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济公传 - 第 21 页/共 49 页

话说太后、五贤王听外面催朝钟响,正然传徐天化、徐焱到外宫计议,还未开口,只见韩毓英手拿绣弯刀,飞步进宫,后面跟了两名侍卫,徐家父子吓得目定口呆,就同呆了样子。太后、五贤王站起身来,以为此女进来,必有强暴举动,要躲避他罢,已经来不及了。还是太后究属仗着国母的位分,硬着头皮子说道:“慈宫重地,女英雄带刀入内,未知有何要事?”韩毓英听毕,忙上前请了圣安,说道:“太后休得惊慌,皇上因奸贼盘踞内禁,恐他人不谙事情,有惊圣驾,特遣臣韩毓英入内叩恩。请将乱国贼子徐家父子,给里带到皇上御前发落。皇上并面谕旨意,说圣驾出外,五贤王护国,亦属言正理顺,并不分外苛责,太后但请宽心。惟徐家父子,务求太后给臣带回缴旨。”太后、五贤王听韩毓英这番言词,心神稍定了一点。但是如将徐天化、徐焱交出,究系自家骨肉,觉得有些不忍。心中暗道:所幸这女子不是久在驾前,或者认不得徐家父子。暗暗向徐天化、徐焱丢了一个眼色,叫他们趁此逃走的蹊景。徐天化将徐焱衣袖一扯,转身正要出外。那知韩毓英一进宫来,见太后、五贤王旁边站立两人,一老一少,并非太监装束,谅情必是奸贼父子;又见太后听到将徐家父子交出这句话,就将眼睛向二人望了一望,怎能瞒得过韩毓英这位伶俐小姐?所以徐国舅、徐焱才要起脚,韩毓英就用手中绣鸾刀指着骂道:“乱国贼往那里走?”说着向侍卫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只见两个侍卫上前,一人将徐天化擒住,一人将徐焱擒住,韩毓英转身又向太后道:“恕臣唐突,多多有罪。”说毕,便押了徐天化、徐焱直向正大光明殿而来。 皇上远远见韩毓英转回来,后面侍卫押着两人,知是徐家父子已经擒获,心中大喜,传旨着将徐家父子推上。却说徐家父子本非生就的大奸大恶,不过一时糊涂,仗着太后做这些灭族的大事,此时到了这个地步,便吓得抖抖括括,跪在丹墀下面。皇上见这样子,反转带笑的说道:“徐天化,朕问你,朕有何亏负于你,你要暗谋易位?”徐天化磕头回奏道:“臣该万死!但臣实非主谋易位,皆是五贤王的意见。”皇上道:“朕弟就藩在外,要是他的主谋,就该有私函到你,你将证据呈来。如无私函,显系是你奏请入宫,陷他不义。此时不知己罪,还想含血喷人,实属可恶!”徐天化在下无言可对。皇上又问道:“现今你旁边只有徐焱,还有徐森、徐鑫那两贼现藏何处?从实招来!”徐天化见问,不由的心上一酸,眼泪直滚,说道:“徐森、徐鑫两儿,十六晚当场就中镖身死。陛下如不相信,棺柩因昨日封城,未曾运回,如今还停在慈宁宫旁屋里面,陛下传慈宁宫太监一问便了。”说毕,眼泪淌个不住。皇上怒骂道:“老奸贼,你这两个逆子,受了天谴,你还眼泪滴滴的,假使当日没人救驾,朕的父子难道就是应该死于剑下的吗?况且就是设或朕有不是.那十几岁的太子、又犯何罪?老贼呀,老贼呀,这副心肠,也忒过嫌狠一点了!”说着对寇桢道:“这两个奸贼,且交贤卿将口供市明,照造反乱国例,议罪奏明,候朕发落。”寇帧出班叩领圣旨,就着侍卫押解刑部本衙门,自己便退入班中。 皇上分付寇帧已毕,又传旨着将阶下两俘虏带上。皇上先问胡成道:“你是何人?”胡成磕头奏道:“臣是天下都招讨徐天化辖下,左营副将胡成。”皇上道:“你因何不识进退,党恶拒城?”胡成道:“臣非敢党恶,实因臣在招讨辖下,招讨之命,不敢不遵。而且皇上出外,宫中内乱,臣实不知。但知尽职守城,又不知所挡何敌,及至城破后,才知细情。臣该万死!”说着,把个头在丹墀磕个不停。皇上冷笑道:“好一个尽职守城,你因何这样守不住城呢?这样看来,就不办你甘心助逆、抗拒天兵的罪,那失机败事、有负厥职的罪,也是一死。”胡成听毕,又磕头奏道:“臣实非甘心助逆,陛下可查问赵公胜。五臣同守内城,至死不变,独臣自愿求降,还求陛下明察。”皇上道:“朕试问你,你还是开城纳降的呢?还是破城求降的呢?”胡成再不开口。但见赵公胜出班跪奏道:“胡成求降,是迫于不得而已。内城破后,还同朱猛、王德、哈克达并这就擒的女子,将韩毓英围在北城外东后街,死战不退;候至臣由北路抄至东面,将哈克达杀死,韩毓英刀劈朱猛,箭伤王德,然后他见得势孤事败,才肯求降。”奏毕,起身仍退到西边班里。皇上又望着寇桢道:“寇贤卿,这助逆拒君的奸贼,也着你拷问拷问,议罪办理。”寇帧又出班领旨,仍着侍卫押往本衙门,不在话下。 且言赛云飞跪在下面,见皇上一起一起的发落,见得精明仁厚,暗道:“我爹爹实也糊涂,怎么这等圣君,焉有亡国的道理?不将平日的皇上行为想想,就凭招讨的一道兵符,跟着他陷于大罪,还带累女儿同归于尽。爹爹你要算死有余辜了。”心中正在想着,忽听皇上传旨:“着将女俘虏带上来!”就见一个侍卫将赛云飞推上。皇上一见赛云飞,品貌生得十分不俗,同韩毓英一比较,犹同姊妹一样,皇上不觉生出一片怜爱的心意,遂传旨道:“权把这女子松开绑来,朕要细细盘问,谅他也逃走不了。”侍卫才要动手解放,只见杨魁连忙出班奏道:“禀陛下,这女子本领甚大,有飞墙走壁之能,一经松绑,必要逃走。”因此就把在西门怎样从城墙上坠下,怎样在城脚下死战,怎样割断飞抓索,怎样在北城外飞身上了楼房,说了一遍。皇上道:“既然如此,且慢放他。”因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一年轻女子,也帮同逆党作恶?”赛云飞见问,说声:“罢了,女子既已误投罗网,陷于党贼,何能再留名后世,贻笑万年。就请陛下传旨推出斩讫,倒还干净。女子虽是不忠,还算尽了孝道,圣上不必深问,就请杀了罢。女子虽在阴间,都是感激陛下的。”说着认定丹墀中间那拜跪石上就是一头碰去。只见额角上撞开一块,鲜血直流,自觉未能得死,二次又要碰去。皇上在龙案上忙喊道:“侍卫何在?快把这女子扶住。”只见来了两名侍卫,每个攀住一面的臂膊,不得任他碰地,但听得他急得嘴里牙齿咬得怪响。 皇上见这样子,又听他的一席言语,兼之杨魁所奏他的本领,知他是一位英雄侠义的女子,忙说道:“你不必如此轻生,朕从来最体人情,最爱忠义。你既晓得误投罗网,陷于党贼,这就算你的明处。但是你既帮同拒敌,那里不晓得抗拒天子就是同朕为难?此时既不肯留名,深怕遗臭万年,那时怎么不能彀趁早明白的呢?”赛云飞道:“那时女子以为陛下得罪太后,放逐在外,所以把陛下当做仇人一样,拼死的同陛下作对。此时见陛下一切举动,才知是位明君,所以懊悔不及,但求速死。”皇上听说,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惜一个英雄巾帼,被这徐奸贼闹得颠颠倒倒。倘遇见暴戾之君,一见恶党,即行问罪,岂不可惜了吗?”皇上自言自语说了几句,又沉吟一会,因说道:“你的心情,朕已明白了;你的本领,朕已知道了。朕今不问你罪,你可情愿带罪立功吗?”赛云飞道:“女子练就一身本领,平时本同爹爹哈克达说过的,以报国恩。不料突然遇此惨变,也算是女子的命运罢。”皇上听说,方知他是哈克达的女儿,就此便问道:“你父哈克达现在何处呢?”赛云飞正要开言,只见赵公胜出班,又将守城的五将名姓,细细说了一遍,因道:“哈克达在北城东街围战韩毓英的时候,已被臣用鞭击死了。”皇上听毕,分付赵公胜归班,又传旨侍卫,将赛云飞解放,说声;“哈女子,朕听你的言语,知你不是匪人,朕今且松放赦你。你如要想报国,就此报上名来,听候旨下;你如不想报国,你就隐姓埋名,就此走罢。”赛云飞听皇上一番天恩,感激得眼泪直淌,说:“臣女赛云飞,既陛下不念旧恶,许臣女带罪立功,自当粉骨图报。但有一事妄邀天恩:守城五将皆因招讨兵符所误,无论生死,均求天恩减一等问罪,未知陛下肯容纳否?”皇上道:“朕从来治国不尚苛刻,你即不言,朕亦自有道理,你静听旨下便了。”此时侍卫已将赛云飞松绑,赛云飞忙叩头谢恩。 皇上见奸贼、俘虏查问已毕,正要问赵公胜破城情形,忽黄门官走至殿上奏道:“杭州府马仁叩见陛下,有要事奏禀,现在午门候旨。”皇上一听,大为疑惑。不知来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17回 孔式仪披肝沥胆 大宋君议罪论功 却说皇上收服赛云飞,正欲查问赵公胜破城情形,忽见黄门官启奏:“杭州府马仁,称有要事奏禀,现在午门候旨。”皇上心中疑惑,不知所奏何事,便传旨宣他进来。看官,前回书中,说金丞相进午门的时候,见午门大开,只不见黄门官,因何此时突然有了黄门官呢?诸位有所不知,起先没有黄门官,是因护国五贤王传旨,十八日暂停坐朝,所以不来应酬差使;及至皇上回銮,升了正大光明殿,群臣陆续皆至,那黄门官得了这个消息,还不赶紧到午门吗?所以到得杭州府见驾的时候,已有黄门官在午门伺候。 当下领了圣旨,就传马仁上殿。马仁见驾礼毕.启奏道:“前日宫中内乱,天子蒙尘,臣守土有职,未得远从,敬求陛下宽恕。但昨日辰牌时刻,奉到太后懿旨,交到兵部郎中孔式仪一员,着臣看管。臣因太后懿旨,不敢怠慢。今陛下既已回銮,只得将孔式仪带在朝门,候旨定夺。”皇上道:“孔式仪所犯何罪?”马仁道:“据闻因太后册五贤王护国的时候,孔式仪不肯赞成,并且挺撞国舅。所以交臣看管。”皇上道:“这句话想系孔式仪自己说的了,但他本身而外,还有旁人晓得吗?”马仁道:“上自宰相,下至九卿,凡在慈宁宫赐宴者,尽皆知道。”皇上听毕,就宣金丞相奏对。皇上道:“前日慈宁宫宴后,议论五贤王护国,可是孔式仪不肯奉诏,发交杭州府看管的吗?”金丞相道:“是实有此事,臣亲目所睹。”皇上道:“连孔式仪其时有几人不奉诏的呢?”金丞相见问,直吓得碰头说道:“臣因太后主事,虽未敢造次过太后旨意,却也未曾开口。”皇上听毕,哈哈大笑道:“朕待臣下虽属无礼,到得暗移帝祚的时候,居然的还有一个兵部郎中孔式仪不肯奉诏,这也可算难得了!”说毕,也不着金丞相归班,心中暗道:我区拿这无用的奸相。跪他一跪。因说道:“传孔式仪上殿。”不上一刻,已将孔式仪传到。 皇上道:“适才杭州府马仁,奏你十六夜分在慈宁宫违道太后旨意,将你发杭州府看管。但你因何事违逆懿旨,快快说来!”孔式仪道:“臣那日从皇上、太子被奸贼徐森、徐鑫侮辱时,自恨身为文臣,手无缚鸡之力,不能救护,已觉闷气不过。及至来一壮土,镖伤二贼,救出圣驾,暗中又愧又感,以为徐家受此大创,必不敢再主逆谋。不料未至片刻,徐焱按剑出席,说皇上逃走,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将册五贤王即位。所以臣也出席,情愿死在奸臣剑下,不能缄口不言,不无同他触犯。徐焱因此大怒,着两名家将,先将巨锁在期颐殿对面戏台上过了一宿。马仁见臣一到,知道臣的罪过,是因不肯党恶,非但不加刑罚,且约臣候内城开放,一同私逃,往寻陛下、太子。不料陛下已经回銮,所以马仁特将臣送到,以候陛下发落。”皇上道:“这样看来,你也算自不量力了。你且看看,你旁边跪的是谁?”孔式仪回奏道:“这是金丞相。”皇上道:“其时他可曾有半字阻抗吗?”孔式仪道:“不曾。”皇上道:“他偌大的位分,都不曾阻抗,怎么你一个小小郎中,倒反阻抗起来呢?”孔式仪道:“职有大小,忠心不分大小;臣位虽卑,也是所食君禄。臣所以彼时只知同徐焱为难,也不问自己所居何职了。”皇上听毕,传旨道:“均且退下候旨。”金丞相可怜人老骨硬,跪了足有两炷香的时候,两膝疼痛难忍,听皇上说个“均退下候旨”,他就势也就谢恩爬起,退入班中去了。 此时皇上方问赵公胜,用何法破城,因何如此神速。赵公胜便将怎样用大帽军过壕,怎样同哈克达、周茂双战,怎样危急,怎样杨魁镖伤周茂身死,哈克达怎样逃回,又怎样着王虎明攻北门,暗同李龙、杨魁劫西门,怎样杨魁同赛云飞坠到城外,怎样韩毓英忽然开了西门,招呼进城,到北门又怎样鏖战,怎样哈克达开城冲出北门,怎样分头追贼,怎样在东街鞭伤哈克达,怎样韩毓英连伤未猛。王德,收降胡成、赛云飞,怎样上屋,怎样跳上楼房,韩毓英怎样追赶,杨魁怎样撇了赛云飞,怎样进城,怎样出北门,怎样升在楼屋上观战,怎样活捉赛云飞,怎样大众议论进城,到刑部衙门迎接圣驾,由头至尾,说了一遍。皇上听奏,随即就龙案拟了一道旨意,上写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窃以嘉善矜能,古圣经邦之术;信赏必罚,国家治世之经。朕自髫年御极以来,上承慈宫保佑之功,下赖百战翊赞之力。虽德才凉薄,尚无曷丧时日之讥;而兢业忧勤,犹有万里君门之惧。遽料权奸挑乱,萧墙顿起于阋墙;国戚嚣张,宗国险归于亡国。朕固牺牲之不恤,卿真龙虎之堪嘉。势甚燎原,一朝扑灭;旋回行在,百庶以安。所有在事功臣,应受升赏;溺职之众,亦与薄惩。至主谋大逆,及胁从已死未死者,均着刑部议奏定罪。钦此。 计开: 刑部尚书寇帧升参知政事同平章事,着将叛党定谳后升任。 湖西营提督赵公胜升枢密副使。 兵部郎中孔式仪升刑部左侍郎,着赏加尚书衔。并着协同参 知政事同平章事、正任刑部尚书寇帧,谳问叛党。 杭州府马仁升工部右侍郎。 湖西营副将王虎加记名总兵衔,在任另候升转。 湖西营游击李龙着加副将衔,在任另候升转。 湖西营都司金彪着加游击衔,在任另候升转。 义士杨魁着赏加提督衔,权主湖西营事。 义士陈亮着赏加总兵衔,遇缺尽先补用副将,权在湖西营帮办军务。 义士雷鸣着赏加副将衔,遇缺尽先补用游击,权在湖西营差遣。 侠女韩毓英,封为义侠公主,其后赘婿,一体以驸马例升用。 侠女赛云飞,着归韩毓英委用,俟有功再行封赏。 所有在朝凡与慈宁宫赐宴者,自丞相以下,均着降一级留任。 所有内城及午门各实缺,自提督以下,均着降一级调用。皇上写毕,唤过吏部尚书吕大成,兵部尚书范通,说道:“此旨着誊黄发贴京城内外,所有升调补用各缺,宜悉心审度,务要人地合宜,勿负朕意。”二人叩首领旨。皇上又唤过太监一名,着将韩毓英带往昭阳院,叩见皇后。统统事毕,正欲散朝,只见慌慌张张跑来一名太监,上殿跪下。不知所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18回 韩毓英初进昭阳院 济颠僧再入慈宁宫 话说皇上拟就赏罚的上谕,交代吏、兵二部誊黄,正要退朝,只见慌慌张张走来一个太监。到了殿上说:“启禀万岁,太后自从徐国舅父子被获后,退入内宫,号啕大哭。五贤王在房,面劝解许久,忽见太后从御座上劈空倒下,登时气闭晏驾。五贤王在侧,随即帮同扶起,连呼‘母后’,不见答应,五贤王便垂泪跑至内寝,多时不出。奴婢等因太后崩驾,已有时刻,是否上殿奏明,当请五贤王作主,那知跑到内寝,见五贤王自缢身死,奴婢等不敢不报。”皇上听言未毕,顿足道:“朕好好的一家骨肉,被这奸贼闹得兄离母别,真碎尸万段,不足以尽其罪!”太子亦在旁边,以手挥泪奏道:“既照此说,父皇与臣儿速到慈宁宫,再酌计较便了。”皇上顿时散朝,同了太子直奔慈宁宫。到了内宫,见太后斜卧在天然榻上,口中直啜白沫,但摸得鼻窍微有一丝气息,手脚已冷。又走人内寝,见五贤王就在龙柱上,系了一根带子,颈项套在里面,双目紧闭,舌头带露。皇上此时直急得面无人色,太子在天然榻旁边,抓住太后一只手哭个不住。皇上忙传旨太监,速到昭阳院、西宫两处,着两宫娘娘,到慈宁宫办理太后丧事。其时韩毓英还在正宫处,尚未出宫,闻得警报,只得告辞出外。皇上打发太监到正宫、西宫两处去后,又拣了一个伶俐的太监,说道:“你快到刑部尚书衙门,传寇帧寇尚书,即至慈宁宫见驾,有要事商议。” 太监领旨,出了午门,一直来到刑部衙门。但见门外马车纷纷,大约总是因寇尚书升了相位,过来贺喜的。太监也不暇查点,飞步直进衙门,也不等家人传报,反转家人跟在后面喊道:“宫爷有何事情,由小人通报是了。”那太监睬也不睬,直到厅前,只见一个和尚,对着寇公拍手道:“我言如何?”又对太监道:“你不必说了,覆旨去罢,就说寇相爷马上同一个穷和尚就来。”太监把他一看,认得是济公,在宫内看见过的,说道:“师傅原来还在这里呢!但师傅叫咱们儿不要说,师傅可曾晓得咱们儿为什么来的吗?”济公哈哈一笑道:“这些小事,恐俺还不晓得,你们慈宁宫现今画‘十’字,太后做了一横,五贤王做了一竖,是不是呢?”看官,你道济公这句隐语,是怎么说法?太后气闭身死,是横睡了,所以做了一横;五贤王自缢身死,是直挂了,所以做了一竖,济公因此说他们画“十”字。太监听济公的话说得有趣,微微一笑道:“师傅不必讲耍话了,圣上立候寇相爷商议发丧的事呢!”寇帧道:“你前走,我随即进宫便了。”太监当即出外,寇桢也同济公步行,预备进宫。 却走至午朝门口,看见无数的人,挤着在那里看誊黄呢。济公便拖了寇帧同去看看,但见末后两条,一条是凡与慈宁宫赐宴者,自丞相以下,降一级留任。济公笑问寇桢道:“你还是准头一条升官,还是准后一条降级?”寇帧道:“不瞒圣僧说,我因圣僧给了说帖,晓得这日宫内必无好事,就托礼部报了一个感冒的假病,这日并不曾赴宴。”济公道:“我道你是个正直的朋友,原来也突会欺君呢!”二人谈谈说说,不觉的已到了里面,寇帧也相随而入。 但见太后此时已气息全无。皇上忙向济公跪下道:“闻说圣僧有起死回生之术,务求一为拯救。”济公哈哈笑道:“俺也学得司马师的一句俗话了,陛下请起。”皇上站起,济公又哈哈的笑了一阵,说道:“此处一横,里面还有一竖呢!俺同把笔的先生样的,请问还是先写一横,先写一竖?”皇上初不解说的什么话,想了一想,不觉失笑道:“就请圣僧先救母后罢。”济公哈哈的又拍手笑道:“俺倒昏了,俺连‘十’字都不会画了,难道画‘十’字有先画一坚的道理吗?”说着,笑着,就从怀里掏出一粒丸药来,走至太后面前,把一粒丸药,向太后嘴唇上一放。皇上道:“牙关已闭,恐怕没得入肚了。”济公向皇上望了一眼,故作负气的样子道:“没得入肚,难道俺还带回去,留作自家吃吗?”皇上不敢开口、但见济公用手捏了一个勾魂诀,朝着这粒儿药,念了一句:“-嘛呢叭迷。”可也奇怪,济公才住了嘴,只见这粒丸药,就在太后嘴上转了几转,觉得太后的嘴微微一开,那丸药忽然的不见了。但听太后哭了一声:“我的娘呀,不料徐家一门的命,都送在我手上了!”将眼一开,见皇上站立旁边,又连忙缩住了口,呜呜哭个不住。 皇上见太后已经醒转,又对济公道:“索性还请圣僧施点法力呢!”济公大笑道:“一不做,二不休,总算是俺的晦气罢了。”济公举步就往内寝走去,皇上陪着。只见寇帧奏道:“臣今日还有逆臣当要拷问口供,国太既已醒转,谅无臣料理之事,臣就此告辞出宫了。”皇上道:“贤卿自便罢。”寇桢当即出宫,皇上便同济公走到内寝。皇上此时,以为济公必定又要掏出什么药,那知济公并不用药,恶狠狠的走至五贤王前,两个嘴掌,顺手在他裆下一把抄起,没命的一掼,只见那条绳子一断,五贤王便同膨牛似的,往下一倒,大叫道:“痛杀我也!”搭眼看见皇上同一邋遢和尚站在旁边,不解何故,爬起来好生惶恐。皇上见太后、五贤王均已救活,觉得自己在此,他二人有些不安,便请济公到了外宫。晓得济公喜欢吃酒,自己到此时还未进膳,便传太监开了一席御宴,又传到太子,三人胡乱的共桌而食,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五贤王醒转之后,见皇上同着和尚已走,忙问太监道:“太后此时怎样了?”太监道:“圣母已死了半息,总是这个和尚医好的。”五贤王道:“前次太后之病,是不是这和尚医好的?”太监道:“正是。”五贤王实在感激,连忙出外,跑至太后面前,叫了一声“母后”。太后见五贤王到来,并不知他自缢,只是眼泪纷纷的落个不住。此时正宫、西宫,见太后、五贤王,就同欲语不语的,自知在此有些尴尬,也就告辞各回各宫。太后见大众已散,便对五贤王道:“不知汝舅父,现今拟的什么罪过了?”王贤王垂泪道:“臣男也不晓得。适才母后气闭,臣男也自缢死去多时,料想总是这个和尚救转的。”太后道:“这位圣僧,他叫济颠僧,实在很有法力。前次我的病重,也是他用了三粒丸药,就把我医好。此时你我二人之命,又是他救转。这样看来,将来当要大大的报答他才好呢!”旁有一个太监插嘴道:“要报答这位和尚不难,只消几吊大钱,买上几斤狗肉,搬上几坛酒,他就喜欢不尽了。”五贤王诧异道:“他是一个有法力的出家人,怎么这个说头呢?”太监道:“王爷有所不知。”就此便将前次在渌猗亭,逐日的狗肉、烧酒,说了一遍,五贤王更加奇怪。 忽然旁边又走过一名太监来说道:“王爷不要惊讶,这个和尚的法力,委实是大得很呢。”低低的对了五贤王、太后说了几句,忽见太后大骂道:“贼秃,贼秃,他害了我了。”未知这太监在太后前说出什么话来,且听下回分解。 第119回 丘太监又用离间计 济颠僧暗进返善丹 话说这个太监,姓丘名奎,本是张禄的外甥,明知张禄因济公问成军罪,心中记着了他的仇隙。这日皇上回銮,他在外面听说是济公怎样帮忙,一长一短的,访得清清白白。此时站在太后旁边,是太后同五贤王感激济公,他就趁便说道:“圣母不要把这和尚当着好人,他替圣母、王爷救命,皆是万岁爷的面子,他其实倒恨不得将毒药来药死圣母、五贤王了。此回万岁爷回銮,皆是他暗中保护,奴婢在外面,已访得清楚:进宫来救驾,镖打两个徐少爷的,是他的小徒弟,姓杨;跟后背了皇上、太子到湖西营的,是他的两个大徒弟,一个姓陈,一个姓雷。圣母不信,闻得皇上已经到封了他们的官了,但皆是封的武职,着人到兵部衙门一查便知。而且就是寇尚书、赵提督,皆是他预先约定。就是今天早上万岁坐朝,大众朝臣,怎么就会晓得?也是他一家家送信去的。”太后听毕,说道:“原来如此,怪道那日我同五贤王坐朝的时候,隐隐约约像他在殿外走了两转呢。”说着,就咬着牙齿骂道:“贼秃,贼秃!原来他治病是假的,他来坏我的大事是真的。怪道这个不孝的昏君,由他治病之后,就越过越不孝顺呢!原来仗着他的法力。我倒有点偏不惧邪,不是我恩将仇报,总之第一次,他不过替我看了一场小病,此时五贤王同我死去,也是因他救转这个不孝的昏君,才送命的。他虽把我母子救转,算不得他的功劳。但是我娘家好好大兴旺的一个姓涂的宦家,弄得来死的死,逃的逃,办罪的办罪,不皆是完在这贼秃手里吗?”说着,又呜呜的哭个不住。五贤王道:“母后不必过悲,谅他一个和尚,终在我国家法律之下,迟早再碰机会,总替这徐家报仇便了。”当下太后同五贤王因丘奎一番挑剔,不但不感激济公救命之恩,反转恨如切骨,二人就商议些代徐家报仇的话,暂且搁过。 单言济公同皇上、太子人了席,皇上便称赞杨魁、陈亮、雷鸣这三人的忠心及本领,又谢了济公各处代他布置的说帖。济公一言不答,他好歹酒儿肉儿的吃个不住。皇上又说道:“请问圣僧,从来国家内患,历代所不能免。然总因为君的器小量窄,或者非嫡亲母后;究不解朕既所处的嫡亲骨肉,加之平日兄弟之间,亦甚友爱相得,不解因何忽然造出这样的逆案?实在就叫人难以参详了。”济公听毕,便用那筷子敲着碗,放开那“叭迷-”的喉咙唱道:“因因因,果果果。人生事事有因果。花开一树本同枝,结了美果同恶果。因因因,果果果。人生事事有因果。俺效园丁灌灌方,还你一树好美果。”虽毕由袖中取出一幅画图,说道:“陛下请看。”当下皇上看了济公这幅图,济公不肯细说,也就只得罢了。又说道:“请问圣僧,适才朕母、朕弟,虽蒙圣僧救转,未知还须进药调理调理吗?”济公此时在席上虽对皇上言谈,那慈宁宫太后、五贤王恩将仇报的话,一句一句的,济公皆晓得清清楚楚,见皇上问他可须进药调理,济公暗道:我何不想个一劳永逸的主意,用两粒返善丹,将两人的心治他一治,毋得再生妄念,有何不可。主意已定,因说道:“凡病皆要调埋,就是五贤王自缢,虽经救转,脏腑无不受伤,陛下之言,甚属有理。”皇上同太子恰好此时上膳已毕,只剩得济公一个人,在那里-咕-咕吃酒。皇上因此又说道:“既蒙圣僧肯代调理,拟请回到内宫,趁此进了丹药,免致留下余病,在圣僧意见以为如何?”济公道:“使得使得,这样说法,这个酒我也不吃了。”太子就此起身,别了皇上,自往青宫而去。 皇上便同济公来到内宫,却见太后正同五贤王在那里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一见济公同皇上走来,太后、五贤王恨不得立时就将济公置之死地,才出得心头之气。济公早已明白,就用手暗暗的对着两人做了一个法儿。皇上却是懵懵懂懂的,到此地步还是一片孝母爱弟的心肠,忙近前先问了太后的安,又将济公说的还要调理的话,奏明了一遍。但见太后负气的样子说道:“既然我母子不曾得死,也就罢了,还要调理做什么?我实在心中恨个不住,倒不如就此死了,反觉安逸。”皇上不解何意,以为太后因做了残害的事,说了两句过门话。正是还要进言,忽见太后两手捧住个肚子,心里一阵一阵的疼个不了,五贤王觉得个颈项被绳子勒挂的地位痛得如针刺一般。济公故意装着要向外走的形像,但听太后道:“怎么这时的肚又这样怪疼起来了?”转眼再向五贤王一看,见他双手托住腮下,因皇上在侧,又不敢大惊小怪的喊痛,只见他颈上汗珠,足有黄豆子大。太后此时心里虽恨济公,却因疼痛没法,因说道:“既然如此,且把调理药进来试试看罢。”皇上便转身对济公说明,济公哈哈笑个不住。太后、五贤王见济公这样笑法,心里更加气,那两人便觉得格外痛得难过。好容易候济公掏出两粒丸药交给皇上,每人吃了一粒,不但痛处忽然顿止,觉得一种清凉的气候到了心里,就把起先所做的事,所说的话,皆自家同自家为难个不了。 皇上见二人服了丸药,皆不开口,以为药有灵验,止了痛了,却不晓得两人心里,忽然转了念头。说得迟,来得快,忽然五贤王跑到皇上面前,双膝跪下,哭着说道:“臣弟此时,想着已往之事,真正狗彘不如,不敢强颜偷生人世,请陛下将臣送至法司,同那徐奸贼父子一同问成死罪,明正典刑,以谢天下。”说毕哀哀的哭个不住。太后亦垂泪说道:“实也奇怪,我不知三日前,就同吃了迷魂药似的,怎样就听这老贼父子的言词,离间骨肉,一点都不知觉。此想来,也就追悔得要死了。”皇上见二人忽然哀哀的说出血性话儿便一手将五贤王扶起,说道:“贤弟休得如此,人孰无过?自知改悔罢了。但朕自从起祸之初,自始至终,无丝毫怨母后、贤弟,晓得皆是为人所愚。总之,最难者,是天伦乐处,从此之后,母慈子孝,兄友弟敬,将已往之事,作为云收而散罢了。”当下五贤王便请太后。皇上,正了坐位,自己也邀同济公旁边坐下,又向济公称谢了半晌。这一番举动,真个叫皇上梦想不到。就此母子_人,正同皇上谈到情投意合之时,忽见值班太监,捧了两个奏折,跑进内宫,往下一跪。不知所奏何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120回 上奏折道臣定罪案 大宴会选待出尸身 话说太后、皇上、五贤王、济公正在内宫坐定,谈了些情理道德的话,忽见值班太监捧了两宗奏折跪奏道:“适才升任参知政事同平章事、刑部尚书臣寇帧,升任刑部左侍郎、兵部郎中臣孔式仪,交来会衔奏折一件。又佥副都御史丞、降一级臣金仁鼎,交来奏折一件。均称内有要事,候旨发落,奴婢不敢怠慢,特送驾前,恭呈御览。”奏毕,将奏折呈上,碰了响头,爬起退出宫外去了。皇上就将上一本奏折展开一看,见系金仁鼎奏报大成庙已依限告成,择于二十日请太后、皇上拈香,恭迓济公圣僧,并附呈报销清册。皇上便在太后御案上拿过朱笔,批了个“知道了”三字,又对济公说道:“圣僧此来,正好后日大成庙正是迎请圣僧日期,就此在宫小住一日,免致朕再着人各处寻访罢。”圣僧拍手笑道:“这大一座庙宇,怎么三月限期,已就成功,这却难为了金御史了,俺来日也要谢他呢!”又问道:“此回乱事,两日之间,人约需费多少国帑?”皇上道:“追兵饷赏赐,大约在将近二十万。”济公大笑道:“倒也算巧,后日准有二十万如数拨还是了。”皇上以为他说疯话取笑的,也不介意。 就此又将第二奏本展开,却是寇桢、孔式仪会奏审判叛逆一案。前面系徐天化、徐焱二人的口供,直从苏同发交到部,皇上撤回慈旨起首,从中周选侍怎样挑唆,国舅府怎样定计,一一供得明明白白。皇上看到此处,便向太后问道:“但是有一个人,臣儿忘却,宫中这周选侍今日不曾见面,到何处去了?”太后起先本是最喜欢周选侍,不知因何此时想着周选侍,觉得宫中一切乱事,皆由他挑拨起来的,不由的恨如切骨。因说:“这个贱奴,还问他做甚?大约宫中扰乱的时刻,他也逃走了。”皇上听毕,又将奏本往下再看,只见下面议定徐天化、徐焱、徐森、徐鑫,照主谋叛国弑君,例减一等,应斩立决。徐森、徐鑫虽死,应派招魂戮尸,明正典刑。哈克达、朱猛、周茂、王德,遵胁从叛党例,应派斩监候,已受冥诛,着无庸议。胡成应照斩监候定罪。徐天化家属,姑念圣母外家,着免诛族,发往王公世臣之家为奴。皇上看罢,觉得所议之罪稍重一点,反转将奏折同太后、五贤王斟酌。不知太后此时是个什么道理,将奏折看了一遍,遂说道:“这个奸贼,便宜他了,就派凌迟才是。只要不是诛族,上不连累我的父母,下不叫我徐姓绝后,这就罢了。”皇上道:“依臣男见识,还要上推母后情面,着寇帧、孔式仪再从轻议才好。”太后大怒道:“这等逆贼,没有什么情面,情面倒被他削尽了。”五贤王也从旁插嘴道:“此回却也要重办一办,免致后来外戚效尤,这也是个道理。”济公就便听得,本要进前论救,因想道:这些奸贼,且让他到法场上吓他一吓,然后再作道理。但见皇上拿了朱笔,还在那里要写不写之间。这位皇上,本是仁厚天子,总想要代徐国舅改为活罪。反是太后勃然大怒,便从皇上手边将笔拿过,又将奏折拿来,说道:“这一本我来批了罢。”因提笔批了个“着照所议,钦此。”批毕便着本宫太监送到御宝尚卿处,盖用御宝发行。 此时母子弟兄,觉得十分亲爱,兼之看得济公就同家中亲人一般,太后因说道:“闻圣僧最喜吃酒,今日宫中无事,我等把皇孙召得来,就在木樨堂开两桌筵宴。你们兄弟陪着对僧,叫皇孙陪我,今我且把君臣母后的仪节,全行捐免,大家吃个太平宴,带赏赏将残的桂花。”随即便分付御膳间备席。不上一刻,酒席已备,往召太子的太监也同太子一同到来,太子上前叩了太后的安,又问了皇叔的安,然后一同离座,直望木樨堂而来。到了里面,但见满地金粟,那碧绿的叶子,被风吹得嗖嗖的作响,真个敲金戛玉,十分有趣。皇上此回因太后说过,把君臣母后的仪节一概捐免,反转把济公定了客席,自己同五贤王反坐了主位。济公是出世不作谦礼的,他就不问青红皂白,随即坐下,暗下祷告道:快些拿酒来罢,俺倒半天没得吃了。只见太后在东边一席也就坐定,旁边坐了太子,一宗值席的太监,你敬酒,他上菜。 忽见大众一个个皆把鼻子掩着,皇上大为诧异,陡然的也觉得来了一股臭气,异样难闻。不上片刻,五贤王、太后、太子,也次第的将鼻掩起。以为总是这个和尚邋里邋遍的,又不洗浴,又不净面,逐日吃的是狗肉、烧酒,难怪生出这种坏味。皇上恐怕圣僧见疑,反转硬强着鼻息,偏不掩鼻。岂知这个气味实在难受,刚刚捡了一筷菜进口,一阵臭味又到,这一个恶心,吐了满地。济公初时见大众掩鼻,不觉介意,忽然见皇上吐起来了,觉得一种臭气,也向鼻内直入,不觉拍手的笑道:“请问陛下,此处的木樨原来是这样气味吗?俺出世还是第一次闻见呢!”皇上道:“往日本是一股清香,不知此时因何这样难闻的?”济公又微笑道:“不是木樨香,此时这院落里,添了一个香窟呢!”大众皆望着济公,不解他说的是何言语。济公又问太监道:“这院落里可有井吗?”太监道:“只有一口枯井。”济公道:“这便是一个香窟,不信你们去看。” 有那好事的太监,抢步便跑到枯井边一看,连忙跑回奏道:“启奏太后、万岁,不知这枯井里,因何有女尸一具?”太后一听,惊诧道:“莫非周选侍已寻了死了?”又想道:这不是井,谅情不得将人淹杀。便说道:“你等快些把尸身搭出,看是何人。”一众太监掩了鼻,皆有怕臭畏难的形状。皇上道:“我等也要将席移到他处去吃呢,这股臭味,也担当不起。”济公道:“无妨。”忙向怀里一顿掏,掏出一包末药来,走起在皇上、太后、五贤王、太子面前,各人撒了一点,然后抓了些手中,向这个太监鼻子上一搭,那个太监鼻子上一搽,说道:“你们去打捞尸首,包你们闻不见臭味。”可也奇怪,大众此时只闻见木樨香,并无丝毫臭气,堂上还是照常吃酒。去了一众太监,从枯井里把尸首搭出,忙上堂启奏道:“井中女尸却是周选侍。” 看官,你道周选侍因何死在这桔井里面的?只因十六夜分,皇上已被杨魁救去,他见宫中大乱,吓得没处藏身,因躲到木樨堂桂花树下,不觉失足向枯井里一落。但这枯井,并无滴水,本可候人来救,那知这夜巧巧的雷雨交加,把个井落了大半下水,将彀周选侍淹了一个没头段。诸位看我这部书,也该记得,不是前次周选侍造太子的假话,发誓道“如有虚言,在枯井淹死”的吗?他以为枯井淹不死人,叫做硬欺太后,赌的个太平咒,那知偏偏还就在枯井里淹死了呢!当下太后闻说,既是周选侍,便分付太监备棺殓葬,发出了二百两银子。皇上、济公等酒宴已毕,各自散去。济公仍在渌倚亭权住两日,以便二十日跟随皇上、太后同到大成庙。但我续这前传,下手便是造大成庙,到得此时,可算大成庙才将成功,还有倒塌屋顶,罚金仁鼎二十万赃银,都还未曾说完。看官不免怪鄙人做书笔下太慢了些,须知修大成庙三月之久,从中出了多少岔事,鄙人不能不一一叙清。不但大成庙之事不曾说毕,就是韩毓英同杨魁当殿比武,太后赐婚,还有许多挂漏,也只得在续后传慢慢再说了。 第121回 乘莲辇君臣恩厚 入丈室师弟情深 诗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