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奇女 - 第 48 页/共 59 页

第四十七回 山寇乌合劫城池 泼妇鸩毒弑夫主   却说郁海棠被伏生买来,明是身入牢笼,人所共知,却不知祸中隐福,凶里藏吉,竟躲过了兵荒离乱之灾。此时若在仁和县,也难免苦处。正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玉石俱焚,亦未可定。只因那谈知县十分贪赃,又遇着六房人等一群狗徒,官吏合心,搭上了伙计,犹如作买卖一般,把那些乡绅富户良善居民,不管贵贱,一齐发作起来。今日刚发脱了张三,明日又收买李四,一言抄百语,大凡是有碗饭吃的人家,他便千方百计的搜索,借个因由,把人拿到监中,大开着门子要钱,只把人弄的家产尽绝,方才罢手。民不聊生,盗贼蜂起。合郡居民,无不恨入骨髓。有那些被害之人,忍气不过,勾合了几百亡命饥民,串通了腰带山的山寇,许为内应,夜晚献城,杀却谈知县与六房人等,报仇雪恨。   那山寇小真龙天不怕,早有不轨之心,逢此机会,正中其意,十分欢喜。当下三大王小卧龙巴道、四大王小白龙衡奂与二大王小蛟龙地不怕、大头领雷滚,各带喽卒一千,分四门而入,抢掠财物,多者便为头功。那七大王小青龙祝峨、八大王小赤龙从畔因掠寇云龙被高小姐、青梅所杀,那五大王小苍龙吴富,六大王小乌龙吴钧因打劫赵知府也死他主仆之手,如今山中为首的就剩了四个渠魁。当下巴道率众叛民引路,那日到了仁和县,在左近藏下,等至半夜,四门大开,一齐声喊,分四门而入。     喽兵个个如骁虎,吵声发喊振人心。先抢仓敖与府库,挨途放火暗杀人。惊天动地   如鼎沸,吓坏了城中军共民。夫妻父子难相顾,走投无路乱逃奔。有几个年轻力壮跑的   快,有几个老迈年残难动身,有几个残疾老病等着死,有几个娇娃红粉被贼淫。睡梦之   中不知晓,糊糊悠悠命归阴。众强盗杀人放火挨家抢,掠的是金银财宝与红裙。哀声振   地如麻乱,血海尸山火又焚。四大王带领叛民人几百,一直先奔县衙门。杀他的家口将   仇报,拿住贪官剜了心。可怜公子与小姐,罢了姬妾夫人。丫环使女童仆辈,个个餐刀   作鬼魂。六房人等杀了净,满城人十停之内死八分。众强盗装载金银共美女,出城顺路   劫庄村。二更闹至东方亮,这不就苦坏了遭劫在数人。   且说这城中指挥、守备、千户、提刑几员武官,只因太平已久,军心怠惰,又在半夜三更,出其不意。也有从睡梦中惊醒,只当是那里失火,扒起来刚要传人救火,那贼兵已到面前;也有醒了不即起来,在被窝里躺着听下回分解的;也有知道的,胆小不敢出头;也有被杀死在床上的;就有个有胆的出来迎敌,手下兵丁仓猝之间,一时也不齐备,山贼势重,乱战胡杀,也就死於非命。及至天明,文武诸官一个未剩,只有些杀不了的男女居民,叫苦哀哉,纷纷逃窜。那富阴县离仁和县不远,那守备戴世杰升了统制,当下闻报大惊,遂与富阴县知县同至仁和县救火安民,察点府库。一面申文飞报上司,一面戴老爷带领人马连夜追赶贼人,救护庄村。     这正是贪官误国激成祸,平空半夜起刀兵。近方居民遭涂炭,被掠逢杀甚苦情。戴   老爷催兵救护将贼赶,赶至半夜两交锋。戴公虽然多武芝,怎奈那贼多势众寡不胜。天   不怕各处分兵动了手,大肆猖獗把州县攻。老爷恐失了富阴县,只得回兵保守城。杭州   经略忙修本,连夜如飞上帝京。江南民变狼烟起,不料塞北也动了刀兵。耶律通一自那   年回本国,手足重逢弟见兄。耶律寿山大太子,一心雪耻要南征。北安王准奏发人马,   挑选了十万貔貅毛袄兵。不花丞相洪国舅,大都督名叫哇儿青。一千番将随殿下,暗渡   黑河到雁城。一声觱篥将城困,四面八方不透风。总镇石爷发人马,出城对垒两交锋。   差遣公子石郡马,杀透重围取救兵。这一日神宗天子登金殿,早朝方毕要回宫。只见那   吕相出班来见主,拜倒阶前呼圣明。 “我主万岁万万岁!今有杭州经略告急本至:仁和县民变,勾串腰带山贼寇杀官屠民,大肆猖獗,请主发兵剿灭。”说毕,呈上本章。内侍接来进呈御览。天子看毕,龙颜大怒,道:“知县谈德既为民之父母,不知教化黎庶,一味贪赃卖法,以至激成民变,深负国恩,死有馀辜,不足为惜!更可恼者,似此误国殃民之贪官,有司何故不奏?”天子言还未尽,只见黄门官驾前拜倒:“奏上吾主,今有塞北雁门总镇石麟差郡马石怀玉上本告急,现在午门候旨。”天子吃了一惊,即宣石郡马进朝。参驾已毕,呈上本章。神宗看毕,吩咐回府歇息候旨。石郡马谢恩出朝。   天子宣汝南王、保国公、闻锦、吕国材文武四臣,共议军机大事。四人参想多时,朝内诸臣,老少不齐,俱非任重之材。吕相奏道:“目今干戈俱关紧要,非智勇之才不能克期取胜,朝内虽无,天下尽有,我主何不设立彩山,铸印招贤,必有奇才应选,挂印剿贼,替主分忧。”汝南王、保国公闻国舅一齐奏道:“丞相所说有理,臣等还有一言上达陛下,乞万岁格外开恩,降道赦旨,凡那被罪功臣之后,俱许出头应试,平贼之后,将功折罪,格外升赏。圣上如此降旨,传谕天下,那些怀才杰士,抱智英雄,莫不感恩尽力,为国报效,即那一能一技之夫,亦必欢呼踊跃而至,庶不至遗失人才。臣等愚意如此,乞我主圣裁。”神宗准奏,即降旨设立彩山,铸印出榜,谕兵部发火牌,飞报各州县,添兵紧守,操演人马,以备调用。     这其间慢言南北刀兵动,再表佳人郁海棠。自从服了金丹后,罗帕包头挣养伤。每   日家香汤美馔人侍奉,无事消闲坐在舱。感念伏生恩义重,十分敬重诵德长。闲与杏花   长提念,惟愿他福如东海寿天长。一路舟行急似箭,那一日到了临河上米仓。伏生坐在   前舱内,叫过毛显暗思量。说道是:“趁此天色还尚早,急急快到麒麟庄。套辆车儿早早   到,好把郁氏那人装。拉到家中捆绑起,将他高吊在中梁。剥他个赤条精光一顿打,看   他从良不从良。千万莫到合和堡,替我瞒哄你姑娘。我自然另眼相看亲待你,爷儿们彼   此合心须望长。”毛显答应把船下,一边走着自思量:“我今若到镇国府,这件事掩耳偷   铃不妥当。难免姑娘不知晓,闻风一定闹饥荒。他怎肯轻饶将我恕,打骂难逃一大场。   每日家我在他跟前很有脸,何苦来为着别人把自己伤?不如先到合和堡,实情相告莫瞒藏。   管他两口子打不打,看个热闹有何妨?”毛显的主意安排定,竟奔东北脚步忙。不多时到   了合和堡,且说那毛氏如花在后堂。 世间上欲火情坑,人若一入,最难退步,不是闹出无可奈何之际,就是闹出杀身之祸,方才罢手。诸公不信,且看这尤监生就是个不知机的样子。他与如花自那日起手,遇伏生不在家的时候,便来私会。因他风月情怀尤胜於伏准,所以毛氏把夫妻的恩爱全移在他身上了。起先还是私作,到后来伏生出门之后,只说家内无人,把尤监生请来管帐,借此因由,一来二去,就明做起来。朝陪暮伴,全无避忌。两个人如胶似漆,竟有不分之势。   这日正在房中对坐饮酒,只见蝴蝶忙忙走来说:“毛显回来了。”尤光起身就要躲避,毛氏说:“你不要害怕,走不伶俐,被他撞见,到觉情虚,只管坐着,等他进来问时,我自然有话回答,说咱是姑表兄妹,家里无人,请你管管帐目,这也不是什么犯法之事,难道他不干休,送到官上问谁个杀罪不成?”尤光见说,复又坐下。只见毛显走进房中,请安问好。毛氏问道:“利益如何,你姑爷怎么不来?他在哪里?”毛显说:“姑爷在上米仓船上呢。”毛氏说:“想是看着货物呢。”毛显便道:“货物可倒没有,在那里看着活宝呢。”毛氏道:“什么活宝?”毛显便把伏生一路怎样眠花宿柳,花费银钱。到了江南卖了货物,到剩若干的利息。不买绸缎,花了一千二百两买个妓女,那妓女又不愿意,拼头磕脑,寻死觅活。一路上百般趋哄,刚刚到家,叫我想法瞒着姑奶奶先到麒麟庄去取车接到那里去。”小人穿珠衣抱红柱,怎敢不来送信?”毛显刚说到此,毛如花心头登时恰似插上一把烈火,双腮都紫胀了,一声怪叫:“气死我也!好一个丧良心的短命鬼儿贼囚根子!作的好买卖!诓了我五六百银子去买他两个小妈儿来了,那就绝户了,你年轻轻的买妾作什么?奴家那点不如人,你就便买小女人也该与我商量商量,你就公然买了,一花就是一二千银子,这日子还过不过?亏了我死爹妈还与我留下这点过活,不然单靠着他就有饿死的想头了。很好,很好!我要叫他舒服了就是娼妇养的!短命鬼,等着我就是了!毛显你先吃饭去,少时我还和你说话。”毛显答应而去。毛氏直气的咬牙切齿,咒骂不绝。   尤光说:“你不必生气,依我说,他买了人来很好,你就装个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咱在这里过,岂不是好?”毛氏冷笑道:“你休说梦话!咱这勾当比不得他,他是不怕人的,咱自说不出理去的。你在此多半年,料也无人不知,难免他风声入耳,万一叫他拿住咱的短处,怎肯干休?出丑还是小事,只怕还有性命之忧。”尤光说:“似此如之奈何?”毛氏扬着脸想了一会说:“罢了,他既无情,谁还有义?我如今要和你作长久夫妻,你可愿意么?”尤光说:“花子得了夜明珠,那得这个宝贝呢?愿意可倒愿意,只怕老伏未必肯让。”毛氏说:“先下手的为强,若等他拿住咱,那时晚了。家中有鹤顶红数珠,只用一粒研末,托咐毛显拿到船上与他下在酒饭之中,追了他的狗命,然后一纸状子,送那两个粉头到官,告他个侍妾谋杀亲夫,治他个千刀万剐,方消我恨。事定之后,我将你招赘,终身相守,你道如何?”尤光伸着舌头说:“我的姐姐,人命关天,事要三思,这不是玩的!”毛氏照脸啐了一口说:“就拉倒,你要害怕,从今就小用来了。”尤光说:“只怕毛显不肯。”毛氏说:“他也是个心腹小子,再多多赏他几两银子,他无有不效力的。”尤光说:“姐姐既有此美意,学生从命便了。”   当下毛氏命蝴蝶去唤毛显。蝴蝶来至前边,把毛显唤出房来,一面走着一面说话儿。丫环说:“你去了几个月,可与我带了点南物?”毛显说:“好姐姐,我就少喝两壶酒也要买几个钱的东西奉送。”蝴蝶说:“都是什么东西?你说说我听。”毛显说:“绣花手帕、织金裙子、月白双丝腿带、上好脂粉、玳瑁戒子、五色绒线,都在我屋里放着呢,你闲时只管拿去。将心爱的挑下,剩下的给你嫂了。”蝴蝶笑了一声,说“费心。”说话间走至穿堂,见左右无人,蝴蝶拉了毛显一把,二人站住。蝴蝶说:“他们如今叫你如此这般去作此事,你可去呀?”毛显说:“哦,且住,怎么不去?这倒是你我绝好的机会,去,去!”说着,来至上房,说:“姑娘有何吩咐?”毛氏取出两个元宝,一包鹤顶红,付与毛显,把心事吩咐了一遍。毛显满口应承,接过银子,揣起毒物,说:“姑奶奶只管放心,这点小事,小人管保办的妥当。只要姑娘往后多疼顾小人一二就是了。”毛氏大喜说:“那是自然。”当下毛显走至自己房中,把银子递与谢氏,翻身就走。谢氏连忙唤道:“丈夫且住,我有话讲。”不知谢氏有何话讲,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琴堂上屈打成招 穗帐中佯悲洒泪   却说谢氏唤住丈夫,问道:“你往那里去?”毛显说:“姑娘叫我往上米仓去接姑爷。”说着又要走。谢氏着忙,赶至面前。     伸手一把忙拉住,低声巧语唤夫君:“不必胡言支吾我,我方才窗外留神听的真。淫   恶的如花定巧计,叫你下药害男人。若然是奴仆该听主人话,似这等恶作胡行不可遵。   你要助恶将人害,到只怕天理循环报应临。一朝事犯干连上,王法难逃刀碎身。不义之   财休贪恋,快快的送回毒物与纹银。要害叫他自去害,咱们何苦坏良心。行恶之人终恶   报,天道原来福善人。”谢氏之言还未尽,毛显那时满面嗔。说:“老天不管这些事,不   过是刮风下雨或晴阴。你说有神又有鬼,请下瞧瞧我就信真。你说作恶无好报,听我说   说几个人:南庄里有个名叫王铁腿,杀人放火似凶神,今年活了七十二,并无灾病把他   侵。北庄里有个张反叛,大秤小斗苦良民,轰轰烈烈人侍奉,良田肥马守黄金。城里头   有个无二鬼,终朝吃的醉醺醺,打街骂巷欺良善,明取暗算又黑心。又有儿来又有女,   丰衣足食不求人。就是咱本庄住的钱老大,打僧骂道你常闻,杀牛宰马屠猪狗,横行霸   道过光阴,这而今年将八旬登上寿,孙男弟女打成群。那点不是恶的好,这而今鬼神不   佑良善人。鬼神若还有报应,这些人十分强旺主何因?”谢氏说:“报应也须有迟早,远   在儿女近在身。”毛显大笑说:“扯臊,不必多说你放心。这些事,冤有头来债有主,与   我何干腿上筋?”说罢用手只一扯,谢氏跌倒在尘埃。扒将起来赶不上,只见他两腿如飞   去似云。   那毛显不听妻子之言,摔手扬长而去。到了上米仓码头船上,进了前舱,只见伏生吃晚膳,劳勤站在船头,主仆二人饮的正好。毛显向前说道:“见了姑太太,只说买卖十分得意,带了许多土物回来,姑爷叫我来取车装载。姑太太甚喜,说车被费举人借去了,明日一早叫长工赶了来。我怕姑爷惦着,急急先来送信。”伏生闻言,心中大喜,说:“好哇,到底是你,过来喝锺酒罢。”遂斟一大杯递与毛显。毛显接过来,站在对面,三人说说笑笑,痛饮了一回,这才用饭。毛显瞅个冷儿,把毒物下在饭内。伏生吃了半碗,问:“毛显你不吃饭么?”毛显说:“我方才在北庄上吃了饭来的,不吃了。”毛显伏生就把手中的饭碗递与劳勤。劳勤泡上肉汁就吃。毛显一见,暗暗替他叫苦,不好相拦,躲去舱外。   他主仆二人吃饭之后,约有半盏茶时,只觉腹中作疼,躺在床上,说:“劳勤,你来与我捶捶,我肚子疼。”劳勤皱着眉,走至面前,说道:“我的肚子也怪疼的。”伏生喊道:“你这狗才,专管吊嘴!我的肚子疼,你也肚子疼!”一言未尽,只觉一阵紧似一阵。     这宗毒物非小可,入口烧心快又急。起先扎挣挨的住,次后来好似蛇虫把肺精吃。   二人一齐声唤起,失头打滚眼都直。腹中阵阵如刀搅,只疼的热汗如珠往下滴。毛显明   知药性发,故意的向前问虚实。两个船家跑来看,一齐开口问怎的。只见他二人倒在船   板上,眼似銮铃双手撕。扒起跌倒番番滚,滚掉头巾发乱披。连声怪叫如牛吼,一声慢   喘一声急。船家害怕把哥哥叫:“快须上岸请良医。”见他俩大叫几声身不动,七窍内鲜   血直撺往下滴。咬牙瞪眼实难看,气断身亡挺了尸。可怜少年门客,好色贪花错娶妻。   迷而不悟伤天理,始爱终仇死的不值。前舱中吵嚷如麻乱,惊动了后舱避难女花枝。 那郁氏莲英听见声息不好,遂命杏花到前舱去看。杏花看了,惊慌无措,跑回来告诉了郁氏。郁氏大惊失色,痛惜不已。   当下毛显哭了一会,知会了地方,看守着活人、死尸,又把船上的东西搬了多一半寄放在上米仓铺中,行李中还有几包银子,也揣起了几包。到了次日,回合和堡来,见毛氏交令报功。毛氏大悦,叫监生写了状子;遂更换了衣妆,带着家丁、仆妇,坐上车子,到了上米仓船上。见了伏生的尸首,抢向前去,双关子抱住,嚎啕痛哭。海棠、杏花向前拜见,诉说伏生怎样仗义,怎样恩德,挥泪不止。毛氏善言安慰,一面察点舱中之物,命人搬运回家。遂向郁氏说道:“先夫既许周全娘子,不幸暴亡,妾身愿继其志,全始全终,照应到底。我今先回家去安排安排,既便打车来接你,且在舍下与我作伴,等殡葬了亡夫,再作道理。”郁氏闻言,感谢不尽。   当下毛氏带领毛昆,一直竟到渔阳城内,挝鼓喊冤。知县狄老爷既便升堂,命青衣带进毛氏,接上状来。见是侍妾鸩杀亲夫之事,不由大怒。又细问毛氏,毛氏哭哭啼啼,诉了一回。狄老爷一面出签锁拿郁氏、杏花与两个船家赴堂昕审,一面亲带仵作到上米仓验看伏生、劳勤的尸首。俱系中毒身亡。知县甚恼,回来坐了大堂,命青衣带进原、被告来。毛氏、毛显跪在左边,海棠、杏花与两个船家跪在右边。知县问道:“因何毒死秀才伏准?从实招来,免受拷打之苦!”海棠口呼老爷:“那伏秀才乃仁人君子,有恩於贱妾,正思报答无由,那有谋害之理?再者彼时妾身被王婆谎哄出门,空身上船,手中那有毒物?而且一路行来,妾等自居后舱,并未与伏生共处,何由得以下毒?”刚说至此,毛氏向前叩头,大哭道:“老爷青天,莫信他的花言巧语,且听小妇人细禀:我夫主索来贪花好色,妾所深知。这郁氏乃青楼妓女,既然一路同行几月,那有守身贞洁之事?这俱是一派胡言!原因我夫买他之时,许为正室,他信以为真,欣然从嫁;及至到了家门,我夫瞒不住,只得以实相告,他恼我夫谎哄他,不肯甘心作妾,所以下了这般毒手,意图害死儿夫,以便改嫁他人。也曾碰头舍命威吓我夫,老爷不信,现有毛显、船家可证。”老爷问两个船家:“伏生中毒与郁氏碰头之日时,你二人可知道么?”张大、李二齐叩头叫老爷:“老爷,那郁氏碰头破了,我们可到听见说来,就是不知他为什么;我们不过赚他几吊脚钱,谁敢管他的闲事?”狄公把惊堂一拍,断喝道:“你这厮满口支吾,莫非这毒是你们下的?速速招来!”两个船家吓的连连叩首道:“老爷这可屈死小人们了!老爷试想:我们与伏生无冤无仇,小人就是溵光溜镇的子民,又不是害人的贼船;即便是害人的贼船,大江大浪为何不害,单等到家门口儿才害,那有这样傻人?老爷想吗!”狄老爷听毕,又问毛显。那毛显是在家与毛如花商定的主意,依然照前回复上去。     这才是知县那时心好恼,手拍惊堂喝上声:“细听苦主船家话,明是郁氏下绝情。再   不实招胡抵赖,本县如今要动刑!”海棠听毕黄了脸,心下着忙惊又惊。向前磕头尊县主:   “望老爷高悬秦镜照分明。伏生义重恩如海,慷慨疏财又至诚。我这里感念大德无可报,   怎么肯昧心反倒害恩公?人命关天非小可,那里有毒物随身这现成?”郁氏说着连叩首,   毛氏如花大放声。悲声惨切把老爷叫:可叹儿夫死不明。还有书童同遇害,人命双双着   不住将头叩,两泪千行甚惨情。滔滔不断言语紧,毛显一旁用话跟。郁海棠浑身是口难   分辨,遍体排牙说不清。毛氏主仆纷纷讲,杏花姐妹不能哼。狄公一见心中恼,只当那   海棠理短是真情。吩咐青衣拶郁氏,左右答应唤一声。向前揪住青丝发,枯木无情套玉   葱。两个青衣分左右,一扣一收背住绳。杏花一见魂不在,肝胆连心一阵疼。“我姐姐待   我恩情深似海,知疼着热似亲生。九死一生情不舍,携带奴家出火坑。今朝不幸重遭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