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台全传 - 第 2 页/共 12 页
第四十四回 金好汉回乡探母 徐大娘遇盗长江
第四十五回 周通仗势欺姚客 方佳爱色抢徐娘
第四十六回 尚书第金台救姊 杏花村卢海交拳
第四十七回 真通关节陷好汉 假传圣旨害忠良
第四十八回 孙知县嘱禁毙监 孟家庄窝巢剿灭
第四十九回 同心仗义通消息 众友全交夜劫牢
第五十回 江家庄英雄叙会 金銮殿柴信弹奸
第五十一回 澹台惠西郊正法 王禅祖仙洞指迷
第五十二回 胡永儿情迷王则 圣姑姑煽惑人心
第五十三回 紫阳庄妖狐弄术 贝州城杨豹受刑
第五十四回 贝州城王则起事 金銮殿国丈奏君
第五十五回 众英雄金山结义 江员外避难穷途
第五十六回 众英雄旅店逢仙 日本国难邦进贡
第五十七回 胜郝龙金銮比武 封元帅奉旨平阳
第五十八回 下战书金台全义 现红光母子欣逢
第五十九回 两先锋弃邪归正 一宝镜逐怪除妖
第六十回 讨叛逆平阳奏凯 封王爵衣锦团圆
序
夫闻书一道,虽为悦目娱情之物,然有等词意宏深,论忠道义,亦足以感发人之善心。若乃鄙俚淫词,幽期密约,闺娃稚子阅之,必致效由(尤),无怪乎牧令之焚禁也。今《金台传》一集,在金台不过一捕役耳,精于拳艺,孝义为怀,游遍江河,结交豪杰,虽初时误听妖言,几至助纣为虐,迨遇仙指示,即能猛醒回头,为国家扫灭妖邪,做一番惊人事业。即素为大盗之张奇、郑千亦被他化莠为良,全忠全孝。是书通篇到底并无一语述及淫邪,置之案头翻阅,不无稍补。爰志数语以备。
时光绪丁丑年季冬望日兰陵树棠谨识
序二
盖闲书杂说固各有议论宏深,言辞雕凿者,以悦人耳目而已,惟《金台》一传,忠孝信义足为人世之榜图。且喜邪僻淫词毫不侵犯,即闺阃中亦可作淑性陶情之快睹也。惜乎原本敷成唱句,未免拘牵逗凑,抑且近坊鎸刻讹错不乏,令阅者每致倦眼懒怀。余兹精细校正,更作说本,付诸石印,极为爽目醒心,别生意趣。亲炙焉则得之矣,故有是艺之续序云。
时光绪乙未年孟春月中浣瘦秋山人撰并书
第一回 泗洲城积善延嗣 宁辉山混一真元
词曰:
鹧鸪年丰足,田园积善家,奈何有树不开花。平生正直惟修福,悉听人来说吾差。绝外务,甚闲暇,一注清香一碗茶;但愿麟儿天赐吾,黄韭淡饭也为华。
话说盘古以来,英雄不少,如养由基矢射七札,项霸王力举千钧,皆足垂名宇宙,□耀一时,兹姑勿论。单说宋朝嘉佑年间,有个冯员外,号明道,表字楚江,泗洲人氏。积祖务农,家传孝友。安人顾氏,同庚五十二岁,并未生育。虽有家财七十余万,并无一子传宗。一日,明道吃了一杯酒,同安人在房内说道:“安人,吾家世代善良,为何天绝我后?真真可叹!”安人道:“不须烦恼,吾自有道理。”明日,安人即唤了许买婆来,同员外纳了一个妾,姓范,名叫春霞。不上一年,居然春霞受喜。其时正当秋深之际,员外独坐书房叹道:“祖宗啊,祖宗!但愿春霞生得一个儿子,就是吾冯楚江万分之幸了。目下已经十月满足,不知何故还不分娩。今日乃是中秋佳节,天气晴明,已命厨下准备酒筵,摆在玩月楼上,与妻妾二人赏月陶情。此时已是日向西去,月出东方,不知酒筵可曾完备,待吾进去看来。”那冯员外年纪虽有半百,须发未花,走路不用拐杖,如同少年一般,满面笑容,慢慢进去。恰见丫环秋菊手执灯球,从瑞兰轩下走来。一见东君,忙忙住步,面带笑容说道:“员外进来哉。”员外说:“啊,秋菊,你出来何干?”秋菊说:“安人叫吾来请员外的。”员外说:“安人在那里?”秋菊说:“安人同了二娘娘在堂楼底下。”员外说:“如此,吾也进来了。”秋菊说:“员外,看仔细。”员外说:“不妨。”丫环一路照了员外走到堂楼下。但见月照庭阶,满天星斗。安人范氏看见员外进来,连忙立起身来,叫声:“员外啊。”员外叫声:“安人。”范氏道:“员外,春霞万福。”员外哈哈笑道:“二娘少礼。”安人说:“员外请坐。”员外说:“安人、娘娘请坐。”夫妇三人便挨次而坐。丫环先送一盘茶来,员外说:“啊,安人,今日喜逢中秋佳节,月色甚好,所以命厨房里端整些酒菜来赏月。”安人说:“啊,员外,方才丫环报说,酒席已经完备,故而妾身打发秋菊,特请员外进来登楼共赏。”“如此,丫环张灯。”两个丫环走来,即将茗杯收去,各执灯球照了他们夫妇三人一同往玩月楼中赏月。员外即唤丫环锦榴来,吩咐道:“二娘有孕之身,行走不便,小心扶好。”再向范氏道:“啊,二娘,慢慢的走阿。”范氏答声:“晓得。”前面夫妇同走,后面锦榴扶了范氏。范氏说:“锦榴放了手,不要扶得的。”锦榴说:“丫头扶了走的好。”范氏说:“自己走倒爽快些。”锦榴说:“扶了走倒觉勿便哉阿是?”范氏说:“正是。”正说话间,已到了玩月楼边,范氏缓步上楼,丫环先将窗子开开,一席酒已早端正好的了。朝南两把眉公椅,员外夫妇并肩坐下,侧首范氏坐,两个丫环筛酒。范氏先敬冯员外一杯,后敬安人一杯。安人回敬范氏一杯。正是初更时候,月明如水,丹桂飘香,三人说说谈谈,异常欢乐。对此情景不觉想起心事来了,安人说:“员外,我与你年过半百,膝下无儿,朝朝烦闷,夜夜愁眉。今喜冯门有幸,娶得贤妹如珠,目下已经十月满足,但愿产生贵子。”员外说:“安人,若得二娘生子,皆叨祖上扶持的。”“员外,慢说祖宗有幸,还是皇天所赐。”员外道:“是啊,如果麟儿早降,留传一脉宗嗣,年年朝拜名山,格外多行善事。”安人说:“员外说得有理。”
少谈玩月楼中夫妇之乐,且说安僮小使们等。一个说:“阿哥,兄弟,吾们的员外真正是好人。今夜中秋佳节,厨房下好勿闹热。杀鸡打鸭,端正办酒席,叫吾们四个人一桌,大家有得吃。”那个说:“兄弟,这个是年常规矩,有例不可缺的。”一个说:“啥说话,员外勿吩咐,谁送与你吃?”又一个说:“勿要喷咀,大家吃罢,看看月华,再作道理,那个说得勿差!”一个说:“阿哥,请啊。”那个说:“岂敢,岂敢。兄弟请啊。”众人饮酒,多是兴高采烈。还有后面丫环妇女们一体,四个一桌,大家吃得酩酊大醉。
且慢说冯家的事情,把另有一件奇事来讲与看官们听。那西方佛国如来佛祖升坐莲台,两旁边序列着诸神众佛谒谛阿罗,讲经说法已毕,吾佛如来便说:“大唐黄巢杀人八百万。后有天门阵内,宋将身亡。这些怨鬼冤魂俱沉地狱,无由超升,欲差一星官下凡,降投人世为僧,超度这些冤魂早转轮回。不知那位星官愿往?”道言未了,早有孔雀明王俯伏莲台之下说:“弟子愿往。”吾佛如来头一摇说:“你的性子太咆哮,待吾另选一位星官去走一遭。”明王启奏如来道:“弟子如今改性了,皈依佛教,坚守清规,总把怨鬼超升。”如来道:“既是你这等说,吾差十三部真人护汝下凡。还有一言吩咐你:往东土投胎,须记真经、锦鸡境,须要牢牢记着。”明王说:“是。谨遵佛爷法旨。”如来即派十三部真人保了同去。孔雀明王离了西土,驾起祥云,望东土去了。遇有积善之家,即行投胎。但找寻多时,单单只有泗洲城内冯家庄上,冯员外一家是个好慈好善的人,莫如投到他家去了。
少说孔雀明王投胎之事,原说玩月楼中饮酒闲说,不觉时交三鼓了,二娘腹中渐渐痛起来了,闭目咬牙,微流香汗,不免“啊唷”几声。员外、安人忙问:“二娘为何这般形状?”范氏说:“啊唷,员外、院君,不知为什么一时腹中痛得很,想是要分娩了。”员外说:“啊,丫环,快些扶了二娘进房,小心伏侍。安人你也陪一陪,一切事情要你当心的啊。”安人说:“晓得。员外速叫安僮去唤稳婆。”员外说:“这个自然,待吾就去。哈哈哈,妙啊,今夜要生子了,有兴啊,有兴!”员外哈哈笑乱答头,灯也不张,下楼来叫安僮。
见他们在廊下饮酒,一个说:“对!”那个说:“五!”一个说:“对!”那个说“八马!”一个说:“要罚双杯。”那个说:“为何要罚?”一个说:“自家伸得一个指,要豁别人八马,双杯该罚勿该罚?”那个说:“必要罚呢啥?”一个说:“那个自然。”那个说:“筛来吃口虐。”员外开口道:“你们大家不要吃酒了。”有一个说:“咦,员外来了,大家立起来,大家立起来!”一个说了“(员)外为何事务出来?”员外说:“二娘娘腹中疼痛得急。”一个说:“啊,是乌痧涨?”员外说:“混帐的,吃昏了!是二娘要分娩了,快去唤稳婆。”一个说:“二娘娘既然是肚痛,为何要分面来吾们吃!”员外说:“分娩者,乃是生产也。快些去叫老娘来!”那一个说:“员外,那只老羊要卖多少铜钱一斤呢?”员外说:“啊呀,啊呀,呸!那老娘是收生之稳婆。入娘贼的。通文多弗得,知快快去唤来。”一个说:“员外,何勿叫二娘娘拣了好日子分娩?”员外说:“小狗才,再敢胡言!”一个说:“啊,进寿,你去走一遭罢。”进寿道:“我走夜路怕鬼的,勿去。”那个说:“啊,妈个毴,吾进发去哉。”员外说:“是啊,是啊,进发你快快走去。”进发道:“来里,点灯哉。”进发张好了灯,出门径向前村去叫老娘。那个老娘叫做姚三姐,收生手段是甚高的。此是闲文不表。
且说员外在家中喜气洋洋,非常得意,望二娘生个儿子,东厨司命并祠堂内处处虔诚祷告,堂中也点了香烛,拜天拜地,只求二娘生产平稳,冯氏方有后人了。拜罢了,忙忙进去。但见房中十多个使女及院君多着急得了不得,只为那头胎难产,人人害怕,个个在那里念观世音佛号。员外一看见,两手搓搓也着急。看那范氏,咬紧银牙,两眉皱起,摸摸他身上同水冰一般。员外说:“啊,二娘,不可心焦,须要保重啊。”范氏说:“啊唷,员外啊,可晓得吾腹中疼痛,宛比割肚抽肠,不知痛到何时方了。啊唷唷,痛杀哉口虐!安人啊,痛得实在难当,看来就要见阎王了。”安人扶住了他,轻轻说道:“总须忍耐,不用慌忙。有所说的:瓜到熟时蒂自落,子出母胎就无妨的了。”吓得冯员外走头无路,顿足揪胸,说道:“早知今日如此,当初不应娶妾,以后是再不敢同房的了。”不知不觉,时候已交三鼓,恰好稳婆来了。见了员外、院君殷懃万福。看看二娘娘,叫丫环取了水汤来,小心伏侍。那晓得房外登时一缕宝光向里直射,顷刻之间照了满房。房内众人头多打晕了,眼多张不开,大家慌忙,人人跌倒。那十三部真人保送孔雀明王来投入胞胎,打一个滚,二娘痛得宛比开膛。明王刚到产门,心中一想:“须记真经锦鸡境,牢牢记着。”又是谷六六一连两滚,滚出产门来。范氏一晕,霞光多已散了,众眼方能张开,多走到牀前来看。三姐便高声喊起来道:“啊呀员外,安人,勿好哉!”员外说:“为什么大惊小怪?二娘娘可曾产下否?”“养是养个哉。”员外问道:“是男是女?”三姐道:“男勿是男,女勿是女,养了一个蛋出来哉。”员外说:“啊,啊呀,啊呀呀!”唬得那员外双手乱搓,安人面多急白了,丫环个个吓得骨也酥了。三姐道:“啊呀,好怪气!式样像鹅蛋,必然是个妖精。方才十几个奇形怪状的东西立在房门外,五颜六色的,遮得吾们眼睛多张弗开。啊呀,员外安人那,怎么处呢?”员外说:“家门不幸,生此怪物,冯楚江不要做人了。”那员外是恨毒,连天便把蛋拿起来道:“孽障,妖怪!”狠狠的掷在地上。丫环们说:“员外,勿是蛋,不知是什么东西,到像石卵。”员外说:“何以见得?”丫环说:“丢勿碎。”员外呵呵说道:“气死了啊,气死了!”可怜那冯员外气得双眼昏花,顾氏安人气如木瓜,老(三)娘没兴头提灯便走。倒是个丫环彩华上前向安人说:“夜静更深去叫他来的,二娘虽生了蛋,并不是姚家三姐差的,礼上应该谢谢他。”员外说:“喝,家门不幸,安人,丫头说的话你可听见否?”安人说:“你去取五百钱谢了他去。”丫环说:“姚三姐外面去了。员外、安人,勿要心焦,待吾去便了。”连忙喊住了姚三姐道:“你外面不可声张。”三姐道:“晓得。”彩华便给了三姐青钱五百。那三姐一径归家。
且说冯家男女们多知二娘人生蛋,多说是一件希奇新文。有一个说:“你可记得东村王寿笤家,上年生一个两头人。今年后村倪天表家,又生一个人头老虎身体,多是不祥之兆。今年决不是熟年了。”那个说:“啊哥啊,吾们员外为人好,顾氏安人也是好人,一心望生个儿子接代传宗。那说二娘人生蛋,是不祥之兆。”
闲文少说,再说那冯二娘发晕昏去,幸得丫环叫醒,自己方知生了一个蛋,又气又羞。院君劝范氏道:“此是员外命内无子,冯家应该绝后,不干你事,何须烦恼,保重身子是正经。”冯员外便叫丫环道:“此蛋留他怎么?悄悄拿来投在水中,切切不可与外人知道。”丫环道:“啊呀员外,那是使勿得的。”员外道:“有什么使不得?”丫环说:“虽只是蛋,到底员外的滴血。”员外道:“胡说!拿去投在水中。”丫环应声:“是哉。”那丫环取了蛋,手提灯球,血淋淋走下楼梯去了。安人苦劝冯员外道:“不可心焦,须保重身子。”员外说:“啊哟,安人啊,吾本来原不想生儿子,抵当冯门绝后的。算起来多是你劝吾另娶了一房。那春霞有了孕,吾好不喜欢,日夜望到生产的日子。岂料今宵生了一蛋,而且是丢他不碎的怪东西。我今夜好似雀见米糠空快活,犹如画饼充饥故事。设使外人知道,你吾夫妻有何面目?”安人道:“员外,事已如此,不用心焦了。”员外道:“安人啊,吾如今只好削发为僧,诸事丢开,红尘不染的了。”安人道:“啊呀员外啊,这句话你说差了。妾身是女人家,你出家后教我们怎生是好?家业飘残,有谁来管?那冯门永远绝后了。”员外道:“安人啊,如今是不绝而自绝的了哟。”安人道:“员外啊,你年不过五十二,俗语说的,海水未干人未老,后嗣总要靠在春霞身上。”员外道:“呸!还要想这个念头?吾冯明道除非做梦。”安人道:“命内有儿终有的,你不必过分嗟呀。”那安人苦劝员外一番,便叫丫环送一盏香茗与员外,参汤送与春霞吃。员外十分怜惜说道:“啊,二娘,这是吾命不好,不干你事,只须你自己保重,不可冒风。明日去请个郎中来服药调理便了。”范氏道:“员外啊,多是吾的不是,生了一个怪东西,有何面再做人?但求一死而已。”员外说:“使不得的。”便叫丫环要小心伏侍,勿许走开一步,恐春霞做出意外事来。顾氏回到自己房中歇息,员外往书房里去坐坐。
再说冯宅丫环把蛋去掷于水中,十三部真人在水中保护浮水而去。到了三十里之外,有一座宁辉山,山下溪洞之中水就不多。这个地方有一座宁辉寺,内有一个有德行的和尚,法名也叫宁辉,静守清规,焚修三宝。那日是八月十六,早上宁辉和尚便叫香伙溜哥拿几件衣服去溪洞之中洗净洗净。那溜哥正在洗衣,水面上浮来一道细白光,定睛一看,心内想道:“原来一个蛋,洁白如霜。”那蛋生出来时原有血的,在水中流泛了一夜,故而血已流干净了。溜哥道:“哈哈哈,吾道是甚么,原来一个鹅蛋壳。缘何走到吾的衣裳上来?”就将右手捞起来一看,“原来勿是一个蛋壳,囫囫囵囵的一个蛋。为何勿沉?有些奇怪。看来知道吾溜哥鹅蛋勿曾尝过,送上门来请吾吃了。但吾是自幼弗肯吃私房食的,待吾去禀一声老和尚,然后吃他。”说得有理,放在这里,净完了衣裳再说。不多时,洗完了衣服,笑嘻嘻拿了蛋走时来说与宁辉知晓。宁辉长老见是一个蛋,连忙摇头念道:“慈悲胜念千声佛,作恶空烧万姓香。我在此出家了五十年,粗衣淡饭,戒酒除荤,你却因何取了他来?你这样贪吃荤腥,连累吾僧家也有罪过了。”溜哥道:“哟啐!勿许吃便罢了,有何噜苏?”长老道:“还不拿去依旧放在水中!”溜哥道:“是哉。”长老道:“啊弥陀佛,罪过啊罪过。”那溜哥出来就将衣服桨好了,立在天井里,心内想道:“可惜那个鹅蛋吃不成,又要丢到水中去了。”正要走时便住了步,暗暗想道:“吾想吃是罪过,哺一只小鹅养养是勿妨的。那东面有个四娘姨,闻得他家带哺小鸡,那鹅蛋也交他的鸡哺去,勿知哺出甚么东西来?吾想蛋呷鹅蛋啊,哺得出来自然原是鹅的。”便拿了蛋走到东边半里村,见了四姨娘,装了笑面,就将鹅蛋的话说明了。四姨娘说道:“使的,哺出鹅来交回外甥便了。”溜哥回到寺中,暂且不表。要知偷盗天书缘由,请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德行僧天机预识 白猿洞初盗天书
话说那四姨娘是一个半老的人,姓李,已经数载孀居守节,幸有一个儿子,所留下的家私全赖那儿子出外经营,赚些利息来支持过去。闲来消遣,做些针指,闲文外事一概不管。自幼嫁与周连贵为室,不幸连贵身亡已经八年。目下小小家产幸得他儿子周大郎一年几次出门买卖,赚些利息回来,薪水可度。常想:“孩儿年长,须要娶一房媳妇才是。”再有一个姨甥,姓李,名溜哥,爷爷亡故,弟兄亦勿有,年少不知谋生立业,目下在宁辉寺内做香工,伏事僧人度日。方才拿一鹅蛋前来寄哺小鹅,那仍是有些孩子之气。已经放在鸡窝内了,不知哺得出来哺不出。只怕母鸡未必肯哺。四娘正在那里乱想,只见外面儿子归来了,说:“吾儿回来了么!”那儿子道:“回来了。母亲在上,孩儿拜见。”四娘姨道:“儿啊,罢了。”那儿子放下包古,讲讲别后言话,将所赚二十两银子,便本利一并交付母亲。吃了早饭,换换衣裳,买些鱼肉,望望亲戚。一切闲文休表
乌飞兔走,时光甚快,七日过后,鸡已出壳了,叫声徐徐不绝于耳。四娘姨心内想道:“为什么光光鹅蛋不收黄?”正在思想,只见壳中立出东西来了,却是一个赤条条的小孩子,身子约有尺二长了。那小人白身子,黄面儿,大眼长眉高鼻梁,手足俱全,头发松开就把初出毛的鸡多吃光,及母鸡尽下他的肚了。四娘娘一见,好不心惊,连忙叫着:“孩儿来看。”那周大郎大怒,手取木尺来打这小人。那知那小人便用强,反夺了木尺来还手。周大郎道:“啊呀母亲,这个不是人,明明是个怪物了。得吾去说与表兄知道。”他母亲道:“儿啊,快些去快些来啊。”周大郎道:“是哉。”那李四娘冷汗一身,心惊胆怯,走到外边,慌慌张张要避那妖怪。他原不知那小孩是天降的星宿。
那周大郎气冲冲向宁辉寺来,见了一个僧人便问道:“溜哥在何处?”那僧说道:“在后圃中种菜。官人到此因何事体,能否说与小僧听听?”周大郎道:“啊呀长老,不要说起,前日溜哥拿一个鹅蛋来放在吾家鸡蛋之中寄哺小鹅,今朝哺出小鸡来,那知那鹅蛋出一个小孩来,身长尺二光景,面黄眼大,眉长方面,母鸡乳鸡多被他吃去了。我们母亲唬得木呆,我用棍打他,他反打吾。故而吾到寺中来相请溜哥前去看看。莫不是害吾娘儿的么。”那僧人道:“啊弥陀佛,那有此事?待小僧亲自看来。”周大郎道:“长老同去看看也可。”僧人道:“溜哥快来。”溜哥道:“来哉,来哉。老师太有何吩咐?啊呀,表弟在此做甚么?”周大郎道:“表兄你好啊,你拿一个鹅蛋来吾家寄哺小鹅,如今哺出妖怪来了。”溜哥道:“喷咀瞎说,你来唬吾表兄呢啥?”周大郎道:“谁来唬你!小鸡母鸡多被妖怪吃得精打光了。”溜哥道:“是怎样妖怪呢?”周大郎道:“连吾也不知,同去看来。”那宁辉和尚笑呵呵道:“溜哥,日前叫你送还原处的,谁叫你寄哺小鹅!一味呆腔孩子气味。如今小鹅不哺,反出了妖魔来了。”溜哥道:“啊呀老师太,若说那鹅蛋弗肯丢脱,要想拿去哺出一只小鹅来玩耍的,那知一哺竟哺出妖怪来了。啊表弟,你来诈吾呢啥?”周大郎道:“那个诈你!同去看来。”溜哥道:“去看,去看。”长老便叫徒弟看门,三人同去看那精怪。只见一个小孩子眠在地上。溜哥问道:“你这妖魔是怎么变来的?”那个小孩见了溜哥连忙立起来,上前拖住了溜哥,双脚跳起来,笑嘻嘻的,一只手将他脚上乱敲。溜哥哈哈的道:“你这妖怪,真正勿是妖怪?”那同来的和尚是有德行的,见了这般光景,他就在指头上一算,点点头说道:“原来如此。”便叫:“香工,这个小孩子并勿是妖怪,与你有缘,故而将他认做儿子便了。”溜哥道:“老师太,你当正呢啥?”长老道:“那个与你作耍!”溜哥道:“家婆勿有,那里来奶奶呢?”长老道:“他是不吃乳的。”溜哥道:“那个领他?”长老道:“你自己领了。”溜哥道:“那是弄勿来的。”长老道:“你若领大了他,你的后福无穷。”溜哥道:“当正呢啥?”长老道:“决不哄你。”溜哥道:“小孩子,你可肯认吾做干爷么?肯,点点头;若勿肯,摇摇头。哈哈哈,点头哉。这样,待吾来抱了他去。”长老道:“阿弥陀佛,大官人。”周大郎道:“长老,什么?”长老道:“你的乳鸡共有多少?”周大郎道:“一十二个,还有一只母鸡。”长老道:“如此,叫溜哥赔你便了。”周大郎道:“啊,长老,一则来亲眷,二则来小事,不要赔了。”长老道:“啊弥陀佛。”便告辞去了。那溜哥抱了小孩,一同回宁辉寺去。那长老心中暗想道:“他是天上的星宿来降世,若长成后拜吾为师,不比寻常僧人,将来且能盗得天书。”便吩咐溜哥抚养他成人,自有无穷好处的。那溜哥叫声小儿道:“吾的妮子啊,做父的今年三十七岁,勿曾娶妻,反先有了你这妮子。吾今抚养你成人,你须要伏我爷的教训,切不可行凶霸道欺善人。我做爷的出身是作成衣的,望你大得起来做个小成衣便了。”那小儿听了,笑瞇瞇的道:“腹中饥饿了,要吃些东西。”那溜哥盛了一碗饭,并豆腐、面斤、索粉等,吩咐那小儿慢慢的吃,自去买些布来,将他衣服、鞋袜做做。那小儿不吃乳,究属不大费力。
春来秋去,迅速如飞,一年一年的过去。不觉那小儿已长成四尺长胖身材了,性气刚强,独喜玩耍,出去常将小子们欺瞒。有爷娘的便告知了长老。那老和尚明知那小孩是有根基的,便叫溜哥道:“你的儿子年方七岁,出外欺人,滋生事端,如何是好呢?”溜哥道:“吾是原本勿要他,是老师太教吾的。现今勿要他哉,赶了出去罢。”长老道:“啊弥陀佛。他乃没有父母之人,赶他出去必无好处,不如拜吾为师,做个和尚罢。”溜哥道:“本勿是吾亲生的,任你老师太怎么便了。”遂拣了日子,佛堂里斋供斋供,剃了头发,便拜长老为师。那长老心内暗想道:“须要取他一个名字才好。他是蛋内所出的,取名蛋僧便了。”列位,目下大概叫个蛋子头和尚就是这个和尚。那长老约束他静守清规,五戒三皈,不许违拗教道,诵经礼忏。那晓得蛋僧身子越魁伟了,力大无穷,性子莽撞,从来不肯吃人一些亏。一飧饭总须三升米,别名多叫他吃饭坯。溜哥叫声:“和尚妮子,做爷的用了多少心血领大你,指望你做点事业的。现在你做和尚,到底原是吾的妮子。”蛋僧道:“啊,爷爷,孩儿虽则做了和尚,岂可不认爷爷为父么?”溜哥道:“既然有吾爷在眼睛里,到底说话原要听几句的。”蛋僧道:“只要爷爷说得中听,孩儿无有不遵的道理。”溜哥便道:“勿要闯祸。”蛋僧道:“中听的。别人勿来惹吾,吾自然不去惹他。”溜哥道:“师父所说的话勿要强头强脑。”蛋僧道:“这个自然。”溜哥道:“饭吃少点。”蛋僧道:“总要吃得饱。”溜哥道:“幸亏得师父吃得起,若是吃不起,便如何?”蛋僧道:“若是穷苦,吾也不在这里了。”溜哥道:“做爷的近来辛苦勿起哉。这些瓜田菜园,帮帮我做做,有何弗好?”蛋僧道:“这是孩儿弄弗来的。”溜哥道:“日日打拳弄棍,也脱了做和尚的形了。”蛋僧道:“孩儿学好了拳棒,日后好做防身本事。”溜哥道:“你的硬卵,看你年纪轻轻,如此强横,全然不像做和尚的样,少不得有一日赶出了宁辉寺,到处去烧臂香。”蛋僧道:“啊,爷爷,且自放心,孩儿决不如此便了。”闲文不必细说,一年一年复一年,算算又是八年了。冯员外已得了子,甚觉宽心得意,此是后话不提。
话说那蛋僧年到十五岁时,身长七尺有余,拳棒虽是常习学的,到底是无师传授,无用的。闲来无事,外面跑跑,山前山后去瞧瞧。那一日偶到白杨庄上去玩耍,只见一班孩子聚在一起打架,大家砖头瓦片乱抛。有一个毛二官要打马三宝,那知刚打着了蛋僧的头,蛋僧便怒气冲霄,赶上前来挺一挺腰,扯着毛二就打了一顿。可怜打得那毛二疼痛难熬。旁边孩子们说道:“和尚行凶是不饶的。”众人动手来打和尚,却被蛋僧拉起来一个一个的东抛西掷,好似鹞子翻身,个个哭到宁辉寺来告诉。那宁辉和尚长老便良言安慰他们出去。那溜哥满肚心焦。少顷,蛋僧回寺,宁辉便招招手道:“徒弟走来。”蛋僧道:“师父有何吩咐?”长老道:“你在寺里不听吾话,不守清规,总要出去惹祸,吾用你不着,你到别处去罢。”蛋僧便道:“师父用吾不着,徒弟就此拜别了。但是吾的爷爷在此,放心不下。”长老道:“这却不妨,有吾在此。溜哥在那里?”溜哥道:“来哉,来哉。老师太有何事务?”长老道:“你的儿子十分不好,吾这里用他不着,打发他出去,你意中如何?”溜哥道:“吾也譬如勿有,打发他去不妨的。”蛋僧道:“爹爹,你也不要孩儿了么?”溜哥道:“谁要你?快点走罢。”蛋僧道:“既如此,孩儿就此拜别。”溜哥道:“勿要你拜。”溜哥便双手乱摇得占身来便走。长老付他十两银子,行李衣包一个。蛋僧便拿了一根檀木棍子,洒开大步出了山门。走过宁辉山,一路行走,好生心焦,想:“师父今朝打发吾出来,因防我惹出气来,吾的性子硬如铁石。啊呀且住,吾蛋僧走便走了出来,如今往那里去安身?也罢,吾是出家人,且往前途走去,寻个寺院再说,勿怕勿有安身之处,何必心惊?放胆而行便了。”日中沿途募化,夜来随处安身。三月时候,天气温和,正好行路的时光。惟庵庙寺院因见他年轻兼以狠狠的形状,故而没处肯留他,便一路行乞度日。走了多日,总没有可存身的所在,自然心焦得很。
那一日,到了一个旷野之处,天色已晚,只见那边有所凉亭,他便走进去,放下了衣包檀棍,坐在一块石头上。但见日已落山,月光渐渐的上来了,苍茫暮色,四顾无人。蛋僧长叹一声,好不心焦。忽闻亭外有人咳嗽,但见那人穿着棕鞋,白袜,蓝袖衫子,一手携杖,一手轻摇毛扇,头带金线盘的巾,进凉亭来把他一看。蛋僧便立起来,把腰一弯道:“老居士,贫僧叩首了。”那老人道:“和尚那里来的?”蛋僧道:“贫僧乃是宁辉寺内宁辉长老的徒弟,只为吾性子不好,赶出来的。”老人问道:“如今要往那里去?”蛋僧道:“啊呀,老居士啊,贫僧自幼在宁辉寺的,自己不守清规,被师父赶出,另寻门路。但是人地生疏,多不认识,故而无处可去安身。”老人道:“吓,原来如此。”蛋僧道:“请问居士从那里来?”老人道:“老汉就是这里的土人。”蛋僧道:“但不知此地是什么地方?”老人道:“喏喏喏,那边一座高峰,名叫云梦山。此间方方一带通叫云梦山。”蛋僧道:“那山上可有豺狼虎豹的么?”老人呵呵的笑道:“这座山中多没有的。单单有一只白猿,那白猿洞内藏有天书,乃是人人晓得的。你能前去盗来就有好处。”蛋僧道:“吓,但不知那么盗法?”老人道:“啊,和尚,你今若要盗得天书,听吾明明说你知道。须待端阳日正午时方能去盗,那午时白猿须上天一次的。若盗得了天书,就有无穷法术。”蛋僧道:“倘被白猿看见了如何是好?”老人道:“你但看炉烟高透,白猿即去。烟消,白猿便归洞也。”蛋僧道:“足感指教。”老人道:“好说。但你自己要盗天书,切不可说与他人知道。”蛋僧道:“这个自然。”老人道:“老汉去了。”蛋僧道:“老居士慢请。”那老人手执柱杖走出凉亭,竟望前路行去。列位,要知老者的名姓,他就是宁辉寺内德行僧人,出寺而来非为别事,叫蛋僧前去偷盗天书的。
少说那长老回寺的话,再讲这黄面的少年僧人一心要盗天书,便不向前行,坐守凉亭,敲鱼击磬,念念经,募化些斋饭来餬口。守过三春,便是夏初时节。光阴迅速,已交五月。那端午日,起早便出了凉亭,棍头上挑着衣包,对正高山洒步行去。约行五里光景,已到山间。但见周围树木森森,山下滔涧深深,见有石桥一条在前,蛋僧便走过石桥。看时候尚早,深恐白猿先见他,便隐藏在密林深处。少顷,午时已到,心内想道:“不知如今白猿可曾上了天庭么?不要管他,待吾俏俏的上山见机而作便了。”那蛋僧便轻轻的走上山去,但见那玲珑古石,层层密密,秀巧奇峰,参参差差,四面无路可走,只中间有条平坦大路。“妙啊,你看这条大路在此,待吾走上前去见机而作便了。”蛋僧便依路而行,绝无一人。行了半里光景,忽然抬起头来,睁眼一看,只见两扇石圈门半开在那里,上写三个隶书大字,走近一看,就是“白猿洞”三字。妙啊,来此已是白猿洞了。但不知猿可曾上天去否?那蛋僧欲想进洞,心又慌忙,便立在侧旁听了一听。忽见洞里有烟起来了,蛋僧大悦,侧身进洞,寂寂无声,竟没有一人。料想那白猿正好上天去了,特未知天书藏在何处,惟石牀、石桌、石椅,看来看去,尽是石的。“天书叫吾那方去寻?吾蛋僧年不过一十五岁,从未见过天书什么样的,今日有兴而来,寻不见天书,徒劳辛苦了。”不知不觉,时辰过了,那炉烟已绝。蛋僧想道:“香烟已尽,白猿要回洞了,不免走罢。”仍将木棍挑了包,性急慌忙出洞,一声长叹,心头闷闷,依旧过桥至凉亭里去。心想道:“吾若不盗天书,难道勿有日子过么?何须必要盗得天书!且到前途去化些斋来再作道理。说得有理,走啊。”便望前途行走,心中纳闷,看看近处没有人家,不知何处是大街,肚中甚饥,把干粮吃些,一路行去。不多时,日已归西。蛋僧长叹一声道:“我想安居在宁辉寺中,惹祸招非,原不该应,此皆自己性子不好。自从师父、爹爹赶出来到如今,东去西来,已两个月了,好处全无,到不如自尽归了阴府罢。好好歹歹皆可撇开了。”正在想寻短见,但见那边有人走来。定目一看,并非别人,就是凉亭相会这老居士。老人便道:“啊,和尚,天书可曾盗着否?”蛋僧道:“啊呀,老居士啊,吾却被你哄骗了。前日你叫吾去盗天书,蛋僧等到今朝午时上山进洞,看看那炉烟已起,便忙寻天书。寻了多时,何曾有什么天书看见?白白等了两月日子。”老人哈哈的道:“你这和尚,休得怪吾老汉。不是吾哄你,皆你自己未曾知道。那左右石墙鎸刻者,明明白白即是天书。”蛋僧道:“就是天书?既如此,待吾明日再去盗来。”老人道:“嗳,从前与你说过的,只得一年一度端阳正午时可以盗取,别的时候白猿总在洞里,如何盗得动吓?今年未曾盗着,耐着心儿等来年便了。若能盗得天书,便有许多好处。”说罢,飘然携杖而去。蛋僧此刻欣欣然道:“原来在两边石壁之中鎸刻者就是天书,可惜当面错过了。吾且安心耐守明年再盗。”
但见太阳已沉了,月亮又无光色,但闻淅栗风声。蛋僧年纪虽小,心胆极甚雄大的,向前走去,寻个安身的所在,再取些干粮充饥。旷野之中,亦无更鼓听见,且那有便灯笼照他。时光倒约有初更光景,只是四面多是松柏,忽闻隐隐有人叫喊:“救命啊,救命吓!”蛋僧想道:“此地茂林深处,为什么有此喊救之声?必是凶人谋财害命的,不免前去看来。”依此风吹来的喊救声音,散开大步,向前而行。喊声渐近,便抬头看看,幸有星光,看得前面明明一带小房屋,独不见人。门前倒有大树,救命之声更清楚了。“呀,原来就在这所房屋之内,待我进去看来。”但见两扇柴门虚掩,里面尚有灯光。他连忙立住细听。但听见一个老妇在那里一声叫“救命!”一声叫“饶命,饶命!”甚觉凄惨。此刻蛋僧不听见则已,一听见便大怒起来,踏进草屋,放下衣包,提了棍子,喊声:“那个敢伤人的命!”那个女人已经唬得要死,误听声音,认道儿子回来,急急忙忙赶出外来,灯光一看,乃是一个和尚:“啊呀,饶命啊!”便两手朝前,双膝跪下,遍身发抖,两泪纷纷。蛋僧即便说道:“吾是看经念佛的人,并不害人的。休要害怕,特来救命,打退凶身的。那个在此行不法的事?快快把情形说吾听听。”那女人正要回言,来了一个披发的僧人,身大面胖,黑脸浓眉,一双大眼睛,手提铁棍,宛如狼狈一般,不问情由便打蛋僧。蛋僧将木棍来招架,撇开他的铁棍,连一棍打去,刚正打在那披发僧的心上,便仰面朝天跌倒,无如疼痛,不过刚扒起又跌下去了,却被蛋僧七八棍子,便打得头破血淋淋。那女人呵呵呵的道:“没用的头陀死了么!啊呀和尚啊,他是诈死口虐。”蛋僧道:“如此,待吾来打得他真死。”要知二盗天书事,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