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艳丛书 - 第 314 页/共 467 页
尤氏笑说“你娘儿两个见面总舍不得,你明儿搬来和他同住罢”。虽是戏言,作书人却有深意。
风姐哄诱贾瑞以致殒命,只算是替秦钟报仇。
第十二回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第十二回写贾瑞之痴邪,凤姐之险诈,真有张躁画松,双管齐下,一作生泋挤,一作枯枝之妙。
贾瑞固属邪淫,然使凤姐初时一闻邪言即正色呵斥,亦何至心迷神惑至于殒命?乃凤姐不但不正言拒斥,反以情话挑引,且两次诓约,毒施凌辱,竟是诱人犯法,置之死地而后已。不但极写风姐之刁险,且以描其平日钟情之处,亦必如此引盗人室。
第二次贾瑞说“死也要来”,说出一个“死”字,是谶语又是伏笔。
凤姐点兵派将,不叫别人,独叫贾蓉、贾蔷。此何等丑事而令此二人做圈套。是作者深文刻笔。
蜡烛忽来,纸笔现成,又引至院外,想见熙风设谋定计时光景。
跛足道人忽然而来,取给风月宝鉴,回照第一回内所叙书名。 贾瑞因此丧生,好色者当发深省。
背面是骷髅,正面是风姐。美人即骷髅,骷髅即美人。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也。使贾瑞悟得道人指示,病自可愈。
借贾瑞停柩逗出铁槛寺,伏笔自然。
贾瑞死于淫,秦氏亦死于淫。贾瑞是宾,秦氏是主,故下回即写秦氏病亡。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秦氏托梦,笼罩全部盛衰。且以见一衰便难再盛,须早为后日活计,是作者借以规劝贾府。
宝玉一闻秦氏凶信,便心如刀戳,吐出血来。梦中云雨如此迷人,其然岂其然乎?
秦氏一死,合族俱到,男女姻亲,亦皆齐集。固见秦氏平日颇得人心,亦以见贾珍素日爱怜其媳之至。
秦氏死后,不写贾蓉悼亡,单写贾珍痛媳,又必觅好棺木,必欲封诰,僧道荐忏,开丧送柩,盛无以加,皆是作者深文。
凤姐协理丧事,既见其才,又见其权。若非尤氏患病,贾珍难于相请。脱卸处不露痕迹。
风姐协理秦氏之丧,固显其有才有权,然幸是盛时,呼应俱灵,反照一百十回贾母丧事。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第十四回极写凤姐之勤能,丧仪之华盛及吊祭之热闹,皆系反衬后来贾母之丧潦草杂乱。
凤姐灵前大哭,是真哭不是假哭。秦氏灵动聪明,是风姐知心,其情亦大略相似。惺惺惜惺惺,安得不恸? 在宁府办事,夹写荣府巨细诸事,足见风姐部署裕如,不慌不忙,然皆是有馀气象。
写秦氏丧事是正文,中间夹叙林如海捐馆,为黛玉将来久住大观园之根。又夹叙北静王要见宝玉是宾,而林黛玉是宾中主,北静王是宾中宾。
第十五回 王熙凤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写乡村女子纺纱等事,直伏巧姐终身。
铁槛寺化作水月,已由坚固而变虚浮,水月变为馒头,愈变愈下矣。所谓“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也。
净虚说倒像府里没手段,深得激将法。三姑六婆真可畏哉!
来旺是风姐鹰犬;于此回点眼。
凤姐一生舞弊作孽,不可胜言。若逐事细说,冗杂琐烦;若一概不叙,又似虚枉。故就铁槛寺弄权,及后文尤二姐事,最恶最险者细,写原委以包括诸恶孽。
秦钟与智能偷情及与宝玉苟且情事,是夭亡根据。妙在一是明写,二是暗写。
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张金哥自缢,守备子投河,此二人亦死于情,而业则归于风姐。乃欲安享三千金,岂可得哉?
于庆寿日忽得封妃恩旨,热如锦上添花;于喜庆时,独有宝玉闷闷,冷如炭里藏冰。
情为业因,业为情果。可卿已死,鲸卿将故。情已消灭,业亦随化。秦业安得独存?此业之所以先秦钟而死也。 北静王香串,人皆视同至宝,黛玉独嗔为臭物。其品高情深,固不待言,亦可想见其过于自矜处。。
凤姐备酒接风,戏谑趣话,描尽美俊口吻。其自谦处正是自伐才能。善用反挑笔法。
薛蟠收香菱为妾,借平儿说谎带笔叙明。既不须另起头绪,又带出风姐放债、平儿知心情事,可谓八面玲珑。
赵奶嬷闲话,虽是为他的儿子的事,而借此老妪口中细说省亲原委,便不费气力,且逗出甄家豪富,则赖大说存银五万量便有根蒂,并与第四回护官符内所说遥遥照应。
贾蓉听见贾琏说“贾蔷可能在行”,即悄拉凤姐衣襟,凤姐亦即会意帮衬。三人情况何如,读者当自思之。 省亲园规模宏大,写来甚不费力;若窘才俗笔,非两三回不能尽。
第六回至十六回一大段中,应分六小段。六回是一段,叙刘老老进荣府之始。七回是一段,叙宝玉见秦钟之初。八回是一段,叙金玉之缘。九、十两回是一段,叙秦钟与宝玉相厚,为众人所妒,及秦氏病中加气,病势愈增。十一、十二两回叙贾瑞以淫丧命,凤姐毒设圈套公案。十二至十六回,了结秦氏姊弟俱以色殒命,及凤姐之弄权造孽,中间带叙黛玉回京,北静王等事,为后文引线。
第十七回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大观园工程告竣,若只请贾政一看,毫无意味;今以联匾为题,则此一看为最要紧之事,不徒为游玩起见,而各处亭台楼榭、殿阁山水即可挨次细叙,不觉琐烦。非善于叙景者,不能有此想。
宝玉试才,为下文做诗引线。若此时不预先一试,则下回做诗岂不突如其来?
宝玉不待贾政传唤而适相撞见,省却多少闲笔。
宝玉游园已经多日,其各处景致自己熟悉,且云“众清客心中早知贾政要试宝玉之才,宝玉亦知此意”等语,则贾政之欲令宝玉拟题联匾,已早露消息,并非临时起念。其处处议论,安知不有宿构?
于游历时忽想起帐帘、陈设等事,趁势补人,简净便利。
铺写各种奇花异卉,用贾政喝住,变笔极妙!
清客引古诗“泣斜阳”,于无意中露盛极必衰之意。
李白《凤皇台》全套《黄鹤楼》,虽是替宝玉解说,然崔、李二诗,均有感慨兴亡之意,亦是无意中伏笔。
玉石牌坊宝玉心中忽若见过,直射第五回梦中所见太虚幻境牌坊。省亲不过是一时热闹,与幻境何殊?前后照应,在有意无意之间,的是化工妙手!
游览园景只到了十之五六,含蓄不尽,妙极!
贾政看园,至怡红院而止,亦归结得妙!
众小厮分解佩物,事甚无谓,而借此描写黛玉褊妒多疑,煞有意思。
借采办小尼带出妙玉,不必另起头绪,省笔最好。
妙玉父母双亡,不知何姓,其师亦不知姓氏籍贯,又已圆寂,不知其平日用度及珍贵器皿、老嬷、丫头从何得来,实令人可疑。
第十四、五回写宁府秦氏丧事之盛。此回同下回写荣府元妃归省之荣。一凶一吉,皆是反衬后来冷落光景。
第十八回 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伦乐宝玉呈才藻
第十八回省亲是第一旷典?第一大事,故全用正笔细写。
补叙宝玉三四岁时曾经元妃教读,以见上回拟题联匾是有意不是无心。
元妃初见贾母、王夫人,三人执手一句话说不出,只是呜咽对泣,情景真切。下文临别时贾母等别无一言,更妙!
宝钗改“绿玉”为“绿蜡”,是聪明不是怜爱;黛玉代做杏帘诗,是怜爱不是聪明。各有分别。
元妃点戏四出,末出《离魂》,是谶兆,亦是伏笔。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宁府演剧,倏尔神鬼乱出,忽又妖魔毕露;及扬幡过会,号佛号香,一派邪乱空虚。暗照宁府行为结局。
万儿与茗烟乘间私通,可见宁府家教之疏。
宝玉若非厌看热闹戏,何由一人走至小书房?若非撞见茗烟与万儿偷情,何由,寻至袭人家?文章善于引线。
袭人不肯出贾府心事,后文补写,却先于宝玉眼中看见他两眼圈红,问他哭什么为伏笔,则补写一层便不鹘突。
茜雪被撵,虽是细事,亦于此回补出不漏。
袭人说前日吃酥酪,肚疼呕吐,善于排解。
袭人试探宝玉,规劝宝玉,实是解语花。
宝玉说等我化成轻烟,被风吹散,凭你们去,直伏后来出家走散。
黛玉同宝玉,虽是两个枕头,却是对面同睡,又看见宝玉左腮红点,凑近手抚,用帕揩拭,两人恣意戏谑。若非宝钗走来,恐有不堪问处。作者借宝钗截住,又借李嬷吵闹走散,是以藏蓄笔作截断笔。
“花解语”,“玉有香”,自然巧对。
此回写袭人一心跟定宝玉,反照后来改嫁蒋伶;写黛玉自然有香,正照宝钗丸药生香。
第二十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元妃省亲后,正月未过,无事可写,故叙婢女们赌钱,以见富贵之家新正热闹气象。
借李嬷吵骂,写袭人之能忍,即借袭人之病睡,逗起麝月、晴雯,为后文伏笔。 借贾环之稚蠢,写赵姨之妒忌,亦是伏笔。
凤姐于李嬷吵骂,用好言劝解;于赵姨之妒忌,则用正言弹压。一是爱怜袭人,一是憎嫌赵姨,而赵姨之敢怒而不敢言,其结怨亦始于此。
借史湘云之来,写黛玉之赌气,说出“不如死了”等语,亦是伏笔。
第二十回叙新正琐碎细事。因十八、十九回叙过元妃省亲大事,宁府演戏热闹,必当叙及细事,是文章巨细浓淡相间法。
此回全用借笔作伏笔,有手挥五弦、目送飞鸿之妙。
第二十一回 俊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庇贾琏
天色才明,宝玉即披衣靸鞋往黛玉房中,描出宝玉夜间虽睡在自己房中,却一心只在黛玉、湘云处,与《西厢》“梵王宫殿月轮高”一样笔法。
湘云剩水残香,宝玉以为鲜洁非常,描尽“意淫”二字。 湘云替宝玉梳头,查看失珠一颗,暗补从前梳洗已非一次。
宝钗听袭人说话,有心赏识,留神探问,为后文伏笔。且暗写宝钗端重,与湘云、黛玉不同。
四儿才伺候宝玉,便想设法笼络,已伏将来被撵之由。
宝玉续《南华经》,虽是一时兴趣,却是后来勘破根苗。但此时宝玉在忽迷忽悟之时,且欲钗、玉、花、麝,自己焚、散、戕、灭,并非自能解脱,故随即断簪立誓,仍缠绵于色魔也。
黛玉题诗讥诮说“不悔自家无见识”,驳得极是。此即作者之意。
贾琏私通多儿,为后来私通鲍二妻及私娶尤二姐引子。
平儿搜得头发,既压服主人,又即以示恩,真是可人。 贾琏说“不论小叔小侄儿,说说笑笑”,却也看出破绽。平儿说“别教我说出好话来”,是皮里阳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