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雕龙义证 - 第 195 页/共 231 页
〔三〕 《三国志魏书王粲传》:「北海徐干,字伟长,……干为司空军谋祭酒掾属,五官将文学。」
《斟诠》:「青土,青州,……北海郡,古青州之地。曹植《与杨德祖书》:『伟长擅名于青土。』善注:『徐伟长居北海郡,《禹贡》之青州也,故云青土。』」
〔四〕 《三国志魏书王粲传》:「东平刘桢,字公干,……桢以不敬被刑,刑竟署吏。」《注订》:「刘桢东平人,地近海,故云徇质于海隅也。」
《缀补》:「『徇质』疑本作『徇身』,涉上文『委质』字而误。」《斟诠》:「徇者从死之谓;质者体也。徇质联词,殆即『献身』『致身』之意。」
〔五〕 《三国志魏书王粲传》:「汝南应玚,字德琏。」又曹丕《与吴质书》:「德琏常斐然有述作意,其才学足以著书,美志不遂,良可痛惜。」《才略》篇:「应玚学优以得文。」
〔六〕 《三国志魏书王粲传》:「陈留阮瑀,字符瑜,……瑀少受学于蔡邕。建安中,都护曹洪欲使掌书记,瑀终不为屈。太祖并以琳、瑀为司空军谋祭酒,管记室,军国书檄多琳、瑀所作也。」曹丕《与吴质书》:「元瑜书记翩翩,致足乐也。」
《文选与吴质书》刘良注:「翩翩,美貌。」「书记」,指书札奏记。《书记》篇:「魏之元瑜,号称翩翩。」
文蔚休伯之俦〔一〕,子叔德祖之侣〔二〕,傲雅觞豆之前〔三〕,雍容衽席之上〔四〕,洒笔以成酣歌〔五〕,和墨以藉谈笑〔六〕。
〔一〕 《训故》:「《典略》:路粹,字文蔚,与陈琳等俱为太祖典记室。繁钦字休伯,以文才机辩,少得名于汝颍,为丞相主簿。杨修字德祖,太尉彪之子也,为丞相仓曹属主簿。」按此据《三国志魏书王粲传》裴松之注引。
〔二〕 《校证》:「『子叔』原作『子俶』,梅改『于叔』。按宋本《三国志王粲传》注:淳字『子叔』,今据改。」《校释》:「
按『于叔』乃『子淑』之误。邯郸淳字子淑,黄初中为博士给事中,旧作『子俶』,『俶』亦『淑』误。」《校注》:「『于叔』,黄校云:『元作子俶。』元本、活字本作『子叔』。」按元刻本作「子俶」,杨氏校勘有误。惟邯郸淳字仍应据宋本《三国志魏书王粲传》裴注引《魏略》作「子叔」。《才略》篇:「丁仪、邯郸,亦含论述之美,有足算焉。」又:「路粹、杨修,颇怀笔记之工。」
〔三〕 《校证》:「『傲』,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清谨轩钞本、日本刊本作『俊』。徐云:『「雅」亦杯类。疑「雅」字或「岸」字。』」
《文论选》:「傲,狂放。雅,风雅。傲雅连文,犹言放诞风流。」
「觞豆」,酒器、食器。《国语吴语》:「觞酒豆肉。」
《校注》:「按『傲雅』、『俊雅』均不辞,徐疑『
雅』为『岸』字,是也。《序志》篇赞『傲岸泉石』,正以『傲岸』连文,且与下句之『咀嚼』相对。则此亦当作『傲岸』,始能与『雍容』对也(「傲岸」双声,「雍容」迭韵)。《晋书郭璞传》(《
客傲》):『傲岸荣悴之际,颉颃龙鱼之间。』语式与此同,可证。……今本『雅』字,盖涉次行『雅好慷慨』句而误。」按「傲雅」谓傲岸而风雅,不必改字。
〔四〕 「雍容」,形容态度温和大方,从容不迫。牟注:「《史记司马相如传》:『从车骑,雍容闲雅,甚都。』衽,床席,这里『
衽席』连用,指坐席。曹丕《与吴质书》回忆与徐干、陈琳、应玚、刘桢等共处的情形:『昔日游处,行则同舆,止则接席,何尝须臾相失!每至觞酌流行,丝竹并奏,酒酣耳热,仰而赋诗,当此之时,留然不自知乐也。』『傲雅』二句,就是指这种生活。」
〔五〕 「酣歌」,适兴高歌。
〔六〕 斯波六郎:「《庄子田子方》:『宋元君将画图,众使皆至,受揖而立,舐笔和墨在外者半。』」「藉」,助也。《孟子滕文公上》:「助者藉也。」赵岐注:「犹人相借力助之也。」
观其时文,雅好慷慨〔一〕,良由世积乱离,风衰俗怨,并志深而笔长〔二〕,故梗概而多气也〔三〕。
〔一〕 范注:「《艺文类聚》五十五陈思王《前录序》曰:『余少而好赋,其所尚也,雅好慷慨,所著繁多,虽触类而作,然芜秽者众。』」
〔二〕 「志深」,情志深远。「笔长」,长于用笔。
〔三〕 「梗概」,黄注:「刘桢《鲁都赋》云:『贵交尚信,轻命重气,义激毫毛,怨成梗概。』是直作感概用也。」范注:「梗概、慷慨,声同通用,袁宏《咏史诗》『周昌梗概臣』,亦慷慨之意。」《斟诠》:「梗概,谓意气激昂也。」徐复《文心雕龙正字》:「按梗概与慨声近,故本书多假用。《诠赋》篇云:『彦伯梗概,情韵不匮』,亦同。」
《明诗》篇:「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王徐应刘,望路而争驱。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此其所同也。」
刘师培《中国中古文学史》第三课《论汉魏之际文学变迁》:「建安文学,革易前型,迁蜕之由,可得而说:两汉之世,户习《七经》,虽及子家,必缘经术。魏武治国,颇杂刑名,文体因之,渐趋清峻。一也。建武以还,士民秉礼。迨及建安,渐尚通侻:侻则侈陈哀乐,通则渐藻玄思。二也。献帝之初,诸方棋峙,乘时之士,颇慕纵横,骋词之风肇端于此。三也。又汉之灵帝,颇好俳词,下习其风,益尚华靡,虽迄魏初,其风未革。四也。」
又:「《文心雕龙》诸书,或以魏代文学与汉不异。不知文学变迁,因自然之势。魏文与汉不同者,盖有四焉:书檄之文,骋词以张势,一也;论说之文,渐事校练名理,二也;奏书之文,质直而屏华,三也;诗赋之文,益事华靡,多慷慨之音,四也。」
刘师培讲《汉魏六朝专家文研究》六《论文章之音节》:「刘彦和云:洎夫建安,『雅好慷慨』,以其文多悲壮也(例如陈琳《为袁绍檄豫州》文,壮有骨鲠,克举其词)。大凡文气盛者,音节自然悲壮;文气渊懿静穆者,音节自然和雅;此盖相辅而行,不期然而然者。」
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第一版:「在刘氏之先,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其品评文人即重在际遇方面,其评王粲云:『家本秦川贵公子孙,遭乱流寓,自伤情多。』评陈琳云:『
袁本初书记之士,故述变乱事多。』评徐干云:『少无宦情,有箕颍之心,故仕世多素辞。』评刘桢云:『卓荦偏人,而文最有气,所得颇经奇。』评应玚云:『汝颍之士,流离世故,颇有飘薄之叹。』评阮瑀云:『管书记之任,故有优渥之言。』评曹植云:『公子不及世事,但美邀游,然颇有忧生之嗟。』此虽并不重在说明其历史的关系,然已很能着眼于文学与环境的影响。故知刘氏所言,不过据此以推到论世的方面耳。」
刘绶松《古典文学理论中的风格问题》:「『志深而笔长』,『梗概而多气』,是说诗人寄慨遥深,词气高亢,曹操的《步出夏门行》、《短歌行》、《苦寒行》等诗,以及当时其它诗人的一些作品,的确具有这样的风格,而这正是『世积乱离,风衰俗怨』的时代在文学创作上的反映。」这种时代风格就是后人所说的「建安风骨」或「建安风力」。它的特点是激昂慷慨。这是由于汉魏之际是一个封建集团割据、战祸深重的时代,许多作家处于世风衰弊、人民怨恨的长期离乱生活之中,在思想感情上对这种社会现实体会得比较深刻,而又长于表达技巧,所以写来感慨万端而富于气势。这几句话确实对于建安文学的时代风格抓得很准。这一类的作品除上引曹操的诗篇外,还有例如曹丕的《燕歌行》,曹植的《白马篇》、《赠徐干》、《送应氏》,王粲《七哀》、《登楼赋》,刘桢《赠从弟》、《杂诗》,陈琳《游览》二首之二,阮瑀《怨诗》等等。
《校释》:「汉末大乱,民怨沸腾。魏武雄兴,志存戡定;文帝纂业,雅好词华,影响所及,文风亦慷慨而多气,此六变也。」
至明帝纂戎〔一〕,制诗度曲〔二〕;征篇章之士,置崇文之观〔三〕;何刘群才〔四〕,迭相照耀。
〔一〕 《文论选》:「明帝曹叡,在位十三年,自公元二二七年至公元二三九年。纂,与『缵』通,继承。戎,大。《诗大雅烝民》:『缵戎祖考。』《大雅韩奕》句同。谓继承光大祖考的事业。郑玄解戎为汝,意谓继承汝祖考的事业。本文『纂戎』是歇后语,即作继承祖业解。」
《校注》:「《左传》襄公十四年:『纂乃祖考。』杜注:『纂,继也。』……《文选》陆机《答贾谧诗》『诞育洪胄,纂戎于鲁』,……李善并引《烝民》诗句以注,尤为切证。此云『纂戎』,与下云『纂业』意同。」
〔二〕 黄注:「《汉书》:元帝吹洞箫,自度曲。注:自隐度作新曲。」按此见《元帝纪》。据旧谱自制新曲,叫「自度曲」。
〔三〕 黄注:「《魏志》:明帝(青龙)四年,置崇文观,征善属文者以充之。」按此见《三国志魏书明帝纪》。
〔四〕 范注:「《御览》五八七引《文士传》:青龙元年诏何桢曰:『扬州别驾何桢,有文章才,试使作《许都赋》。成上不封,得令人见。』此可见明帝褒扬文士之切。《魏志曹爽传》:『何晏,何进孙也。少以才秀知名,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又《刘劭传》:『劭尝作《赵都赋》,明帝美之。诏劭作《
许都》、《洛都赋》。时外兴军旅,内营宫室,劭作二赋,皆讽谏焉。凡所撰述,《法论》《人物志》之类百余篇。」
《才略》篇:「刘劭《赵都》,能攀于前修。」《论说》篇:「何晏之徒,始盛玄论。于是聃周当路,与尼父争涂矣。」
少主相仍〔一〕,唯高贵英雅〔二〕,顾盼合章〔三〕,动言成论。〔四〕于时正始余风〔五〕,篇体轻澹〔六〕,而嵇阮应缪,并驰文路矣〔七〕。
〔一〕 《注订》:「少主相仍,指废帝芳、高贵乡公髦、及常道乡公奂,诸帝以年少,立废迭起,皆出之权臣也。」「仍」,继。
〔二〕 《校证》:「何允中本、日本活字本、凌本、锺本、梁本、清谨轩钞本、日本刊本、王谟本、崇文本,『贵』下衍『乡』字。王谟本『乡』下更有『公』字,则又由旁记误入者也。《诗纪》『雅』误『雄』。」
黄注:「《魏志》:高贵乡公讳髦,东海定王之子也,齐王芳废,大臣立之,为成济所弒。」范注:「《魏志高贵乡公纪评》:『高贵(乡)公才慧夙成,好问尚辞,盖亦文帝之风流也。』」
〔三〕 《校注》:「按『盼』当作『眄』,已详《辨骚》篇『则顾盼可以驱辞力』条。」
范注:「铃木云:『合』,冈本作『含』。」又:「《
金楼子杂记》篇下:『高贵乡公赋诗,给事中瓯歆、陶成嗣各不能着诗,受罚酒。』宴会赋诗,是顾盼含章也,『合章』应据冈本作『
含章』。」
《校证》:「日本刊本『合』作『含』。按《原道》篇、《征圣》篇、《神思》篇有『含章』语,下文亦云:『文帝以贰离含章』,疑作『含』是。」《易坤卦》爻辞「含章可贞」。注:「
含美而可正者也。」「含章」,谓含有文彩。
〔四〕 范注:「动言成论,谓如论帝王优劣之差,幸太学问诸儒经义等事。」《文论选》:「见《三国志魏志三少帝纪》及注引《
魏氏春秋》。」《谐隐》篇:「高贵乡公,博举品物,虽有小巧,用乖远大。」《注订》:「『顾盼』『动言』形容才敏。『合章』者,擅于辞;『成论』者,备于理,皆言文理之富也。」
〔五〕 黄注:「《世说》:『王丞相与殷中军共谈,叹曰:正始之音,正当尔耳。』又:『王敦见卫玠曰:不意永嘉之中,复闻正始之音。』」按前段见《文学》篇,后段见《赏誉》篇。
〔六〕 《明诗》篇:「正始明道,诗杂仙心,何晏之徒,率多浮浅。唯嵇志清峻,阮旨遥深,故能标焉。」《注订》:「魏王芳改元正始,时何晏、王弼辈,尚老庄,即《明诗》篇所谓『率多浮浅』,『
诗杂仙心』。下开两晋清谈之风,故此云『篇体轻澹』,盖概括言之耳。」「澹」,谓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