作「统」。《校证》:「『统』原作『始』,黄本改。」《义证》:「『统』,元明各本皆作『始』,黄本改『统』。『条贯』,有条理。『统序』,有次序,有层次。」《汇校》:「作『统』是。」按《汉书王莽传上》:「成命统序,符契图文。」又《高祖纪下赞》:「汉承尧运,德祚已盛,断蛇着符,旗帜上赤,协于火德,自然之应,得天统矣。」颜注:「孟康曰:『十一月天统,物萌色赤,故云得天统也。』臣瓒曰:『汉承尧绪,为火德。秦承周后,以火代木,得天之统序,故曰得天统。汉初因秦正,至太初元年始用夏正,不用十一月为正也。』师古曰:『瓒说得之。』」作「统」是,从黄本改。
次讨定句。
「定」,黄本作「字」。《校证》:「『字』原作『定』,黄本改。」《义证》:「『字』,元明各本均作『定』,黄本改。」《考异》:「按:从『字』是。」《汇校》:「按:下文『句有可削,足见其疏;字不得减,乃知其密。』『字句』连词,正与下文相应。」按从黄本改。
适分所好。
「适」,黄本作「随」。范校:「铃木云:诸本作『适』。」《校证》:「『随』旧本作『适』,王惟俭本、黄本作『随』,今据改。」《校注》:「『随』,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王批本、何本、胡本、训故本、梅本、凌本、合刻本、秘书本、谢钞本、尚古本、冈本、四库本、王本、张松孙本、郑藏钞本、崇文本作『适』。按『适』字是。《明诗》篇『随性适分』,《养气》篇『适分胸臆』,并以『适分』为言,可证。」《考异》:「按:彦和善用适字,《征圣》篇曰『会适』,《明诗》、《养气》等篇曰『适分』,与此正同,从『适』是。」范注:「随分所好,谓各随作者性之所好。」《义证》:「『适分』、『随性』义同。」按此二字皆通。
引而伸之。
「伸」,黄本作「申」。《校证》:「『申』王惟俭本作『伸』。」按《易系辞上》:「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作「伸」是。
善敷者辞殊而义显。
「义」,黄本作「意」,黄校:「汪本作『义』。」范校:「铃木云:《玉海》、嘉靖本、王本、冈本作『义』。」《校证》:「『意』冯本、汪本、畲本、张之象本、两京本、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王惟俭本、锺本、梁本、日本刊本、王谟本、崇文本作『义』。《玉海》二0四亦作『义』。」《补正》:「按『义』字是。上云『意留』,此云『义显』,始避重出。元本、弘治本、活字本、畲本、张本、两京本、何本、胡本、王批本、训故本、合刻本、冈本、尚古本、文溯本、王本、郑藏钞本、崇文本亦并作『义』;《辞学指南》、《子苑》、《文断》引同。」《考异》:「按:从『义』为是。」
则芜秽而非胆。
《义证》:「此段《玉海》卷二○四《辞学指南》引作:『《文心雕龙》曰:思赡者善敷,才核者善删。善删者字去而意留,善敷者辞殊而义显。字删而意缺,则短;辞敷而言重,则芜。』」
张俊以为。
「俊」,黄校:「当作『骏』。」《校证》:「『骏』原作『俊』。梅云:『当作骏。』案王惟俭本正作『骏』,今据改。」《校注》:「按训故本正作『骏』;《文通》引同。《章表》篇『张骏自序』,亦作『骏』。当据改。」《考异》:「按:俊、骏古通,《史记屈原传》:『诽骏疑杰。』假骏为俊,俊字并通畯、峻,此当依《晋书》作骏是。」按范注:「张骏,字公庭,十岁能属文。传见《晋书》八十六。谢艾见骏子《重华传》。骏语无闻。」从《校证》改。
而雅好清省。
《校证》:「张松孙本『省』作『音』。」范注:「陆云《与兄平原书》曰:『云今意视文,乃好清省。』」《义证》:「《困学纪闻》卷二十《杂识》:《文心雕龙》云:士衡才优,而缀辞尤烦;士龙思劣,而雅好清省。今观士龙与兄书:往日论文,先辞而后情,尚絜而不取色泽(案「色」,何本作「悦」,宋板《陆士龙集》本作「悦」)。」按《抱朴子内篇道意》:「费亦多矣,复未纯为清省也。」例多,不具举。作「省」是,「音」乃形误。
盖崇犮予耳。
「犮予」,黄本作「友于」。《汇校》:「按『犮予』无义,『犮予』乃『友于』之误。」《补注》:「详案此谓陆云推尊其兄,语近歇后。《后汉书史弼传》:『陛下隆于友于。』曹植《求通亲亲表》:『今之否隔,友于同忧。』自后遂以友于为常语。陶公诗亦云:『再喜见友于。』彦和又无论矣。」按《尚书君陈》:「友于兄弟。」《文选》卷十六潘岳《闲居赋》:「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此亦拙者之为政也。」李善注:「《论语》,或谓孔子曰:子奚不为政?子曰:《书》云: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是亦为政,奚其为为政。包氏曰:孝乎惟孝,美大孝之辞也。友于兄弟,善于兄弟也。施,行也。所行有政道,即与为政同也。」作「友于」是,从黄本改。
乃情苦繁也。
「」,黄本作「芟」,黄校:「元作『』。」《校注》(一九五九年版):「按『芟』字是,赞中有『芟繁』文。」《校证》:「『芟』原作『』,梅改。按本赞正作『芟繁』。」《考异》:「按:为支之误,支古文作,又为希之或体,形近而讹,当作苦朽支繁,非苦于芟也,故为支之误,而非必赞中之有『芟繁』,便从而易之也。」《补正》:「按『』字是。元本、弘治本、汪本、畲本、张本、两京本、胡本、王批本、训故本并作『』;《子苑》、《诗纪别集》四同。谢钞本作『删』,冯舒校『』;文朔本剜改为『』。《广韵》二十一震:『吝,……俗作。』是『』或『恡』,原为『吝』之俗体。《书伪仲虺之诰》『改过不吝』枚传:『有过则改,无所吝惜。』《论语尧曰》『出纳之吝』皇疏:『吝,难惜之也。』《说文》口部:『吝,恨惜也。』段注:『悭吝,亦恨惜也。』《后汉书张衡传》:『(《思玄赋》)栢舟悄悄吝《文选》作不飞。』章怀注:『吝,惜也。』《家语致思》篇:『孔子曰:商子夏名之为人也,甚恡于财。』王注:『恡,啬甚也。』上引诸书,于『情苦繁』涵义,便涣然冰释,迎刃而解矣。梅庆生因赞中有『芟繁』之文,径改『』为『芟』,非是。由梅本出者,皆然。」按作「」是,「繁」,所惜者多也。
声律第三十三
夫音律所始,本于人声者也。声含宫商,肇自血气,先王因之,以制乐歌。故知器写人声,声非学器者也。故言语者,文章神明,枢机吐纳、律吕唇吻而已。古之教歌,先揆以法,使疾呼中宫,徐呼中征。夫(商征)【宫商】响高,(宫羽)【征羽】声下;抗喉矫舌之差,攒唇激齿之异,廉肉相准,皎然可分。今操琴不调,必知改张;(摘)【摛】文乖张,而不识所调。响在被弦,乃得克谐,声萌我心,更失和律,其故何哉?良由外听【易为察,内听】难为聪也。故外听之易,弦以手定;内听之难,声与心纷;可以数求,难以辞逐。
凡声有飞沉,响有【双迭】,双声隔字而每舛,迭韵杂句而必睽;沉则响发而断,飞则声扬不还,并辘轳交往,逆鳞相比,()【迂】其际会,则往蹇来连,其为疾病,亦文家之吃也。夫吃文为患,生于好诡,逐新趣异,故喉唇糺纷;将欲解结,务在刚断。左碍而寻右,末滞而讨前,则声转于吻,玲玲如振玉;辞靡于耳,累累如贯珠矣。是以声画妍蚩,寄在吟咏,(吟咏)滋味流于下句,气力穷于和韵。异音相从谓之和,同声相应谓之韵。韵气一定,(故)【则】余声易遣;和体抑扬,故遗响难契。属笔易巧,【而】选和至难,缀文难精,而作韵甚易,虽纤(意)【毫】曲变,非可缕言,然振其大纲,不出兹论。
若夫宫商大和,譬诸吹钥;翻回取均,颇似调瑟。瑟资移柱,故有时而乖贰;钥含定管,故无往而不壹。陈思潘岳,吹钥之调也;陆机左思,瑟柱之和也。概举而推,可以类见。
又诗人综韵,率多清切,《楚辞》辞楚,故讹韵(寔)【实】繁。及张华论韵,谓士衡多楚,《文赋》亦称(知楚)【取足】不易,可谓衔灵均之声余,失黄钟之正响也。凡切韵之动,势若转圜;讹音之作,甚于枘方;免乎枘方,则无大过矣。练才洞鉴,剖字钻响,疎识阔略,随音所遇,若长风之过籁,东郭之吹竽耳。古之佩玉,左宫右征,以节其步,声不失序。音以律文,其可(忘)【忽】哉!
赞曰:摽情务远,比音则近。吹律胸臆,调钟唇吻。声得盐梅,响滑榆槿。割弃支离,宫商难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