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春秋 - 第 3 页/共 7 页
天色将晚,小主便问路旁行走的人道:“此离大龚家庄还有多少路?”过客道:“不过十零里。”小主道:“还可以赶得么?”那人道:“走快些就得,慢些就不得了。”小主闻言,心中暗喜,说不得了,受些辛苦,寻个安身之处,迈开龙步就走,走得气喘吁吁,早看见一座高庄,人烟凑集,便问:“列位乡亲,这处可是大龚家庄么?”居民道:“此处就是了。”小主心中暗喜,进了龚家庄,观看热闹。刚刚日落西山,小主暗想:“我那去世的娘娘,嘱我到龚家庄,如今到了,又不知叫我投那一家好?如今举目无亲,那里找寻安身之处。”想罢,心中苦痛,在路旁大哭起来。早惊动众街坊,围了上来,这个说,那个问,纷纷乱乱,小主愈觉伤心起来。不言众人在街坊围看。
且说龚家庄有一员外,年老有慈心,人称龚长者。那日在人家赴席回来,在十字街门行过,看见众人围着,这员外也向前问道:“列位看什么闹,等我也看看。”众人回头,看见是长者,忙答:“员外请看,不知那里来个小孩子,正此啼哭。”员外分开众人,把小主看了一面,但见眉清目秀,齿白唇红,天庭饱满,地角方圆,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员外看见,心中大喜:“好一个有福气的孩子。”员外满睑陪笑,将手拉住小主的手,口称一句:“小相公,你家住在何处,姓甚么?为何不回家,天色黑了在此啼哭?说与老汉知道。”小主抬头一看,见一老者,须眉皆白,心中自想:“这老头儿亦知礼,尊我一声小相公,不似别的村夫,开口就叫小孩子。”小主止住泪,叫一声:“老翁,我姓田,家住临淄坡。只因我父亲宠爱副室,将我生母暗害,又三番两次图谋于我,故此逃奔出来,如今到此投奔无门,不觉伤心流泪。”说罢,又哭起来。
员外闻言,点头嗟叹道:“我老汉年迎六旬,想我要个孩子比登天还难,人家有这样好的儿子,又听信小老婆之言,把他刻薄,撵他出来,到此飘流,岂不遭塌了。”便又开言,口称:“小相公,你今无处安身,何不跟我回去,食现成茶饭,住上一年半载,有人来找便罢,若无人来找,把你做义子,你心如何?”众人说:“好好,若员外收留,这是小孩子的造化了。”
小主道;“若得老翁收留,感恩不尽。”员外道:“既是情愿,就跟我来。列位,有人来找,说在老汉家中。”众人道:“员外放心,有我等做见证。”员外辞别了众人,往家中而来。不一刻到了庄门,员外说:“小相公,你在此等候,我进去着人出来请你。”言罢,直往后边,到了卧房。这年高的人吃了几杯酒,忽然酒涌上来,头重脚轻,一阵昏迷,倒在床上,呼呼睡着了,老安人见员外酒醉,不敢惊动,这且不言。
单讲殿下在门外,等了多时,不见有人出来,心中疑惑:“难道这老头儿哄我不成,为何许久不见出来,敢是忘了。”小主满心疑惑,楼鼓已起初更。等得无影无踪,小主道:“不好了,再迟一会,闩上大门,就无处安身,何不先走进去。”
主意已定,迈步进了大门,往里而行。黑影里过了甬道,只有一个大门,是一个喂牲口的棚,小主转身奔往牲口猢,看见骡马成群,都在吃草。往里一看,再见一个空棚,并无牲口,里头有好多乱草。小主道:“我何不在此棚上权睡。”想罢,跨上棚,将草扫开,一时困倦,倒下就睡着了。
且说龚员外有一女,名唤金定,是上天月孛星临凡,与孤存五百年前结下姻,命中有昭阳之份。那日小姐正在香房安寝,正当三更时候,家宅六神、灶君土地各个着忙。真命天子来至家中,孛星不能仪门之外这处(原书至此缺)
第六回 龚家庄孤存封官 临淄城孙膑劝父
诗曰:
青门路接风,涧草自迎香。
文投北斗城,此日侍臣将。
却说龚金定着丫鬟掌灯,前往马棚。腊梅,丹桂引路,相离马棚不远,腊梅怪叫火起。小姐连忙抬头观看,大怒道:“讨打的丫头,火在那里。”众丫头道:“刚才果然有火光,怎么一会子就熄了。”小姐闻言,低头自思:“红光出现,定是贵人无疑。”吩咐丫鬟:“快些引我进马棚。”梅香扭着头,满口抱怨道:“小姐敢是疯了,半夜三更,进马棚做甚么。快快的掌着灯。”进了马棚,只听得连声响亮,梅香着惊道:“怎么满天星斗,那里打雷?”小姐笑道:“不是打雷,到是马棚有人打呼。”梅香道:“那里有这等大呼。”小姐道:“顺着呼声寻去。”梅香提灯,寻至马槽边,把灯只一照,吓得倒退数步。小姐道:“有甚么?”梅香忙答道:“不知何故,有个孩子在一槽里睡觉。”小姐道:“是谁家的孩子?”梅香道:“我家并无这个孩子,不知那里来的。”小姐道:“你们与我悄然,待我来看看。”小姐来到槽边,梅香把灯笼高高举起,照得明亮,小姐将殿下仔细端详,好一个福相孩子,齐整不过。小主在马槽里,翻身猛然睡醒,睁开双眼,看见灯火辉煌,四五个女子同在。吓得胆战心惊,一转身爬起来,坐在槽里,只是发呆。小姐开言道:“你不必害怕,可将始末情由,实在说出来,还有商量。若是隐藏,将你送到当官,性命难保。”小主闻言,吓得魂惊千里,眼流珠泪,口称:“姐姐在上,我本龙生凤养,不是民间之子。祖居东齐临淄,春王是我祖,闵王是我父,我是孤存东宫太子。只因父王宠信奸妃,将我国母送在绞连宫绞死,又在御花园将我陷害。感得南郡王神风相救,故此逃生在外,已经五载,受尽万苦千辛。今日误入府中,乞为覆庇,感德不浅。”小姐闻言,双膝跪下,尊一声:“千岁,臣女龚金定肉眼凡胎,不知千岁驾到,伏乞宽恕慢君之罪。”小主慌忙眺出马槽,一仰手扶起来道;“姐姐,不知者不为罪。”小姐谢恩起来,吩咐梅香引路,请千岁驾到香闺。小主扶定小姐,携手相搀,往后堂而来。四个丫鬟暗笑:“我家小姐着了鬼迷,不知那里来的一个小孩,认做千岁,也不害羞,把他招进香房,不知干甚么勾当。”
不言丫鬟暗笑,再说小主来至房中,只见屏开孔雀,鼎列商彝,四壁图书,堆积两边,花卉排层。小主暗赞,好幽雅的香房,名符其实。小姐护殿下进内室,居中坐下,叩头参见。口尊:“千岁在上,民女接驾不周,罪该万死。”殿下笑道;“罪从何来,免礼平身。”小姐俯伏在地,尊一声:“千岁王爷,民女虽然貌丑不堪,也是民女有福,幸得千岁驾到寒门。千岁日后回朝称尊,封民女在那一宫?”小主道:“我虽是一个皇子,现今不得帝,在外走国,我有帝王之分,你就来我与你封宫。”小姐叩头道:“千岁明见万里,虽然目下是个潜龙,到底是龙子龙孙,江山有份,他日南面称尊,那时就有三千粉黛,八百娇娥,那时可还记得龚金定这般情由。今日预讨封号。正所谓闲时讨官急时用,久后方不更改。”小主道:“姐姐请起,我若有日为君,封你为昭阳正院,同掌山河。”小姐叩头谢恩。
四个丫鬟在旁伺候,见小姐讨了封,众人暗暗商量:我们从小伏侍小姐一场,今日小姐封了正宫,何不顺便也讨他一宫,做个偏妃也是好的。商量已定,先是玉兰、荷花两个丫鬟,双膝跪倒,尊一声:“千岁在上,奴婢们胆大,也求千岁大小封个宫院。”小主见两个丫环讨封,就问:“你两个叫甚么名字?”“奴婢叫五兰,他是荷花。”千岁看玉兰生得面如傅粉,齿白唇红,那荷花胜似桃花,眼如秋水,年纪不过十二三岁。小主开言道:“你二人起来,我若南面为君,封玉兰为东宫偏妃,荷花为西宫偏妃,与昭阳同享华富贵。”玉兰荷花叩谢,蜡梅、丹桂都来讨封,小主封丹桂为贵妃,丹桂叩头谢恩,起来站在一边。单剩下腊梅跪在地下。小主看见这丫头,生得浓眉大眼,黄发蓬松,一双大脚,四扇板牙,心中暗想:“这般模样,也要讨封,好不害羞。”那腊梅跪在地下,只是叩头道:“奴婢虽然貌丑,好歹也要求千岁封一封。”小主暗笑:“你这副嘴脸,封在那一块才好?也罢,我且混他一混。”开言说道:“你叫是甚名字?”“奴婢就是腊梅。”小主道:“我就封你在昭阳扫地官。”腊梅叩头起来,小姐见殿下封官已毕,尊一声“千岁可曾用膳否?”小主道:“实不相瞒,早上得了一口饭,直到如今未见米粒。”小姐吩咐丫鬟,快去备办洒筵,与千岁享用。这且不提。
且说龚员外酒醉,直睡至鸡鸣方醒,伸伸腰,“好睡呀。”浑身衣服末除,一脚把安人蹬醒。安人道:“员外今日好醉,怎么衣服也不脱,直睡到这时候才醒?”员外道:“我醉了事小,却误了一件大事。因昨晚散席,经过街坊,带了一个小孩子回来,安人可曾见么?”安人道:“我未曾见。”员外道:“绝好一个孩子,我叫他坐在门外等着,不知他如今在不在了?”安人道:“半夜三更,知道那里去了。”员外吩咐一个老梅香:“你出去开大门看看,若是这孩子还在,可领他进来。”老梅香领命,携着灯笼往外而去,不多时转来回话:“员外安人在上,大门外并无孩子,到是姑娘房中有一个。”
安人大喝道:“好贱人,满口胡言,姑娘房中有个甚么?”老丫鬟道:“安人息怒,奴婢方才听见姑娘房中热闹不过,在门缝里窥看,只见房中灯烛辉煌,小姐陪着一个孩子坐在床上叙谈讲话,众丫鬟在那里做菜呢。”安人闻言大怒,对员外道:“你这老头儿,酒醉糊涂,把孩子带来家中,惹是招非。如今跑去女儿房中,男女混杂,成何体统。都是你这个老糊涂做得好事,倘被外人谈论,清浊难分,你我怎么见得人。”员外听罢,痴呆半晌,方对安人道:“此事未知真假,何不叫女儿唤问个明白再作主意。”安人道:“也罢。”吩咐老梅香;“且把玉兰、荷花这两个丫头叫审问一番,便知分晓。”老梅香领命,去了多时,把丫头带到内室。员外一见大怒道:“好贱婢,终日陪伴小姐,干得好事。你只实说,房中那个是甚么人?”安人道:“臭丫头,若不依真实说活,都要打死。”玉兰、荷花吓得抖衣而战,口称:“员外安人不必动怒,此事与奴婢无干,只因小姐昨晚三更得了一梦,梦见神圣来到香房,报称有真命帝王现在我家,今在马棚之内。小姐醒来,半信半疑,就叫掌灯,领奴婢等前往观看,果见红光罩体,鼻息如雷,小姐盘问来由,方知是春王之孙,闵王之子,乃是当今守阙殿下,却被奸妃所害,逃出在外,虽然日下是个潜龙,日后应为帝王,故此小姐请到房甲,蒙殿下圣恩,预封为昭阳正院,奴婢等亦得了东西二宫。员外安人将就是皇亲国戚了。”两老闻言喜悦,员外对安人道:“王驾降临,就该迎接,如今你我不可迟延,快些前去见驾。”遂命丫鬟,先行通报。两老急急忙忙来到香房,见了小主,双膝跪下,口尊:“千岁,小老儿肉眼无珠,不知千岁驾临,多有冒犯,恳乞赦免小老之罪。”小主道:“此二位是何人?”金定跪下道;“是民女的父母。”小主道:“原来是国丈皇亲,不知者不罪,请起相见。”两老儿叩头谢恩,站将起来,旁边坐下。只见摆上肴馔,丫鬟执壶,小姐奉陪,十分恭敬,这且不提。
两老喜欢不尽,安人道:“女孩儿福大,就得配储君,不过一个女婿怎么在我家中?”员外道:“人多口杂,不必张扬,外人闻知风声,说我家隐藏殿下,惹祸不小。不如将后头五间房子,幽僻不过,叫人收拾出来,只说与女儿做卧房,将南头那一间用木板片隔断,只留一个小门,殿下白日在里面藏身,只在五间房内行走,方为妥当。你只打点绸缎,与他两人做衣服。收拾停当,就在新房内成亲。”那富厚之家,做事容易,不消几日,诸事打点齐备,拣了吉日良辰,将小主和金定送入洞房,合卺交杯,共成花烛。这五间房就是小主养老宫一般,自在逍遥,才得了安身之处,按下不表。
且说保定府易州燕山,燕丹公主闷坐银安殿上,想起第三子孙膑,不觉潜然下泪:“想我十月怀胎,三年乳哺,非轻易抚养成人,虽然孙龙、孙虎在于膝下,惟是孙膑远离眼前,怎不令我挂念伤心。可恨驸马,当日糊涂,绝不该逞能恃势,领兵攻伐临淄,可恨钟国母,大显神通,杀得孙操大败,活捉都尉回营,定要我第三子孙膑归附齐国,方肯罢兵和好。都尉无奈,把三个月血胞的孙膑付给与他,他今长大成人,娶媳妇苏氏琮美,官封南郡王,惟是数十年来不能相见,皆由驸马当日之错,真令我终日挂怀,伤心惨切。”贵人正然想着怎能得见孙膑,孙操看见,口称:“公主何故伤心下泪?”燕丹道;“你我有几个儿子?”孙操道:“二个,孙龙,孙虎现在朝中为官。”公主道:“第三子孙膑呢?”孙操满面陪笑道:“在齐国临淄闵王驾下。”燕丹道:“自己的儿女不能够二窝三处,到教他离乡别土,在外国称臣,于心何忍。”孙附马道;“公主不必伤感,明日去奏明当今,领支人马,再上东齐临淄,务要我的儿子孙膑回来,与贵人见面。”燕丹道:“你要了二次,不见要来。这次倾兵去,定要要来。”孙操道:“事不过三,此去一定要了儿子回来。”言论之间,天色已晚。至次日,燕昭王设朝,殿头官宣旨:“有事出班启奏,无事卷帘散班。”只见班中闪出一位大臣,上殿相参已毕,昭王认得是孙操,乃问道:“孙都尉见孤何事?”孙操叩头道:“臣有本章呈览。”内侍将本接来,铺在龙案之上,昭王阅毕,开言道;“都尉既然还要请兵到临淄去讨孙膑,孤当准本。”即令下校场点齐三万人马,任凭都尉择吉兴师。孙操叩头谢恩,昭王袍袖一展,群臣皆散。
且说孙操,出了午门,回燕山府见了公主,就说了兴兵伐齐,主上准本,刻下就要动身。贵人道:“都尉须要小心,必要得三子回来才好。”孙操道:“公主放心,此番誓不空回。”说罢,即出银安殿,命传鼓聚将。只听得聚将鼓打得如春雷一般,霎时这些大小将官,披挂齐整,鱼贯而入,上殿打参。孙操拱手道:“众位将军,今日本帅请旨领兵伐齐,要将我三子孙膑要回来。此次兴师,全仗众位劳力齐心,与本帅效劳。”众将一齐打拱:“愿随都尉指挥。”众将辞退,各去准备。孙操即时上马,带领二子孙龙、孙虎下校场,人上挑人,马中挑马,拣选精壮共三万,俱各齐备。择吉兴师,辞别王驾,人马出离燕山。三声炮响,人马走动,滔滔如波涌一般,竞奔东齐大路。行径数日,一路无词。前哨飞报:“大兵不可前进,已经相离临淄不远,乞令定夺。”孙都尉传令安营,扎下大寨不提。
且说临淄城,管门官探知燕兵大至,紧闭城门,飞报帅府。苏代闻报,传令;“众将上城,严加防守,待本帅往南郡王府商议,自有退兵之策。”众将领兵,出了帅府,各守汛地去后,苏代吩咐:“打道到南郡王府。”孙亚父迎至银安殿,礼毕坐下,口称:“叔父先锋,有何吩咐?”苏代答道:“原来王爷还不知道么?今有易州燕山王爷尊公孙都尉,无故兴师犯齐,现在城外安营。此一来又有一番恶战,特来与王爷商议,以便启奏,发兵讨敌。”亚父答道:“原来我父领兵来此,叔父不必着急,也不用你启奏,你只上城防守,待我进城面君。”苏代道:“事不宜迟,全仗王爷鼎力。”就此告辞,回归帅府,披挂整齐,策马上城,吩咐军兵严守垛口,预备灰瓶石子。
不言苏代守城严密。只说孙膑入朝见驾,行礼已毕,闵王问道:“亚父见孤有何启奏?”孙膑叩头道:“臣该万死,今有臣的父兄,领兵而来,到了都门,不敢不奏,乞吾主龙意定夺。”闵王闻奏大惊:“兵临城下,将至濠边,亚父有何高见,善退敌兵?”亚父奏道;“龙意万安,既然臣父领兵而来,若是出兵对敌,有伤两国之好。待臣亲自出城,面劝孙都尉,罢兵回燕,方为两善。”闵王大喜道:“全技亚父调停,孤专候佳音。倘能善退燕兵,社稷之幸也。”孙膑谢恩出城,回归王府,装束整齐,手提沉香拐,跨上青牛,离却南郡王府,竟上临淄城,按下不提。
且说孙操离城五里安下营寨。到了次日,顶盔束甲,提枪上马,带领军兵五百,八员偏将,孙龙、孙虎二子保着都尉,三声炮响,二杆绣旗,排开大队,乱撒征驹,来至海河吊桥,令军高声讨战:“巡城的将官听着,今有孙都尉在此讨战,只教你国君臣,把孙膑送将出来,万事皆休,若是迟延,杀进城来,玉石皆焚,后悔不及。”孙亚父听得,随上脚力,炮响出城,直望吊桥而来。孙操抬头,观看来将:豆青袍,鱼皮靴,架拐骑牛。“这不是那逆子来了么?但不知是跟我回去,还是前求对敌?”随即迎上前去,用金枪一指,高声喝道:“来的是逆子孙髌么?”亚父抱拐陪笑,口尊:“老父在上,不肖孙膑,甲胄在身,不能下骑与老父叩头,望乞恕罪。”都尉听罢,蚕眉倒竖,虎目圆睁:“你这逆子,既来见我,好好跟我同转燕山,万事皆休,但若支吾,只教你尸横此地。”孙膑躬身陪笑道:“原来又是为着孩儿,惹动干戈。但是老父此来差了。老父与孩儿,虽有父子之情,岂不闻桀犬吠尧,各为其主?老父在易州保驾,儿在临淄安邦,想老父当日被擒情急,把儿卖与东齐,今日苦苦又要来争。既有今日,何不当初。请大人三思。”都尉一声吆喝:“呵唷,好狗才,你怎敢在阵前饶舌,抵忤于我!我且问你,你此来是跟我回来,还是与我对敌。”孙膑道:“为儿也不能跟父回家,也不敢与父动手,只是劝老父收兵回国,省得伤了和气。”孙操冷笑道:“既然出城见我,我实对你说罢,若孙三跟我回去,就此同行。若有支吾,我动手拿你,怕你飞上天去不成。”孙膑恳求道:“为儿食人之禄,理当忠人之事,实实不能回家,恳乞原情见谅。”孙操听罢,气冲牛斗,提起金枪,望西面刺来。亚父侧身躲过,挽转丝缰,回牛飞走。都尉一见,紧紧追来,未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七回 孙膑演法退燕兵 邹妃巧计烧王府
诗曰:
宛溪霜夜听猿愁,去国长如不系舟。
独怜一雁飞南渡,却羡双溪解北流。
高人屡解陈蕃榻,过客惟登谢眺楼。
此处别离同落叶,朝朝分散敬亭秋。
却说孙膑回骑飞走,都尉挺枪跃马,紧紧追赶。孙龙、孙虎大怒,把枪一摆,八员偏将,乱撒征驹,发声喊,把孙膑团团围住。亚父心下自思;“此地谅难脱身,不如做个金蝉脱壳,善退了燕兵,方为正理。”想定主意,口念真言。只见那青牛四足生云,腾空而起。众将忽见孙膑起在空中,看得目瞪口呆。远远望见,坠落吊桥左边。都尉手招二子快快赶去。只见孙膑着了急,骑着牛就去扒城。孙龙对孙虎道:“你看,三小子骑着牛儿扒城,一蹬蹬的将到城垛了。”都尉道:“快些放箭,休被那畜生扒进城去。“孙龙正要开弓,只见那牛前蹄扒不住,往后一仰,连人带牛,咕咚一声栽落在城根底下。
孙龙、孙虎见孙膑跌下城来,齐伸战马,赶上前来。都尉大叫道:“要拿活的,莫要放走了。”弟兄冒水过河,抢至跟前,只见孙膑坐往地下,揉腰搓背,“阿唷,罢了,跌着腰了。”弟兄二人离鞍下马,孙龙就伸手连冠带发攥住,冷笑道:“好小子,你也被我拿住了。”这孙膑满眼落泪道:“大哥,可怜见罢。”孙龙道:“我肯可怜你,二贤弟把马鞍绳解下来,快绑着他。”孙虎上前,就绳缠索绑,紧紧捆住。孙都尉望见已经拿下,就回营去了。孙龙道:“不要饶了那攮刀子的夯物,全是这物驼着他作怪。”孙虎道:“等我来打死他。”随即摘下钢鞭,高举过顶,尽着力气,照那青牛咔嚓一下,只打得火星乱冒,把虎口都震麻了。那只牛儿叫一声。孙虎道:“好结实的牛儿,这么一鞭打得他无事,真好利害。”孙龙道:“等我来。”把皂缨枪一展,两手加劲望着那牛肚上咔嚓刺了一枪,只见那牛儿猛叫一声,动也不动。孙龙道:“果然利害。”收回枪,端个平准,尽着气力又刺上一枪。一声响亮,把枪折去了半截,那牛又猛叫了一声。孙龙气起来,赶上去,细细看,那里是活牛,是一头石牛倒在地下。孙龙惊异道:“原来是石牛,怪不得三小子骑着他作怪呢。”孙虎道:“去了罢。”兄弟二人就把孙膑横担在马上,捆绑结实,过了护城河,竟奔易州的大队。到了营门,把孙膑推落尘埃。孙龙、孙虎上帐禀见;“父亲在上,为儿把孙膑拿来了。”都尉道:“既然拿了逆子,不必见我,把他打进木笼里头,你兄弟二人好生押解回国,恐防路上抢劫,要加意小心。”兄弟二人答应,转将下来,把孙膑打进木笼,装上囚车,着八员勇将,保护都尉,传令拔寨回兵。正是:
鞭鼓金蹬响,人唱凯歌声。
且说都尉收兵,星夜回国。孙龙、孙虎押着木笼,大队人马回转易州。进了都城,孙操吩咐龙虎二人:“你把这逆子慢慢推进朝来,我先进朝启奏。”言罢,催马进朝。孙龙道;“虽然这小子无情,贵人为他朝夕思念,今日拿进易州来了,此时面君,未知生死存亡,何不把他推进府中,使他母子相见一面也好。”孙虎道;“大哥说得有理。”兄弟二人把囚车推进燕山府。至银安殿歇下,大小家将都来围着囚车,看看三公子,个个替他担忧嗟叹。孙龙忙进后堂,双膝跪下,口尊母亲:“不肖儿拿了孙膑来了,现今在银安殿上。”贵人闻言大喜:“待老身去看来。”八个丫鬟扶着燕丹公主,来至银安殿上,就问:“我娇儿在那里?”众家将闪开,把术笼显露出来,孙龙道:“那木笼里头就是了。”贵人移步,来至跟前,手扶着木笼往里观看,只见三叉冠,鱼皮靴,果然是我的娇儿了。这宫主看见,两泪交流,口叫娇儿:“都是你父当年之错,将你卖与东齐,令你心中含怨,不肯回转燕山。我和你母子分离多年,远隔东西,你虽怨都尉糊涂,亦当念我十月怀胎,三年哺乳,如何抵死不肯暂转家园?如今囚在木笼之内,未知当今圣意若何,真是又加我一层忧虑了。”贵人痛哭多时,孙龙在旁看见,骂道:“好逆子,母亲望着他哭,他眼皮也不动一动,这等胆大。”孙虎道:“你看他低着头,想是睡着了。”孙龙心中大怒,手中按剑道:“好逆子,先赏你一剑。”贵人连忙拦住:“莫要动手。”孙龙那里肯依,一手仗剑,往木笼里一戳。拍的一声响亮,火光乱迸,把剑尖也崩了一段子。细细看,那里是孙膑,原来是坟茔上一个石人。众人来看,吃惊不小。公主大怒道:“好逆子,为何把个石人装在木笼之内,骗我老眼昏花,对着他哭了半日,是何道理。”孙龙孙虎慌忙跪下,叩头道;“为儿怎敢骗哄母亲,儿在阵前拿住了三小子,千人共见,打入囚车,在路上还是哭哭啼啼,再三哀告。谁想推进燕山,变了石人,一定又是孙膑显他的神通了。”贵人道:“你等起来,母子到底是不能见面了。”恨恨回转后堂不表。
且说孙龙、孙虎,十分惊慌,连忙走马进朝。孙操一见,就开言问道:“那逆子推进朝来了么?”龙虎等道:“不好了。”就将贵人哭他,他变了石人的话,滔滔说了一遍。孙操大惊道:“这便如何是好。此事虚费国家钱粮,又得了诈君之罪了。”正在为难之时,忽然听得净鞭声响,昭王升殿。孙操令侍卫把二子并自己捆绑起来,俯伏在丹墀之下。昭王一见,吓了一惊道;“都尉为何如此?”孙操父子叩头道:“我父子有欺君之罪。”昭王道:“罪从何来?”孙操就把拿获孙膑,到了燕山变了石人之话,细细奏说一遍。昭王道:“孤曾劝你莫去,你苦苦要去,却不知道你那儿子神通广大,变化多端,如何容易被你拿获。枉费了钱粮,空劳你辛苦一场,恕你无罪。”传旨,令人解了他父子的绳索,回燕山府。父子三人叩了头,谢恩回府。昭王退朝散班不提。
且说孙膑,用金蝉遇壳之计,将易州兵马退回本国,随即骑牛进朝见驾,礼毕奏道:“臣孙膑托主上洪福,不用张弓折矢,退了燕兵,将来缴旨。”闵王闻奏大喜,宣上殿廷,赐绣敦坐下。闵王开言道:“多感亚父先生,尽忠为国,善退燕邦人马,孤心甚喜。”荫封一子在莒州为挂帅总兵,镇抚一带地方,岁加禄俸三千石,内臣排宴贺功,孙膑叩头谢恩,宴罢出朝,闵王驾转回宫。孙膑领了凭印,择了吉日良辰,打发义子孙安先同夫人琼英,上莒州赴任,这话不提。
且说闵王散朝回官,邹妃接入昭阳坐下。娘娘开言,口尊:“吾主往日散朝回宫,还往玩花台耍乐,讴歌燕饮。今日退朝,为何如此之晚。”闵王道:“御妻有所不知,只因易州燕山孙操,领大兵前来要子回国,兵困临淄,文武惊惶,孤也无计可施,多亏南郡王亚父,为国忘亲,尽忠不能尽孝,得他妙计良策,不用张弓搭箭,将燕国的人马退回,保全了临淄城池,免受兵戈之苫。故此在三传殿摆宴,与亚父庆功。天色将晚,不能与御妻同往玩花台耍乐了。”邹妃道:“原来国家有警,幸得郡王善退燕兵,不知吾主可曾加封南郡王否?”闵王道:“南郡王功高爵显,无可加封,孤荫他一子,封在莒州,岁禄三千石,以报亚父之功。”邹妃听罢,默默无言,暗想:“昏君无道,赏罚不公。太师无罪而遭贬,刖夫格外加封。此恨难消,我若不能摆布这刖夫,誓不为人。”想罢,开言口称:“吾主,臣妾有事不明,敢问这南郡王是那里人?是何等出身?”闵王笑道:“这是御妻明知故问了,岂不知南郡王他是易州燕山燕昭王的外甥,瑞陵君孙操之子,燕丹公主亲生,名膑字伯龄,在天台山得道,称广文仙子,又号了一真人。”
邹妃道:“既是燕国生长,为何在我东齐为臣?”闵王道:“御妻有所不知,只因前朝有孤的祖母,钟无艳娘娘,大战沧州,将燕丹公主制伏在马下,顶门白气升空,知他身怀六甲,有了孙膑在腹。祖母早知其情,与燕丹公主拜为姐妹,用黄金买下孙膑,与东齐治事,数年以来,屡建奇功,封南郡王。今日退燕兵有功,荫一子为莒州总兵,食禄三千石,此是亚父的来历,御妻可明白否。”邹妃听闻一席之语,微微冷笑。闵王道:“御妻为何哂笑?”邹妃道:“非是臣妻胆大,褒贬功臣。依臣妾看将起来,这孙膑外表谦和,内藏奸诈,主有非常之变,不测之忧,吾主不可不防。”闵王笑道:“何所见有非常之变,不测之忧,请道其详。”邹妃道:“南郡王亚父,虽说在东齐为官,他父兄现在燕山,父子有天性之恩,亚父在齐一日,孙操悬挂一日,终久成灾,只恐吾主措手不及。那时悔之晚矣。”闵王道:“梓童所言,深为有理。只是南郡王忠心为国,焉肯改变初心。”邹妃道:“可见吾主太忠厚了。南郡王虽然不变初心,他父兄不肯善罢干休,屡屡兴兵前来要子,非止一次了。倘一时触起天性之恩,内外夹攻,萧墙之祸,难以防备,锦绣江山,谅非吾主所有,那时悔恨就迟了。”闵王道:“梓童到也虑得是,细想这南郡王在这里一日,孙操怎肯干休,只管兴兵前来索取。梓童的高见不差。但是如今何计防他?”邹妃道:“天长地久,那里防得许多。不如一刀两断,方绝祸根。但是孙膑有功无过,难以显然诛戮,何不暗暗差遣得当能臣,将他府门围住,前后放火,阖府俱焚,祸根尽绝,人不知,鬼不觉,似为全善。”闵王大喜:“此计甚妙,不知何人可当此任?”邹妃道:“我想侍讲齐东,见识高明,忠心为国,宣他人宫商议,可行则行,可止则止,望吾主参详。”
闵王点头,随命内侍宣齐东进宫。不多时,齐东入宫见驾,行礼已毕,跪奏道:“不知吾主宣召微臣,有何圣谕?”闵王道:“卿是孤家股肱之臣,机密之事不妨相商。”遂将邹妃所虑之言申说一遍。齐东原是邹文柬一党,听罢闵王之言,膝行半步,尊一声“圣主与娘娘大驾在上,若论南郡王在东齐,到底是个祸胎,娘娘的高见良谋最是远虑,如今既要害他,不知如何调度?”闵王道:“今晚三更时分,命爱卿带领御林军三千,将南郡府围住,用干柴烈火硫磺焰硝,将他府前府后四下安排,孤在五凤楼观火,爱卿只看五凤楼信火一起,即便动手,不可有误。”齐东道:“既然火烧王府,非同小可,倘有文武来救,如何发落?”闵王道;“不论王亲国戚,但来救火,即使绑赴朝门,孤当定罪。”齐东领旨出宫,点齐三千御林军,又回到自己府中,传令大小家将:“圣上有旨,令今晚三更,各带干柴焰硝,将南郡王府围个水泄不通,放火焚烧。不许放走孙膑,违者定按军法。”众军闻令,个个张口吐舌,交头接耳,唧唧哝哝,心中说:“齐东是何等之人,也传下令来。”齐东见三军不动,就知有了异心,当下大怒道:“你众军休得狐疑,此是奉当今圣旨,如有违误,全家抄斩,非同儿戏。”各军官闻言,跪禀道:“愿听老爷指挥。”这齐东吩咐道:“起来,各去准备应用之物,努力向前,自有重赏。”
不言齐东调动三军,且说孙膑坐在府中,全神养气,收摄先天,不觉一阵心血来潮,心中惊异。袖占一课,就知来意。口中嗟叹,惨然下泪。细想:“虽是昏君不仁,也是我应当归山返洞。”想罢,就传门人侍候。袁达闻唤,即上银安殿,在旁侍立,朝上观看,只见仙师默默无言,眉头不展,面带愁容。满腹狐疑,口尊;“师父,不知呼唤弟子进来,有何使用?”
孙膑道:“我贫道在全山在收你们兄弟几人?”袁达道:“怎么师傅忘了,我兄弟们共是一百十五人,弟子与李牧、独孤陈三人为首,展力、展凯、吴解、马升、宋龙、魏虎等俱在朝中受职。”孙膑道:“你既是我的大徒弟,令晚有事托付于你,你可尽心,不许走漏消息。”袁达道:“师傅有何吩咐?弟子谨遵。”孙膑道:“你遵我的言词,将府中大小人等,不分老幼男女,趁此黄昏之时,俱各速离府门,昕其自便,不许容留一人在府。仓库中财物,听凭搬运,鸡犬也不留一只。在一更天散尽,不许违误。”袁达领命,转将下来,心中暗想:“这老道又不知弄甚么鬼呢。”黄昏时候,连忙即收结搬家,可搬到那里呢?不知是那里的帐,只得晓谕府中大小人等,立刻搬运,不许容留一鸡一犬。真个是人多好做活,顿刻间蚂蚁窝一般,吹灰之力,把一座南郡王府搬个罄尽,寸草也不留。袁达上殿缴令。孙膑在袖中取出两联柬帖,递交袁达道:“这一联即送与三家贤王,若到急难之时方可开看。这联交与你,你到明早会全众门徒,俱到我的府门来,才许开看。有贫道的遗物在内,休得遗误。”袁达道;“弟子谨遵。”接过柬帖来,藏在怀中。孙膑道:“你也不必在此伺候,回归私宅去罢。”袁达道;“师傅今晚为何把弟子也赶了?府中的人一个也不留,不知道是何缘故,求师父说个明自,弟子也好放心。”孙膑闻言,心中暗想:“此事若是袁达知晓,必然惹动刀兵,有杀害之惨,如何使得。不如权且遣他为妙。”想罢,开言道:“贫道今晚要招请众神天将下凡,恐府中你等喧杂,不当稳便,故此将众散开,以便作法行事。”袁达道:“弟子跟师父多年,从不曾看见天神怎么模样,令晚弟子见见天神,也是跟师傅一场。”孙膑喝道:“好孽障,你是凡夫,怎会得天神,还不快出。”袁达无奈,只得出了府门。
此时樵楼已交二鼓。齐东率领御林军,将前后府门团团围住了。孙膑的脚力早已拴在殿下,凄然叹道:“我在东齐,只落得这样子了。不如去罢。”随即驾拐下殿,到了月台,在背后取下杏黄旗,托在掌中。这杏黄旗乃元始天尊授与姜子牙灭纣兴周、封神斩将的。后来传与孙武子,孙武子就将三卷天书、六甲灵文连杏黄旗沉香拐、盘角青牛,总交与鬼谷子王禅,吩咐道:“日后有姓孙的上云梦山修真,这就是我的后身再转为人,必将此数件法宝传给与他。”鬼谷子遵依师命,果然后收了孙膑,修真成道。鬼谷子就将天书、旗、牛等伴,尽皆传授明白。这杏黄旗展一展,天昏地暗,展两展日月无光,展三展诸神降临。闲言少叙,且说孙膑将杏黄旗连展三展,口中念咒,奉请风火二神,四方揭谛,霎时间只见众神各现其身,口称:“真人奉请吾神,何处使用?”孙膑道:“无事不敢冒渎尊神,只因闵王无道,听信奸妃之言,放火焚烧王府,此是天意,应该归山返洞,借助火神,将火门闭住了,不可延烧民居,并烦风婆婆将风口袋打开:,对正王府,风助火势,顷刻将南郡王府烧完。更烦揭谛尊神一位,入火中装作贫道,大叫三声。第二位入火中装作我的青牛,大吼三声。第三位也入火中,装作府中人等,作鸡犬之声,哀叫不止。笫四位神祗装怍十五家门徒,哀声惨切。不许违误。”众神谨遵法旨行事去丁。那孙膑转入银安殿,秉正坐下,静候消息不提。
且说齐东,遵旨预备干柴等项,二更时分,俱在王府取齐,把一座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把干柴堆起,众御林军准备火绳火药,专等五凤楼号火升空,即刻动手。未知南郡王府烧得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八回 借火遁孙膑归山 闹朝门袁达反国
诗曰:
久辞荣禄遂初衷,曾向长生说息机。
真诀自从茅氏得,恩波应许洞庭归。
瑶台含雾星神蒲,仙峤浮空岛屿微。
借问欲栖珠树鹤,何年却向帝城飞。
却说齐东率领御林军,将南郡王府围住,准备干柴火焰等物,专等信火升空,即便行事,这话不讲。且说闵王商议放火焚烧南郡王府,暗害孙膑。只见宫人来报:“宴已齐备,在五凤楼伺候,请旨定夺。”邹妃道:“天有几鼓了?”宫人道三更初点。闵王道:“是时候了,事不宜迟。传旨摆驾,孤与娘娘上五凤楼观火饮宴取乐。”闵王到了五凤楼,下了逍遥辇,娘娘下了銮舆,君妃携手,宫人簇拥,上至五凤楼,凭栏观望。只见满天星斗,万籁无声。忽听得宫漏连敲,细记三更三点。邹妃道:“时候到了,正好行事。”闵王传旨,把信火点上。宫官不敢怠慢,忙把火绳对准药线,哧的一声,信火飞空。那三千御林举见信火起了,一个个手忙脚乱,把油松点得旺旺的,往干柴上乱撩。这干柴上又有硫磺焰硝,见火就着。真是火上添油,登时间王府前后左右,呼呼的连听响亮,顷刻间烈火腾空。火神忙把避火罩罩住了黎民房舍,风婆婆忙抖开风口袋,先刮了一阵大风,刮得十分利害。那闵王在五凤楼,吹得发毛悚然。闵王道:“为何忽然有此大风?”娘娘道:“此乃吾主的洪福,天从人愿。有此大风,才烧得快。”
说时迟来时快,顷刻间火逞风威,风趁火势,好利害的火。邹妃道:“料孙膑插翅难逃了,臣妾奉陪吾主,慢饮三杯,观火消息。”君妃坐下饮酒,才举起杯来,抬头远望,越见那火烧得更加猛烈。正是:
离位星君施号令,火鸦飞舞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