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百回详注 - 第 16 页/共 18 页

“行者要变化进城看看,寻路过去。”即“先王以省方观民设教”也。旁门迷徒,不知神观大观妙旨,败坏教门,一味在衣食上着心,门面上打点,诈称混俗和光,修持大道。如扑灯蛾,所见不远,欲行其直,早拐其湾;犹方灯笼,其光不圆,欲照其大,反形其小。外虽有混俗和光之名,内实存鸡鸣狗盗之心,是不过开门揖盗,与来往客人作东道主,伺候饭食而已,其他何能?诚所谓“童观小人”之道。殊不知君子有君子之和,小人有小人之和。君子之和,以道义为重,待其和而不同;小人之和,以衣食为贵,将其同而不和。只知衣食,不知道义,谓之混俗则可,谓之和光则不可。故小人以为得计者,而君子之所不乐为也。   又有一等执己而修者,不知和光混俗之大作用,在破插袋上做活计,肉团心上用功夫,使心用心,心愈多而道愈远,补愈广而破愈速。纵千针万线,补到甚处?似此妇人女子之见,隔门窥物,只能近睹,而不知远观;不知脚踏实地,着空执相,妄想成道,吾不知所成者何道?其即成二心之人心乎!   噫!以人心为道心,认假作真,以阴为阳,舍光明正大之道,作鼠辈偷儿之行,虽曰收心,而实放心,是亦女子之贞,丈夫之作为有如是乎?“夜耗子成精”,可谓骂尽一切矣。盖金丹大道,外则混俗和光,内则神明默运,因时制宜,借世法而修道法,由人事而尽天道,为超凡入圣之大功果,与天齐寿之真本领,所谓“观我生,进退,未失道”者是,岂夜耗子成精者所可窥测?此行者拿了衣服回见唐僧,说和尚作不成,要扮俗人进城借宿也。   其诈称“上邦饮差,要灭法国王不敢阻挡”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饶他为主我为宾,“观国之光,利用宾于王”,无伤于彼,有益于我也。“师徒改为兄弟四人,长老只得曲从。”欲取于人,不失于己,其次致曲,曲能有诚,在市居朝,无之不可,人俗心不俗也。最妙处,是四众入店,妇人称为“异性同居”。盖和光之道,全在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异性同居”,则阴阳一气,彼此无分,不露圭角,大作大用,虽天地神明不可得而测度,而况于人乎?“大小百十匹马,都像这马身子,却只毛片不一。”大小无伤,两国俱全,不在皮毛间着力,乃于真一处留神。“第二个人家不敢留”,岂虚语哉?   妇人何以称先夫姓趙,我唤作趙寡妇店乎?“趙”字,“小”、“月”、“走”三字合成,言人自先天一点真阳走失,形虽男子,一身纯阴,若执一己而修,与寡妇店同,其贱极矣,有何宝货?此认取他家之方,所不可缺者。   “店里三样待客”,上中下三乘之道也。“行者叫把上样的安排”,求上乘也。上乘之道,于杀机里求生气,故不叫杀生而吃素饭;在常道里修仙道,故不用姐儿而候弟兄。“三藏恐不方便,行者要睡处,柜里歇,盖上盖,早来开,忒小心”,俱以写静观密察,观我观民,人已相合之妙。   篇中“妇人店,灯后走,映月坐,不用灯,跌跌脚,叫妇人”,皆是不大声色,被褐怀玉,阴用而不与人知,所谓用六而不为六所用,神观大观无过于此。独是此种道理,须要在真履实践处行出,不于顽空寂灭处做来。倘误认为顽空寂灭,便是执心为道,认奴作主,以贼为子。孰知贼在内,而不在外,若一味忘物忘形,而不知合和阴阳,调停情性,必至顾外失内,内贼豺生,结连外寇,明火劫夺,而莫可解救。故金公捣鬼,木母贪睡,彼我不应,分明一无所有,诈称本利同得,自谓人莫我识,而不知已为有心者所暗算,全身失陷,脚力归空,大道去矣。   心即道乎?心不是道,放之则可,空之则不可。行者叫唐僧放心,真是蛰雷法鼓,震惊一切。其曰:“明日见了昏君,老孙自有对答,管叫一毫不损。”可见执心而不放心者,皆是昏昏无知,则大道难成;放心而不执心者,足以智察秋毫,则性命可保。所谓“观其生,君子无咎也。”试观于行者钻柜现身,在皇宫内外,使普会神法,其圆通无碍,变化不拘,全以神运,不在色求,是岂执心者所能企及欤?   “拔下左臂毫毛,变化瞌睡虫,布散皇宫部院各衙门,不许翻身”,去其法之假也;“拔下右臂毫毛,变作小行者,金箍棒变作剃头刀,散去剃头”,用其法之真也。去假用真,左右逢源,以真去假,借假修真,大小如一,内外同气,即九五中正之观。《悟真》所云:“修行混俗且和光,圆即圆兮方即方。显晦逆从人莫测,叫人怎得见行藏”者,即是此意。诗中法贯乾坤,万法归一,恰是妙谛。   “行者将身一抖,两臂毫毛归元”,假者可以从真而化;“将剃头刀总捻成真,依然复了本性”,真者不妨借假而复。“还是一根金箍棒,藏在耳内。”此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变化无端,动静随时,乃得一毕万之大法门,大观神观之真觉路。说到此处,一切灭法顽空之辈,当亦如梦初觉,个个自知没法,而暗中流涕,即圣人以神道设教,而天下服矣。噫!以万法归一为体,以圆和机变为用,用不离体,自有为而入无为,有无一致,天然大觉,和光混俗之道,可以了了。   诗曰:   方圆应世大修行,暗运机关神鬼惊。   隐显形踪人不识,万殊一本了无生。    第八十五回 心猿妒木母 魔主计吞禅    悟元子曰:上回言万法归一,内外圆通,方能了得本来法身之事矣。然或人疑为必拒绝外缘,一无所累,即是大道,而不知真心实用,由内达外,舍本逐末,焉能了得性命?故仙翁于此回叫人在根本上下功,使道法并行,以济大事耳。   “灭法国君臣,一夜尽没了头发,各汪汪滴泪道:‘从今后再不敢杀戮和尚。’”是已悟无法之不是,而必用法之为真矣。盖法所以取其经,无法而真经何取?“四众跳出柜来,八戒拉了白马,俱立阶中。”正以见金丹大道,攒簇五行,和合四象,有火候,有功程,法之不宜灭而宜钦者。“国王问了来历,君臣们俱都皈依,改灭法为钦法。”此乃因假法而灭法,以无法而钦法,遇假则灭,遇真则钦。钦法以灭法,灭法以钦法,要皆本真心中流出,而非可于声色中求之。   “唐僧对行者道:‘这一法甚善,大有功也。’沙僧道:‘是那里寻这许多整容匠,连夜剃许多头?’”言一悟得真空,则真心发现,得其一而万事毕。真空不离妙相,妙相不离真空,真空妙相,功德不可思议。然其变化神通之妙,远在千里,近在飓尺,一通明人道破,方知真宝不从他得,真足令人失笑矣。古人所谓“原来只是这些儿,往往叫君天下走”者是也。夫真心者,道心也。道心乃水中之真金,为仙佛之种子,特因人心用事,而道心不现,若不识道心,万般作为,人心做作,尽是虚假。“唐僧见山峰凶气,颇觉精神不宁。”未免在人心上起见,认其假而失其真。故行者笑道:“放心!放心!,保你无事。”言放去人心,自有道心。道心无声无色,不着形象,凶气何来?又以乌巢禅师《多心经?颂子》提醒,何其切实?   曰:“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曰:“若依此四句,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曰:“心静孤明独照,心存万境皆清。差错些儿成惰懈,千年万载不成功。但要一片至诚,雷音只在眼下。似这般恐惧惊惶,神思不宁,大道远矣,雷音亦远矣!”盖心者道之体,道者心之用,识得道心无心,则心即是佛,佛即是心。一灵妙有,法界圆通,孤明独照,万境皆清。一片至诚,步步脚踏实地,勇猛精进,而大道在望。否则,人心用事,行隆徼幸,逐境迁流,恐惧惊惶,是道不远人,人自为道而远人,安能上得雷音,见得真佛,而归于大觉之地哉?   “长老闻言,心神顿爽,万虑皆作。”是已知得道心而无心矣。然既知其道心,须当去其人心,只知道心,不去人心,则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终是在声色上用功,不知在根本处寻真,虽能以法防顾其外,其如内之风雾,一阵又一阵,遮蔽其灵窍。何哉?遮蔽灵窍,道心着空,人心弄息,内魔先起,外魔即来。故“大圣半空中,见悬岩边坐着一个妖精,逼法的喷云暧雾,暗笑道:‘我师父也有些儿先兆,果然是个妖精,在这里弄喧哩!’”言下分明,何等了了。   推其道心之蔽,皆由不知戒惧懒惰,不肯出头之故。懒惰则心迷,心迷则性乱,性乱则心愈迷,心愈迷而性愈乱,所作所为,无不为人心所哄。会得此者,明净心地,没甚风雾,正是觉得,即便退去,而不遭凶险;迷于此者,错看妖怪,以风雾之处为斋僧之家,以蒸笼之气为积善之应,认假作真,贪心不足,头上安头。是心本不多,因戒反多;心本无识,因戒有识;心本明净,因戒不净。   “呆子变和尚,敲木鱼,不会念经,口里哼的是‘上大人’”。只在声色上打点,会不得《心经》妙旨,空空一戒,执着一己而修,能不撞入妖精圈子阵当中,被群妖围住乎?“这个扯衣服,那个扯丝绦,挤挤拥拥,一齐下手。”正写内无道心,外持一戒,前后左右,俱系心妖,全身缠绕,无可解脱之状。当斯时也,身不自主,早被妖精夹生活吞,已失于己,而犹不知,反思人家吃斋,欲取于人,天下呆子有如是乎?   群妖道:“你想这里斋僧,不知我这里专要吃僧。”又道:“拿到家里上蒸笼蒸吃哩!你倒还想来吃斋。”骂尽天下不知死活之徒。以人心为道心,妄想长生,皆系自投魔口,被妖蒸吃,非徒无益,而又有害,纵能知得真实之戒,狠力支持,亦仅退得小妖之魔障,讵能免得老妖之围困乎?此何以故,盖以道心不见,一真百真,一假百假,既无道心,人心当权,真戒亦假,何能为力?此提纲所谓“心猿妒木母”者是也。   行者为道心,金公也。八戒为真性,木母也。心性相合,而阴阳同类;金木相并,而水火相济。今金公而妒木母,则孤阴寡阳,彼此不应,内外不济,为魔所困,亦何足怪?“行者拔脑后毫毛一根,变作本身模样,真身出神,空中来助八戒,八戒仗势长威,打败群妖。”以见金木交并,彼此扶持,邪魔难侵,而知人心之不可不去,道心之不可不生。一真一假,法之得力不得力有如是。   “小妖夸奖行者闹天宫,战狮驼,一番手段。”正点醒真心实用,所向无敌,通天彻地,并无窒碍,而一切后天阴邪,非所能伤,此老妖闻言而大惊失色也。然道心者,一心也,一心足以制妖,而分心足以助妖。小妖献“分瓣梅花计”,在千百十中,选三个小妖,调三徒而捉唐僧者,正在于此。   梅花一心而数瓣分,比人一心而知识乱。三个小妖即贪、嗔、痴之三毒心。千百十心,总不过此三心而已。古人云:“用志不分,乃凝于神。”今用三心,而分乱道心,遂心一分,五行错乱,元神失陷,势所必然。故曰:“要捉这唐僧,如探囊取物。”三小妖调去三徒,老妖见唐僧独坐马上,摄到洞内,连叫定计小妖,封为前部先锋。   噫!不顾其内,专顾其外,本欲御纷,反而招纷,正不胜邪,真为假摄,分心之心甚矣哉!要之唐僧为妖所摄,皆由行者使八戒为开路将军,欲以一戒禅定,而妄想了道。殊不知禅机本静,静反生妖,妖若一生,心无主宰,迷惑百端,妖即吞禅。我以戒往,彼以纷来;我以无心求,彼以有心应。妖之封以前部先锋,我实以戒前部先锋开其路,妖在后而我在先,于妖何尤?然则妖吞者,由于定禅;妖摄者,由于独戒。禅以致吞,戒以致摄。何贵于禅?何贵于戒?这个病根,总在因声色而着人心,因人心而迷道心,因迷道心而乱真性,而禅戒俱空,妖邪随之,真不知根本之学者。   “妖精把唐僧绑在树上”,正示其有根本实学,而未可在末节搜寻也。根本为何物?即本来一点真知道心,道心非有非无,非色非空,而不属心。直古常存,万劫不坏。得此心而修持之,取真经,见活佛,完大道,以成天下希有之事。如为臣尽忠,为子尽孝,同一根本之意。乃世竟有忘厥根本之知,而袭取外来之识,自入魔口者,有识者能不目睹心伤也?唐僧哭道;“痛杀我也。”樵子哭道:“苦哉!苦哉!痛杀我也。”吾亦曰:“苦哉!苦哉!痛杀我也。”不知天下修行人,自知其苦,而亦曰痛杀我也否?   诗曰:   金木相间性有偏,中和乖失怎为禅。   真心不见外空戒,陷害丹元道不全。    第八十六回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灭妖邪    悟元子曰:上回言不知根本之学,惟遏绝外缘,反致心病,非徒无益,而又害之矣。故此回叫人切实下功,处处在根本上着力,使金木和同,阴阳共济。不隐不瞒,豁然贯通,而吾心之全体大用,无不明矣。   篇首八戒怨作将军,沙僧怨都眼花,行者知其中计,妖精劈心里捞去师父。是已悟得着于声色,即是分心,正可搜寻病根,勇力救真之时也。“隐雾山”,雾隐于山而不见,喻心迷于内而不知也;“折岳连环洞”,岳所以位天地,心所以主一身,岳折而天地无本,心失而人身即伤。洞名连环,着色着声,如两环相结,而莫可解脱然。寻到此地,可谓知之真,而见之确,下手除妖,可不难矣。   但旁门外道,以假乱真,最难辨别。若不谨慎,一入术中,终身难出。妖精初以柳根作假人头哄,八戒认以为真,行者能识其假;既以新鲜假人头哄,行者即认为真,一齐大哭。此不得不哭也。柳根人头,绝不相似,最易辨别,只可哄的呆子,到底难瞒识者。至若似人头而非人头,似新鲜而不新鲜,此等之头,易足惑人。纵你火眼金睛,看不出现前面目;任你变化多端,跳不出妖精圈套。“一齐大哭”,是哭其美玉藏于石中,而无人采取;异端乱其正道,而每多认真。   更有一等呆子,误听邪说淫辞,抱道自高,借柳枝遮阴凉,而采取红铅;以石头为点心,而烹炼炉火。自谓可以接命延年,不知早已乘生埋下,终久入于深坑,筑个坟冢,略表生人之意,而难生仙,权为人心之假,而非道心也。此行者八戒,不得不同心努力,打破石门,息邪说防淫辞,而与唐僧大报仇也。其曰:“还我活唐僧来”,可谓棒打顶门,叫人猛醒矣。   夫金丹大道,三教一家之道也。彼世之曲径伪学,放荡无忌,自大自尊,人面兽心,紊乱圣道,欺己欺人,以为得计。乌知三圣人心法,殊途而同归,一致而百虑,千变万化,神妙莫测;一本散而为万殊,万殊归而为一本,纵横天地,绝莫遮拦,岂放荡自大之谓乎?“行者拔下一把毫毛,变作本身模样,一个使一个金箍棒,从外边往里打,行者八戒从里面往外打。”此表里精粗,无所不到,全体大用,无一不明,内外透彻,体用俱备,放荡老魔,能不逃去?用计狠毒,能不就死哉?   “八戒道:‘哥哥的法相儿都去了。’行者道:‘我已收来也。’八戒道:‘妙啊!妙啊!’”此何以故?夫放心原所以收心,然心有真假,而放亦有真假。真心者道心,假心者人心,假宜放而不宜收,真宜收而不宜放。放去道心,而收人心,则为假;放去人心,而收道心,则为真。放人心收道心,放而不放,正所以收;收而不收,正所以放。曰:“都去了”者,去其假也;曰:“已收来”者,收其真也。去假收真,正老子“观窍”、“观妙”,生生不已之大道,“玄之又玄,众妙之门”也。   何以前门已堵,不能打开,而从后门进步?是盖有说焉,心之放荡已久,蒙蔽深,况已入于无可解脱之地,苟能精诚勇猛,痛切悔过,知前之已往者不可救,而后之将来者犹可追。“一变水老鼠,从水沟中钻至里面天井中,见小妖晒人肉巴子。”鼠在子属北方,在人身为肾,可知在肾中做活计者,尽是吃人肉巴子之妖孽。“二变飞蚂蚁,一直飞到堂中,见老怪烦恼。小妖道:‘想是把那假人头,认作唐僧的头。’”蚂者,马也。马在午,属南方,在人身为心,可知在心中用功夫者,尽是误认假人头之老怪。   噫!先天之气,自虚无中来,视之不见,听之不闻,搏之不得,非可于后天心肾中求之,是乃真阴真阳交感,凝聚而成形,能化有形入无形,点无相而生实相。彼以肾为道,或采经元,或炼阴精为丹头;以心为道,或入空寂,或涉茫荡为丹头者,吾不知将此等丹头,拿去将何使用?其必异日埋在土坑,做个坟冢罢了,其他何能?钻研到此,离假就真,大树上两个人不显然在望,一个正是唐僧乎?行者何心,能不欢喜,现了本相,而叫声师父哉?此是实事,不是虚言,不到此地,未云认真,吾不知同道中有认得一个正是唐僧,而肯叫声师父乎?   斯时也,真者既识其确,而假者不妨再辨,行者复变蚂蚁飞入中堂,是仍于心中探假也。曰:“碎铲碎剁,大料煎吃长寿。”曰:“还是蒸了吃有味。”曰:“还是着些盐儿腌腌,吃得长久。”言旁门邪徒,误认金丹为有形有质之物,千般妄为,万样做作,无作不至,此等之辈不知改过,专弄悬虚,妄冀天宝,如在睡中作事,适以成其瞌睡早而已,如何逃得性命?此行者所以现身说法,一棒打破旁门,解脱真僧,带了孝子,救出后门也。所可异者,行者救唐僧宜矣,何以并救樵子?特以金丹大道,非真僧不传,非孝子不救。古人所谓“万两黄金买不下,十字街前送至人”者,即是此意。   烧空妖洞,永断隐雾折岳连环之苦;筑死老怪,了却艾叶花皮豹子之障。从此师徒相会,母子团圆,山上太平,内外安静,道路通彻,昼夜行走,可以无事;奔大路而向西方,离烦恼而往极乐,真经在望,灵山不远矣。   诗曰:   性情如一道何难?真诚买行不隐瞒。   内外相通全体就,除邪救正百骸安。    第八十七回 凤仙郡冒天致旱 孙大圣劝善施霖    悟元子曰:上回除去幻身后天之假阴阳,得其金丹先天之真阴阳,方是度已度人,内外双修之大道矣。夫度已者,道也;度人者,德也。道不离德,德不离道,两者相需而相因,苟舍德而修道,有功无行,动有群魔,鬼神不容,必磋跎而难成。故仙翁于此回,先提出金丹为至尊至贵之物,叫人急须积德,以为辅道之资。《悟真》云:“黄芽白雪不难寻,达者须凭德行深。四象五行全藉土,三元八卦岂离壬。”正此回之妙旨。   篇首词云:“大道幽深,如何消息,说破鬼神惊骇。”言金丹之道,夺天地之造化,转阴阳之璇玑,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最幽而最深,其中消息,真有说破而令鬼神惊骇者,况于世人乎?“挟藏宇宙,剖判玄关,真乐世间无赛。”言遇真人指点,虽宇宙至大,可以挟藏;虽玄关至坚,可以剖判。天关在手,地轴由心,我命在我不由天,超凡入圣,何乐如之?“灵骛峰前,宝珠拈出,明映五般光彩。照彻乾坤,上下群生。知者寿同山海。”言能于本来真性妙觉之地,拈出无价宝珠,攒簇五行,和合四象,则圆陀陀,光灼灼,净倮倮,赤洒洒,照彻乾坤,胞与群生,与山海共长久矣。是道也,非忠臣孝子不授,非仁人义士不传,必须有大德者,方能承当得起。但德非寻常世俗施一食、布一衣、行一善之德,乃是天德。世德人所易见,天德外所难知;易见者其德小,难知者其德大。何谓天德?孟子云:“天生蒸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好是懿德。”则是秉彝之德,即是天德。好是德而无弃,是敬天而爱民;失是德而别求,是违天而伤生。天德不修,虽外之真正接物,清廉处世,然一真百真,一假百假,虽有千百阳善,难解一件阴恶,适足以招其罪祸而已,何能济其大道?如凤仙郡亢旱不雨,此其证耳。   何谓凤仙?“凤”者南方朱雀之象,丽明之义,仙而能明则必刚,刚则以柔接之,刚柔得中,则水火相济,水火既济,则资生万物,能为天地立心,能为生民立命,而天德具矣。今凤仙郡亢旱不雨,是已亢阳无阴,不能以水济火,而火水未济也。考其由来,皆因郡侯上官正不仁,将斋天素供推倒喂狗,口出秽言,造有冒犯之罪所致。夫仁者,二人,在天为元,在人为仁。有阳有阴,具生生之德,是即所谓天德。上官直正则必义,义主杀,仁主生,直正则过于杀而伤于生,有失其天德,天德一失近于禽兽,与推倒斋天素供,喂狗者何异?心不仁则口必毒,冒犯天地,势所必有,不仁如是,大伤和气,虽外而直正接物,内而天良早坏,尚欲求甘霖救旱,滋生万物,如何可得?此皆自作自受,于雨何尤?   然则亢旱由自作,雨当由自求,天德由目失,还须由自修,而非可他人代力者。行者欲积功累德,代为祈雨,此诚有仁有义,甘露掣电,施雨普济之大法门。然自修者自得,不修者不得,凤仙郡之旱,上官正冒犯天帝所致,还须自为救拯。行者之代祈,只能完得自己功程,岂能补得上官之过?故拘来龙王施雨济民。龙王道:“烦大圣到天宫,请一道祈雨圣旨,我好照圣旨数目下雨。”见龙王亦不能代其力也。“大圣上天,见玉帝求雨,玉帝以上官正不仁,有冒犯之罪,立有米山、面山、和金锁三事,倒断即降旨与雨,如不倒断,叫行者休管闲事。”见天帝亦不能代其力也。   噫!幽独暗味之中,为善最大,为恶亦最大,当推倒素供之时,自以为无人可见,而不料已为天帝所知。当此之时,一推之间,而积恶如山,天宫之米山面山早就;喂狗之际,而罪已难解,天宫之铁架金锁早铸;秽言方出,而口业莫消,天宫之拳大鸡、哈巴狗、一盏灯早设,隐恶可为乎?其曰:“直等鸡赚了米尽,犬舔得面尽,灯燎断锁梃,才该下雨哩!”出尔反尔,天道报应之常,太上所谓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天帝何心焉?观此而知祸由自作,福亦由自造。一念之恶,即犯弥天之罪;一念之善,亦足以回天之心。故天师道:“这事只宜作善可解,若一念善慈,惊动上帝,米面山即时就倒,锁梃即时就断。你去劝他归善,福自来矣。”祸由自作,福由自造,所争者一念善恶之间,人何乐而不为善耶?   行者回见郡侯,说明三事,又道:“你可回心向善,只可念佛看经,如若依前不改,天即诛之,性命不能保矣。”可知不积德者,性命且不能保,何敢望其成道?其曰回心向善,以示回心即可以回天,向善即可以解罪,而不可误认念佛看经为向善。如云念佛看经即是回心向善,不知念佛回的那条心,看经向的那件善,岂不误了多也?   试看郡侯答天谢地,引罪自责,又叫城里城外,大小男女,都要烧香念佛,是不特独善其身,而且兼善于人,是能与人为善者。由中达外,一念纯真,其善之大,莫过于此。就此一念之善,虽出于己,而已默通乎帝座,所立三事俱皆倒断,即于今年今月今日今时,声雷布云降雨,诸神立时下降,甘雨滂论,喜的凤仙郡人,真是枯木重生,白骨再活。此以德扶道,以道行德,调和阴阳,水火相济。上善若水,利益万物之机关;甘露掣电,浇益众生之要着,非第是念佛看经所能者。道光所谓“天地之气氤氲,甘露自降;《坎》、《离》之气交会,黄芽自生。”即此之意。   噫!一念之恶,天宫而立米山、立面山、立铁架、铸铁锁,行者不能祈雨,龙王不敢下雨,上帝亦不能倒山断锁。一念之善,而米面山即倒,铁锁梃即断,即上帝亦不能立山铸锁,诸神龙王亦不能不为之下界降雨,即圣人所云: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我未见力不足者,人力可以回天有如此。   至于降雨三尺零四十二点者,盖以示水土交融,五行和合之意,即吾前所述“五行四象全藉土,三元八卦岂离壬”之旨。尺者,一尺。一为水,二为火,三为木,四为金,十为土,是言五行合一,得其中和之气,熏蒸而为真一之水,得此水而滋养万物,生生不息,有何亢阳之旱?然非德行深者,而此水终未可得。行者叫众神现真身,与凡夫亲眼看看,他才信心供奉,以见“道高龙虎伏,德重鬼神钦”。呼吸灵通,感应神速,而无不如意。否则,“若非修行积阴德,动有群魔作障缘。”以上皆行者现身说法,以示有道不可无德之意。即提纲“孙大圣劝善施霖”之旨。修道者可不修德乎?   郡侯与四众立下生祠,三藏留名“甘霖普济寺”。盖以示不积德不为生物之甘霖;不劝善,不为留名之普济。甘霖非天上之甘霖,乃阴德之滋润;普济非人人而必度,乃期于成道留名后世,为学人之规范耳。结出“硕德圣僧留普济,齐天大圣广施恩”,则知有硕德者,方是神僧,而不妨普济群生;能施恩者,才为大圣.而始能与天齐寿。彼今世迷徒,不知积德施恩,而损人利己,自欺欺世,误人性命者,是亦妄人而已,何堪语此?   诗曰:   祸福无门总目招,阴功隐恶录天曹。   如能一念修真善,罪过当时尽化消。    第八十八回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土授门人    悟元子曰:上回言修道者,必内积阴德,外施普济,方是道高德重,圣贤体用。然普济之道,是阐扬圣教,传续道脉之事,苟未到禅性稳定之时,而不可传人;不遇真正诚信之士,亦未可轻传。故此回合下二回,皆明师徒接受之邪正,使为师者,不得妄泄天机,失之匪人;求师者,不得妄贪天宝,误入旁门,须宜谨慎,以免祸患也。   篇首“唐僧别了郡侯,对行者道:‘这一场善果,胜似比丘国搭救小儿之功。’行者道:‘皆是本人善念,我何功之有?’”是明示金丹大道,遇人不传秘天宝,传之匪人泄天机。若遇至人,不得不传耳。独是传道乃成人之事,未能成己,焉能成物?若未到了性之后,中无把柄,则应世接物,易足以败乱吾道,不但不能成物,而且有以妨己。   唐僧师徒到玉华州,是已明心见性,了得玉液还丹之道。玉华州,为天竺国下郡。“玉华”者,柔净之花,性之谓。“天竺”者,天为二人,竺为两个,阴阳合一,命之谓。了性为玉液还丹,了命为金液大丹。唐僧到玉华州,是已得玉液还丹,虽未得金液大丹,而禅性如明镜止水,把柄在手,已到有宝之地,可以应世接物,不动不摇,不妨施法会而度群迷矣。学者若不将此处分解个明白,是只知有降龙伏虎的高僧,不曾见降猪伏猴的和尚也。   盖猪猴即龙虎,龙虎即猪猴,不知猪猴,焉知龙虎?八戒为木母,属东,为青龙,性也。行者为金公,属西,为白虎,命也。降猪伏猴者,即是降龙伏虎。降得真龙,伏得真虎,即是尽性至命,金丹之全能。不知此中真味,便是后文豹头山虎口洞之老妖,而何法会之有?其界甚清,读者须要细玩,不可忽略。故“八戒道;‘你们可曾见降猪王的和尚’。慌得满街人,跌跌爬爬,都往两边闪过。”降猪即是降龙,了性玉液之事,以见不特金液大丹人不易识,即玉液还丹一经说破,凡夫闻之亦必惊疑。“呆子低着头只是笑”,是写其下士闻之,大笑去之也。   噫!玉液还丹岂易得哉?必要经过十四年之寒暑,走过十万八千之路途,万折千魔,多少苦楚,方能得之。苟非遇出世丈夫,信心男子,认得真假者,安可传也?你看当殿官,去请三徒,慌得战战兢兢,王子见那等丑恶,却也心中害怕。三藏道:“千岁放心,顽徒虽是貌丑,却都心良”,是写肉眼凡胎,不识真假.纵能尊师敬友,专在礼貌上打点,不从本心处用诚,便是不肯深信,未可语道之时。   请四僧去暴纱亭吃斋,岂是尊隆师友之礼乎?“暴”者,粗率之意;“妙”者,轻薄之谓:“亭”者,观瞻之处。言粗率轻薄,徒取外之观瞻,以是为礼,其心之怠慢可知。苟于此而显露圭角,便是传之匪人,妄泄天机矣。三小王子各持兵器,出府打怪,是已有除邪扶正之志者,而三僧各露兵器以善诱之,三个小王一齐跪下,认得神师,自悔不识,即求拜授。此一经指引失其自美,而知犹有至美者在,已在可教之列,故不妨大展经纶,使迷者心说而诚服,倾心而受教也。   “行者驾五色祥云,起在半空,把金箍棒丢开个撒花盖顶,黄龙翻身,一上一下,左旋右转,起初人与律似锦上添花,次后来不见人,只见一天棒滚。”“五色云起在半空”者,五气朝元也;“棒丢撒花盖顶”者,三花聚项也;“黄龙翻身”者,执中用权也;“一上一下”者,乾坤鼎器也;“左旋右转”者,乌兔药物也;“起初人与棒似锦上添花”者,攒簇五行也;“次后不见人,只见一天棒滚”者,浑然一气也。此开剖先天一气之运用,执中精一之妙道也。   “八戒驾起风头,半空中丢开钯,上三下四,左五右六,前七后八,满身解数。”此五行一阴一阳,顺生顺成,一气流行之造化也。三为木,天三生水,地八成之;四为金,地四生金,天九成之;五为土,天五生土,地十成之;六为水,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七为火,地二生火,天七成之。此分解《河图》上下前后左右,五行阴阳之全数,所以成变化而行鬼神也。“沙僧轮着杖,也起在空中,只见瑞气絪緼,金光缥缈,宝杖丢一个丹凤朝阳、饿虎扑食,紧迎慢挡,急转忙撺”沙僧宝杖为中央真土,黄中通理也。土具五行而生万物,故瑞气絪緼,金光缥缈也;其用也能调水火而和金木,故丢个丹凤朝阳、饿虎扑食也;上无定位,分位四季,故紧迎慢挡、急转忙撺也。   “三个都在半空中扬威耀武”,五行攒簇,和合四象,太极之象。诗云。“真禅景象不凡同,大道缘由满太空。”言真禅之法,与二乘顽空禅学大不相同,乃为真空,真空不空,为大道之因由,即佛正法眼藏,涅槃妙心也。“金水施威盈法界,刀圭展转合圆通。”言真禅之法,有金木相并,戊已成全之理,而非空空无为之道也。提纲所谓“禅到玉华施法会”,即此法会欤!金丹大道已明明露出,其谓禅者,亦因末及煅炼,则谓之禅,观于“金木、刀圭”字样,可知非一禅而已。施展出此等手段,一切迷徒可知道之至尊至贵,,至深,不敢以粗率轻薄外之观瞻为事,而诚心受教矣。   “三个小王跪在尘埃,大小官员,王府老小,满城一应人家,念佛磕头,老王子步行到暴纱亭,扑的行礼,以为仙佛临凡,谨发虔心,愿受教诲。”此信服已深,一无所疑,内恭外敬,事之如仙佛,奉之如神明,而不拘于礼貌者。放行者道:“你令郎既有从善之心,切不可说起分毫之利,只以情相处足矣。”正所谓至人传,匪人万两金不换。所可异者,暴纱事非尊师之礼,又奚必在暴纱亭铺设床帏,使四众安宿乎?行者已有言矣,“既有从善之心,切不可说起分毫之利”。盖真正有道之士,只取其心,不取其礼,心不诚,虽礼貌盛而亦未可以授道;心若诚,虽礼貌衰而亦何妨以度引。暴纱亭安宿,正以示取心而不取礼也。独是金丹大道,至易而至难,最简而最细,极近而极深,与造化争权,与阴阳相战,在生死关口上作活计,天地根本上量权衡。若空手猾拳,一无所恃,性命焉能为我所得?是必有把柄焉!   盖作仙佛事业,必用仙佛神器,若以凡夫而用神器,如何动得分毫,是非有神力者不能。钉钯宝杖俱重五千四十八斤,皆合一藏之数。丹经所云“五千四十八黄道,正合一部大藏经”者是也。惟金箍棒重一万三千五百斤,为《乾?九五》刚健中正,纯粹至精之物,而不拘于藏数者,以其变化无穷,而非可以数计。诗中“神禹亲手设,混沌传流直到今”,以见执中精一之理,乃尧传于舜,舜传于禹,圣圣相传,一定不易之道。此等兵器,岂愚夫愚妇无力量者所能拿起乎?不但金箍棒拿不起,即钉钯宝杖亦拿不起,总以明了性了命皆要神兵,拿了性了命之神兵者,皆要神力。故行者道:“教便容易,只是你们无力量,使不得我们兵器,我先传你些神力,然后可授武艺。”噫!法容易而神兵难,神兵容易而力量更难,若无力量神兵难拿,若无神兵法于何施?此先传神力,后授武艺,所不容已者。   “暴纱亭后,静室之间,画了罡斗,叫俯伏在内”者,去粗率轻薄之气,以安静为宅舍也。“一个个瞑目宁神”者,以宁神为基址也。“暗念真言”者,以念真为要着也。“将仙气吹入腹中”者,以志气而壮内也。“把元神收归本舍”者,以收归元神为根本也。“传与口诀”,即此是口诀,而此中之外,别无口诀。“各授万千之膂力”,即此是膂力,此中之外,别无膂力。果有能依此等口诀,以养力量,勇猛向……,而从前之懦柔畏逡之气,俱化于无有,岂不是脱胎换骨?、。。小王子如梦初醒,一个个骨壮筋强,三般兵器俱拿得也。然既授之以神兵,而使照样另造,又何以拿不动,而减消斤两乎?学者若以三僧吝惜猜之,大错!大错!盖口诀须用师授,而神兵还要自造。神兵者,自己防身之慧器,师自有师之慧器,徒自有徒之慧器,只可照样而造作,不能取原物而交代者。故八戒道:“我们的器械,一则你使不得,二则我们要护法降魔,正该另造。”言下分明,何等醒人。   吁!禅到玉华不得不施法而度迷,若接得其人,不可不退藏而自谨。盖慧器为护法之物,防身之宝,一刻而不可少离者。若一有离,即为好奇者所窃取。三宝放于蓬厂之间,昼夜不收,是何世界,招来豹头虎口之妖,一把收去也宜矣。结云:“道不须臾离,可离非道也。神兵尽落空,枉费参修者。”可谓千古修行者之一戒。   诗曰:   玉液还月谁得知,知之可作度人师。   轻传妄泄遭天谴,大法何容慢视之。    第八十九回 黄狮精虚设钉钯会 金木土计闹豹头山    悟元子曰:上回言真师授道,须要择人,不得妄泄天机矣。然假师足以乱真师,学者若不识真假,认假为真,是自授罗网,祸即不旋踵而至。故此回极写假师之为害,使人早为细辨耳。   三僧失了法宝,问出豹头山虎口洞,行者笑道:“定是那方歹人偷将去了。”“豹头”者,喻暴气自高而无忌。“虎口”者,比利口伤人而多贪。盖慧器所以除邪而卫正,非可以借假而迷人。世之邪徒,偷取圣贤金丹之名,烧铅炼汞,而哄骗世财;假托阴阳之说,采取闺丹,而大坏天良。大胆欺心,海口装人,自谓神仙第一,人莫我识,抑知是豹头虎口,金毛狮子之妖怪乎?如此等辈,行险徼幸,以来阴为名色,盘桓美人而夜则快乐;以买药为掩饰,落人银两,而日则饮酒;以利齿为法会,巴不得他人财货,为我一把捞尽;以狠毒为运用,恨不得世间之美色,为我一人独得。损人利己,贪财好色。一口法唾,将人定住,腰缠搭包,心挂粉裙,无利不搜,无色不拣。刁而又钻,古而又怪,刁钻古怪如古怪刁钻,如在蝴蝶梦中作事。安得个大圣人现身说法,解脱此等邪行,去假变真,还复法宝,大光教门乎?   行者为金水,以金水而化古怪刁钻,则古为真古,钻为实钻,刁即化,怪即消,古中有钻,阴中藏阳,虎向水中生,以真而去假也。八戒为木火,以木火而变刁钻古怪,则刁者不刁,怪者不怪,反其古,正其钻,钻中有古,阳中藏阴,龙从火里出,依假而修真也。沙僧为戊己土,以土而装贩猪羊客人,上能攒五行,和四象,会三家,为调和诸阳之物。《悟真》所谓“四象五行全藉土”者,是金丹之道,无出于此。以是而计,不符慧器有返还之机,而且阴邪亦有可除之时,此等真着实用,岂容自思自猜而知?   彼世之一切迷徒,惟利是计,师心自用,不知实学,私猜妄议,邪思乱想,予圣自雄,略无忌惮,如金毛狮子,使青脸小妖请九头狮子,坐首席者相同。吾不知何所取而然,其必谓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故以思为祖,尊思如圣,而甘自居于下愚不移之地。殊不知君子之思,特思其正,不思其邪,所谓思不出其位。今反邪思,偷圣贤之法宝,以为伤人之物,而庆钉钯会,是思出其位,思愈多而道愈远,何贵于思?提纲书“虚设”二字,其诛心之论欤!以此看来,可知师心之不可有,神器之不容借,野狐禅终须败露,真道学难可泯灭。试看三僧赶猪羊入了妖洞,谎言谎语,哄得妖王反引进厂亭,说与中间钉钯。以见其师作用,假师难窥其相;假师举止,真师如见其心。   “三僧拿了兵器,各现原身”,真者自现其真,贱货贵德,颠沛时总照顾本来面目,而何曾失真;“妖王取四明铲,杆长鐏利”,假者自形其假,见利忘义,行动处,谁知的利己损人,而岂肯回头。噫!小人闲居为不善,无所不至,即遇真人治责,不自悔过,乃掩其不善而著其善,反以为弄虚头,骗我宝贝。岂知人之视已,如见其肺肝然?行者骂夤夜偷来宝贝,情真罪当,何说之辞?   “三僧攒一怪,在豹头山战斗,妖怪抵敌不住,纵风逃去。”真之胜于假,假之不敌真,显而易见。提纲“黄狮虚设,三僧计闹”,即此之谓。说到此处,狼头兽怪,可以一齐打死,邪魔巢穴,可以烧得干净。何妨带妖洞悭吝,在玉华施法会,一齐丢下,以为粗率轻薄,不知诚心真师者之鉴观。既云巢穴干净,何以又有九灵元圣之复作妖乎?盖以迷徒千思万想,并非一端,赶去黄狮精,烧了虎口洞,不过扫得思利之邪师,而犹有无穷之邪师为害,若不大写一番,而学者不知其邪师之多,不知其邪师之思为最多也。   行者道:“殿下放心,我已虑之熟矣,一定与你扫除尽绝,决不致贻害于后。”无虑即无思,无思即无虑,一有所虑,则虑中生疑,疑中生猜,猜中而思起矣。是思本不来,因猜疑而来,猜疑一见,虽能放去利心,不思于彼,便思于此,岂不是青脸儿红毛妖,送请书于万灵竹节山,九曲盘桓洞,九头狮子乎?红毛比心,兽象犭,青而加犭,则为猜,其为心猜之妖也。“万灵竹节山”,多灵而心必不通;“九曲盘桓洞”,多曲而行即不直。九灵怎敌一灵,元圣如何得圣?多思之为祸甚矣哉!   试请明思之多:“黄狮见了老妖,倒身下拜”,视思也;“止不住腮边落泪”,色思也;老妖道:“你昨日差青脸儿下柬,今早正欲来赴会,你为何又亲来,又伤悲烦恼”,疑思也;“妖精将上项事,细细说了一遍”,言思也;“不知那三个和尚叫甚名字,却俱有本事”,事思也;“小孙一人敌他不过,望祖爷拔刀相助,拿那和尚报仇”,忿思也;“庶见我祖爱孙之意”,见得思也;“老妖闻言,默想半时,笑道;‘原来是他’”,听思也;老妖道:“那长嘴大耳的乃猪八戒,晦气色脸者乃沙和尚,那毛脸雷公嘴者叫孙行者”,貌思也。此其所以为九思,此其所以为九灵元圣。诸多旁门,虽各有所思,然皆不出九思之门,故老妖为诸思之祖。   “老妖点起六狮,各执利器,黄狮引领,径至豹头山。”吁!此等邪徒,只知心头豹变,多思多虑,以利为先,欺世愚人。焉晓得安身立命之处,早已失落;而哭泣之声,就在眼前耶?始而见假刁钻以为真刁钻,认假为真;既而见真刁钻以为假刁钻,认真为假。真假不分,思虽多,亦奚以为。若非有人说破先天大道口诀,扳倒其假,解去邪思,其不为假者作恶所弄,而家当尽空,杀其性命也几希。   “狂风滚滚,黑雾漫漫,一群妖精都到城下。”多思多乱,徒费心机,非徒无益,而又有害,慧器一失至于如此。故云:“失却慧兵缘不谨,顿叫魔起众邪凶。”当斯之时,虽曰放心,亦出其后;虽曰安心,难保全吉。学者可不自谨乎?   诗曰:   外道旁门乱鼓唇,窃偷天宝俱迷人。   明师尽被盲师蔽,学者还须细认真。    第九十回 师狮授受同归一 盗道缠禅静九灵    悟元子曰:上二回,一言真师之授道,一言假师之迷人,师之真假判然矣。然求师者,苟不能自己参思,但据师之指点,则师之真假,仍未可辨,而道之邪正,终不可知,如何了得真禅之事?故此回示出“授受归一”之妙,“盗道缠禅”之机,使学者知之真而行之当也。   如提纲二句,其意幽深,最不易释。悟一子注云:“独思不能盗道,专禅不能静思。盗道之妙,在授受之真,而非师狮;缠禅之妙,在盗道之后,而非静思。若以静思为禅,是以静扰禅,而落于空寂,非真禅也。若以禅参道,是以思弃道,而内无真种,为假道也。九灵亦无由而静,即师狮之妄作,而非授受之真师。然则盗道为静九灵之始基,而缠禅为盗道之止境。”此解亦入其三昧,而后世无有出乎其右者。吾且更有辨焉。   “师”者,求师也。“狮”者,自思也。“授”者,师授也。“受”者,自得也。道非可以自思而知,必赖其师传授,而后可以用吾心思钻研其妙,心领神会,与师所授,同归于一,此上句之意也。“道”者,天道也。“盗”者,盗机也。“禅”者,真禅也。“缠”者,次序也。禅非可以空禅而得,必有盗道之妙,而后可以循序渐进,次第有准,由勉抵安,入于真禅,九灵自静,此下句之意也。盖盗道在师授之真,缠禅在心会之妙。静九灵,尤在归一之神,况归一在于能思其所授,静九灵在于能缠其所盗。非师授则心思无益,而不能归一;非缠禅则盗道最难,亦不能静九灵。师,授也;思,受也;盗,道也;缠,禅也。同归于一,而能静九灵矣。   昔释迦拈花示众,五千退席,迦叶微笑而纳之;至圣一贯之传,及门不知,谁曾子一唯,此即师“师狮接受同归一”之旨。当释迎拈花示众,不仅示于迦叶一人,乃普示于五千人,惟迦叶独得,五千人不知,其能参思其意可知;至圣以一贯呼参,及门皆在其旁,惟曾子独唯,及门不知,其能参思其意亦可知。六祖慧能,既得五祖之传,为恶少所欺,后隐于四会猎人之中,方就大事;薛道光顿悟圆通,自知非那边事,后得杏林之传,还俗了事。此皆“盗道缠禅静九灵”之妙,不然六祖得传,已自返照,隐于四会,作甚事业?道光已经顿悟,后求杏林,还俗了事,又欲何为?此中趣味,非真师传盗道之旨,焉得而知之?篇中包含无穷奥妙,难形纸笔,尽藏于反面中,是在学者细玩其味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