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马春秋 - 第 2 页/共 7 页

不言邹妃回宫取剑,且说亚父在银安殿坐下,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不觉大惊,暗骂一声:“邹妃,你既害了昭阳,如何又害太子,我今不救,更有谁救。”叫一声“开国侯袁达,快将我的脚力牵来。”袁达答应一声,忙将青牛牵上大殿来。亚父道:“你们各散出仪门,看守王府,止留袁达、李牧。”亚父即上坐骑,念动咒语真言,足下腾空而起,早到万花园。往下一看,只见殿下背绑牢拴,万花园之内宫娥彩女重重围住。暗想:“众宫人在此看守,我怎能下得手。”又远远望见邹妃手提着明晃晃的宝剑,进了万花园。心中着急;“不好了,再迟一刻,殿下的性命就难保了。”亚父仙术无穷,用手往西北乾天一指:“那风还不快来,待等何时。”风婆婆不敢怠慢,谨遵法旨,抖开风口袋,连刮三阵。只听得呼呼连响,风沙走石,吹得众宫女个个站立不住,东倒西歪,沙尘迷眼,都都跑到牡丹亭太湖石底下避风去了。亚父见众宫女散去,即落下云头,下了青牛,来至小主跟前,双膝跪下:“臣孙膑救驾来迟,望乞恕罪。”殿下睁开双跟观看,不见了众宫女,只见一个白面长须的人跪在跟前,忙问道:“你是何人?”亚父道:“臣是亚父孙膑。”小主听见孙膑,想了一想:“是了,我在东宫曾听见宫人说,朝中有个大罗天仙,亚父孙膑,想必就是他了。”这殿下大喜,如拾斗大明珠落在掌中,尊一声“亚父先生,快些救我。”亚父道:“龙意万安。”即时念动真言咒语,吹口仙气,登时绳索断了。小主得松,两手连忙拉住孙膑的袍服,说道:“烦亚父快些扶我上牛,逃命要紧。” 亚父随即伸手将小主扶上牛背,自己也飞身而上,将小主抱在怀中,驾起五色祥云,出离万花园而去。那邹妃手提宝剑,才进园门,忽然被一阵大风刮得二目难开,也在花亭躲避。不一时风息云散,众宫女才敢出来。这一个说好风,那一个说牛叫,众人正然谈论,有个宫女急忙忙跑过来说道:“众位姐姐,不好了,不见殿下了。”众宫女只吓得目定口呆,往前飞跑。众目齐观,果然不见了,只有几条裤带,七断八裂,在地下。众宫人十分惊疑,有个说“被风吹去。”有一个道“被牛精驼去。”众宫人纷纷议论,忽见邹娘娘走到跟前,也刮得灰尘满面,提着明晃晃的宝剑,叫一声“众宫人把这狗子拿来,等我亲手杀他。”众宫女跪下:“启娘娘,不好了,方才大风连刮三阵,牛叫三声,就不见殿下了。现有绑他的带子,寸寸皆断落在地,不敢不报,乞娘娘定夺。”邹妃闻言大怒道;“怎么一个人却被风刮得去,明明是你奴才放的,故把巧言搪塞于我。你们不说实话,一个个斩首。”众宫女苦苦哀求道:“奴婢怎敢欺瞒娘娘,就是吃了豹心熊胆,也不敢放走殿下,实实是一阵大风,只听得一声牛叫,就不见殿下。”邹妃暗想道:“果然那阵风委实来得利害,曾闻我家太师说,朝中有个骑牛的叫做孙膑,他的神通奥妙,未卜先知,或者是他救了这狗子亦未可定。料想那班宫女,没有这般大胆,放走这冤家。”娘娘把气就平了,将剑丢在地下:“且寄你们的头在颈上,跟我回宫,若见了主上,都要一口同词,说是风大牛叫,刮去殿下了。”众宫女道:“原是有牛叫的。”娘娘计议停当,率领众人回昭阳,进了寝宫,内侍奏道:“娘娘,圣上早已回到后宫了。”邹妃走到床前,目视闵王,正然睡熟,邹妃不收惊动,拉一把闹龙交椅,挨在龙床坐下。 且说闵王寝熟,梦中忽听得脚响,猛然惊醒,伸伸展,睁眼一看,看见是邹妃。爬将起来,坐下说道:“爱妃同王儿母子二人游玩去来?”邹妃遒:“臣妾闷倦,请殿下去观花是实。”闵王道:“甚好,我王儿无母,无人怜爱,得爱妃照顾他,孤也感激了。”娘娘闻言,低头不语,内侍将宴摆下,君妃同饮。酒过三巡,邹妃斟上一杯,躬身奉敬。闵王接酒,一饮而干。又斟上一杯献上,闵王停杯不饮,说道:“爱妃为何连劝两杯?”邹妃跪下启奏:“小妃有事求恩。”闵王道:“你有甚说话?”娘娘跪爬半步,口尊“圣主,刚才臣妾同殿下到花园观花,母子进了园门,正然赏花,忽然一阵神风,风内牛叫三声,就把殿下刮得无影无踪。”闵王闻言,吓得面目更色,不觉冲冲大怒,太阳火高三尺,跳出席前,手提宝剑,拿住邹妃青丝大骂:“贱人,孤待你不薄,将发妻赐死,将你位正昭昭,为何心尚不足,还要暗害王儿,情理难容,应该一刀两段。”众宫人一齐跪下奏道:“主公且息雷霆之怒,此事与娘娘无干,方才奴婢等都在御花园,果然一阵神风,三声牛叫,就不见了殿下。此情是实。”闵王怒道:“你这班奴才,果然听见是真么?”众宫女叩头道:“奴婢焉敢说谎。”闵王一松手,把剑丢在地上,口称;“王妃,孤错怪你了。孤想,我朝中有个骑牛的臣子,或者是他弄玄虚,也未可定。宫人取文房四宝过来,孤当请国舅进宫议事。”写旨已毕,宫官捧定,前往国舅府中。邹刚闻言,忙开中门迎接,宫官宣旨已毕,回宫。国舅随即入朝,至午门下马,跟着宫官进昭阳见驾。邹刚伏,山呼朝参。闵王传旨,平身赐坐,对邹刚说道:“皇宫内院有了异事。”邹刚答遒:“吾主有何界事?”闵王就说:“娘娘与殿下至花园,忽一阵神风三声牛叫就不见了殿下。孤想,骑牛只有南郡王亚父,或者是他弄甚么玄虚,也来可知。有烦国舅,领孤的旨意,到南郡王府中,找我王儿有无,即来缴旨。”邹刚领旨出朝,带了五百家丁,竟望南郡王府而来。按下不提。 且说亚父,在花园中救了小主,藏在府中,原有未卜先知之术,那日笑对小主说:“今日有国舅奉旨而来我府中,找寻千岁。”小主闻言大惊,口尊:“亚父着我躲藏那里,免被他寻见方好。”亚父道:“千岁放心,自有藏处。”叫声:“袁达,你把千岁领到厨房里去。”小主道:“厨房叫我那处藏身?”亚父笑道;“厨房与我满注青泉,请千岁靠住缸边,自然他看不出来。”小主摇头道:“水缸边站着,难道国舅就不看见么?”亚父道:“自有妙法将千岁御体掩住,殿下放心。” 不言南郡王府准备,且说邹刚,领家丁到了南郡王府,命人通报。亚父吩咐打开正门,一步步拜将出来,把圣旨接进银安殿,拜旨已毕,一转身与国舅见礼,分宾主坐下,献茶。亚父开言说道:“国舅领旨到我府中,有何事干?”邹刚道;“非为事,只因东宫殿下,在御花园游玩,忽然一阵神风,牛叫三声就不见殿下了。想是亚父圣进入花园,将牛驮殿下出禁地来否?”亚父满面陪笑道:“莫说是殿下,只是娘娘在御花园,我也不敢擅进,况且龙子龙孙,谁敢抵盗。”国舅道:“既然没有,这是奉旨而来,必须搜寻一番,方能缴旨。”亚父道:“任凭搜检。”国舅道:“如此得罪了。”传令五百甲士,分兵东廊七十名,西廊七十名,余下六十名随我到中堂,其余三百名,搜前后府门重重围住。国舅率领家将,在南郡王府中搜过,并无殿下。搜到厨房,国舅便问道:“这是甚么所在?”亚父道:“这是厨房。”国舅道:“就是厨房也要搜看一番。”言罢,迈步进去,吓得殿下魂不附体,暗想:“亚父有始无终,既然在花园救我,而今为何送到国舅之手。”小主在缸边,战战兢兢站着,那晓得仙家妙用。国舅走到厨房,在水缸边行过,看不见殿下。吩咐家丁,将厨柜内外上下看过,并柴堆草房搜得翻江倒海,并不见殿下踪影。自觉惶愧,率领家丁上殿坐下。亚父道:“都查过了么?”国舅道:“果然没有,多得罪了。”亚父道:“哪里话来,我孙膑从不撒谎的。” 国鼻辞别起身,亚父送出府门,回至殿中,吩咐将前后门都闭了,着袁达请千岁上殿。小主见了亚父,抢行几步,伸手拉住袍服,说道:“险些吓杀我了,亏了国舅两眼双瞎,看不见我,若被他看见,我孤存性命难保矣。”亚父道:“说甚么国舅眼瞎,这是臣的五遁妙用,将水把御体隐住,那怕他浑身是眼,也看不见千岁。快摆酒上来,与千岁压惊。” 不言银安殿会饮,且说邹刚离了府门,家丁各散,自己来至昭阳见驾,向闵王奏道:“国舅去南郡王府,搜查一遍,并无殿下踪影。特来缴旨。”闵王闻听,默默无言,暗想:“此事难明,叫孤难以决断。”回顾邹妃道:“那日刮风牛叫,果然是真么?”邹妃道:“臣妾焉敢撒谎,风里牛叫是真。”闵王道:“国舅暂且出朝,等孤明日升殿,当面询问亚父。”邹刚谢恩,出了昭阳。第二日,闵王坐朝出殿,文武百官朝参已毕,传旨宣亚父先生上殿。亚父领旨,直趋金殿,闵王道;“孤有一言询问亚父,孤存殿下,前在花园游玩,被一阵神风刮得无影无踪,先生可知王儿下落否?”孙膑道:“臣不知道。”闵王道:“大小宫娥都听见你的牛叫。”孙膑叩头奏道:“臣胆大包天,也不敢擅进花园。况且骑着牛去盗殿下,焉敢出入禁地?况且昨日国舅到臣府中搜寻,并无踪迹,望吾主参详。”闵王道:“你说没有,孤到底未肯深信。我要亲到王府找寻才放心。”孙膑道:“吾主大驾,到臣府中找找便好。”闵王道:“亚父先回,孤随后就到。”当时君臣先后,各自出离朝门,闵王排驾到了南郡王府银安殿坐下,文武分班,孙膑参见已毕,吩咐袁达如此这般。袁达领命,用一个金角炉,炉中焚香,放在殿上,斟上两杯茶,放在茶托内,即请殿下捧茶。小主道:“父王在殿上,怎么叫我捧茶,此事行不得。将军你与我递罢。”袁达道:“殿下不要害怕,此乃亚父的手谕,臣焉能拗得,小主无奈,捧着茶盘,战战兢兢走到银安殿门槛站住,袁达拿了一杯,递与亚父。亚父接过来,献与闵王。第二杯茶袁达递与亚父,君臣陪饮。闵王回头一看,见那端茶的童子前发齐眉,唇红齿白,形容正是孤存王儿。龙心大喜:“原来找的王儿果然在此。”忙把茶杯放下,离了宝座,往下就跑,想来抱太子。未知得见孤存太子否?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改面目父子不相亲 识天心君臣该走散 诗曰: 十年多难与君同,几处移家逐转蓬。 白首相逢征战后,青春已过乱离中。 行人杳杳看西月,征马萧萧向北风。 汉水楚山千万里,天涯此别恨无穷。 却说闵王回头,看见端茶的幼童就是王子,龙心大喜。忙离宝坐,前往双手抱住,口呼:“王儿,孤只道被风刮去,今生再不能相见,幸喜今日在此相逢。可恼亚父欺君,为何将王儿藏在府中,龙子龙孙,又擅敢将他轻贱,贬作茶童,情殊可恼。吾儿同孤回朝去罢,不可在此隐藏了。”衰达听得闵王之音,大惊道:“不得了,可笑我家师傅到会择美人,既然叫他父子相会,就不敢使唤他端茶。那殿下自然说是袁达所使,你想一个龙子龙孙,可是使唤得的。我老袁定然一命难逃。” 不言袁达着急,且说孙膑见闵王抱住太子,存儿短存儿长,在那里叙话,点头嗟叹道:“够了,够了,父子只见这一面,再想要会,万万不能了。”叹罢,用障眼法掩住了龙目,尊一声:“王爷为何抱着端茶的小子,叙话不休?”闵王怒道:“亚父还敢多言么,你隐藏殿下在家,端茶使唤,当得何罪。”亚父道:“臣并未隐藏殿下,此话何来?”闵王道:“这不是孤存殿下么?”亚父道:“吾王看真些。”闵王放开手,仔细端详。亚父真是奥妙无穷,神通变化。只见此子;发似金丝,面如金纸,一头秃疮,二目如灯,鼻孔朝天。闵王大惊失色,甚觉惭愧,转身上殿坐下,说道:“亚父先生,孤因昼夜思想王儿,想得孤眼花了,把这么一个孩童,认作凤子龙孙。既是亚父府中没有王儿,孤当返驾回朝。”孙膑奏道;“臣预备筵宴,伺候吾主的大驾,少停几时,虔献三杯,以表为臣一点敬心。”闵王道:“不须叨扰了。”传旨起驾回朝,文武各散不提。 且说亚父,送驾回府,吩咐封门,转上银安殿坐下。袁达道:“师傅神道妙用,险些把我老袁吓死了。”亚父道:“你那里知道,请他父子相见一面呢。”师徒正然说着,殿下走到跟前,扯住孙膑的袍服道:“方才父王一手揽住我,絮絮叨叨,说了一番,不知怎么就松了手去了。”亚父连忙陪笑道:“千岁容颜改了,所以认不出来。”小主道;“我模祥改成怎么?” 袁达道:“俊得多呢。”随取镜子递与殿下:“你且照一照,看是如何。”小主接镜一照,吓得惊慌无措:“呵哟我怎么变了这个嘴脸,还像个人么?”亚父将手一挥,笑道:“千岁再照照。”小主又将镜子一照,笑将起来:“还是我的本模样,亚父到会顽耍,父王若是再来找,仍去捧茶罢。”亚父道:“父子此后再不能见面了。”君臣谈笑,晚膳摆来用毕,天色已晚,送小主安寝。这殿下在南郡王府中得了安身之处,光阴迅速,不觉两年,长成九岁。忽一日,孙膑闲坐想起:殿下在我府中二年,未知他命运如何,且算他一算。”就掐指寻纹,袖占一课,点头嗟叹,暗想:“殿下虽是真主,但时运未来,应有颠沛折磨之苦,我也不敢扭天而行,到不如将计就计,把小主送出临淄,方合天数。”吩咐袁达道:“明早斋饭预备,不可迟误。”袁达道:“师傅预备早斋,还是往那里去?”亚父道:“明日乃端阳佳节,我要出城到艾花山采些药苗回来,修合丸散,救救民间疾苦。”小主在旁,听得要上山采药,暗喜,口称:“亚父先生,我生长深宫,闲坐禁地,从未见过山谷怎么模佯,在这府中也闷得慌了,何不带我进山,看看采药玩玩山水如何?”亚父闻言,正中机关,将计就计,带他出城,好去串国游邦。随答道:“殿下既然要去,早起方妙。” 君臣闲谈,不觉金乌西坠,皓月东升,一夜无词。次早起来,用膳已毕,脚力预备在大殿,将药篮带好,先请千岁上骑,然后亚父亦上了青牛,同了殿下,出了府门,吩咐袁达、李牧小心看守府门,竟奔东门而来,用障眼法将小主隐藏了。门军望见郡王驾到,报知门官,在路旁跪接。亚父吩咐起来,门官又跪下禀道:“小官奉旨,不论车辆轿马,恐防夹带殿下出城,小官胆大要搜检搜检。”亚父道:“我一人一骑,前后左右,只管细搜。”门官把青牛背上,前后摸了两摸,摸着了小主,吃惊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我看不见,到象人的两条腿。”亚父道:“你敢是眼花,这是我那两柄沉香拐,怎么就看不真?”门官睁着两眼,仔细端详,果然是沉香拐。门官慌忙跪下“小官该死”。亚父道:“恕你无罪,去罢。”门官叩送郡王出了东门。时当五月,百花开放,绿柳成阴,蒲剑艾旗,蝉鸣雀噪,观之不尽,早到了艾花山前。君臣下骑,将青牛拴在树下,取了花篮,同小主在一块大石上坐下。小主道;“亚父到此采药,为何在此耽搁。”亚父用手指道:“此药要那边高峰才有,殿下年轻力软,恐不能上去,且在此石坐歇,观玩山景,待我采回来同你回府。”言罢,手提花篮,持了沉香拐,登山而去。那小主在山边闲玩半时,仍然坐下,自觉神思困倦,就在石上歇息。不知不觉,竟然睡去。 且说亚父登上高峰,将药采毕,倚松靠石而坐。暗想:“殿下该有几年落泊,不是为臣狠心将你撇下,只因殿下命该如此,不受一番走国的苦,焉能中兴基业。”左思右想,不肯扭天而行,随仰手在袍袖取出一个葫芦,将盖揭开,倒出了一件宝贝,名为瞌睡虫,攥一把望着小主身上洒去。只见哄哄乱飞,飞到殿下的眼皮上,此物上下有八个爪,将眼皮抓住了,就呼呼睡熟,三时三刻方醒。亚父行了法,随下了高峰,至原处,骑了青牛,洒了几点别泪,仍进东门,回归王府不提。 再说小主,在石上睡着,直睡至日已归西才醒,睁眼一看,方知睡在荒山石上。连忙爬起来,四顾无人,细想起来;“我原是同亚父到此采药,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亚父去采药,这时候还不回来,难道他先回去了不成?”想罢,站将起来,高叫:“亚父!”四望寂静,并无人声,心中害怕,不觉痛哭,沿山呼叫找寻。斯时日落西山,天将昏黑,更觉傍徨。急不择路,且哭且叫,不见亚父踪迹。哭得喉干气短,一跤跌倒,爬不起来,睡在山前。 不言小主在艾花山痛哭,早惊动了山神土地,心下着忙,山神道:“老头儿这是怎么了呢,孙真人把个紫微星撩在你我的汛地,倘有差失,干系不小,还是要送出山去方妙。”土地道:“不打紧,自有妙用。”说完就摇身一变,变做一只金睛白额虎,在那山边睁开两眼,望着小主。小主一见,勉强抽身起来,把此物仔细端详:“是什么东西?王官内院并亚父府中,都没有这般大这个物件,会拿耗子的,不想山里头有这等大猫。”小主暗想:“我何不暂借个猫儿做个脚力,下山去,寻亚父也是好的。”凑巧这个猫儿靠左右边,小主就借石垫脚,翻身跨坐虎背上,就把身子一动,小主惊道:“不稳当,要掉下去了。”连忙抓住颈项,那虎剪尾摇头,驼着小主一溜风跑出了艾花山,抖擞神威,跑够了二十多里,进了一座村庄,把殿下撂下尘埃,就进山去了。吓得殿下心惊胆战,倒在地下,醒半刻,爬将起来,抬头观看,只见一天星斗,四面八方并无半个行人。小主心中着急,由不得肝肠寸断,一阵心酸,大哭起来。只得在黑影里任意徐行,也不分东西南北,听见犬吠连声,小主想道:“好了,好了,犬吠之处必有人家。” 小主啼啼哭哭,进了村庄,那是五月天气,炎热异常,居民百姓吃了晚饭,都在庄前乘凉,或谈农桑,或讲买卖。忽听得小主啼哭,众乡民说道:“谁家的孩儿,这时候还未回家,在此啼哭,我们看看是谁家的。”众乡民来至跟前,见了殿下,大赞道:“好一个有福气的孩子。”这一个说李家的,那个说是张家的,内中有一个老儿上前扯住殿下问道:“你是那里来的?”殿下往后一指,那老头儿道:“你这孩子是岭后的么?” 殿下点头,乡民道:“为什么夜晚不回家去?”小主随口慌说道:“我是岭后住的,父母双亡,在姐姐家过活。因是我夜晚懒得起来,床上走了溺,姐姐打骂也罢,我家姐夫利害不过,也不打,也不骂,要将我绑在树上喂鹰。只为我受不得,故此连夜跑了出来,就死也不回去了。”老头儿叫道:“老张,我看这个孩儿有些福气,后来定有好处,你家又无儿女,何不领他回去,做个螟蛉义子,岂不是好。”张老儿道;“我岂不愿意,只怕他姐夫找来,说是他家的孩子,拐带了东西出来,那我岂不淘气了。”众人齐声说道:“无妨,无人找便罢,若有人来找,我们都是证见。”张老儿道:“蒙众位作主,我就领他回家去,三日后,摆酒邀请众位饮几杯。”众人道:“如此叨扰了,我们且问他一问:“孩子,你肯跟员外做义子么?”小主闻言,低头暗想:“我如今举目无亲,投奔无门,何不将计就计,跟随老头儿,混他几日再作道理。”遂答道:“我如今无家可归,情愿跟随老者。”众人道:“好好。”张老儿满心欢喜,引着小主回家。进了卧房,对女人说明来由,两老儿在灯光之下,看见小主生得方面大耳,齿白唇红,齐整不过,张老儿道:“这孩子何如?”安人道:“好一个福气的孩子。”因问道:“你姓甚么?”小主道:“我姓田。”安人道:“到了我家,却要改姓张了。”说罢,即往厨下收拾饭菜,捧进卧房摆下,请小主享用,小主饱食已毕,两老儿安置床上睡觉。 次日起来,两老儿欢天喜地,爱惜如珍,小主在张家安身,不觉八个多月。那日张老儿身上欠安,睡卧在床。安人亦觉头晕心痛,两老双双病倒,小主朝夕伺候。那知庶民福薄,受不起王侯为子,两老病了数日,医药不效,双双病重身亡。小主心中忙急,着人到东庄报知安人的侄儿李大哥,又着人到西庄报知员外的侄儿张进才。不多时,两个侄儿都来了,痛哭一番,置备衣衿棺椁,请僧道念经殡殓,小主披麻带孝,把两老安葬。诸事完毕,就在家中静坐守灵。一日张进才与李大哥商议道:“你我都是员外安人的亲骨肉,家财该应有份,那个小孩子来此未久,就把两老死了,是个不吉利的人,如何承受得张门家当?不如明日请齐街坊邻舍,当众把他逐出,你我家私平分,岂不好么。”二人在背地里商量,不料小主句句听得明白,不觉心中大怒:“可恨这两个狗才,图谋张门产业,欲行赶逐于我,十分可恶。但龙游浅水,凤落林中,有日回朝,万里江山有份,恋此小小田园,终非藏龙之所,到不如另寻出身之处,巴个出头,方显良策。”小主想定了主意,至次日清早,不别而出了张家庄、也不认得东西南北,信着脚步,只管前行。不知走了多少路,夜间古庙安身,饥时就学伍员沿途故事,沿门挨户求食。 那一日,流到青州府常山镇地方,饿到午后,尚未饮食。偶然饭店门前经过,那掌柜的李三一眼看见,暗羡:“好一个有福气的孩子,不象小家人儿女,为何闲游浪荡,必有原故。”随招手道:“小孩子,你到这里来。”因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家住那里?”小主用手往东一指。李三道:“你在河东住么?”小主点头。李三道:“姓甚么?”小主顺口答道:“姓王。”李三道:“你敢是河东王员外公郎么?”小主又点点头。李三慌忙走出柜来,一把拉住道:“小相公是富贵人家之子,怎么逃走出来,快快请进。”小主不知是那里,跟进店中。李三道:“令尊王员外是我的财东,我领他本钱,在此开店,半年前去算一道账,我常常问才东有令郎否,员外叹道只有一个,不肯读书,常常逃学,你怎么逃到这里来了。”叫走堂的:“把小相公请进后头,他是才东的儿子,莫要怠慢他,收拾一间洁净房子,教他安身,要吃甚么与他吃,好生服侍,等我到河东去算账时,与才主提一提,教他差人来接,方见得我一点情意。”走堂领命,把小主安顿停当,照应殷勤,小主又得了安身之处,这且不表。 却说孙亚父,在银安殿正坐,偶然想起殿下,自从在艾花山君臣分手,韶光迅速,转眼二年有余,未知殿下串国游邦,今在何处,不免算他一算。他在袖里算了一课,原来是在常山镇李家店安身。但是你命该有几年磨难,方得建号中兴,但李家店又非藏龙聚凤之所,不免还要教他走国,受些苦楚,才得安身之地。想罢,写下一联柬帖,托在掌中,即下银安殿,仰面朝天,把杏黄旗取下来,住上一展,只见值日功曹控背躬身,口称“真人令小神何方使用?”亚父道:“无事不敢冒渎尊神,今有柬帖一联,借重尊神,至皇宫内院,在云端落下,不许有违。”功曹领了法旨,一缕金光,腾空而去。 且说闵王同邹妃,正在玩花台上饮酒取乐,众宫女笙箫迭奏,耍笑讴歌。只见半空中飘飘摇摇,坠下一个柬帖。闵王一见大惊,慌令宫女捡起,呈上观看。只见上面写着四句言词道: 先正君王太不仁,天伦父子两相分。 若要东宫重会面,只在常山镇上寻。 闵王看毕,欢喜无尽,感谢苍天,田门有后了,吩咐撤宴。邹妃问道:“柬帖有何语言,吾主见了这般大喜?”闵王道:“王儿有了下落了,柬帖上明明说在常山镇寻找。”邹妃道:“既然殿下在常山镇上,何不差官接他还朝。”闵王笑道:“孤恨不得倾刻相逢,岂有不接之理。”传旨宣太师进宫,不一时,邹文柬进宫见驾。闵王道:“国丈大喜,有了你的外孙了。”文柬闻言,假装欢喜:“殿下在于何处?”闵王道:“孤自失王儿,昼夜不安,皇天可怜,不绝田门之后,降下一联柬帖,说我王儿在常山镇安身,可喜我国有了主了。即今借重太师,往常山镇走一遭,速请王儿回朝,自有厚谢。”邹文柬叩头在地:“此乃吾主洪福齐天。父子团,万千之喜,臣敢不效微劳。”文柬领旨出朝,回归太师府坐下,邹刚、邹谏上前叩道:“主上宣父亲进宫,有何事情?”文柬道:“今日皇上在玩花台饮宴,空中坠下一联柬帖,说是孤存狗子在常山镇安身,差我前去接取回朝,不得不去。”邹刚、邹谏一齐开言道:“常山镇乃青州地方,离临淄很远,我兄弟二人保父亲同去,以防路上不测。”文柬道:“同去更好,快些点集家将起身。”父子点起家丁五百,出了临淄南门,竟望常山大路而去。兵行迅速,蓝旗来报:“大兵不可前进,相离常山镇不远了,乞令定夺。”太师吩咐:“响炮摇旗,恐惊走了殿下,须在镇外悄悄安营。”军兵领命,扎下营盘,文柬升帐坐下,传令邹刚兄弟,领兵二百,由常山东路进去,搜至西路而回,老夫领兵二百,由西路搜至东路。分兵合搜,不许他走脱了。” 不言父子分兵进常山,且说小主在李家店内安身。那日食了饭,拉过一把椅坐在大门上看热闹,闻听人马进镇搜寻殿下,他自己就该躲藏了。只因小主在民间日久,竟忘了自己的来历,只管在门前坐着。邹刚邹谏正在门前经过,邹刚还未看看见,邹谏回头看着了,一挽丝缰收住了坐骑,叫道:“有了,行了,不必走了。”邹刚道:“在那里?”邹谏指道:“这不是么。”兄弟二人滚鞍下马,二百家丁发声喊,一拥齐来。小主看见,认得是邹刚、邹谏,只吓得魂不附体,要走也来不及了。那李三看见,那有魂魄在身,下家私,开后门走了。邹家兄弟二人,拉住了殿下,双膝跪倒,口称“千岁,臣奉圣旨,请殿下还朝。”小主泪流满面,哀告道:“舅舅,放了我罢。他日相逢,自然报你深恩。”邹刚道:“千岁哭也无益,我是奉旨的事,请千岁还朝,不宜耽搁。”叫家将:“快扶殿下上马。”小主大哭,满地打滚。邹刚上前一把挟住,放在马上。家将护持,往西而走。众家丁将李家店抢个精光,这且不言。 且说邹家兄弟,押着小主往西正走,遇见了太师。二人滚鞍下马道:“父亲万千之喜,得了冤家了。”文柬道:“在那里?”邹刚指道:“那不是么。”文柬道:“还要叫人护住,他到狠受用。”叫家将:“用绳索四马攒蹄捆在马上,不可放走了。”家将领命,将殿下缚绑在马鞍轿上,催兵就走。传令:“你兄弟二人,领兵五百,押着狗子,小心在意,急急赶回临淄。老夫领家将数名,先进城报信,看昏君怎么行事。” 言毕,文柬策马先进临淄。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金銮殿怒贬邹奸党 天齐庙梦示龚家庄 诗曰: 三年谪宦思归迟,万古惟留楚客悲。 秋草独寻人去后,寒林宫见日斜时。 汉文有道恩犹薄,湘水无情吊岂知。 寂寂江干摇落处,问君何事到天涯。 却说亚父在府中,预知小主在常山被邹家拿获之事,即吩咐袁达:“速备你的战马,出离临淄城七十里,界牌口松林中埋伏。如此这般,速去速来,不许有误。”袁达领旨,改换衣帽。带了兵器,单人匹马,出离南门,隐身在黑松林内埋伏不言。 再说邹家兄弟,扶着小主,洋洋得意,夜宿晓行,已到界牌口,邹刚道:“此地离城不过七十里,快些赶进城去。”家将不敢怠慢,催着马急走,袁达在松林中等候多时,见东南上尘头大起,知道官军来了,连忙上了乌豸,催马出林,拦住去路,口里作歌曰: 学采樵,学采樵,砍倒大树有柴烧。 有人若在林前过,十个驼驮留九个。 若是不留买路钱,一鞭一个草里卧。 那官兵看见,不敢前进,圈马回至公子跟前,报启二位大爷;“我兵不可前进,有截路的强人,乞令定夺。”公子道:“有多少强人?”军兵道:“一人一马。”公子哈哈大笑道:“一人一骑也敢截路,你们好生看住狗子,等我当先。”二位公子举着双剑,催马当先,大喝:“强贼,你既然干这剪径的勾当,你也不打听打听,你截那经商买卖的人,彼有资本给汝,买命还家。我乃当朝国舅,奉旨往常山请太子回朝,你胆大包天,敢来问我取买路钱。好好的闪开,万事皆休,若是迟延,叫你目下倾生。”袁达大叫一声:“好奸党,你不提起国舅便罢,若提起,你没有金银休想过去。”国舅道:“没有金银送过,你怎么呢?”袁达道:“鞍马器械我都要。”邹刚闻言,只气得三尸神跳:“好大胆的强人,谅你有何本领,敢发这等胡言,莫要走,等我取你狗命。”言罢,催马举起宝剑来就砍。袁达道:“来得好。”闪过一边,一兜马架开,袁达力大鞭重,把邹刚虎口都震麻了,那刀不知飞到何处,慌忙转马加鞭败走。 袁达哈哈大笑。邹谏看见:“气死我也。”高叫“休得撒野。”一催马,手提剑望顶门砍来。袁达暗笑:“你也动手,我若狠一狠,恐怕违了南郡王的严旨。也罢,与他个利害,教他回去报罢。”袁达见邹谏的剑望顶门而来,用鞭往上一迎,只见甲叶齐飞,肩膀挨了一下,打得抱鞍吐血而逃。五百家丁同二位国舅亡命飞跑,跑得无影无踪,单单剩下一个孤存太子绑在马上。袁达看见殿下,滚鞍下马,双膝跪下道:“千岁在上,微臣开国侯救驾来迟,望乞恕罪。”小主睁眼一看,认得是袁达,大叫道:“将军来救我。”袁达把小主抱下马来,用小刀割断绳索。小主喘息已定,往四里一望道:“将军,我两个舅舅和五百家丁往那里去了?”袁达道:“被微臣鞭打得他无影无形。”小主道:“难为大将军救我一难,死亦不忘你之功,怎么你知道我有难,来救我?”袁达道:“臣是奉南郡王的差遣,特来救驾。”小主道:“原来亚父的妙算,救我一命。如今还叫我那里逃生?”袁达道:“臣保千岁往西南方逃走,自有安身之处,请自放心,不必挨迟,及早上马,臣还奉送一程。”袁达抱小主上了马,自己上了乌獬豸,先引着路,拉住小主的马,往西南而走。走有百里之路,寓临淄城有二百余里,袁达下了马。小主道:“你为何不走。”袁达道,“请千岁下马,君臣在此分别矣。”小主道:“再送一程。”袁达道:“臣领南郡王之旨,不敢有违,请千岁下马。”小主流泪,无奈下了马,拉住袁达的袍袖说道:“大将军,你教我往那一方去呢?”袁达道:“南郡王言过,教殿下往南走,千万不可往北走。”小主道:“你果然在此处撇下孤存,汝心何忍。可怜我年儿轻小,举目无亲,东荡西逃,虽龙孙凤子,不如民间之子,坐享温饱。惟我何时返国回朝,扬眉吐气,酬谢你的大功。”袁达听罢,亦觉惨然,口称:“殿下,天将昏暮,请奔前途,臣还要缴旨,不能奉陪了。”言罢,上马加鞭,洒泪而别。小主独自一人,孤孤凄凄,大哭一场,只得望西南而去,按下不表。 且说邹文柬,令二子扶住殿下,自己策马赶入城,竟入昭阳见驾,奏道:“托吾主洪福,果然在青州府常山,请迎千岁还朝。”闵王大喜道:“果然王儿回来了。快宣入宫来。”文柬道:“千岁尚未入朝,有臣儿保驾,臣特来先缴旨。”闵王道:“有劳太师迎王儿回朝,孤当升殿,聚集众文武庆贺。”文柬暗想道:“我只道把太子拿来,怎么处治,把他来绑了,不想主上这般疼他,我绑了他还了得么。”奸臣此时,满肚胡疑,只得领宫官彩女,出十里长亭迎接。 且言闵王升殿,晓谕文武,大小公卿上来庆贺。闵王看见亚父在班中低头不语,心中不悦,请亚父上殿。孙膑出班,朝参已毕,闵王道:“亚父先生,今日太子回朝,百官庆贺,为何默默无言?”亚父说道:“臣夜观天象,紫微星被劫,太子不能回朝,臣故不敢贺矣。”闵王闻言,龙颜大怒道:“现有太师回报,已请太子回朝,有二位国舅保驾,来至临淄南门,亚父为何枉谈星辰,可怒之极。”言犹未了,有黄门官启奏:“今有国丈同二位国舅午门候旨。”闵王道:“何故?接王儿回来了。传旨快宣入来。”众文武往外观看,只见文柬父子来至丹墀,俯伏在地。闵王口称:“太师,王儿何在,怎么不入朝?”文柬叩头奏道:“臣该万死。”闵王失惊道:“孤问你王儿何在,你却说万死的万活的。”邹刚兄弟奏道:“臣陪殿下回朝,不想来至黑松林中,遇着一个黑脸强人截路,臣与他交手,那贼枭勇异常,臣兄弟二人带伤大败,五百家丁不能抵挡,被劫驾而逃,特来请死。”闵王闻言,龙目中纷纷落泪,大哭道:“我王儿何处去了,万里江山倚靠何人。”闵王正然悲苦之处,低头见邹家父子尚跪在金阶上,心中大怒道:“好奸党,孤命你接王儿回朝,你不能尽心保驾,反送王子与强人,留你何用。传旨,把奸党父子,推出午朝门斩首。”驾前官领旨,把奸党父子,推出午门,班中闪出一家大臣,出班叩参,尊声:“吾主刀下留人,微臣有保本奏上。”闵王用目一观,见是侍讲齐东。齐东奏道:“太师父子不能保驾,失去千岁,理当正法。”闵王道:“理当正怯,为何有保本?”齐东叩头道:“吾主在上。太师乃当朝元老,焉敢不尽力。况且殿下与太师有亲甥之称,非敢不尽心,实是强人枭勇,以致疏失,望吾主看娘娘面上,宽恩免死。”闵王听罢,怒气稍平,对齐东道:“你也想想,孤这几年才得太子消息,想他是王亲国丈,托他接王儿回来。不想反成画饼,情殊可恼。依卿所奏,死罪饶了。传旨,将文柬父子死罪饶了,推出朝门,永不录用。”齐东谢恩归班,殿头官挑断绳索,奸党父子谢恩,羞愧难当,出离朝门,回归府中,这且不表。 且说闵王,愁客面,尊一声:“亚父先生,孤错怪于你,言语冒犯,幸勿记怀。”亚父进礼奏道:“臣岂敢含怒吾主,臣知而不奏,有欺君之罪。”闵王道:“亚父阴阳有准,不知王儿凶吉?”亚父奏道:“龙心万安,殿下虽然受些惊恐,自有众神拥护,龙到有水,并无大害。”闵王道:“孤有相会之日否?”亚父道:“看君洪福如何,臣不敢保奏。”闵王默默无言,袍袖一展,文武皆散。 不言闵工回宫,且说小主,见袁达催马去了,只得望南而行。只见日落归西,心中暗想:“天色晚了,往那边安身?”无奈急急前行,也不知赶了多少路程,抬头一看,隐隐好似屋宇一般,连忙行走至前,果然是所古庙。月光之下,拍头一看,见是东岳天齐庙。小主进入了庙门,原来是座破庙,也没有香火道士,蛛网尘封。小主嗟叹一回,用袍袖将灰尘展净,把个瓮瓶放倒做个枕头,将身睡在供桌之上,只见一轮明月,照进殿来,小主想起情由,由不得痛泪心伤,那里睡得着。挨至天明,神思困倦,合眼之间,只见阴风阵阵,玉体生凉。忽见一个中年妇人,宫中打扮,来至台前,叫一声:“王儿,我非别人,我乃昭阳刘后,是你亲生之母。可恨昏君无道,听信邹妃贼人之言,赐我绞连丧命。王儿日后得志,与我捉住奸犯,千刀万剐,方消此恨,即在九泉之下,我亦瞑目。此地不是你安身之处,醒来向南行至大龚家庄,是你姻缘之地,千万谨记。天将晓了,就此分别。”将案桌一拍,小主猛然惊醒,乃是南柯一梦。梦中之言,句句记得:“想我母亲嘱咐之言,不可不听,但不知那龚家庄在于何处?”此时东方发白,下了案桌,出了庙门,一见大街有人走动,只见推车挑担,到村中赶市,小主跟着卖买的人进了村庄,天色尚早,见村庄人家多是关门闭户的。忽见一人挑担饭桶,在后徐步而来,小主把手拉住道:“你挑的什么东西?”那人道:“挑的是饭。”小主道:“与我些吃罢。”那人把小主上下一看,这般干净孩子,大清早就讨饭。“也罢,你跟回家去,与饭你吃,方不致误我的工夫。”那人提了饭桶,引着小主,不多几步进了院子,往里说道:“当家,这相公讨饭吃,你与些吃罢,那也是做好事,我送饭火了。”里边答道,“你只管去,我知道了。”小主迈步走进院子内头,只见当家婆走将出来,见了小主,满面堆笑道:“好个清秀孩子,怎么出来乞饭。”小主顺口说谎;“我特来探亲,手中缺少盘钱,只得寻茶乞饭。”当家道:“到那里探亲?”小主道:“大龚家庄。”当家道:“你找大龚家庄,这里是新集,出了村门往西正走,就是小龚家庄。往西南上去六七日才是大龚家庄,好远呢。”小主道:“远也说不得。”当家道:“你跟我进来食饭罢。”小主进了厨房,现成白饭,豆腐蔬菜,吃了一个饱。当家道:“再吃些。”小主道:“饱了。”当家道:“我看你小小年纪,缺少盘钱,实在可怜,我积得钱五百,送与你做盘费,将就些到大龚庄,找着亲就好了。”小主心中感谢不尽,拜谢了,出门由新集望西南面走,不觉走了七八日,只走得力疲困乏,在路旁歇息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