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泪 - 第 2 页/共 7 页
好一个闵氏泳骏小英雄,看见了兵船吃一惊。急忙忙来在大帐里,拿起令箭就点兵。先点了五百大炮队,又点了五千飞虎营。杆子马队二千整,准备对敌打冲锋。陆军步队随后点,站好条子就出营。头里走着一帮军乐队,后跟着马步众兵丁。洋号吹的吱吱响,洋鼓打的响捕咚。枪嘴子好条一片高梁札,刺刀照的嗜(耀)眼明。人马来到海岸上,一个一个瞪眼睛。
那位爷说了,他们瞪眼睛干什么呢?不是别的,望海中瞅那只船呢。闲话少,说再听我道来。
闵泳骏又拿起千里眼来用目睁,看那船离此不过二十里地中。吩咐声:“炮队各兵将,你们与我快开攻。”炮队将官说:“尊命!”一个一个来用工。先开了炮门装上药,炸子弹随后就往里边扔。击子绞起咯吱响,击子落下响咕咚。头一炮来未打上,二一炮来未成功,三一炮来打的准,正正打在船头中,只听炸子咯啦一声响,那船头炸了一个大窟窿。炸坏船头不要紧,伤了兵丁五百名。大山岩一见事不好,补上船头回了京。日皇殿前奏一本,他那里就要发大兵。他发兵不发的咱不表,再说我国名大清。
话说我国大清,当光绪皇帝元年,那个时候,李鸿章作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办通商事务,住在天津,所有一概外国的事情,全归他办。这一日美国来了个商务大臣,名叫福世德,法国来了个交涉委员,名叫狄士年,一齐到了李鸿章的衙门求见。李鸿章听说了,慌忙让至客厅坐下,说道:“贵国到此,有何事商议呢?”两国的使臣齐声说道:“无事不敢到此招扰,只因前几年,日本明治维新,就想只要吞并高丽,侵占你们中国。敝国以为他们要把高丽吞了,并且你们中国的东三省,也恐怕不能够保,于我们的商业上,实在是有妨碍,所以我们派了几百耶稣教徒,去上他们那边,教化他那些个愚民。他们的民,要是开了知识,可也就能够保他们的国家了。他国的民到是些个好民哪,惟有他那个摄政王,实在是不知道什么,中了人家日本的反间计,让他们那无知的百姓,把我们的耶稣教徒杀了不少。后来我们人兴兵问他去,他又偷着放炮,把我们船击沉了一只。我们倒不是怕他,不敢与他开仗,都因高丽是你们的属国,我们要跟他开仗,于贵国的脸上,也是不好看。所以我们的皇上,让我两人来告诉告诉,往后不要再让他那个样子也就是了。”李鸿章开言说道:“高丽虽然是我国的属国,但是他国的政事,我们是一点也不管,要是与那国开仗,那国和约,都由他们自己的便。”法美二国的使臣闻听此言,面面相觑,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二人回去吧。”说罢,辞别李鸿章,回国去了。
列明公你们听听,都说是咱们国软弱,像这个样办事的人,那有不坏呢?高丽本是咱们的属国,不能够好好的保护,人家来告诉,那办事的人,还拿着当耳旁风,因着这个,人家日本,可就下了手了。
好一个老而无谋的李鸿章,说出话来太荒唐。法美国本来是好意,他以为人家竟发狂。他说道:“高丽虽然服我管,向来的政治我们不主张。和战由着他们自己的便,那里头靡有我们一点糠。”他说这话不要紧,到后来传到日本耳朵旁。日本听见这个话,拿朝鲜当作了独立邦。派人去问那华阳炮击事,硬逼着那大院君来通商。通商后日本入了朝鲜地,他这些百姓可就遭了殃。看起来高丽灭亡这件事,全是我国办事的人儿无主张。那朝鲜现今已经灭亡了,我中国不久的也是就要亡。
众明公呀!你们思一思来想一想,可是用一个什么方法保此邦?大清国本是咱们大伙的大清国,可别再让那些个奸臣贼子胡乱扬。咱们人人都想想一个谋生道,咱们各家里都预备几杆枪。来了咱们就把他们打,或者是能够保全咱这方。我说这话你们若不信,回到家去躺在坑(炕)头上好好思量一思量。押下此事且不表,再把那日本详一详。
话说日本皇帝,那日早朝,有皇门官奏道:“现有试验兵船的将官大山岩,在午门外候旨呢。”日皇闻奏,说道:“将他唤进来吧。”殿头官传旨,那大山岩不多一时来至金殿,参见一(已)毕,日皇问道:“你试验那只船,快与不快呢?那朝鲜沿海形势,可是怎么个样子呢?”大山岩说道:“我主不要问了。”遂把那船被高丽打破之事,说了一遍。日皇闻言,心中大怒,说:“好一个高丽,真乃无礼。”就要派兵前去问罪。伊藤奏道:“我主不要造次。臣有一计,管教我主把这个仇报上。”日皇说:“爱卿有何计策?快快的讲来。”伊藤说:“我主在上,听臣下道来。”
伊藤他未曾开口笑欣欣,尊了声:“我主洗耳听原因:高丽他打破咱们船一号,乘着这个隙儿好把他寻。不用兵来也不用将,只在一个外交人。今日不把别人派,还要派那麦田春。命他带带银子三千两,好贿赂那宏集老奸臣。商约领事朝着他一个人办,老奸贼见钱必定起坏心。立逼他主把商约订,那时咱们可就有了根。这是微臣的一个拙见,望祈我主斟一斟。”
伊藤说了一片言语,日皇说道:“此事甚善。”遂又派了麦田春,去上高丽修订商约,又派了一别位官员,名叫花房,说道:“他要许了咱们通商,你就作那处的领事吧。”于是他二人各自领了旨意,上高丽去了。这且不表,不在话下。
单说闵泳骏,当日打退了那只船,后来才知道是日本的,恐怕惹出祸来,就报进城去了。大院君一听这个消息,忙问那金宏集。宏集心中暗暗的说道:“这回我可能勾结日本办事了。”急忙对着大院君说道:“这个事情不要紧,他们几天必来,那个时候,咱们与他订下通商条约,可就拉倒啦。”大院君说:“就是如此吧。”说罢,金宏集辞了院君,回在衙下。书童过来,说道:“书房有日本客(人),现在书房等候着你。”宏集听说,慌忙来在书房,见了麦田春,各道了寒温。麦田春又与花房引见了,遂将银子拿出,承(呈)递于宏集。宏集假装着推辞而(又)推辞,可也就收下了,说道:“现在来到这里,八成是为的那华阳湾的事情吧。”田春说:“正是。”宏集说道:“那商约的事情,我已经对我们的监国说了,将来许有个成。若是成了的时候,你二位就在这作领事吧。”麦[田]春说:“花大人就是我派定的领事。”宏集说:“更好了。”当日天色已晚,遂吩咐排筵,与田春对面欢饮。饮完,田春就住在宏集的家中,一夜无话。到了次日早朝,带他二人上朝,对着大院君就说起来了。
好一个奸贼宏集本姓金,他作出事来竟欺君。他说道:“日本商船咱们打坏,人家伤了五百人,现如今人家到此将咱问,咱们可用什么话来对他云?依臣看不如与他订下通商约,咱国内许他们安上领事人。”院君闻言说是:“对,我也早有这个心。”金殿以上就把合同写,画上押来就算真。立时开了两个大商埠,就是那仁川元山津。花房这里为领事,与他修上一个大衙门。自从日韩订下通商约,那日本就往这里来迁民。明只就是作买卖,暗地里就算扎下根。住下此事咱不表,再把李熙皇帝云一云。
话说李熙现在已经二十岁,选了闵泳翊的妹子为皇后。这个娘娘读过书,那三从四德,无有不知的,就算他们高丽国一个女圣人。这一日对李熙说道:“陛下如今也是二十多岁了,什么事情也不管,可到算一个什么皇上呢?现今再要不亲政,将来咱国可就要不好啦。”他这几句话不要紧,可就把李熙提醒了。次日,会了那满朝文武,跟着大院君一说,大院君无可如何可就把政归了。李熙皇帝登了大宝,大赦天下,封闵泳翊为内阁侍郎,金炳之为总理大臣,朴定晨为内务部大臣,李完用为外务大臣,李允用为军务大臣,赵炳稷为法务大臣。那金宏集诸人,也未封,也未贬,可是不大信用了,事事全与那闵皇后商量。那皇后办事,也是甚有道理,所以他国的民,也是很乐和的。这此不表。
单说大院君,自从归政以后,看那国中用事的,都是那闵皇后的家里人,他心中甚是不愿意。这日见了金宏集,说道:“现在你看咱国那用事的,全是闵族,把咱们都干闲起来了。我想只还要执政,你看得想个甚么法呢?”金宏集说道:“这事容易,现在那飞虎营的总兵牛全忠,是我的亲戚,见他一说,让他帮着咱们,把那闵氏除治了,然后咱们再封他为那兵部尚书,他断无不从之理。”大院君说道:“此法甚好。”于是他二人来到飞虎营,牛全忠接至帐中坐下,说道:“二位大人到此,有何事相商呢?”金宏集遂把大院君的意思,说了一遍,牛全忠一听,心中想道:“现在日本在我们这边,我是很烦恶的,不如藉着这个事,把他们除治了,岂不是好吗?”于是答应了大院君,点起兵马,可就作起乱来了。
好一个智广谋多的牛全忠,他一心要把那日本攻。教军场点了三千人共马,扯起大旗就往外行。出大营他不把皇宫奔,领着人马扑正东。金宏集不解其中意,只得随着他们望前行,前行在日本领事衙门地,他这里招呼一声:“大小众兵丁,日本子本是咱们大仇寇,你们今天与我把他攻!”众兵丁一听这句话,忽拉拉把衙门围了个不透风。
那花房正在屋中闲谈论,忽听的门役报一声,说道是:“禀报大人得知道,外边里不知什么人发来,大人哪!快快收拾跑了吧,再等一时人家就要把咱坑!”花房一听这句话,吩咐声:“快与我备马走龙。”搬鞍任橙上了马,顺着后门扔了崩。牛全忠一见花房他跑了,把那别的日本子杀了好几名。吩咐声:“三军你们与我赶,大料他不能出了这座城。”
那花房正在慌忙往前跑,忽看着后面尘土飞了空。不用人说知道了,定然是他们人马把我攻。加加鞭子克克蹬,那马好像一阵风。前边来在海岸上,一看那汪洋大水把路横。前有那大水来拦路,后有那追兵赶的雄凶。眼睁睁的就要把命丧,何人敢保吉和凶?书到此处住一住,歇歇喘喘下回听。
第三回 废院君王妃担国政 谋变法新旧起冲突
世界和平公理,男女本是平权,各有责任在人间,岂可外重内偏?
朝鲜王妃闵后,说起算是大贤,废去院君把政担,国内稍微治安。
上场来《西江月》罢,内有古段相随,列明公尊坐,听在下道来。
表的是大清一统锦江红,出了那牛马二英雄。要问牛马英雄是怎回事,列位不知听我明。道光年英国贩卖大烟土,怒恼了那位林文忠。林则徐烧了他们的烟土,因为这个才起战争。英国的大兵到了浙江地,攻破了我们那座宁波城。宁波府辖有一个乍浦县,县中里有一个老头本姓龚,养活了一个牛来一个马,专指着卖豆腐为他营生。这一日英人到了乍浦县,把龚老头的家业抢个空。接着又牵他那个牛和马,那头牛可就起了爱国诚。照着那英人官长就一角,把他的肚子顶个大窟窿。众英贼一齐的往上跑,那头牛左右东西四下冲。撞着一个顶一个,一连顶死了人十几名。众英贼一见事不好,拿出枪来与牛争。快枪一响就把牛打倒,呜呼一命归阴城。那英人又骑上龚氏的马,顺着江沿去攻那座盐海贼城,这匹马特意打个前失跌,把英贼跌下马鞍来。这马慌忙就踏住他的腹,脑袋上就用蹄子蹬。把那英贼活扒死,他这才一撒欢儿影无踪。众英贼一见说是不好,这牛马八成是神灵,于是不把盐海犯,那座城所以得了安宁。戴大人就把他们国畜叫,又提了名儿叫他二忠。这就是牛马英雄一件事,众明公你们好好听一听。扁毛畜生还有抗贼义,我们不保国怎对起畜生?国保就是我们的身家保,国破怎保身家性命存生?要想保家总得先保国,家国原来是一宗。要等着国亡家也不能好,那时节父母妻子各西东。家业财产全归外人手,想要不给也不行。从今后别把外国人来怕,要欺负咱就与他把命拼。外国人也是怕那好硬汉,咱要硬了他们就要放松。列位呀!你们仔细想一想,我说这话全然不是胡蒙。上场来几句闲言书归正,还把那日本花房明一明。
上回书说的是,日本领事花房,逃在海岸以上,前有大海,后有追兵,正在为难之际,只见上稍来了一号轮船,他慌忙招呼道:“救人哪!”那船来至跟前一看,是那英国的商船,去上日本横滨作买卖的,于是花房坐上这只船,归国去了。
单说牛全忠赶到海岸,一见花房被人救去了,他一看这个事情,已经泄漏了,他可就跑往美国去了。剩下那些个残军,闹了一天,也都安抚下了。那大院君等闹了一个,画虎不成,真是可笑。这且不表。
单说花房来至国中,见了伊藤公,把以上之事说了一遍,伊藤说:“从今后我可有了对付高丽和中国的道了。”
好一个很(狠)毒的伊藤博文,他怀着破坏高丽中国心。说:“高丽本是中国的属国,他们不能好好的去保存。他们不能保护咱们保护,不可失了这个的好机因。高丽紧靠着奉天、吉林地,得了他就容易把满洲吞。现今他攻了咱们领事馆,依我看是咱国的大福分。他不找咱咱还要把他找,况且说他上赶着把咱寻。我常愁吞并他国没有道,要如此我们可就有了根。”于是又派官员往高丽去,这官员的名字叫井上馨,回头又把英雄大山岩叫:“你领那第一镇的大陆军,跟井大人一齐往高丽去,到那去问他那无道昏君,为什么攻了我的领事馆,为什么杀了我的众商人?杀了我们的商人不要紧,我国损去了五十多万金,今日必须赔了我们的款,若不然我就与你动大军。还得许我安兵在领事馆,好保着我国领事与商人。还得差人上我国来赔罪,与我那死的留下养家银。赔款无钱行息去借外债,指那国地作保不认得人。你二人就照这样对他讲,看他有什么话儿向咱云?”二人齐说:“是,我们记住了。”这就坐上轮船起了身,日本兴师问罪咱且不表,且表表我国驻日的公使臣。
话说日本派了大山岩、井上馨,去上高丽问罪,当下惊动了我们中国驻日的公使黎庶昌。他听这个消息,说道:“高丽本是我国的属国,现在他要插手夺权,与我中国很有不便;要是高丽归了日本保护,离我们东三省就近啦。要到那个时候,我们东三省也怕不好。”急忙的修了一封书子,到电报局,打到北洋大臣这来了。这个时候,北洋大臣李鸿章丁忧,张树声署理。当日接了黎庶昌这封电信,扯开一看,但见那上写着:
“驻日领事黎氏庶昌把事陈,敬禀我国的北洋张大臣:大院君无故的作了祸乱,他攻了日本领事衙门。现如今日本派兵把高丽问,一心要凌虐他国的君与民。那日本不过区区三岛地,所以生出来这样狗狼心。伊藤博文也曾画过策,他要把中国与那高丽吞。想要吞并中国的东三省,不得不先在高丽把力伸。与高丽私自订下通商约,又安上花房一位领事臣。因为攻了他们的领事馆,又要在他国中把兵队屯,牛全忠杀了日本人几个,让高丽赔他们五十万金。他们的势力要是比咱大,那时节咱东省难保存。现今他们发兵高丽去,咱们也当发去多少军。要有乱咱先与高丽平了,千万可别让日本进了身。日本原是个贪财的穷国,不可不防备他的虎狼心。大帅哪,你可别拿这事当儿戏,关系于咱中国实在是深。望大人速速发兵高丽去,先除治了他作乱的人,然后与他国说和了结事,或者能够保全了众人民。这本是至理名言真情事,望大帅仔细寻思一思寻。”张树声看罢庶昌这封信,不由的腹内沉吟好几沉吟。
话说直隶总管张树声,当下看了黎庶昌这封信,他思寻道:“日本发兵去上高丽问罪,这个事情,与我国关系非轻。我要不去救他将来不但于我自己不好,那万人的骂,也是挨不起的。”于是派了提督丁汝昌与那马建忠,驾了两只快船,领了五千兵,望着渤海口进发,一昼一夜到了高丽。这个时候,日本兵也到了。我国的兵,先把那大院君废了,又杀了他那一同作乱的一百七十多人。日本一看,咱国把高丽的乱平了,他就要求高丽赔他们的款,并且许他们在领事馆驻兵,还得派人到他国去谢罪。高丽因为自己缺礼,只得应许赔了五十五万元的款。现在无钱,作为借贷,行上三分息,指釜山地方作保。日本又新派了一位领事竹添一郎,公使馆里,又安上二千兵。我国看他公使馆安兵,我们也留了三千兵驻高丽。高丽又打付金玉均,去往日本赔罪。当下事情完了,两国余兵全回国去了。这且不表。
单说高丽大院君废了,李熙皇帝本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所以国事全靠着闵皇后去作。这日闲暇无事,闵后对着李熙,可就讲谈起来了。
闵皇后未从开口笑嘻嘻,尊了声:“我主洗耳请听之。咱高丽自从开国享安泰,为今计应当急急修国政。日本他欺侮咱国不为别的,大概是要夺咱国好土地。今日里受了他们日本欺,好保护咱们江山与社稷。”李熙说:“爱卿之言甚有理,咱这国就依着你去治理。”皇后他这才整顿国内一切事,学堂巡警立了一个齐。审判厅谱议院全然安下,蚕桑局官钱号立在城西。飞虎营改作了陆军队,火药场变成了工程局。数月之间筹办了一个备,喜坏了他们皇上名李熙。说:“卿呀,你能如此来治国,往后还怕的什么外人欺?”皇后说:“还有一件顶大事,就是那卖国奸贼金宏集,日本子所以来到咱这里,全然是宏集奸臣引诱的。依奴看不如把奸臣除治了,省着他倒卖咱国锦社稷。”李熙说:“事事样样依着卿办,你说怎的就怎的。”他这才刷了一道黄圣旨,派了那内务大臣名寇基。
寇儒臣领兵就往金府去,不一时到了他那金府里。吩咐声:“兵丁与我快来绑!”把他那全家绑了一个齐。这一回拿了八十单三口,一个也未跑出去。拉着从那街上走,又听那庶民人等把话提:这个说奸臣今日恶贯满,那个说这也是他自取的,这个说往后不能把日本引,那个说再想要贪赃不容易。不言那百姓闲谈论,再表那监斩大臣名寇基。押着犯人到法场,勾了绝就把招子披。让他们一齐跪倒桩抉(橛)下,刽子手提刀候之。说是一声时晨(辰)到了,刽子手鬼头大刀忙举起。只听那追魂大炮三声响,那奸贼一命可就归了西。一家人个个全杀死,寇大人这才回城交旨意。寇大人交旨已毕回府去,李熙皇帝也退回宫里。此事押下且不表,再把那金玉均日本赔罪提一提。
话说金玉均奉了国王之命,去上日本赔罪。这日到了日本,见了日皇,呈上谢罪书子。伊藤博文从旁说道:“有劳贵国了。”玉均说道:“只因鄙国得罪了贵国,理应前来谢罪,岂敢言劳。”各说了一些谦恭的话,可就散了朝啦。于是把金玉均送至驿馆安歇。这金玉均到了驿馆,暗暗的想道:“日本因变法才强的,现在我国也是很软弱,朝里用事的都是闵族,我不如向伊藤说,教他助我一膀之力,我也变法,强强我们高丽。”他寻思了一回,说道:“就是这个主意!”
到了次日,见了伊藤,可就把这意思说了。伊藤闻言暗想道:“他们要变法,让我助他,他要一变法,必定起内乱,我好乘他的乱以行事,岂不是好吗?”于是向玉均说道:“你们要变法,这也是好事。我就与我国领事写一封信,他那也有兵,让他在那帮助你不好吗?”玉均说道:“很好,事成以后,重重相谢。”当下就辞别伊藤回国。
到了国中,见了满朝文武,说道:“现在咱国甚是软弱,必得藉外国扶助,才能保存。咱们可是依靠日本呢,可是依靠中国呢?”于是也有说中国软弱不可靠的,也有说日本诡诈不可靠的,当下就分出了事大、亲日两党。事大的党愿意靠中国,亲日的党愿意靠日本。愿意靠日本的,就是那朴泳孝、金玉均、郑秉夏、赵义渊、禹范善、李柬鸿、李万来、李臣孝、权荣镇那些人。愿意靠中国的,就是闵泳翊、闵泳骏、寇儒臣、亲王李是佐、李应藩诸人。当日金玉均一提这议,两党纷纷不一,各人说一个道,可也就拉倒啦。
那金玉均总是只想变法,回到衙中,吩咐家人道:“你去把朴大人、郑大人、李大人他们请来。”家人去了,不多一时,他们全来到金玉均的家中,让至客厅坐下。三人说道:“大人将卑职请来,有何话讲?”金玉均道:“列位不知,听我说来。”
金玉均未从开口面带欢,尊了声:“列位大人听我言:咱的国现今实是不得了,居于那日本中国两大间。现如今日本盛强中国弱,要靠那中国恐怕是妄然。那闵氏兄弟把军事掌,他妹子又在宫中弄大权,他们专专倚靠那穷中国,看起来这个江山就要完。伊藤博文愿意让咱们把法变,他言说要没势力帮着咱,此时中国与那法国开了战,咱趁着这个时候就当把法变。先杀那闵氏兄弟哥儿俩,立逼着咱皇上把新法颁。别人不愿意咱也不怕,有那日本领事保护着咱。列位大人看看这事好不好,大家伙商量妥就去办。”那些人齐声拍掌说是好,这才来到日本领事衙门前。对着那日本领事说一遍,那领事立刻与他兵二千。带领着兵马把皇宫奔,正赶那闵氏兄弟在那边。他们一见就红了眼,一个一个望上川(蹿)。钢刀一举忙落下,最可惜一见就红了眼。当下惊动那一个?惊动了亲王李应藩。慌忙跑到我国的公使馆,对着吴、袁二公说一番,吴提督带领兵丁皇宫去,这一回就出了乱子山,乱不乱的咱不管,歇歇喘喘吃代(袋)烟。
第四回 吴提督大战汉城 安员外逃难平壤
若非各人怀异志,文武同心国势兴。
若是各人怀异志,家国安得有太平。
四句提纲叙过,书接上回。上回说的,是那金玉均,领着日本的兵,将闵氏兄弟杀了。又要立逼他们皇上颁布新法。当下惊动了亲王李应藩,听说有这个变动,急忙跑到中国的使馆一说,那提督吴长庆,委员袁世凯,带领着三千兵马,可就直奔皇宫救驾来了。
好一个高丽亲王李应藩,他一到中国使馆把兵搬。他言说:“金玉均们作了乱,勾引那日本反了天。只因为办事不合起反意,他这才领着日兵到宫前。可怜那闵氏兄弟死的苦,他还要立逼皇上把法变。望大人速速发兵马,一到那皇宫把日兵拦。”吴提督听说了这个话,立刻的点了兵三千,出离使馆把皇宫奔,正遇着日本兵丁在那边,两下一见就开了战,枪炮之声震耳炫。只听哨子吱吱的响,弹子穿梭心胆寒。自晨打到正晌午,日本的兵将输于咱。竹添一郎带领兵丁败下去,吴提督追赶在后边,一连赶了二十里,日本兵已到了仁川边。吴长庆还要望前赶,袁世凯一边开了言:“疾兔反噬是实理,穷寇莫追是实言。现在不如回去罢,好除治他们那作乱的男。”他这才带领兵丁回里走,人人得意面带欢。人马回到汉城地,又听得提督一旁开了言。
话说吴提督带领人马,回到汉城,吩咐声:“大小将官,一齐跟我去拿作乱的金玉均。”众将官应声说道:“是!”于是来到玉均家里把他一家子大大小小尽皆斩首,可就是跑了个玉均。吴长庆寻思一回,说:“他可那里去了?”寻找多时,并无影迹,可也就回了衙门了。
列明公有所不知,只因他们杀了闵氏兄弟,他又要上皇宫杀闵后。这个时候,国王李熙已经知道有乱,让护卫军把宫门守住。金玉均到了,一看把守很严紧,他在那等着日兵来到,好一齐闯进宫里。等了多时,也不见日本兵来,正在无可奈何的时候,忽有跟人来报说道:“不好了,日本的兵,被中国兵打败啦!”金玉均一听这个消息,觉得不好,可就想要逃难,投奔日本。于是走到一个地方,幸与那些作乱之人,遇在一处,可就扑奔上东京大路逃跑。押下此事不表。
单说那日本领事竹添一郎,败到仁川,看看后边追兵回去了,他这才放心,慢慢的走。正走之间,忽听后边有马蹄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从那边来了几匹马,如飞的一般,来至近前,并不是别人,正是那金玉均,后跟着那一群作乱之人。彼此各道一些受惊的话,于是一齐坐上轮船,可就直奔日本走下来了。
好一个幼小无谋的金玉均,他自己坐在船上犯思寻,说道:“是我要变法强韩国,那料想事情不成败了军。家中的老幼不知怎么样,大料着必教他们灭了门,全家的老少若是丧了命,岂不是我一人惹起这祸根?思想起让人心中实难忍,这都是自己作的怨何人恨?只恨自己作事无主意,我不该勾引日本去逼君。事不成惹下外人胡谈论,思想起怎不让人痛伤心。”玉均他越思越想越难受,他不住两眼扑簌落泪痕。哭了声生身父母难见面,数了声结发妻子离了身,事到如今我可把谁瞒怨,到不如身投大海去归阴,正是他自己要想寻短见,又听着跟人过来把话云。
话说金玉均正在船上,不住哭哭啼啼叨念,要去自尽。跟人过来劝道:“大人不要悲伤,咱家中或尚未灭呢?要是灭了,现在死了,也是无益,不如咱到那日本,住上几年,想个方法报仇,也就是了。”金玉均说道:“咳!事到如今,也只得浑着闹去吧。”于是止住泪痕,往那日本进发。
这日到了日本,见了伊藤博文,把上项之事说了一遍,伊藤说:“情道是难办哪,你先在我国住着吧。我与你我找个差使,就在我国居官,岂不是好吗?”金玉均说道:“那我可是感恩不尽了。”这且不表。
单说竹添一郎见了日皇,请败军之罪。日皇说:“这不干你事,回去休息去吧。”日皇又把伊藤博文请来,说道:“现在咱们的兵帮着高丽,被中国打败了,咱们可以怎么对付他两国呢?”伊藤说:“要问怎么办法,听为臣道来。”
伊藤他未从开口带春风,尊了声:“我皇万岁臣主公。咱们要吞并朝鲜与中国,必须时时侵到他们权力中。在高丽中国势力比咱大,想个道儿使唤跟他一般同。因着这个与那中国把约订,再与那高丽立上约几宗。让他们赔上咱兵款十三万,要赊着还教他们把利行。派一位官员往他国中去,连办交涉代把领事去充。今日不把别人派,还须那位井上馨。我主就当传旨意,让他们好往高丽行。”日皇这才传下旨,井上馨奉了王命出了京。
这日到了韩国内,那些个亲日党们乱哄哄。一个一个来告诉,齐说道:“我国里头不尚公。那些个政事全归女后主,把我们这些个大臣一旁扔。”井君一看他们这个样,就知道他们办事必不成,到明日与那李熙把交涉办,诸般的要求全都应;次又看看他国里的内治,不由的一见心内惊。不知道甚么人来把政掌,这政治与前大不同。俪然有个维新的样,他国内必定有贤能。不用人说知道了,一定是那王妃闽氏把政柄。这个人要是不除治,必为我国的咕懂虫。事情办完本国里报对,着他们的皇上说分明。
话说井上馨在高丽,把事办完,高丽包他们十三万元兵款,作为二分半利,又把闵皇后怎么样的聪明,想只要除治了,这些事修了一封信,打到本国去了。这且不表。
单说高丽京城,有一家员外,姓安名唤悦公,本是黄榜进土出身,娶妻张氏,就是那云在霄的表妹。老安人四十余岁,生了一子,名唤重根,真是长得天庭宝(饱)满,地阁方圆,年方三岁,精神怜(伶)悧(俐),赛如七八岁的儿童。夫妇二人爱如珍宝。这一日,老员外对着夫人说道:“现在咱们国里屡次的起乱,要常在这住着,恐怕难免刀兵之戮。我想要上平壤,投奔云大人那处避难。夫人你意下如何?”夫人道:“我看这个地方,也不可久居,员外你说好便好吧。”于是将家中细软的东西收拾妥当,又把那些个家人使女,唤到一处说道:“我家想要往平壤搬,不能把你们全带去,我与你们点东西,各奔他乡去吧。”遂把些个不带着的东西,全分给他们。那些个家人使女,各自叩头谢恩去了。留一个家人安成,又留了一个老妈。套上一辆小车,老安人抱着重根,上了车子。安成赶着,老妈坐车外。老员外备上一匹马,把门户仓廪全都封了,出了大门,可就扑奔平壤大路走下来了。
好一个员外名叫安悦公,他一心要上平壤躲灾星。细软的东西全都拾到净,又把那房屋门户上上封。老安人抱着孩子把车上,员外他也就上了马能行。忽啦啦出了自己大门外,又看那五街邻舍闹哄哄。一齐的走至跟前把行饯,都说道:“员外今日避乱兵,我们不久的也要往外走,不能够常住这个是非坑。”这个说路途以上加仔细,防备那胡匪贼人把路横;那个说要是住店看一看,千万别存到那个贼店中;这个说孩子可要包好了,躲避着路途以上受寒风。众邻人一齐说道:“快走吧,不要担(耽)误了你们好路程。”老员外对着众人使(施)一礼,说道是:“有劳列位好心诚。现如今咱们虽然分了手,望后里我将来还要回汉城。”说罢了赶起车子上了路,那邻人一个一个回家中。
那安成手拿鞭子紧着绕,转眼间就走出了十里程。老员外骑在马上回头看,不由的一阵一阵好伤情:“独只为奸臣当道乱国政,才使我今日逃难离韩京。好难舍我那房间与地土;好难舍亲戚朋友各西东;好难舍家人使女他乡奔;好难舍仁德邻右患难同。抛家业这才望那平壤去,也不知到在人家怎待成。”安悦公正在马上胡叨念,看了看西方坠落太阳星。他这才赶着车子把店进,住了一宿明日又要行。走了些高高凹凹不平地,过了些河路码头城。到晚间住在招商店,到白日还是把路登。
这日正然望前走,看见了一座高山把路横。黑珍珍密松林内无人走,静悄悄百鸟林中吱扎鸣。老员外一见就心害怕,说道是:“这个地方可是凶。常言说逢山就有寇,看此处好像有贼踪,咱们不如绕着走。”那安成拉过稍转正东。方才走出一箭地,只听得后边发喊声。不用人说知道了,一定来了众贼丁。吩咐声:“安成快着跑,再等一时就要把咱们坑。”安成闻言忙打马,那车儿好像一阵风。只听得枪儿一声响,员外难保活性命。列位要问员外生与死,且等到下回书里再说。
第五回 中途路员外逢凶灾 仁里村元首施大义
自来雄杰之士,往往命运不强,空乏心志路途忙,尽是劳苦现象。
文王囚于羑里,孔子陈蔡绝粮,生于忧患死安康,才是圣贤模样。
上场来《西江月》叙罢,书归上回。上回书说的是,那安员外出了汉城,这日来到黄海道地界,看见前面有一座高山拦路。这座山两面尽是黑松林,中有一条大道。老员外说道:“此山甚是凶恶,必有强盗在此,咱家快从那边绕着走吧。”于是安成赶车望那边就跑。方才走了一箭多地,只听那后面,忽啦啦出来了一伙盗贼,有二十多人,老员外看事不好,可就打马跑起来了。
好一个员外安悦公,他的那运气算不通。想只要平壤去避难,不料想中途路上逢灾星。日本人占山为贼寇,要抢来往行路的公,偏赶上员外运不好,就遇见这伙日贼兵。老员外骑马头里跑,众贼兵步行随后攻。步行没有骑马快,那贼子这才动无名,端枪就把员外来打,咕咚一声了不成,把员外打落能行马,太阳一上冒鲜红。中途员外废了命,那车子跑了个影无踪。这伙贼又把车子赶,但见那西山以上来了兵。咕咚咕咚把枪来放,打死了日本贼四名。他们才想往回来跑,在后边人来了二百多兵。两面夹攻把他来打,仅仅跑了贼子四名。押下贼子逃命且不表,再把拿贼子的英雄明上一明。
话说高丽黄海道仁里村,出了一位英雄,姓侯名弼,表字元首。从小父母双亡,有一哥哥名佐字元良,将他养活了七岁,上学念书,至十七岁。听说美国学堂甚好,他就辞别哥嫂,上了美国。在他那陆军学堂,住了三年,学成了一身兵式体操之法,满腹出兵战阵之方。他回到家中,也不去做官,就在这仁里村,将他屯中的那些少年,挑了三百余人,立了农备学堂,买了些个快枪,天天教他们下操。临近有贼,他就率领农备兵,尽力出剿,所以他那地方没有贼匪。光阴如箭,不觉的就是三年之久,那些少年全操练好了又续了二百余人,仍就(旧)的教练,预备教练多了,好打外人。赶上他那时运不好,哥嫂又一齐下世,抛下一个侄儿,名唤侯珍,年方七岁,他教他念书,自己也不娶媳妇。
这日正在屋中看书,忽见外边有人来报,说是离这十五里地,有一座奇峰山,那块有一伙日本强盗,在那里途劫户抢,甚是凶恶,特此报知。候弼一听这个信息,就点齐了自己练的那些农备队,前去打贼。正赶上那安成赶着车子跑过来,他上前就问,说道:“你们跑甚么?”安成说道:“我们是往平壤去的,路过这个山,出来了一伙日本贼人,吓的我就跑。我们的员外还在后边呢,不知性命如何。你们快去救他吧!”元首道:“我正是打贼,你们可在此等着,待我们打走了贼,然后再把你们送过山去。”吩咐已毕,他可就率领着兵前进。走不多时,只见那边日本贼赶过来。他们可就一齐开枪,将日贼打死了无数,只跑了四个。于是他又转过山头,往前一看,只见那道口,躺着一个死尸,知道必是安员外,被贼打死了,急令人拾着到安成的车前,说道:“你来看看,这个死尸,不是你的主人么?”安成一看,正是那员外,急忙跑到车前说道:“太太呀,不好啦!员外被贼打死了。”老安人一听这话,慌忙把公子交与老妈,跳下车子一看,可就哭起来了。
老安人一见员外丧了命,不由的两泪淋淋放悲声。说道是:“只想逃难得好处,那知道中途路口把命坑。早知这样事情也不能走,倒不如在那汉城住几冬。那管他日本作乱不作乱,或者还不能死在他手中。现如今躲还未能躲出去,寻思起那样重那样的轻?小婴儿未满三四岁,是何人能够教把名儿成?丈夫呀!你死一生只顾你,抛下了我们母子苦令丁(伶仃)。叫丈夫你在阴城等一等,我与你一同去(那)枉死城。”老夫人越哭越痛如酒醉,忽然间一口浊痰到喉咙。咕咚一声倒在流平的地,那边里吓坏家人老安成。走上前一看安人闭了气,他这才捶胸跺足放悲声。叫了声:“太太你快醒来把(吧),多归阳世少归阴城。太太呀!你令(今)若是归阴去,我们那公子可是谁照应?”你看他前边拍来后边打,太太招呼的不住声。老安成招呼了多一会,只听的安人那边哼一哼。
话说安成招呼了多一会,只听太太哼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了一块浊痰,哎哟的一声,说道:“可把(罢)了我啦。”众人一见太太活了,一齐上前劝导,说:“太太不要悲啼了,人已经死了,哭也无益。”候弼又说道:“太太不要悲伤。大道也不早了,先把员外的尸首,抬到我们的庄上,买口棺材,成殓起来,然后再送你母子上平壤,岂不好么?”安人闻言,说道:“那们(样)我母子可就感恩不尽了。”遂问道:“义士高姓大名?”侯弼答道:“敝人姓侯名弼,表字元首,这仁里村的人氏。”安人说道:“就是侯义士了。”遂即拜了一拜。元首连忙还礼说道:“请安人上车吧。”于是安人上了车子,元首又让兵士抬着员外的尸首,回到庄上,将安太太让到他的家里,安置好了,又命家人,上街上骂(买)了一口棺材,把员外成殓了。到了次日,择了一块吉地,埋葬起来。太太送灵回来,又住了一宿。第二日命安成套上车子,就要起身。元首坚留不住,他就派了四名人,前去护送。安人对着元首说道:“义士请来上座,受贱人母子一拜吧。”
老安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尊了声:“元首义士你是听:我夫妻带着家财去逃命,不料想中路上有灾星。我丈夫被那日人活打死,我母子也是几乎把命坑。多亏了义士率兵来搭救,才保全我母子的活性命。到后来又将我们收留下,还埋葬我的丈夫死尸灵。这恩德真是高如山来深似海,怎叫我生死存亡不感情。请义士快来上边坐,使我母子一拜尽尽这点诚。”侯元首再三推辞说不可,老安人说不受拜来可不中。侯元首无奈这才上边坐,老安人母子双双拜流平。拜罢起来又把话来讲:“贱人我现在还有一事情,望义士千万不可不应允,鄙人奉送物一宗。我孩儿带着一块石如意,增(赠)与义士莫嫌轻。”说完了就将如意递过去,侯元首说道:“夫人你可不要把意生。日本人奇峰山上为贼寇,无故的把咱韩国来陵(凌)。咱全是韩国的好百姓,外人要欺服(负)就当把他攻。打他们本是我们应尽的职,这本是算不了甚么恩情。太太哪,你快快把车上,趁这天道暖和奔前程。”安人他使(拖)一礼来把车上,那四名护送庄丁随后行。
侯义士送了一程才回去,那车子顺着大道走如风。到夜晚不过住在招商店,到白天还是奔走前程。晓行夜宿非一日,这一天到了平壤城。进了北门往南拐,来到了云府大门庭。走(这)安人二门以外把车下,惊动了里边那些众家丁。
话说安太太,这日到平壤里,拿出二十两银子,赏了那四个护送人,吩咐他们回去。找着云府,进了大门,下了车子,内里家人慌忙禀报云老夫人。老夫人急忙接出门外,让到座中坐下,说道:“表妹一路劳苦哇!”又说:“甥儿长这大了。”这个时候,云大人听说,也过来了。大家见礼已毕,云大人问道:“妹子给何人穿的孝?”夫人答道:“要是问我穿这孝,真是让人一言难尽了。”
老夫人未从开口泪涟涟,尊了声:“表兄夫人听我言。在京城因为日本常作乱,我夫妻才想逃难到这边。带了些细软东西把路上,这一日到了那座奇峰山。日本在此山为贼寇,打劫那来往客人卖路钱。正赶上我们车子从那走,听见那松林以内喊连天。慌忙的赶着车子往来(前)跑,那贼人此时已经出了山。用枪儿把你妹夫活打死,因这个我们母子把孝穿。”
云大人听着说道:“妹丈被贼打死,真是悲痛。”可就哭起来了。
云大人闻言泪纷纷,骂了声:“恶贼日本人。我妹丈与你何仇并何恨,最不该伤他性命害他身。你看他家中老的老来幼的幼,老幼无能甚难云。老的也有四十岁,幼的未满三四春。那人没有一片忍,日本害人好恨(狠)心。我若是拿住日本狗党子,扒皮剜眼报仇痕(恨)。”
话说老大人伤感已毕,遂又问道:“妹妹,妹丈被贼打死,你们母子怎么逃出来的呢?”夫人说:“表兄不知,听我说来。”
安夫人未从开口泪盈盈,尊声:“表兄你是听。我们车子赶着头里跑,那后边贼人追赶不放松。幸亏是步行没有车子快,到后来来了一帮救命星。仁里村有义士侯元首,领了人马打退那些众贼兵,又将我母子留到他庄上,因此才逃了活性命。”
云大人说道:“元首到算个义士。”夫人说:“还有好处呢。”
那义士又买一口好棺材,成殓起你那妹夫死尸灵。成殓后又埋在一块平川地,全是那元首义士好恩情。到后来又把兵丁派我送,因此半路这才得安宁。老安人说罢一些前后话,云大人在那边又问一声。
话说安太太说罢员外被害的原由,又把那侯元首怎样的除贼,怎样的殡葬员外,怎样的派人护送,说了一遍。云大人从那边问道:“他派那人,可是在那呢?”夫人说道:“我已吩咐回去了。”云大人又说道:“妹丈已死了,你们母子,就在这住口(下)罢。赶外甥长大的时候,与我那在岫兄弟,跟落峰孩儿请上个先生,让他们一齐念书,学问成了,然后再治服那日本,以与妹丈报仇吧。”安太太又说:“从今而后,就免不了在你们这招扰啦。”在霄说:“表妹你说的是那里话呢?咱们虽然是表兄弟,也不亚如亲兄弟,望表妹无存意见才好。”安夫人说道:“那我是感恩不尽了。”按下安太太住在云府不表。
单说那日本恶贼,被侯弼打死了无数,只逃走了四个贼。这个四个人打听了一会,才知是那侯弼的农备队,他们可就想出道来,说道:“这人若不除治,后来必为我国之害。”于是这些个恶贼,到了那黄海道交涉局里,去告侯弼。甚么教(叫)交涉局呢?就是外国人与中(韩)国人打官司地方。这四个人到了交涉局,把侯弼告了,说道:“他们是商人,去上仁川买货,路过那奇峰山,被那仁里村侯弼,领了些兵丁,拿我们当作了贼,将我们打死了无数,抢夺去我们的财物钱,幸亏我四人的腿快,才跑出来。望交涉局大老爷,速速与我拿人。”这交涉局的总理,姓任名忠,那朴泳孝的外甥。当日接了这张呈子,忙派了刘、陈二位衙役,去上仁里村拿侯弼,这且不表。
单说这交涉局中,有一位先生,姓黄名伯雄,他与侯弼八拜为交,父母双亡,所以在外边当差。当日得了这个信息,暗说道:“侯弼是义士,那能办出这个事情呢?其中必然有差。或者是他得罪了日本人,想只要害他也有的,我不如先与他送上一信,免了这祸,岂不是好么?”于是拾道(掇)拾道(掇),骑上坐马,可就奔仁里村走下来了。
好一个多端智谋黄伯雄,一心要与那侯弼把信通。“说起来元首本是一义士,万不能作出这样恶事情。想必是他把日人得罪了,若不然怎能告他到官中?看起来那恨(狠)毒日人必将他害,要使那义士一命归阴城。我今要不与他把信来送,他必然遭在日人毒手中。”你看他叨叨念念来的快,仁里村不远就在咫尺中。进了村屯转个湾儿往东走,眼前里就是元首大门庭。大门外甩蹬离鞍下了马,柳阴树拴上他那马能行。迈大步进了元首上房内,正赶上元首那里来用工。猛抬头看见伯雄把屋进,他这才站起那身形在了,就道是:“贤弟几时来到此,望贤弟恕我无礼失远迎。”慌忙的拉着伯雄他坐下,“贤弟呀,今日可是刮的那阵风。闻听说你在衙门当书手,你怎么能够来到此地中?”伯雄说:“兄长你是不知道,日本人告你无故来行凶。他们说你们聚众行霸道,因抢财伤了他们又几名。现如今交涉局里把你告,那任忠已经准了他的呈。不久的就若派人来拿你,你快快的拾道(掇)拾道(掇)把路行。再等一时若不走,你的命就怕保不成。小弟我因此来送信,望兄长千万躲躲这灾星。”侯元首一听这些话,不由的无名大火往上冲,吩咐一声:“快点队!”立刻间点齐五百农备兵,点齐兵马就要走,一心要与那日本把命拼。说到此处咱们住一住,歇歇喘喘你们再听。
卷之二
第六回 中日因韩定条约 王妃为国罹凶灾
表的是行路君子到街坊,见一位老者气昂昂。那人不解其中的意,走上前来问端详。说:“老丈你为何来生气?对我说说有何妨。”老者说:“你休来管我的事,现在我是实则(在)忙。”那人说:“要告诉我来替你办,你何必似这样的慌张?”老者说:“你要实则(在)把我问,听我对你说短长。老夫姓李名季用,离此不远我家乡。儿子南学把书念,老夫家中卖酒浆。这几年间生意好,积下钱财治地方。卖(买)了五顷山田地,还有三间小草房。一头我自己家里住,那一头里招客商。那一日邻居周芳盖房子,扔木头压倒我一堵墙。当时老夫就把他问,他言语立刻就与我修上。一连呆了三天整,他也未与我修墙。不与我修墙不要紧,那客人谁也不住我这乡。都说我的院墙破,恐怕丢了他行装。到后我又把他问,他说:“老夫乱喊喊。我今上官府把他告,试试这个老周芳。”那人说:“这个事本来不要紧,你何必告他到官场?”依我劝你拉倒吧,回家去还让他与你来修墙。”老者说:“我非是不能忍,但是我生成以来就不惧强。人生本是一口气,谁肯让谁把硬汉当。有志气的人儿无人惹,无志气的人儿他必遭殃。家与国本是一个理,谁不来把软的伤。人人要都像我这样,我管保国家不能亡。好气的总管是好汉,好气的准算是儿郎。要是一点气性也没有,谁能保国定家邦?”老者说罢扬常(长)去,那人也就走他乡。上场来几句散言书归正,要听还得开正张。
上回说的,侯元首点兵,要去与日本拼命,那不过是说书的一个回头,并从无有那个事情。单说侯元首,听罢黄伯雄一片言语,只气的他三煞神暴跳,五雷豪气飞空。说道:“日本人占山为寇,打伤人命,还说我打了他们,真是可恨,我非去与他辨白不可。”伯雄从那边说道:“兄长不要如此。现在咱国里的大臣,相着日本那交涉局的总理任忠,又是当朝大臣朴泳孝的外甥,去了也恐怕难我好。依我看,不如逃跑在外,想个方法,鼓动鼓动民气。民气要是全强了,然后再治那日本,保全咱国家,也不落迟晚。兄长要是愿意,我有一个老表叔,姓李名正,现在平壤作提法司,咱们去投奔他那去,岂不是好吗?”侯弼听了一听,说道:“可也是呀!这个时候,与他们洽(治)气,也是妄然。”于是收拾收拾,带了些个财物,备上一匹快马,抱着侄儿侯珍,骑上马,同着黄伯雄,可就扑奔平壤大路来了。
好一个侯弼小英雄,他一心要上平壤躲灾星。在马上不住胡叨念,说道是:“像我侯弼真苦情,从小里二老爹娘去了世,倚靠着兄嫂度时冬。十七岁涉重洋游美国,在学堂废(费)了三年苦功。回家来不把官来作,练民勇预备把那日人攻。又不幸哥嫂一齐去了世,抛下个侄儿苦伶仃。还想着练齐民勇把日人打,那知道无故生出事一宗。日本人奇峰山上为贼寇,伤害那各处的好百姓。也是我领兵将他打的苦,所以他要害我的活性命。多亏了伯雄贤弟来送信,若不然我命一定被他坑。今日里要上平壤去逃难,也不知李正肯容不肯容。还想要谋个方法吹民气,也不知事情能成不能成。如果是老天随了人心愿,必然展展我的好威风。使我那数万人民改改志,使我那国家安隆以安隆;使唤那奸臣的贼子全死净;使唤那日本强徒减减雄(凶)。那时节我也创个立宪国,我也使那共和主意列朝宗,也让高丽为个独立国,免去受那大国的欺凌。”正是那侯弼马上胡思想,看了看西方坠落太阳星。他这才寻找那个招商店,猛看见那边挑出一灯笼。他三人这才进了院,拴上马就住在此店中。押下他三人住店且不表,再把那二位公差明一明。
话说那刘、陈二位公差,领了签票去拿侯弼,走了两天,才到那仁里村。此时侯弼已走了一天多啦,他二人寻了几天,也莫(没)打听着下落,就回城交票。任忠一看没拿来人,后来又一访听,才知道那日本人妄告不实,也就拉倒了。这且不表。
单说日本明治皇帝,这日早朝,殿头官宣道:“各大臣听真,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就卷帘退朝。”忽见伊藤从班部中说道:“臣有本奏。”日皇说道:“爱卿有何本奏?”伊藤说:“我主在上,听臣下道来。”
伊藤他未从开口喜洋洋,尊了声:“我主在上听其洋。高丽国金氏玉均要变法,求咱们暗地以里把他帮。也不知怎么了的不严密,那中国的兵马来把咱们坑。在汉城与咱打一仗,将咱的兵败到仁川傍。想只要因着这个强势力,那知道又受了中国的伤。在高丽咱们虽然有势力,还是不赶他们中国强。若不先把中国牢笼住,怎么经营高丽那地方?不得高丽也是难以分中国,不如先拿定一个好主张。先与他定下一个大条约,在高丽别让他的势力比咱强。我主你看这事好不好?臣就要上那中国去一趟。”日皇说:“爱卿之言,正合我意,你就去办吧。”
伊藤一见日皇应了声,他这才坐上轮船扑西行。论走也得半个月,说书的只用鼓捶一不扔。这日进了中国界,来到了我们那座天津城。下轮船就把我总督衙门进,见了那通商大臣李文忠。
这个时候李鸿章,已经服满了,所以直隶总督还是他坐着。当日见了伊藤,说道:“贵国到此,有何事办?”伊藤说:“无事不敢到此,只因高丽国中,常起内乱,咱们两国,常因着这个失和气。今日想要立个条约,自今以后,高丽要有乱事,咱们两国,你告诉我,我告诉你,咱们两国合着平定他国之乱也,省着害咱两国的商业,岂不是好吗?”于是李鸿章就答应了,他与他定下条约,伊藤可就回国去了。列位明公,你们想想,高丽是咱们属国,有乱咱就与他平了,何必跟日本合着去办呢?躲还躲不开,哪可以让他插上手呢?高丽灭亡,李鸿章也是有罪呀!这且不题。
单说日本领事井上馨,在高丽看他那内治,一天比一天强,打听着人说:“这些政治,全出于闵后之手。”他寻思道:“此人若不除治,必为日本之害。”于是想出一条道来,假说请客,遂把那亲日党们全部请来,酒席筵前说道:“我看诸公皆有经邦济世之才,可叹你君不能重用,专倚着皇后,将来你国必为他一人闹坏了。”朴泳孝、郑秉夏诸人一齐说道:“此事我们也是不愿意,但是没有甚么主见,大人若有高见,可指示指示我们。”井上馨说道:“敝人到有一条拙见,诸公愿闻,听我到(道)来。”
好一个多谋多智井上馨,他生出来一种狠毒的心。“看诸公皆有经邦济世略,可惜你君不能善用人。专倚着王妃闵后把政掌,高丽国将来坏在他的身。诸人要想只把国救,必得先除治了这个人。敝人我有一条小拙见,敢在诸公面前陈一陈。用银钱将他左右买服下,让他好与你们留下门。得门路将人伏在他宫里,出来时就去把他寻。不怕他有多大才与智,管教他一命归了阴。我说此道好不好,望诸公沉吟以沉吟。”朴泳孝那边开言道,说:“这道儿甚合我的心,闵皇后他那把门的,也曾与我有过亲。明日我就把他买下,合(豁)上五百两金与银,现在不怕他不干,钱大就能通了神。”众人齐声说道:“好!”他看他一个一个喜吟吟。说话之间天色晚,各人坐上轮(轿)子转家门。
话说朴泳孝回到家中,想起来井上馨告诉他那条道,暗说道:“现在把宫门新换这官,姓霍名建修,是我一个亲戚,我要托他去办,必然能成。”当下命家人,将霍建修请来。说道:“大人夤夜将卑职唤来,有何吩咐?”泳孝说:“无什么吩咐,有一件事,想要托阁下办办呢。”建修说:“大人只管讲来,何必拘之呢?”泳孝遂把那话对他一说,又拿出五百银子,说道:“暂以此相奉,等事情成的时候,还有重谢,并且要保你升官。”霍建修一见这个相应,心眼暗暗的就动了,说道:“大人,咱们是亲戚,用着卑职,这一点小事,那敢不效犬马之劳?”朴泳孝一听乐了,当下将自己的心腹,有力气的人,挑了八名,命建修带进宫中,就说是新招的护卫兵,让他八人把守内宫门,闵后要出来的时候,必定难逃公道。于是霍建修拿了银子,带着人,洋洋得意,回到衙中。第二日就命他八人,把守内宫门,专等着行事。这且不表。
单说那闵皇后,这日坐在宫中,闷闷不乐,忽然想起一件大事,急命常随,去把寇大人请来,就说有事相商。常随去了,不多一时,寇儒臣到来,参见一毕,说道:“娘娘将臣下唤来,有何事相商?”娘娘说:“卿你不知,听爱(哀)家道来。”
皇后未从开口面带悲伤,尊了声:“儒臣爱卿听其详:咱高丽现今甚软弱,又被那两个大国夹中央。中国虽然是咱们的祖国,看光景也是自顾不遑。他国的君臣也是无善政,要倚着他不久的就要亡。日本子本是一个虎狼国,以(一)起首他那居心就不良。又赶上咱国屡屡有内乱,奸臣们才勾他们到这乡。累次的在咱国里增势力,想必是要夺取咱们地方。众好贼寡(光)知眼前图富贵,遂把那国计民生仍(扔)一傍。日本国好比一群虎,咱高丽好比一群羊,羊要靠虎求安泰,那羊一定被虎伤。那群虎已经入了咱的国,想个什么方法把他抗。想只要打还打不过,就得忍着气儿图自强。闻人说日本昨日来请客,朴泳孝诸人全都到那乡。看他们必定有点事,若不然那能无故饮酒浆。他的事咱们虽然不知道,大料着准是破坏咱家邦。看起来日本所以把野心起,全由着咱们国里那奸党。我今日想把奸党除治尽,爱卿你可有个什么方?哀家我左思右想无主意,才把爱卿你请到这乡。”寇儒臣一听这句话,尊了声:“娘娘千岁听言良,要想除治那奸党,微臣我有计一桩。云在霄镇守平壤地,他那里马壮兵又强。暗地里与他去封信,让在霄带兵离平壤。大兵到这汉城地,管教那些个奸臣性命丧无常。”寇大人说罢一些话,闵娘娘从着那边开了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