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春秋 - 第 6 页/共 7 页
妖仙道:“你在北门之外,拣一块净地,按东西南北四门,挖四个大坑,坑深一丈二尺,宽六尺四寸,坑里头埋伏干柴硫磷焰硝发火之物,上铺一层狼粪,四门俱是一般。东门坑沿上插四面蓝旗,用二十四名壮健军兵镇守,青盔青甲,用十六名挽弓搭箭,用八名手执信火,等乐毅进阵,先放狼烟,烟迷住他,他不出来便罢,若他闯出来,把蓝旗挥动,十六名长箭手一齐放箭,八名信火手一齐在坑中发火,拦住去路。南门坑沿上插四面红旗,也用二十四名壮健军卒镇守,金盔金甲。西门坑沿上插四面白旗,也用二十四名壮健军士镇守,铁盔铁甲。三门上俱照东门一样行事,放起狼烟,拦住乐毅的去路。坑左边坑右边按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处空地,把土刨松,用黄柏草填上,洒一层硫磺焰硝,每方用健汉五十名镇守,各执信火,等乐毅进阵,坑中起烟,地下发火,阻住去路,不许违误。正中间搭一座法台,台高三丈六尺,竖一杆落魂黑旗,台上用黑豆一斗,狗血一桶,黑婉一个,篆字金牌书写‘摄魂台’三字,悬在中间,旁写一行小字:‘乐毅到此,化为飞灰。’这乐毅见了,定然动怒,刀劈此牌,台上作法,将他制于马下。摄魂台前,挖一个大坑,深三丈六尺,方圆二丈四尺,坑沿上用桃木桩一十二个,周围钉住,选年少美容风流女人十二位,送进阵中,绑在桃木桩上,将小衣服脱了,寸丝不留,小便处显露出来,上身罩上五彩颜色衣服,手中各拿招魂扇一把,一个个绑在桩上,甩弓弦勒死,听贫道调遣。死尸背后,各立招魂旗一面,各写女子名姓,下写着‘乐毅杀生在此坑内’,将贫道的聚魂宝瓶放在中间,以便收他的魂魄。此为一心迷魂胭脂阵,你去勾引乐毅打阵,他若跟进阵来,你可弃马登台伺候,收他的刀马,这是汝的执掌,不可违误。速去办来,准备贫道作法,去罢。”
姜帅领了师命,转将下来,吩咐众军执掌事务人等;“都与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此是祖师爷之令,某样某件,作速备来,但若迟误,军法枭首。”众人遵依调度,备办已毕,进帅府缴令。姜帅就到妖仙跟前,说:“阵已摆完,请祖师发令施行。”妖仙吩咐;“备脚力来,随我进阵,三更天行事。”师徒二人进了胭脂阵,来至中央戊己土摄魂台前,妖仙下了梅花鹿,姜帅弃蹬下马。妖仙道:“你可在法台之下打坐,紧闭双眼,等我呼唤,方准开目。”姜帅道;“弟子知道。”妖仙纵身上台,至落魂幡下,守至三更,脱去云履,打散青丝,手提宝剑,踏罡步斗,口念咒语。只听得西北乾天起了一阵怪风,吹得飞沙走石,播土扬尘。风过处,闻得一股血腥,只见一位凶星,身高二丈,黑毛遍体,口似血盆,四齿獠牙,两目如灯,晃晃荡荡来至台下,叉手恭身,高叫:“真人唤吾神,那方使用?”妖仙道:“无事不敢冒读尊神,今贫道摆下一座一心迷魂胭脂阵,要困乐毅,借仗尊神镇守陷魂坑,不许放走乐毅,这坑沿上有十二名女子的冤魂,任凭拘遣,去勾引燕将的真魂,违者听贬,山后顶水。”妖仙发遣了飞天魍魉,伸手将黑豆抓起一把,口念真言,往阵内乱撒一遍,用黑碗打起狗血,望东西南北四路八方连洒几遍,霎时间黑雾笼罩阵中,阴风惨惨,哭声凄凄。十二名女魂,穿红着绿,下体无衣,手中拿住招魂旗,齐齐来至台下站立。妖仙道:“众冤瑰听吾吩咐,你等都是青春年少美貌裙衩,门户中偷寒送暖,平日里送旧迎新,正享人间之美乐,忽遭乐毅之摧残,贫道心中嗟叹,指引你一条去路,索命报仇,永离苦海,身到天堂。”众鬼魂齐齐叩头:“听真人调遣。”妖仙挽发着履,飞身下台,来至坑前,见那十二女子捆绑在桃木桩上,背上写着各人的名姓,妖仙把旗扯将起来,喷了一口妖气,旗脚下就生动起来,都是些粉面油头,兰麝香味。调遣已毕,来至台下,叫一声姜豹威,豹威把二目睁开,站将起来,往四下一看,只见阴风惨惨,黑雾腾腾,有一群穿红着绿的美女往往来来,招手摇扇。姜豹威吓得魂不附体,口称;“师父,果然好利害的阵势,莫说乐毅,就是神仙也进得来出不去。”妖仙道:“不必多言,随我出去。”说毕,已上了梅花鹿。姜帅提刀上马,打乾地闯出来,进了高关,至帅府厅坐下。听谯楼鼓已打四更,姜帅升坐,发放军情,吩咐传鼓聚将,只见众将全身甲胄,手执兵器,都进帅府,控背躬身,叉手听令。姜帅吩咐四哨偏将,各领部下军兵五百,在北门阵外,四下埋伏,等乐毅进阵,一齐截住去路,不许放走一人,也不许纵放燕将进阵接应,违者定按军法。众将领令,各领军兵埋伏去了。姜帅发放已毕,欠身离坐。披挂整齐,提刀上马,带领偏将四员,精兵三百,放炮出城,呐喊摇旗,飞奔燕营讨战。燕军不敢怠慢,去到中军帐跪下:“启禀元帅,有齐兵姜豹威在营外要战,坐名只请老爷出马,不敢不报,乞令定夺。”未知乐毅进阵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乐毅被困胭脂阵 叔阳演法迷魂坑
诗曰:
三年谪宦此栖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空见日斜时。
汉王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
寂寂江山摇落处,怜君何事到天涯。
话说乐毅闻得姜豹威指名要战,心中大怒。即时披挂,带领八员偏将,五百精兵,着石秉军前掠阵。三声炮响,齐出营门。乐元帅一马当先,飞到阵前。姜豹威催马上前,用刀一指,高声大喝:“乐毅村夫慢来,我在此久等多时了。”乐毅一见豹威,大笑道:“杀不尽的丑贼,你本是败军之将,还敢来耀武扬威。听我良言,早早开关投顺,不失一官半职,保全你家室良贱,免得项下食刀。但若不从,打破高关,玉石俱焚,那时悔之晚矣。”姜帅闻言,微微冷笑道;“好村夫,休夸海口,慢发大言,本帅在此北门之外,摆下一坐小小的阵势,若是你打开,本帅下马归降。如若进了阵,闯不出来,要你目下顷生眼前。”乐毅闻言大笑道:“不是本帅夸口,我也曾在高山学习黄石公三略、吕望六韬,兵书战策,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有鬼神不测之机,无般不晓,那阵不知。谅你井底之蛙,所见者小,笼中之鸟,飞也不得高。既然摆下阵图,我岂有不识之理。你且退兵,待我看来。”姜豹成闻言,转马到了阵前。乐毅催马,紧行数里。抬头观看,只见旗幡招展,烟雾腾腾,心中暗想;“这北门之外,一片荒郊,那里有什么阵势,不过是五方插五根认军旗,按青黄赤白黑,东西南北中四下埋伏些人马,诓将进去,四下伏兵齐起,将我困在垓心,首尾不能相顾,这就是阵了么?”想罢,哈哈大笑道:“好丑贼,料你这等阵图,只好哄别人,怎能哄得过我。此阵势纵有千百,吾何惧哉。”言罢,催马抡刀,杀冲过来。姜帅举刀相迎,战杀未上三合,回马往下败走。乐毅心中自思;“我若不赶,反被他人耻笑,如赶去,又怕误中牢笼。罢了,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这贼定是四下埋伏些人马。不入虎亢,焉得成功。”想罢,一拍马,高声大喝道:“你这丑贼,往那里走。”务要赶上擒拿,一催马追入阵来。看见一队军汉,张弓搭箭,手执火绳,乐毅想道:“料必是埋伏之兵,那个坑就是陷马坑,必然还有绊马索。”远望姜豹威还在前边走,“他走得,难道我就走不得,我顺着他马蹄跟着走,怕甚么绊马索陷人坑。”复又加鞭催马往前,闯进阵中。不言乐毅入了迷魂阵。
且说石秉观看元帅追赶齐将,并不见下落,就惊起来:“万一身入重地,为害不小。”把枪往后一招:“大小偏将,五百军兵,都随我进来,接济元帅要紧。”方要伸马,只听得大炮连天响亮,四下喊声如雷,旌旗蔽目,甲胄如林,一拥围裹上来。此时石秉被齐兵围困,他也顾不得元帅了。抖擞精神,指东杀西,指南杀北,收了败残人马,回营查点军兵,八员偏将死了一半,五百精兵剩了九十三骑。石秉闷闷不乐,命中军打听元帅消息,存亡下落,这话不讲。
说得是乐毅,催马追下,转眼之间不见了姜豹威。但见马前阴风阵阵,冷雾森森,黑风迷慢,难分路径。忙把征驹勒住,左右观看。耳朵中听得炮响连天,叫声不绝,心中暗想:“不好了,炮响定有埋伏之兵。”守候半刻,并无一人一骑上来。狐疑不定:“不知匹夫逃在何处?我在此无为,不如回营再作道理。”正想兜马转身,只见黑烟滚滚,四面八方都是火焰冲天,不能上前进退后,只得紧紧困在当心。不觉仰天长叹:“想我乐毅逞能,误中丑贼之计,必然死于此地矣。”正在悔恨之时,忽听得背后有人大笑,“好村夫,你也怎么怕死,悔也无益,难道你悔恨就不烧死了。”乐毅正然伤感,一闻此言,扭颈回头,看见豹威在马后耻笑于他,不觉心中发怒,窍内生烟:“呵唷,好丑贼,怎敢耻笑本帅。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料我此时不能出去,务要与你见个高下。”说罢,圈转阵前,抡刀追赶姜帅。见他一抖丝缰,拖刀败走。乐毅看见四面八方,都是烟火,正中间无火,是一块清凉之处,且避一避火也好。一催马赶将上来,到了中央戊己土,那姜帅倏忽又不见了。乐毅四面观看,只见当中有一座土台,台上竖一面皂旗。远观不审,近看分明。催马来至台前,只见台上头悬一面篆字金牌,中间有“摄魂幡”三个大字,牌旁边有一行小字,上写着“乐毅到此,化作飞灰。”看罢言词,心中大怒,便欲提刀纵身劈牌。妖仙在台上看得明白,念动真言咒语,撤一把黑豆,打了一碗狗血下来,乐毅把头一低,说声:“不好。”一阵昏迷,栽于马下。觉得眼前发黑,腥风阵阵,忙睁虎目,看见一班美女,个个着绿穿红,齐整不过,手里拿着一把扇子,叫着自己的名字,回一声,一下,下面个个都露出白松松的两块肉,黑丛丛的一撮毛,红亮亮的一道线儿,消魂丧魄的一件东西。乐毅见了,遍体酥麻,浑身发软,却被众女人一拥,齐来缠到陷魂坑边。心迷意乱,七情无主,真魂就出了窍。飞天魍魉看见,把两胁下肉翅腾开,身上黑毛乱乍,张开血盆大口,钢牙利爪,一双怪眼比铜铃还大,竟奔乐毅。乐毅一看,吓得三魂飘荡,站立不住,咕咚跌下陷魂坑,昏迷在地,被这怪物赶上去,把真魂抓住,打在胭脂阵中。三日之后,就要化为轻灰而散,这且不提。
且说乐蓝山四明洞真人黄伯阳老祖,在洞中打坐,正唪黄庭经,偶然一阵心血来潮,就把经本合上,瞑目定神自思:“我出家人万虑皆空,一尘不染,为何忽然心血来潮,六神不定?必有缘故。”连忙袖占一课,早知其情,心中嗟叹,原来乐毅困在胭脂阵中。师徒一场,焉能见死不救。吩咐童儿:“快请二爷。”童儿领命,就将黄叔阳请上三清殿,见了老祖,挨次坐下。叔阳问道:“不知兄长呼唤,有何见谕?”伯阳道:“贤弟有所不知,只因乐毅兵伐东齐,在邹平关大战,却被玉面真人困在胭脂阵,三日之后,性命难保。我念师徒之情,岂忍见死不救。贤弟即宜下山,代我一行如何?”黄叔阳站将起来,说道:“兄长放心,既然师侄有难,愚弟下山走走。”伯阳道:“他那阵有个陷魂坑,坑里头有个聚魂瓶,瓶里装着乐毅的真魂,我与你一件法宝,带进阵去,打破妖瓶,方救得这孽障真魂入窍。再与你炼魂丹一粒,与孽障吃了,精神复旧,不损元阳。”说毕,将法宝与仙丹取出,交与叔阳收下。叔阳告辞起身,入后洞带了随身法宝,转上三清殿,拜别兄长,出了洞门。持杖跨鹿,一缕金光先起在空中。云行迅速,已到了邹平关南门之外,推云散雾,落将下来,步至燕营,令军校传报:“就说乐蓝山四明洞黄叔阳到此。”军校闻言,飞报中军。石秉闻知,喜从天降:“原来二祖师到了。”吩咐大开营门,同着一班战将迎接出来。石秉当先,抢行几步,到老祖跟前双膝跪倒:“徒孙接驾来迟,在此请罪。”老祖把仙腕一摆,说声起来。石秉同众将叩头,站将起来。老道下了梅花鹿,来至中军大帐,秉正坐下。石秉同众将参见已毕,侍立两旁。老祖开言道:“乐毅进阵几时了?”石秉道:“昨日午时进阵,至今午时准了一日了,不知师傅下落存亡。”老祖道:“你这孽障在睡梦里,还不知道你师父的下落,我说与你知道罢。你师父已困在胭脂阵中,三魂无主,七魄悠悠,命在顷刻了。”石秉道:“这胭脂阵有多少人马,困得我师父魄散魂飞。”老祖笑道:“你不知道这胭脂阵利害。此阵并无兵马,止用数名美女眼睛,光手持青丝,无论英雄好汉,入他阵中,不知不觉被他勾魂摄魄,自然真魂出窍,遂落迷魂坑中。过了三日,性命难保。”石秉闻言,叩头痛哭:“恳乞老祖搭救徒孙的师父一命。”
叔阳道;“起来,不必悲伤,虽然你师父失陷在阵中,还未曾损躯,还好解救。如今是第二日了,还亏我来得快,你去营外正东向南之处,搭一座法台,台高二丈六尺,按周天之数,宽二丈四尺,按二十四气,台上按东南西北竖一面杏黄旗,旗脚下摆设香案,预备白芨、朱砂、新笔、黄纸伺候。外用水缸四支,安放四门,旗下缸内满贮清水,插柳枝一根,待三更天行事,你可点齐大小偏将,各领精兵一千,听雷响为号,只见阵内八方烟灭火消,各按方向杀进阵中接应。你可带领雄兵三千,只取他中央戊己土。那法台前有陷魂坑,坑里头有你师父的肉体,恐妖仙着急下了毒手,你可用心在意,抢出阵来,不可违误。”石秉答应,谨遵法旨,退将下去。吩咐旗牌筑台预备,镇物伺候,分派正副偏将大小将官,各领精兵,前往阵前左右埋伏,只等五更行事。石秉调遣已毕,复至中军缴令。
天色已晚,摆上素斋用过。只见明月当空,天交三鼓,老祖道:“是时候了,你可跟我上法台行事。”石秉答应,将梅花鹿带到,老祖上骑,石秉上马,提枪同出大营,至法台前下了脚力,吩咐:“贤徒孙在此静候,不可仰视。”言罢纵身上台,披发仗剑,念动真言咒语,七字灵文,将令牌连敲四下。只见乌云滚滚,四海龙王齐集台前,控背躬身,口尊:“法官在上,令小龙那方使用?”老祖道;“无事不敢冒渎尊神,今有妖仙摆下胭脂阵,阵内四门皆有火坑,借仗众位龙王,按四方行雨,浇灭凡火,以便兵马进阵,不许违命。”四海龙王尊令去了,老祖将旗角下的水缸,用柳技搅了三搅,化一道灵符,放在水中。柳技沾水,望四面八方连洒三次,念动驱雷咒,将令牌敲动,只见隐隐雷声,阴云四起,闪电交加,来了一位雷神。手执金鞭,金面三目,率领一班部下,手举锤凿,脚踏金鼓,齐站台前,口尊“道祖呼唤雷神,何处差使?”叔阳道:“无事不敢奉请尊神,今有玉面妖仙,杀害阴魂,摆下胭脂阵,将乐毅迷困。借仗尊神,至他阵中央,先施雷鞭闪电,震摄一遍,使阴魂妖雾消除洗灭,后使神威击散冤魂,轰倒法台,以便搭救乐毅出阵,不得迟误。”雷神谨遵法旨,率领部下去了。老祖请神已毕,挽发簪冠,下了法台。石秉连忙带了梅花鹿,同归大帐。
天交四鼓,老祖同石秉带了人马,到邹平关北门之外观看,只见四面八方,黑烟滚滚,烈火腾腾,老祖掐诀迭印,仰面朝天,用手一指:“四海龙王还不行雨,更待何时。”言未尽,只见东海龙王探爪,西海龙王喷水,北海龙王眨眼,南海龙王抖鳞,四海龙王各逞手段,霎时间乌云密布,滔滔大雨,尤如倾盆,即时烟消火灭。那雷祖率领部下,大逞威风,雷鞭晃动,霹雳交加,吓得冤魂星散,魍魍潜踪。石秉一见大喜,忙施信炮,先时埋伏大小燕将,一个个带领部下,齐撒龙驹,杀进胭脂阵来。石秉一马当先,黄叔阳催鹿,忙奔阵中,且按不表。
且说玉面妖仙,同着姜豹威正在关中议论军情,只听见胭脂阵中烟消火灭,不觉冲冲大怒:“谁人胆大,破我玄机,定要和他见个高下。”连忙催开梅花鹿,闯入阵来。顶头就看见黄叔阳在阵中驱遣五雷,把阴魂台推倒。妖仙心中大怒,高声大喝:“那里来的泼道,怎敢胆大欺心,擅破吾阵,快通名来。”叔阳答道:“我非别人,乃是乐蓝山四明洞黄伯阳老祖之弟,黄叔阳便是,你不知乐毅乃吾兄长的门徒,你擅便动手,将他打入阵中。吾兄在山那有不知的,他知道岂有不恼的,一恼之间,差我下山破阵。你知我的利害,只该远避藏形,还保全本来面目,反敢耀武扬威,宁不枉送性命。”妖仙闻言大怒:“好野道,怎敢擅发大言,气杀我也。”抡开宝剑,照头就劈。叔阳用茶条杖架开,搭上手就战了十余合,不分胜负。不言二仙大战,且说姜豹威见玉面真人催鹿进阵,他也催开脚力跟进阵中来,只见四面八方,燕将乱撒征驹,临淄的人马不能抵挡,杀得大败亏输。姜帅着了忙,复身出阵,止望上四关调取救兵。石秉当先拦住,大喝;“丑贼休走!”一枪对正心窝刺来。姜帅提刀急还,二人大战,各怀怒气,死命相持,有二十回合,四十个照面。只因姜豹威见阵图已破,无心恋战,虚砍一刀,往下败走。石秉不舍,紧紧追来。
玉面真人正和老祖动手,只见姜豹威败入阵来,燕邦势大,人马一齐拥来。玉面真人着急,将手中蛟龙剑连晃了三晃,口中念念有词,喝一声疾,只见剑尖上卷起一道红光,飞绕十条火焰,竞奔了叔阳老祖。老祖大怒道:“好妖仙,敢用这妖术伤我。”就将茶条杖也摆了一摆,吹口仙气,杖头上卷起一阵狂风,把妖仙剑上火焰倒转回去。妖仙一声怪叫:“好野道,你怎敢破吾法宝。”心中恼怒,仗剑催鹿迎头就砍。老祖执杖相迎,一面招架,一面口念真言,用茶条杖空中一指,大喝“妖仙休得逞强,我已经请得五雷神来了。”言犹来了,只听见四方雷声乱响,震动天地,风婆忙抖风袋,雷母执镜在后,一拥齐奔妖仙。玉面真人见五雷响动,胆丧魂飞,虚砍一剑,催鹿要走。只听见空中霹雳一声,把个玉面真人轰死在地,他现了原形,是一个玉面狐狸。姜豹威被石秉追来,仍然接战。忽听得一声雷响,吓得他撞下马来,被石秉一枪刺死。胭脂阵中,一阵雷声,阴气全消,叔阳老祖同石秉来至陷魂坑,将乐毅扶将起来。只见他面目焦黄,双睛紧闭。叔阳道;“这陷魂坑中有个聚瑰瓶,是你师傅的真魂在内,你可取上来,我好收魂入窍。”石秉即到陷魂坑中,果然看见小小的一个瓶儿,提将起来,送至老祖的面前。叔阳将伯阳与他的一粒炼魂丹拿在手中,令人撬开乐毅牙关,用无根水灌下,把破魂神针托在掌上,念动真言,对准聚魂瓶打去,当啷一声,打得粉碎。那乐毅的真魂往上就起,老祖用仙袍卷住,送入窍中。乐毅真魂复体,又吃了炼魂丹,复旧如初。一睁眼见了老祖,便倒身下拜,尊一声;“师叔打那里来?”老祖就把伯阳老祖打发下山,大破胭脂阵的话说了一遍。乐毅道:“弟子当时进阵也不知这等利害,只闻到一阵腥气,来了无数的佳人,穿红着绿,搽脂抹粉,把弟子缠住了,如醉如痴一般。若非师父相救,弟子决死无疑。”叔阳道:“此乃妖仙摆下的一心迷魂胭脂阵,莫说是你,古今的豪杰进了此阵,那个不怕。不是我遣五雷轰散冤魂,焉能得脱。”乐毅叩头,谢过老祖救命之恩。叔阳道:“如今妖仙巳除,姜豹威已死,高关垂手可得,临淄破在目前。你且回营歇息,贫道就此归山。”乐毅道:“请师叔在营中宽住几日,以尽弟手之情。”叔阳道:“有你的师父在山盼望,不便久停。”吩咐带脚力过来,飞身上了梅花鹿,一道金光,起在空中,冉冉而去。
乐毅叩头送毕,回转大营,升帐坐下,众将俱来问安。乐毅对石秉道:“兵贵神速,今姜豹威已死,关内无主,可连夜攻关,不可迟误。”传令大小三军,遵了号令,结束停当。石秉一马当先,乐毅大喜,催动大队进了高关,来至帅府坐下,恼恨姜豹威摆阵之仇,将他举家良贱大小三百余口尽行抄灭,打开府库,犒赏三军,出榜安民,杀牛宰马,大排筵宴贺功。至次日升座,众将上帐参见,分列两旁。乐毅开言道:“东齐五关,今破其三,尚有章邱、历城未服,两关主将前在法马岭已诛。事不宜迟,若得了这两关,就相离临淄不远了。传令排开大队,就此启行。”三军领命,拨寨起行,一路浩浩荡荡,已经过了法马岭,前哨飞报:“今有章邱,历城两关文职,带有册籍,协同百姓特来迎接,乞令定夺。”乐毅传令,扎下行营,令两关文官进见。不一刻只见文官捧户口民册,百姓拈香,俯伏帐前。乐毅大喜道:“你等官民起来,既知天命,来降本帅,官复原职。传令偏将二员,各领精兵三千,协同文武镇守二关,出榜安民,不许侵扰百姓。”乐元帅嘱毕,吩咐大兵不须停留,直往临淄。
兵行迅速,军士来报,离临淄不过十里,请令定夺。乐毅传下令来;“临淄乃齐国都城,比不得其他外府,选高阜处安营,多栽鹿门。”众军领令而去,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勇乐毅连诛二将 昏闵王误用双奸
诗曰:
天仗宵严建羽旌,春云送色晓鸟啼。
金炉香薰螭头暗,玉佩声来雉尾高。
戎服上趋承北极,儒冠列侍映东曹。
太平时节身难遇,郎署何须叹二毛。
却说乐毅大兵在临淄西门外十里安营,城上门官看得明白,飞报帅府。邹刚闻报,吓得魂不附体,连忙穿上朝服,扳鞍上马。急奔朝门而来。这且不表。
单讲闵王,自从纳了邹妃,火烧南郡王府,日贬三贤,终日昏迷酒色,常在玩花台游赏作乐。不理国政,宠用齐东专权用事。乐毅兴兵伐齐,在界牌关把他儿子齐仲都杀了,那个不知道的。齐东这班奸党,同国丈邹文柬两个执掌朝纲,把那些忠臣陷害,贬的贬,杀的杀,只哄那个昏君同邹妃取乐,由你边报紧急,只不奏闻。文武离心,万民含怨,以致乐毅连下七十余城,毫不费力。这一日,大国舅来至朝门,进三传殿请驾,内侍便问:“国舅有何紧急事,请明白启奏。今日王爷同娘娘在玩花台饮宴,不便去奏。”邹刚道:“有紧急军情,必须面奏,快快去请驾,休得迟误了。”宫人见国舅言语仓惶,也是不教违拗,竟至玩花台奏闻。闵王道:“国舅乃椒房至戚,非系别人,可宣进来。”宫人遵旨,顷刻间将邹刚宣至玩花台,叩头见驾。闵王道:“国舅少到玩花台,孤当赐你一杯。”邹刚叩头有声:“臣有紧急军情,不敢领饮。”闵王道:“就有甚么紧急事情,且吃了这杯酒,再奏未迟。”吩咐宫人斟酒过来。宫人斟上一杯,递与邹刚。邹刚接酒,一饮而尽。邹妃道:“国舅,你也不容易进得宫里,我为妹的也敬你一杯。”邹刚道:“臣有急切之事,待臣启奏过了,再领娘娘的恩赐。”邹妃道:“不必推辞,纵有急切,吃了再说。”叫宫人斟酒过来,邹刚没奈何又吃了一杯。邹刚连饮二杯,俯伏在地。闵王道:“国舅平身,你有甚么事快快说来,孤好同御妻饮酒。”邹刚叩头道:“吾主在上,今有燕昭王差遣乐毅,领兵伐齐,连破五关,下齐七十余城,现今在临淄城外安营,事在危急,伏乞吾主早定大计,社稷有幸。”闵王闻言,只吓得胆裂魂飞,沉吟半晌,对邹刚道:“燕昭是小国之君,乐毅乃无才之辈,他怎么这等猖獗?说不得,全仗于你,你是掌军元帅,又是国舅皇亲,不论御林人马,任你调遣。若是杀退燕兵,孤当官上加官,职上加职。”邹刚叩头在地;“臣今出去挑选人马,与乐毅对敌,吾主还当临朝,与文武商议退兵之计。”闵王道;“孤家知道。”邹刚辞王别驾,出了宫门,急归帅府不提。
且说闵王,在玩花台听见乐毅临城,自觉心中着急,叫一声;“爱妃,燕兵势重,来困都城,到也利害。”邹妃道:“龙意万安,料着乐毅有何本领,谅来边上将帅不肯尽心,以致他侥幸成功,破了五关,猖獗至此。小妃的兄长,文武全才,此去自能破敌,何足为虑。”闵王道;“爱妃虽然言之有理,孤心中到底不安。”传旨宣国丈邹文柬、太师齐东进宫计议。宫人领旨,即时把邹文柬、齐东宣进玩花台。三呼见驾己毕,闵王就问道:“燕昭金台拜将,命乐毅领兵占了五关,连下七十余城,怎么孤家一字也不知道?”两个奸党,叩头在地,尊一声:“吾王在上,堂堂大国,何惧乐毅,不过鸡啄粟,误撞了几口,不知份量,来至都门。正所谓飞蛾赴火,自寻其死。吾主龙心万安,臣等自然调度。”闵王道:“全仗二位爱卿料理,孤当高忱无忧。摆酒过来,我君臣欢饮一番,以畅心事。”宫人不敢怠慢,即时摆上筵宴,两个奸党叩头谢过了恩,就在玩花台陪宴,这且不提。
且说乐毅升帐,发放军情,披挂停当,结束整齐,带领八员偏将,一千军士。石秉当先开路,放炮出营,来至海河吊桥,用刀一摆,八员偏将雁翅排开,传先锋上前讨战。石秉催开脚力,用枪一指:“巡城的小军听着,易州天兵到此,快叫你家昏君早献降书降表,如若推迟,攻破临淄,寸草也是不留。”城中旗牌听得,不敢怠慢,忙报帅府。邹刚闻报,吓得大惊失色,把手一摆,那旗牌归了汛地。邹刚忙问众将:“那位将军出城退敌,建立大功。”只见一将挺身而出,应声愿往。邹刚望下观看,认得他是胞弟邹谏。邹刚道:“贤弟你要临阵,却要小心着意,本帅与你掠阵。”邹谏道;“不劳贤兄吩咐,愚弟知道。”言罢转将下来,披挂停当,结束齐整,提斧上马。邹刚带领八员偏将,五百军兵,展一杆飞虎帅字旗,放三声动地惊天大炮,兄弟二人,一辔头闯出城,来至海河吊桥。邹刚收住坐骑,叫一声“贤弟小心仔细。”邹谏应诺,一马撞过吊桥。乐毅正在观望,听见炮响摇旗,举目一看,见一员大将,头带金盔,身披龙鳞甲,手执钢斧,飞马而来。就催骑迎将出去,高声大喝:“齐将慢来,通名受死。”
邹谏正然催马,忽见一将,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看罢,用斧一指;“燕将向我的威名么,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祖居东齐郓海临淄,闵王驾下称臣,官拜总兵之职,国舅二皇亲便是。”乐毅闻言,大喝一声;“原来你就是奸党之子,想你这奸党父子,专权误国。我初次投齐,你这班奸党诓奏昏君,将我打了四十棍,至今此恨难消。今日本帅特来报仇,你知我的利害,应该早献城池,将功赎罪。怎敢胆大包天,还敢出来迎敌。”邹谏大怒道:“你就是反齐的乐毅么,量你有多大的本领,妄自逞强。”乐毅大叫道:“好奸党,休得大言,看本帅取你狗命。”一抖丝缰,舞动钢刀,比闪电还疾,看准邹谏的顶粱骨,一刀挥来。邹谏举斧,急架相还,抡开斧照着乐毅的顶粱就劈。二马盘旋,刀斧并举,一场大战,舍死忘生。战有十余回合,乐毅虚砍一刀,往下败走。邹谏不知是计,催开坐骑,随后赶来。乐毅回头一看,满心欢喜,就把雁翎刀拖着,颠着马飞跑。邹谏怪叫如雷,大叫:“反贼往那里走。”加鞭催马,赶将下来。赶得二马嘴尾相连,正欲举刀,乐毅旋过马来,一声大喝;“好小辈,看我兵器到了。”把刀往上一举,使一个泰山压顶的架势,砍将下来,给他一个措手不及,将邹谏劈于马下。
邹刚一见,大惊失色。一马当先,大骂:“反贼休得猖狂,看本师取你的首级,与我胞弟报仇。”乐毅闻言,用刀一指:“来者何人,刀下不死无名之鬼,通你的名来。”邹刚大怒道:“原来反贼不认得我,我乃东齐闵王驾下官封正总兵国舅大皇亲,你老爷姓邹名刚。”乐毅闻言大怒;“原来狗党狐群,都是一类,我和你仇人相见,份外相着。你往那里走。”抡动雁翎刀就砍,邹刚用刀架过,火速相攻。一个心怀愤怒,一个与弟报仇。恋战盘旋,不分胜负。邹刚虚砍一刀诈败而走,乐毅大喝:“好奸党,你往那里走,务要赶上活捉。”一催马,跟将下来。邹刚回头一看,这反贼赶来了,心中暗喜,就把手中的大杆刀倒拖在马后,刀尖朝上,那马就跑得迟了,假意的盔斜甲歪,装出匆忙光景。乐毅看见,心中自思;“这奸贼明明的要使拖刀计害我,我方才计用回马刀斩了他兄弟,他如今止望一报还一报,我如今将计就计,把他斩于马下,有何不可。”想定主意,在鞍轿上摘下竹节钢鞭,并在刀上,名为叶里藏刀,催马追赶上来。那邹刚的马故意走得慢些,只一赶就赶个二马嘴尾相连。邹刚满心欢喜,旋转回马,一声大喝:“反贼看我刀来砍你。”把刀一举,反攻下来。乐毅是有心防备,左手的刀叮当一声架开,右手的鞭跟将进去,明晃晃一根竹节钢鞭,竟奔顶门而来。响亮一声,打破了头盔,碎了天灵,栽于马下。石秉招动军将,大杀一阵,齐兵不能抵挡,败回临淄。乐毅枭了二将首级,回营号令,大排筵宴庆贺不提。
却说邹文柬,正在府中盼望他两个儿子上阵的消息,只见蓝旗来报:“二位国舅战死沙场,俱丧乐毅之手。”国丈闻言,吓得身不摇自颤,体不热汗流。大骂:“乐毅狠毒之徒,绝我邹门后代,此恨难消。”正在痛哭伤心,悲哀惨切,蓝旗来报:“城中兵无主帅,三军生变,众将离心,城上无人把守,又有燕将在外讨战。若是无人拒敌,就要攻破城了,乞太师爷早早定夺。”文柬闻报,吓得魂不附体,醒定多时,慌忙勒马入朝,至金门之外,双膝跪下,俯伏尘埃。守金门的内侍忙问:“老皇亲有甚么紧急事情,在此跪门?”文柬道:“借仗中贵转达圣上,就说我邹文柬有紧急军情特来跪门请驾。”内监闻言,不敢延迟,急至昭阳院跪奏:“国丈在金门请驾,乞旨定夺。”闵王道:“他有何紧急,特来跪门?”邹妃道:“想必为乐毅之事。”闵王道:“传旨宣太师进宫。”内监领旨,不一时把文柬宣进昭阳。三呼见驾。闵王看见国丈面带惊疑,举止失措,便问;“太师有甚紧急之事,这等仓惶?”文柬叩头,流泪满面奏道;“只因乐毅兵困临淄,臣二子出敌,俱丧于反贼之手,现今又来讨战。军无主帅,兵变将离,都城破在旦夕,乞吾主早定大计。”奏罢,痛哭不已。
闵王大惊道;“太师请出殿,听候孤临朝,集众臣公议。”言罢,出宫升殿。净鞭三响,丹墀之下,不见一人上朝。闵王着急,眼望太师道:“孤今升殿,文武都不来朝,却是为何?”文柬奏道:“想不是临朝的时候,文武不知驾登九五。”闵王传旨,再擂龙凤鼓,大敲景阳钟。钟鸣鼓响之后,不过齐东这一班奸党十余人,跪下三呼见驾。闵王大惊,口称太傅:“齐东先生,满朝文武都往那里去了,为何只有你们这几个见孤?”齐东奏道:“只因乐毅兵困临淄,我国兵败将亡,三军无主,众将离心,满朝文武逃亡殆尽,故此只剩下臣等数人。”闵王大怒道:“养兵千日,用在一朝。今日兵临城下,将至濠边,这便如何?”君臣正然议论,忽听炮响惊天,声震殿廷。吓得闵王战战兢兢,口称:“众卿,那里炮响,这等猛烈?”齐东道:“此乃乐毅攻城,军威凶猛。”闵王惶恐道:“这事紧急,可有甚么妙计良策,退得燕兵?”文柬奏道:“如今文武们也走了,三军也散了,要退燕兵,除非吾主亲自上城,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可将内库钱粮,抬至城上,招募民壮守城,然后求救他邦,庶为上策。”闵王点头:“国丈太师此言说得有理。孤当传旨,开了内库,抬银十万上城,命太傅料理。如有壮丁情愿出力守御都城者,每名赏给元宝一个,务宜尽心办理,不可克减。”齐东叩头领旨,押着银子招兵去了。那闵王心中害怕,叫一声:“国丈皇亲,可陪孤家上城去,一来招兵,二来看看贼的势焰如何。”文柬道:“吾主上城,臣当保驾。”内侍扶闵王上了逍遥马,文柬出朝上骑,君王勒马,内侍拥簇着来至城上,下骑。齐东跪迎奏道:“军情紧急,文武三军尽皆逃散,眼见得招兵有限,都城倾刻难保。依臣愚见,吾主亲自与乐毅讲和,他若依允便罢,若不依允,把免战牌挂将出去,回朝挂榜招贤,再议退兵之策。”闵王道:“太傅言之有理。”闵王领文武来至敌楼,支起悬空板,挂起避箭牌,伏在垛口,闪目往下观看。只见易州人马推山塞海,密密腾腾,把一座临淄城困得水泄不通。闵王在城上止望要与乐毅讲和,不料乐毅挥动三军,望着城上炮打箭射,吓得不敢出头。那八个守城的老弱残兵,渐渐也要退了。
闵王见事不谐,传旨将免战牌挂将出去。乐毅看见,心中大怒;“好昏君,死在旦夕,怎敢用免战牌为缓兵之计!”一伸手打兽壶中拔箭,飞鱼袋内取弓,箭搭上弦,一撒手把个免战牌射得粉碎。旗牌转上启奏;“乐毅不依,将免战牌射碎了。”闵王大惊,吩咐再挂。军校又将免战牌挂出。乐毅见了,又是一箭射破。话不多赘,乐毅连箭射五道免战牌,吓得闵王心胆俱裂,魂魄飞扬,慌出敌楼上马,文武保驾,下城回朝升殿,眼中挥泪,口称:“太傅,乐毅攻城至急,战又不能,守又不可,算将起来还得太傅退敌方好。”齐东忙着叩头有声:“自幼未习弓马,焉能临敌,求吾主另遣能人出去,或者可以退得。“闵王道:“满朝文武已经走散,那里还有尽忠报国之人。你乃孤之心腹,官居太傅,想当初驱逐乐毅,也是听信你等谗言,方有令日之祸。你若不去,再有何人。”齐东叩头道:“臣委实骑不惯马,拉不开弓,去也无益。”闵王道:“孤也不差你去上阵,只烦你出去同乐毅讲和,他若肯退兵,孤当裂土分疆,报答太傅之功。”
齐东见闵王主意差他讲和,不敢推辞,只得叩头领旨,辞了出朝,回归府第。闵王袍袖一展,驾退回宫,按下不提。
且和齐东回府,心中暗想:“乐毅兵强将勇,连下我国七十余城,现今临淄亡在旦夕。我在朝上没有甚么美名,料然忠臣数不着我。如今乐毅攻城紧急,昏君叫我出城去讲和,我想都城目下雄兵也没有了,文武也走了,朝不保暮,何不做个人情,暗暗献城,为进身之计,还保得自家性命,免得破城之日玉石俱焚。”想定主意,扳鞍上马,带领从人,竟出西门,往前伸马。这话不讲。
乐毅连碎免战牌五道,就知城内空虚,差遣石秉攻城。这石秉率领人马,竖云梯,架火炮,擂鼓摇旗,正然攻城。只见临淄西门大开,石秉心中思想:“必有敌将当先。”看看不见展旗放炮,只见一位文职头戴乌纱帽,身穿大红袍,骑着一匹白马出来。石秉看罢,用手中银枪一指,高声大喝;“甚么人胆大包天,你此来想要死还是要活。”齐东闻言,只吓得马上打战,连忙控背躬身,尊一声:“将军息怒,小官系临淄闵王驾下称臣,居太傅并侍讲之职,小官姓齐名东,今奉闵王差遣,要请昌国君讲话,敢烦将军转达。”石秉道:“你家昏君有甚么言词,只管说来,我家元帅也不易与你相见。”齐东道:“烦将军转达元帅,就说齐东要见,有机密相投。”石秉道:“你且少待,等我去与你通禀。”言毕圈回脚力,至辕门下马,上大帐参见元帅,备述齐东求见之意。乐毅闻言大怒;“传令与我把奸党拿来,报泄仇恨。”
石秉谏道:“元帅暂且息怒,来将有一言告禀。自古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方今临淄亡在旦夕,闵王出于无奈,才遣奸党出来,他此来定然与元帅讲和,元帅何不将就计,耍破临淄只在此人身上。等事成之日,拿了闵王,一并报仇,未知此计可行否?”乐毅闻言,心中大喜:“贤徒此言有理,既然如此,你今出去把奸党请进来,看他有何话说。”石秉领命,出离营门,那齐东见石秉回报,心中疑虑,未知是吉是凶,战战兢兢,在军前等候。不多时,只见石秉出营,满面陪笑道:“将军可曾与小官回禀?”石秉道:“我已说过,元帅有令,不便与你阵上相见,请进营。”齐东道:“莫非你元帅有诈?”石秉道:“我家元帅忠义待人,不必猜疑。随我来。”奸党无奈何,跟随石秉进了燕营。弃蹬离鞍,至大帐倒身大拜,口称:“昌国君在上,小官齐东参见。”乐元帅连忙站将起来,说道:“太傅请起,看坐。”齐东道:“昌国君在上,下官不敢坐。”乐毅笑道:“太傅是临淄大臣,我乃易州一将,当为宾主,但坐何妨。”齐东告坐,茶罢,元帅开言道;“燕齐两国为仇,太傅到来,有何见教?”齐东打恭道:“只为闵王无道,惹动干戈。元帅兴义师吊民伐罪,下齐七十二城,人力不至于此。一来元帅虎威,二来齐国福尽。吾主今日悔过,特差小官到军前,情愿割地求和,休兵罢战。特求昌国君允准,实生民之幸也。”元帅闻言,笑道:“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老太傅堂堂大臣,岂不知时务乎?我乐毅提一旅之师,下齐城七十二座,天时可知。闵王酒色昏迷,民心离散,人事如此,尚有何词。”未知齐东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破临淄乐毅洗宫 就杏林邹妃碎剐
炎精四百欲凋残,痛恨当年却帝垣。
禁宫经营请妇寺,团扇忙扇半衣冠。
祸执倚仗苍冥酷,持事艰危野老看。
为笑满轮初下日,分明草泽正惟肝。
却说齐东到燕营求和,乐毅大笑道:“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今闵王酒色昏迷,民心离异,人事如此,尚有何词。”齐东就地一恭道:“承元帅抬爱,虽然如此,下官还有一计。”乐毅道;“太傅有何计议?”齐东道:“下官奉旨出城,原为与元帅讲和而来。求元帅暂撤人马,到数里之外安营,待下官进城复旨,只说元帅允和,下官诓些金银财宝出来,三更天之时,只看西门火起为号,元帅领兵进城,将财宝献与元帅,表下官一点孝敬之心,未知台意如何?”乐毅道:“如此足见太傅的真心,就此退兵十里。”两家商议已毕,齐东告辞出营。乐毅即时传下号令,退兵十里安营。此言不表。
且说闵王,散朝回营,邹妃接驾闵王昭阳坐下。闵王长叹道:“当日乐毅投齐,孤因听信你的言词,将他凌辱,逐出境外。孰知乐毅今日提兵前来报仇,目下社稷不保,孤有何面目见先王于地下。”邹妃连忙跪下奏道:“兵临城下,寇至濠边,抱怨小妃也是无益。想当初虽然是小妃挑唆,也是吾主的主意,如今事已不保,或者招兵,或者遣将,商议国事要紧。”
闵王摇手道:“不中用了,孤家将十万金银上城招兵,每个垛口放个元宝,并无一个上前。无奈才遣齐东出城,与乐毅讲和去。”正然议论,有官来报:“齐东太傅在宫门候旨。”闵王连声“快宣进来”。齐东跟旨至寝宫,龙凤帘外跪下:“吾主在上,臣齐东复旨。”闵王道;“先生请起,讲和之事何如?”
齐东叩头道:“托吾主的洪福,臣出去与他讲和,起初他不允,被臣甜言蜜语,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他回心转意,现今退兵十里安营,听候我主定夺。”闵王大喜:“难得太傅尽心报国,事平之后,即当官上加官,以旌有功。”吩咐宫官开库,打点黄金五万,白银十万,彩缎二千,锦缎五千匹,与太傅送至燕营。闵王见齐东领了财宝去,龙心欣悦。邹妃叩头贺喜,吩咐摆宴:“在玩花台与吾主吃个长夜之欢,以消从前之闷。”不言君妃乐饮。
且说齐东,将金银抬到府中,暗传号令,点起家将二百名,各备火绳硫磺焰硝,三更时分,西门放火,准备接应燕兵入城。时当日落西山,金乌西坠,乐毅到了三更时候,暗传号令,人尽含枚,马皆勒口。掩旗息鼓,东奔临淄城下,专等西门火起,里应外合,准备攻城。齐东此时,早已来到敌楼,看见乐毅的兵马到了,就时放起火来。大开西门,乐毅领着军将一拥而入。那闵王同邹妃尚在玩花台开怀畅饮,正然欢笑之时,忽听得大炮连天,惊得面如土色。忙问左右,“那里放炮?”邹妃道;“想必燕营撤兵,吾主不必惊慌。”连忙取酒,双手高擎,尊一声“吾主,小妃敬酒。”闵王道:“孤这会心神不安,懒得饮酒。夜已三更,梓童陪孤安寝,明日尽欢罢。”邹妃满面陪笑道:“吾主既不耐烦多饮,看小妃薄面,只用此杯。”闵王强不过,接酒在手,正当杯到唇边,咕咚一声,大炮惊天,把个昏君吓得浑身打战,手一撒,金杯落地。
闵王道:“这时候那里来的炮响?好不利害,莫非其中有变?”邹妃未及回言,宫人慌慌张张跑来奏道;“了不得了,正西上火起。”闵王同邹妃连忙离坐,宫人推开隔扇,君妃二人凭着栏杆观望。只见腾腾烈焰,隐隐闻有喊杀之声。闵王着惊道:“这火来得跷蹊,不像民间失火,好似攻城放火的光景。”言尤未了,听得宫人乱喊:“不好了,燕兵攻进城来,杀到朝门,我们快逃命罢。”闵王闻言大惊,吓得周身是汗。
只见邹文柬飞奔前来,跑得气喘喘,闯至玩花台连呼主公。闵王一见,忙问;“老皇亲为何这等慌张,为甚么西边失火了?”文柬道:“王爷还不知道么,燕兵已经入城,杀到午朝门来了。”闵王道:“齐东拿着金银财宝,已经讲和,怎么又有燕兵进城?孤家就不明白了。”文柬道:“吾主还不知,齐东是个奸佞之徒,假以讲和为名,实为卖主求荣,私开西门,招引燕兵。如今大势已去,快快定夺主意要紧。”君妃二人着忙说道:“这事怎了,国丈有何妙计退得燕兵,孤不敢忘恩。”文柬道;“兵到午门,还有何计可施,依臣愚见,三十六着,走为上着。”闵王道;“往那走?”文柬道:“燕兵初到临淄,不过在民间劫掠,吾主急速出了后宰门,混乱出城,逃至他邦外国,借兵报仇,再图恢复。只有此计为便。”闵王道:“事已至此,孤家也出于无奈,只是这些三宫六院三千粉黛八百娇娥能带着走才好。”文柬道:“主上说的是什么,逃难的勾当,只好一君一后,老臣保驾,改换衣装,悄悄出城还怕有人识破,若带了这些宫娥彩女,拉拉扯扯,莫说要走天涯,就是都门也出不去。”闵王道:“把这些宫女安顿在那里?”文柬道:“由他各自逃生,那里还顾得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