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镌绣像麴头陀济颠全传 - 第 3 页/共 16 页

上人不爱春光好,撒手西归返本源。   恭惟国师长老性空和尚觉灵,本性既空,法身何有,争奈禅心明明不朽。经诵楞严,字书蝌蚪,佛氏为亲,泉石为友。六十九年,无妍无丑,天命临终,有知弗守,约死期生,果然应口。稳坐龛中,便不须走,休得呆痴,听吾指剖。咦!西方是你旧路,弗用弥陀伸手。   赞罢,众人悒怏不已,迤迳而行,到山化局,停下龛子。松林深处,五弟子遂请寒岩长老下火。长老立于轿上,执火把曰:“大众听者:   火光焰焰号无名,稳坐龛中不着惊。   回首自知非是错,了然何必问他人。   恭惟圆寂紫霞堂上性空大和尚,本空觉灵,原是南昌儒裔,皈依东利服,困眠常饱诗书腹,任粗衣淡饭度平生,无拘束。清昼永寻棋局,静弹琴曲,人情却是雨翻云覆。到底一声归去也,依然三径存黄菊。笑卞和未遇楚王时,荆山璞。”   念罢,说声“举火”,只见龛子内迸出一道金光,漫空扑地,绕龛腾涌,舍利如雨。内中现出一缕青烟,苍苍翠翠,绕地盘旋,腾空而起,现出和尚金身,欣然合掌,对诸人道:“谢汝等盛心。”又对茂春作礼道:“汝子不落洪福,但可为僧,切弗走差了路头,我此去便与远瞎堂说个端的,自有结果。”说罢,云气渐高,烟光渐淡,和尚亦渐渐随烟散去。正是:   一缕青烟散九天,虹桥如绣阔无边。   真人不向云中去,只在青山绿水前。 第五回 王见之媒身馆谷 李修元悟道焚经   却说茂春蒙长老嘱别之言,念念在心,藏之方寸,不觉归家。荏苒岁月,修元年已八岁。舅舅王安世之子,名全,年已十岁。茂春与安世商量,请师教子。隔府有一先生,姓王号见之,满口游谈,一身谄媚,闻知此信,四下找寻路头,媒身作荐,都无措手之处,只有门公胡俊可以传话。见之备了土宜四色,不过鱼子淡菜,近海物色,来求胡俊,先容拜作内侄。胡俊进报主人,引他进见。见之卑躬曲礼,茂春见他几分寒贱,不肯轻易允诺,尚在含糊。见之觉道未稳,又仗胡俊转求舅爷,再三缓颊,不得已方才允下。茂春具了名帖,与安世同去答拜,择请吉日到馆。见之到日,将随身书箱行李挑到李氏宅内。茂春出来迎接,进内分宾坐下。茶罢,先请安世儿子王全先到馆中。随将贽仪礼币摆在厅上,然后去请公子修元出来。修元衣服穿着停当,出到大厅,即便开言对父亲道:“为我师范也非偶然,必须见他高卓,品望隆重,早晚的工课、诵读的书籍,与我说个切贴明通,然后下拜。若止是《兔园策》的文章,写仿格的伎俩,我早已了了,何必多此一举!”说罢,父亲与舅舅俱大骇然。先生不觉顿然失色,心中忖道:“自家本领原先浅薄,又费了许多谋为,方才妥贴,偏又遇着这位学生,伶牙利齿。”却倒呆了半日。父亲道:“小小孩童,东西南北,饥寒饱暖,尚是不知一些玎冬,乃敢在父亲母舅跟前,如此大言放肆!”强他下拜,修元只是挺然不屈。先生惶恐久之,只得说道:“令郎昂藏气品原也不凡,鄙人原也不敢劳动起居。若果学问不足为令郎之师,异日鄙人倒肯拜他四拜。今日暂且作揖,师友相与罢了。”修元点头,方肯作下四揖,依次而坐。茶罢,茂春起请先生,引过西厅书房,二子随侍,即便与先生作别。同安世进内,即将家中大小事务交与安世掌管。次日,即备行李,前往白云堂丛林区处,大设斋坛接众,要与梵光填还十万八千之数。银钱饭米,陆续进发,茂春竟不回家,不在话下。   且说修元自进西厅,请先生上坐,与王全左右分宾。先生看见斋堂宏敞,摆设器皿,各个齐整,两边邺架琅函书籍齐备。先生开言道:“要读之书将来点上。”修元曰:“学生读书不在章句,只要有些见地,有些议论,有些参悟,方去领略;若是平常句读,肤浅之言,都不耐烦涉猎他的。”先生即从左边架上取出一卷,却是《南华真经》。修元展开,目不停瞬,手不停翻,遂尔摺过面页道:“此是清净灭寂道流之书,性所不喜。”先生又从右边架上取书一卷秦汉文,修元又看一遍道:“此是纵横挟阖机变之书,性更不喜。”先生又从上面架上取出一卷医卜星相之书,修元才一展开,即便掩了道:“此是九流技能,齐民日习之书,益不入眼。”先生被他颠颠倒倒,劳碌一番,只不像意,便把舌头伸了一伸,暗道:“此子真也作怪,又是他心里先是明白,若要我讲论一番才有去取,岂不窘杀我的性命。”馆童说:“后边还有书房去看。”先生随叫馆童领到后边。却又另造平厅三间,内边供着都是五千四百八十三卷内藏真经。先生看了,反又茫然起来,都是古式装潢,牙签锦套,十分庄严,不敢以手触动。修元就把手扯过一张椅子跳上,从高头取出一套,打开一看,却是一卷《圆觉真经》,修元两手捧定,看了又看,翻了又翻,咀嚼似乎有味,久之不动声色。先生神色方定,一面且去与王宅学生照常将经书点上,诵读不已。先生道:“李学生有了中意书看,我的馆谷方有稳气。”馆童道:“只怕少刻要来盘问,相公也要防备答他。恐有不合,只怕还要淘他气哩。”先生之心,却是井中吊桶相似,七上八落。谁知修元得了此种经典,逐日起早睡晏,轮流搬看,虽三餐同饮同食,并无一句闲话问及。即有人来说些闲说,不瞅不睬,竟自看书去了。不觉嘿嘿痴痴,倏忽过了两个年头。   父亲在彼斋僧,既不来查他的工课,舅舅在家当值,又不敢来察探他的学问。倒是王全与先生有说有话,却不寂寞。一切束脩礼数,按时送出,毫无差迟。不料一日修元将内藏经典,看得十分融透,却又悟出许多野狐外道,未免迷惑后人,意欲即时焚毁。一因父亲不在,止有先生在馆,恐日后父亲责备先生,有所不便,佯说“父亲回来,查点我的工课,我亦讨回先生,两年来开导些甚么?”先生闻信,着急起来,次日写了一书,只说老母诞辰,暂辞回去。正合修元之意,饯别起身。王全亦暂出馆。修元遂将书房放火一把,即刻腾腾烟起,匝地金蛇,内外多人,不能扑救,竟把两层书屋,万卷缥缃,霎时灰烬。修元立在空地,徘徊观望,大是快心。少时烟消火熄,修元执笔题诗壁间。诗曰:   一指拈来也不须,法云慧日在康衢。   秦皇不是无情火,万卷何如一字无。   此是修元两年之间,看了许多一灯、二众、三车、四宅、五蕴、六波罗,及鸡园鹿苑之类,门门主说,户户开坛。一个性灵,倒被长幡影子遮了觉路,胸中悟得透彻,当下见了根宗,不如一火销镕,倒得琉璃映彻。自经焚毁之后,竟不着念看书,日日嘻嘻哈哈,与王全跑进打出,只寻顽耍,这也是小孩子故习,不在话下。   且喜茂春自往白云寺斋僧,两年有馀,号簿上已查过九万六千之数,再待几时,做了圆满道场,便要回家。一日睡去,忽见梵光依旧紫金袈裟,幢旛拥护而来,向茂春稽首称谢道:“费檀越多少盛心,尽力超拔,弟子已复正因,目下就要行三大菩提愿力。一曰慧业菩提,二曰酒肉菩提,三曰金刚般若无遮正觉菩提。”言讫,遂跨上金麟,五色祥云缥缈而散。茂春止要上前再问三大菩提意旨,不觉梧叶飘来,打着窗纸,忽然惊醒,知是一场大梦。茂春生大欢喜道:“果如梦境,也不枉三年辛苦,填还宿愿之意。”欣然与本寺僧众作别。回家见了夫人,及舅舅父子。然后修元拜见,礼数气宇大是不凡,茂春十分喜悦。如此正值三月初旬,人家纷纷扫墓。茂春系河南汴梁从龙而来,原无坟墓,勉强备办祭礼,访个有趣所在,望空摆设,祭奠一番,也了当人子至意。正是:   南北山头多墓田,清明祭扫各纷然。   纸灰飞作白蝴蝶,血泪染成红杜鹃。   月落狐狸眠冢上,夜归儿女笑灯前。   人生有酒须当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第六回 野狐禅嘲诗讪俗 印泰峰忿激为僧   却说茂春正要寻一妙处祭奠,家僮道:“此去五里之遥,有一静室,名拈花庵,颇极幽闲。”就往彼处扣门进去。不料当家和尚三日前有几位闲住太监请去,坟头施放焰口去了,内房封锁不开,止有几个沙弥在外应接,颇极殷勤。茂春一家就在彼处外厅盘桓游衍,竟日而归,只是不曾会见主僧,心犹怏怏。   次日早上,修元与王全商议道:“昨日拈花庵外房干净,内边毕竟还有乐地,当家长老未曾会得,今日无事,不若潜去顽耍一番何如?”王全道:“妙,妙。”不觉两个早已踱到庵前。大门紧闭,不便剥啄,且从旁人问道:“路从何处而进?”那人道:“无事不必进去,庵内主僧道号文峰,最极势利,仗了三四位内监声势,终日吟诗作赋,饮酒茹荤,见人每多轻薄,看见你们两位小小官人,越发要怠慢的。”修元听了此语,愈加上紧,竟去敲门。侍者听见打门,口便开出,行童看见是昨日来的李老爷衙内,疾忙进口。修元闲从东边门柱上看见贴着几行大字,云:“吃素不除葱韭,看经也学吟诗。来往不追不拒,三教一法总持。”立了许久,不见出来,心中就有几分不快。也便悄悄进去。   那知当家的长老,正有三位内监坐定,一个叫做大口王公,一个叫做尖头毕公,一个叫做缩头魏公,正要分韵做诗。文峰平日专要蹈袭旧人几句歪诗,改头换面,随口支吾。那内监俱是不曾读书过的,句句像肚皮发出,倒没有甚么口点。此时无题可做,偶然花屏后走出一只鹿来,文峰道:“今日以鹿为题,随口联诗罢。”众监推让文峰口韵,文峰再三推让诸公。王公道:“就是我起句,长老随后来罢,就烦长老把笔写着。”王公道:“此鹿异哉奇。”只见鹿自花屏风后走来,倏忽又往西去。长老遂道:“穿东又过西。”鹿又跳往水池边去,向欲吃水。毕公道:“伸头长呵水。”该魏公,魏公道:“今日偶没诗兴,暂借长老一句,明日还你。”长老看见鹿已睡倒,遂道:“缩脚不沾泥。”众赞道:“毕竟长老有些悟头,此句却不染尘土。”又该王公,王公道:“方才僭了。”却要毕公起句。毕公道:“疤瘌像梅花。”众道:“走韵了,花字该改作点字妙。”该文峰,文峰道:“丫叉似竹叶。”众道:“老师父也走韵了。”长老道:“叶字读作兮字,不差不差。我们通佛法的,诸公却未看见。”众便拱手道:“是,是。”这句该轮着魏公,魏公道:“我这句真来不得。”王公道:“今朝东道主都是你做,我便代你做罢。”魏公应允道:“罢罢。”王公低头思了又思,想了又想,又把手来模拟模拟,遂道:“有两绝妙佳句。”文峰道:“快些吟来,我好下笔。”王公道:“去了头和尾,像条板凳儿。”众人齐声赞道:“果然绝妙佳句,谁做得出!”   修元站在侧边,悄悄的听了半晌,十分好笑,不觉哑然一声。那几个太监见了,是小孩子,眉清目秀,便道:“过来唱喏。”侍者道:“是李衙内,昨日李老爷来拜和尚,未曾见得,今日两位相公又来。”和尚方才下座加敬,接见坐下。王公道:“二位学生曾读书未?”修元道:“书也读过,只不曾做诗。”毕公道:“你们略来早些,就有你的坐位,学我们做些诗也好。”修元道:“来迟没有坐位,就借适才王公说的‘板凳儿’坐坐也好。”众内监大笑道:“这孩子倒也伶俐,早已盗听我们诗句,在肚子里藏着。”王公道:“我出个对儿你对。”修元道:“只怕有对的,没有出的。”王公道:“又被他猜着了,和尚出对罢。”和尚道:“无穷学海。”修元道:“有限文峰。”和尚也就着了一惊。又指一罗汉道:“罗汉已降强项虎。”修元应声道:“金刚斩却野孤禅。”和尚又吃一惊道:“咄!那里一个尖酸小子?”修元道:“咳!我是十方贤圣大人。”众内相看见和尚机锋不凑,大笑道:“这位官人,却要常请他来谈谈,如此才学,一定诗也会做,与我们诗伯做个小友,亦不相差。苏东坡道‘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我们忘了形骸,就是谑浪几句,我们决不认真。”文峰道:“你们既不认真,就要他嘲笑几句,大家笑笑亦趣。”魏公道:“他叫做王大口,你把大口诗做来。”修元不慌不忙,就在边旁取枝笔来,向壁间题道:   不见髭髯不见腮,肩头上面洞门开。   仰天打个哈哈笑,只怕连头翻转来。   众人听了大笑道:“好个大口,好个大口,如今再做尖头诗。”修元复题曰:   不须封作管城侯,脱颖毛锥笑秃鹫。   只怕南山粗石研,被人磨坏笔尖头。   众人又笑道:“缩头诗越发就来。”修元又写道:   今朝天气已晴明,坦背舒胸不着惊。   难道屋檐犹下雨,将头躲在肚中行。   众人道:“果然是个缩头诗,虽是谑浪,却不惹厌。”也饶和尚不过,要相公赠口一首。修元道:“长老没有题目可做。”众内监道:“怎么没有题目,他昨日装模做样,抄了旧诗欺瞒我们,就是题目。”修元也拈笔书道:   侧目低头心作想,公然像个诗人样。   不是和尚抄旧诗,却是旧诗犯和尚。   众人道:“俱做得妙。不料李老爷有这位聪明公子,明日大家去拜他,要他常来顽耍,却是有兴。”侍者摆上果品吃茶,那日常荤酒葱韭之类,也遂忌惮不敢出来,吃罢各自散讫。   次早和尚果然同了众人来拜李公,劈头就赞公子聪明灵慧异常,备细说了一遍。茂春即唤修元戒劝,不可如此放肆,得罪先辈。修元也只嘻嘻而笑,末几别去。茂春也就率了修元答拜,就有许多闲杂人来看,俱道:“小相公资性非凡,后来不知何等地位。”修元回来,也就想道:“原来近日大和尚不过如此,还要访寻别处丛林,斗逞机锋,倒也有趣。”   不觉不过了一年,到十四岁,身材雄大,却像十七八岁的大汉。耳朵里闻得祗园寺有位长老,号为道律,品行高卓,远迩俱钦。修元禀过父母,要去游山,遂与王全出门。正是四月天气,不寒不暖,一路奇山峭壁,古木修篁。说话之间,不觉已到祗园寺山门之下,升阶引级,遍绕回廊。修元道:“此地法界庄严,戒规整肃,不可如前日拈花庵,诙谐谑浪。”已到方丈门首,不敢唐突骤进,先着家僮一探,只见两个侍者出来说道:“内有尊官坐着,愿小舍莫进。”修元道:“我等亦非别家,乃戚畹衙舍,特来随喜。”侍者进报,即来迎请。果见中厅坐着一位尊官,道律长老陪坐,两边数十行童,各执纸笔立着。修元向上拜揖,尊官与和尚答礼而坐。修元即问长老:“许多行童,各执纸笔,有何执事?”长老曰:“在此合尖。”修元曰:“学生年幼不谙,诸侍者所合何尖?”长老曰:“此位大人,舍财千贯,要去剃度僧人。为见行童庞杂,老僧就照塔上咏成一诗,后歇二句,有能续得,便与剃度。奈何这些行童,俱是村野钝汉,拿了纸笔就是铁篙相似,一句也道不来。”修元曰:“此诗在何处?”长老道:“榜示东边柱上。”修元往过一看,却有三四行大字,乃是六句七言诗:   七级浮图未合尖,功亏一篑也徒然。   雕栏掩映犹斑驳,瓦缝参差尚蜿蜒。   旷达远超苍翠外,崇高回出白云肩。   修元看了六句,遂借行童纸笔,大书一十四字:   风和四面铃声寂,日午当空塔影圆。   虽只这两句,意味深长,和平阔大,竟是一大善知识。官人并长老一见骇然,便请二位坐定,请问姓名。修元曰:“这位乃家母舅之子,表兄王全。学生名元修,字修元。家父茂春,当朝戚畹,告休林下,去此不远。”长老道:“可知向年国清寺长老升遐之日,曾对尊公言,公子只好出家清修,不落洪福,我们在彼亲听见的,若得相公果能遂此夙愿,真佛力也。”修元曰:“偶然续句,有甚往因,舍下世代单传,岂有出家之理?”长老道:“贫僧造宅自见尊公,今日未敢造次。倘二位相公不弃鄙陋,今日就在荒山权宿一宵,明早就同二位相公造宅奉拜,何如?”修元道:“偶尔出游,偷闲半日,未曾禀过父亲,焉敢在外借宿?就此别了尊官。”长老送出山门之外,转回方丈对官人说:“此子非凡,异日无量,倘公相剃度得他,一则大人名望,二则光显贫僧,尚不知法缘遂否?”官人道:“明日下官也同去相来亦好。”正是:   天上骊龙原有种,日边红杏岂无根。   当空现出真龙象,不是阶前爨下人。   却说修元自祗园寺回去,不觉天晚,见了父亲。父亲道:“今日何处关行,回来太晚?”修元遂将祗园寺长老剃度行童合尖,“孩儿遂将七言律诗续了两句,长老极口称好,留吃素斋,因此耽延到晚,他说明朝还要亲来相求。”茂春道:“佛门中规矩如此,你不该轻去混他。天台山三百馀寺,除了本空寒岩,他就是善知识。你们后生小子,不识不知,胡言乱讪,成甚勾当!万一他明日果来,将甚说话答他?”修元道:“何难,何难,我自有话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