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奇女 - 第 16 页/共 59 页

“丫鬟呢?快去请你三公子来。”使女答应,转身而去。高公说:“这是怎么个称呼?”太君说:“这孩子不喜花翠,最爱男装,他妗母就把他打扮了个假小子,往往跟他舅舅出去,人看他两个哥哥,与他大嫂嫂都叫他三弟三叔叔,他却欣然答应。我又与他起个别字,排着他两个哥哥,叫作明玉。丫鬟使女们都叫他三少爷、三公子,以此为戏。他还很爱习武,别人见面只当是你兄长之子,都夸好个清秀学生,可是令郎么?你兄长也就含糊答应。我命木匠作些小小木头兵器,闷时带至后园教他几路兵法,他一见就会,小刀小枪耍起来真真把人爱杀。”   正说之间,只见一群侍女簇拥着梦鸾小姐,自后而来。怎见他丰神态度?有词为证:     望去神如秋水,行来貌似春花。绿云垂四鬓,赤锦绾双鬟,轻罗小袖笋笼芽,体态   丰神入画。 若非蕊宫异卉,还疑阆苑奇葩。明珠耀彩玉无瑕,万两黄金非价。     镇国王一见亲生女,又悲又喜又生怜。小姐紧行三五步,叫声爹爹扑向面。桃花面   上珍珠滚,拜倒膝前哭软瘫。老爷含泪说:“休悲恸”,探背弯腰用手搀。手拉手儿盘问   话,爷儿俩四目相观雨泪连。小姐说:“新娶的母亲安康否?二娘与兄弟可安然?那日听   说去召父,盼了爹爹这几天。难为你烈日炎天怎么走,叫孩儿时常悬念暗牵连。又听说   还叫爹爹征塞北,此去不知何日还。可恨为儿偏是女,蒙懂无知在幼年。我若长到十五   六,就要从军征北番。朝夕陪伴依膝下,强如这父在沙漠女在南。”神女说着泪如雨,引   的那在坐之人都痛酸。李氏夫人忙劝解,顺天侯吩咐手下设杯盘。 当下摆上酒筵,杨爷把盏,叙礼归坐,饮酒谈心。只见家丁来禀:“今有兵部拨来的将校兵丁副参恭游守来递手本,参见姑爷,现在府外伺候。”高公说:“今日免参,吩咐中军,明日帅府点名哦。”家丁答应而去。此时杨老爷早已命人把镇国府铺设停当,高公饮至初更告辞而去。   次日入朝赴宴谢恩,回府点名造册,操演人马。钦限了出师吉日,头一天至杨府辞行。饯行酒罢,高公拜别,向老太君与顺天侯称了声岳母妻兄。     镇国王手指着梦鸾小姐长吁气,说道是:“这个冤家系我心。偏偏他公公已回南去,   这几年雁杳鱼沉少信音。我的归期无定准,瞬忽间是光阴似箭就成人。”高公之言还未尽,   这不就叹坏了杨爷与太君。齐叫:“姑爷休过虑,但愿你成功即日报捷音。即便多迟三五   载,这件事交与吾儿与老身。差人去接寇公子,且在舍下倒插门。小夫妻留在我家住,   等着你得胜回来拜丈人。”高公见说把躬打,拭泪回言说:“谨遵。就只是有累妻兄与岳   母,廷赞何以报深恩!”杨公说:“妹丈缘何言及此?你我是骨肉相连那样亲。”镇国王,   回头又把梦鸾叫:“几句言词要记真。外祖母妗母面前加孝敬,诸凡听话莫生心。千依百   顺遵闺训,习书学绣要殷勤。继你亡母生前志,了我平生一片心。吾儿本是聪明女,那   用叮咛再四云。”小梦鸾双手牵衣心痛碎,悲声惨切泪纷纷。说爹爹所嘱儿紧记,慈训良   言敢不遵。但只是天伦此去须保重,自加调养莫伤身。手下虽有兵合将,哪是爹爹的亲   人?斗引埋伏加仔细,冲锋打仗要留神。饮食自己调饥饱,穿衣酌量冷和温。虽说是为   国忘生当报主,也须念自己家中众业根。天伦若好儿也好,父有个差池儿不存。成功早   报平安信,免的你业障丫头揪着心。孩儿若长到十岁外,我必要万里之外找天伦。”高老   爷,心如刀搅强扎挣,说:“松手罢,为父如今要起身。”这小姐,嚎啕大痛难分舍,引   得那众人掩面泪纷纷。李夫人慢擦眼泪朝前走,双手抱起小千金。高公得便忙移步,拜   别杨爷老太君。把心一横朝外走,杨老爷后面相随出了府门。 杨公父子送出府门,两下嘱咐而别。高公回府歇一夜。次日五鼓入朝辞驾,帅领随征众将,祭旗出城。十万貔貅,排开队伍,浩浩荡荡,竟奔雁门而去。   且说那北安王耶律泰,扎年时节,能征惯战,时常起兵犯内,当日被高公与曹太夫人母子二人,杀的绝粮断草,无奈献了降表,愿受王化,受了天朝的敕命。这“北安”二字,就是宋天子所封。年年进贡,岁岁称臣,数十余年,并无犯境。近因他有个异母弟名唤耶律通,年已二旬,曾遇异人传授,能飞石打人,百发百中。身长力大,武艺精通,心高志大,只要扶保哥哥抢夺大宋的天下。北安王虽是番人,天性友爱,言听计从。因雁门关主将病故,即命耶律通为帅,带领番将,十万雄兵,长驱南下。多亏副将张德功能守善战,刚刚把城池保住。及至高公救兵到来,只剩了五日的粮草。高公至彼,与番兵打了几仗,北兵败了两次,悄悄退了。追赶下去,他即渡过黑河,潜踪远避。及至收兵回来,他又瞅空南抢,野战混杀。那镇国王日夜操劳,铁甲缠身,金戈在手,千方百计,御敌迎锋,虽未大胜,且喜不曾折兵损将。     这些都是后来事,且把当时节目说。也不言梦鸾住在无佞府,也不言高公塞北动干   戈。书中再表何人等,听来那坏事的三姑与六婆。镇国府一自老爷离家下,黎素娘夫人   伏氏甚相和。每日家说说笑笑安然过,抚养三岁婴儿双印哥。素娘是个和平温柔性,夫   人是随风就倒竟听喝。金乌玉兔催寒暑,光阴似箭快如梭。伏尽秋来天气爽,早过了牛   郎织女度银河。桂吐黄花槐结子,风清露冷厌轻罗。伏夫人这日正在房中坐,同着那素   娘窗下作生活。蜂儿伺候一旁站,秋月床边抱阿哥。耳内只听帘栊响,走进传事的管家   婆。 梁氏向前回话说:“禀夫人二奶奶得知:四贤村劳勤前来送信,说伏舅奶奶又犯了痨病,十分沉重,要请夫人去见个面呢。”伏氏听说,落下泪来,说:“你叫他进来,我问他话。”梁氏说:“我叫他等着,他说家里无人,还要到咱们坟地去叫妈妈作伴,不能等候,如飞的去了。”素娘连忙吩咐:“唤郑昆进来。”苍头进来着千儿问:“二夫人有何吩咐?”素娘说:“东庄大舅奶奶病重,来请夫人,令人速备车辆,你再打点铜钱三十贯,粗细米粮四石送去,好与奶奶将养。若是不好,衣食棺椁,早备下,这都是千岁在家时吩咐下的。”苍头答应而去。伏氏连忙更衣,蜂儿亦就打扮。素娘亲手裝了果盒四个,又派两个仆女跟随,又命人把伏公子唤来好一同前去。   列位,那伏公子如何在此呢?这一段话上回书未表。只因伏家寒素,孩子不能攻书,高公见伏准生的倒不愚蠢,有心栽培他成个器皿,因对滑氏说了,接了他来,对门住着个姓费的举人,开馆训蒙,高公叫他入塾读书,纸笔束修,皆是高府所出。这也是镇国王仁德之处。上文表明。   且说伏氏公子,上了车儿,两个仆妇与蜂儿坐在后面车上,张和打了顶马,李清、赵泰左右扶辕,车夫举鞭,骡马走动,竟奔东村而去。     五里之遥不太远,半盏茶时一阵风。送来的大车刚回转,小车儿早巳到门庭。任婆   迎在门儿外,叩头问好不绝声。二门外,伏氏下车头里走,进了滑氏卧房中。只见他闭   目合睛床上躺,面如金纸嘴儿青。又是咳嗽又是喘,一半儿唉哟一半哼。十分憔悴形容   瘦,拥衾倚枕发蓬松。伏顺娘,捱身坐下呼嫂嫂,伤心二目泪直倾。准郎也把妈妈叫,   那滑氏定性安神把眼睁。看见小姑与儿子,用手一拉不放松。叫声:“妹妹想杀我,今日   吹来是那阵风?自你出门缺看望,只为无钱家下穷。少车无辆接不起,心有余而力不能。   姑老爷时常周济惦着我,到叫我受之有愧却不恭。偏遇我这遭病儿犯的十分重,又无个   人儿作伴煮粥羹。自从劳琼身死后,家中越发冷清清。又想准郎又想你,刚然闭眼又相   逢。无奈何才叫劳勤去送信,还怕你不能来盼个空。”这滑氏,又哭又喘言不已,任婆子,   走向前来劝一声。 婆子向前说:“我在这里称呼大奶奶,在那里叫舅奶奶;在那里叫夫人,在这里叫姑奶奶。大奶奶若依我老婆子说,姑奶奶容易来在家里,你老又在病间,老姐儿们见了面,多生欢喜,少生烦恼,说说笑笑的,一来你老也去几分病,二来姑奶奶心里也舒坦。你老再看看,少大相公比先白胖了许多,生来的又伶俐,念上几年书,姑老爷那里是培植的起的,中秀才,作宰相,作知县,作老大的官儿,都不定的,你老人家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哩!若不好好保养着,万一有个山高水远的,将来叫谁作老太夫人呢:这早晚儿也该进点儿饮食了。姑奶奶拿了四盒上好的乾鲜果品,何不就茶吃点儿?再不然有了钱了,要想什么吃买去。”一夕话说的滑氏心花开放。   伏夫人也喜欢了,叫蜂儿把盒子端在滑氏面前,打开盒盖,说:“嫂嫂你拣心爱的吃点儿。”滑氏挑了几样,就茶慢吃,说:“妹妹,你也吃点儿。”伏氏说:“我如今不大爱吃那些甜物,每日早晚用点心就吃两个实馒头。”滑氏道:“准哥,你也吃点儿。”伏准拉着盒子,挑来挑去,都不中意。用手一推,说:“我不吃了。”婆子说:“阿弥陀佛!大奶奶,你老看看,姑奶奶与少大相公把这样好东西都吃俗了,可见每日是珍馐美味,享用不尽的。似这样异品,小户人家别说吃他不着,一辈子看不见影儿的颇多。那几样儿,我就不知他叫甚么名色。”伏夫人笑着抓了一把说:“老婆子,你也尝尝。”婆子伸了双手接着,说:“姑奶奶赏我,我就闹口。”滑氏说:“蜂儿过来,也给你点子吃。”蜂儿摇头说:“奶奶别抓,我不吃。每日夫人、二奶奶早晚吃点心剩下都是赏与我们,吃不了都收起来,放陈了杂儿八儿的还有一抽屉呢。”   正说至此,只听外面有人接口说:“蜂姐姐吃高了口味了,有那些吃不了的东西,为何放着不带点子来送与我吃?”说着蹭了进来,却是劳勤。滑氏抬头一看,说:“你这忘八啼子,冒冒失失,打那里滾进来了?有时叫乾了嗓子也唤不应,听见说吃东西你就搭讪来了?”抓了一把,“猴儿人的,拿了去罢!”小厮接过来,笑嘻嘻的就要跑。滑氏说:“滚回来,别走,帮着你任妈妈弄饭。”小子答应说:“我知道了。”   说话间,高府仆妇在厢房内吃了茶,说:“夫人,奴婢们该回去了。夫人多咱家去,吩咐了好打车来接。”夫人说:“你回去问二夫人,他要几时接来,我就几时回去。”滑氏把眼一丟,说:“姑奶奶,不是我说,你太无个脊骨,你是个正头乡主,那一个不是你属下的?你说多咱去就叫多咱接来,又问什么二夫人三夫人的呢?”滑氏说:“你们俩嫂儿吃了饭再去罢。”仆女道:“才吃了茶点,我们都不饿。”滑氏命任婆倒了盒子装上四百文铜钱,递与仆妇。仆妇叩谢,出门而去。这里任婆收拾了晚饭,大家吃毕,点上灯来。伏氏恐滑氏劳神,遂叫铺被安寝。任婆说:“姑奶奶在那屋里睡?”滑氏说:“你铺在那屋里去罢,我成夜家咳嗽,看吵的他睡不稳,叫准郎和他姑姑那屋里睡罢。留蜂儿在屋里,好和你替换着与我捶捶打打的。”当下任婆收拾,大家安寝。不知滑氏之病可能好否,且听下文分解。 第十三、十四回   第十三回 滑氏包藏毒虺心 任婆狠试屠龙手   且说伏夫人次日起来,即命劳勤请了医生来,与滑氏诊脉开方。太夫说:“得用人参。”伏氏就叫劳勤到镇国府中望素娘要了一包来与滑氏合药煎服。     也是那妇人此时不该死,服药后渐觉沉疴减几分。饮食多进精神长,不似从前神色   昏。伏氏见此心欢喜,任婆子伏侍更殷勤。一连就有十数日,那滑氏止住咳嗽病离身。   这一日灯前同饮消夜酒,大家闲话共谈心。伏氏说:“明日我也该回去,不久的就是中秋   佳节临。他二娘必然家中盼望我,明日个就叫劳勤走一巡。”滑氏听说一撇嘴:“是咱的   行动提他最恼人。谁家有偏房妾小如元帅,正头夫人像众军?想春间双印出花去道喜,   还有那女眷亲戚一大群。丫鬟仆妇人无数,个个都是把他尊。内堂大小诸般事,都来启   禀二夫人。仓库钥匙在他手,收藏账簿管金银。我们这位姑奶奶,没事的活佛头一尊。   东不知来西不管,就会房中陪着人。越看越叫人生气,直到如今闷在心。”那蜂儿,把手   一拍说:“奶奶罢哟,要提前话更新闻。千岁临行的头一晚,句句言词意味深。数说姑娘   多不好,排服的就剩低头把泪噙。我看哪有夫妻意,那光景一门的望着二房亲。”伏顺娘   把脸一红说:“你胡讲,丫鬟家妄口答拉最恼人。既是无心惦着我,为何留下许多银?”   任婆子听到此言连忙问,说:“千岁临行有甚云?姑奶奶何不讲一讲,大黟儿替你参详辨   假真。自已家里何妨碍,这屋里都是心腹没外人。”这婆子闻财起意拿话套,那滑氏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