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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回 闲挑灯主宾谈政体 驾猎车人类战飞禽   却说宝玉从透水镜内,看见全队战船,都见全体发光的,海面的白光,竟把月亮成红色。正在诧叹,忽然一转眼,只见满海白光,都变成红色,霞彩万道,光艳夺人。惊奇的正要致问,忽然又变了绿色,把满海的水,照得同太湖一般。忽然又变了黄色,忽然又变了金光万道,忽然又五色杂现,闪烁变化,双眼也看得胘了。忽然又见五色的光。分作五队,往来进退。此时,看那月亮竟是黯无颜色了。盘旋来了许久,忽地一下,众光齐灭,眼前就同漆黑一般。停了好一会,方才觉得有月色。   当下又放了一响炮,水底战船,便一齐浮起。船上又都有电装在两旁及船头等处。左右拿了两盏电灯,向上晃了晃,众舢舨便一齐开到战船旁边,众学生纷纷的在战船上出来,登上舢舨,放到岸边登岸。   绳武约了众人上车,桅杆上的电灯,早大放光明。一时升降机转动。升在空中停住。望着众学生的车。一时齐起。方才向前飞驶。看着众车的电灯。犹如万点繁星。宝玉叹道:“今日可谓极人世之大观矣!但不知战船上放出五色电光,作何用处?”绳武道:“海底黑暗,仍然是用电光。至于浮上水面时,盐时能竖起一枝铁桅,用的是旗号。通信有无线电话。”宝玉道:“只听说有无线,不料也能做电话。但我闻得无线电报,电机发动,无论何处,只要电力能相感得到的,电机都动起来,所以无线电报必用暗码,以防泄漏。这用无线电话,不怕泄漏么?”绳武笑道:“那是制造未精之故。我们造精了,要到那里便到里。就是那‘叫人锺’,也是无线电铃。”宝玉听了,方明白那人锺按他不响,能叫到人的原故。   说话之间,飞车已经到了水师学堂,仍在操场落下。为时已经子正三刻了。述起便留二人住下,另拔一所闲房里去。   宝玉问道:“飞车可称迅速神奇之极,但只是一层,倘使做贼的也坐了飞车,从空而下,偷了东西,也腾空飞去,便怎样踩缉呢?想来此处的捕役,一定又是另有什么不可思议的神奇手段的了。”老少年道:“敝境的捕役,非没有神奇的手段,便连捕役也没有一个。不是足下提起,我竟忘了这个名目了。”宝玉道:“这又是什么原故呢?”老少年道:“敝境近五十年来,民康物阜,夜不闭户,路不拾遗。早就裁免了两件事:一件是取文明字典,把‘盗贼’,‘奸宄’、‘偷窃’等删去;一件是从占中刑部衙门起,及各叵的刑政官、警察官,一齐删除了,衙门都改了仓库。你想衙门都没有了,那里还有捕役呢?”宝玉叹道:“讼庭草满已佳话,今更删除刑政衙门,真是千古盛治了。但不知是用什么政体治成的。”老少年道:“世界上行的三个政体,是专制、立宪、共和。此刻纷纷争论,有主张立宪的,有主张共和的,那专制是没有人赞成的了,敝境却偏是用了个专制政体。现在我们的意思,倒看着共和是取野蛮的办法。其中分了无限的党娑派,互相冲突。那政府是无主鬼一般,只看那党派盛的,便附和着他的意思去办事。有一天那党派衰了,政府的迉针也跟着改了。就同荡妇再醮一般,屺不可笑?就是立宪政体,也不免有党派。虽然立了上、下议院,然而那选举权的限制,隐隐的把一个族政体,改了富家政体。那百姓便闹得富者愈富,贫者愈贫。所以又搅出一个均贫富党出来,又是什么社会主义,终非长久太平之局。不信,你放眼睛去看,他们总有那分崩离析的一天。我们从前也以为专制政体不好,改了立宪政体。那敝境出了一位英雄,姓万名虑,表字周详,定了个强迫教育的法令。举国一切政治,他只偏重了教育一门;教育之中,却又偏重了德育。”宝玉拍手道:“所以夜不闭户,道不拾遗,就是这个来头了。”老少年道:“万先生经营了五十多年的教育,方才死了,他盐终说了八个字,是‘德育普及,宪政可废’。化死后不多几年,就听见外国有那均贫富党风潮,国人就开了两回大会,研究此事,都道是富家为政的祸根。于是各议员都把政权纳还皇帝,仍旧是复了专制政体。”   宝玉道:“何以专制政体倒好?这可真真不懂了。”老少年道:“看着像难懂,其实易懂狠,不过那做官的和做皇帝的,实行得两句《大学》就了。”宝玉道:“《大学》虽系治平之书,那里有两句就可以包净尽的,倒要请教那两句?”老少年道:“民之所好,好之,民之所恶,恶之。”宝玉想了一想,笑道:“果然只有两句,却一切在内了。然而那做皇帝、做官的,果能体贴这两句,实行这两句才好呢。”老少年道:“所以要誁德育普及呀!那一个官不是百姓做的?他做百姓的时候,己经饱受了德育,做了官,那里有不好之理。百姓们有了这个好政府,也就乐得安居乐业,各人自去研究他的专门学问了,何苦又时时忙着要上议院议事呢!”   宝玉道:“原来专制政体,也有这样好处。”老少年道:“又不能一概而论。那没有德育的国度,暴官污吏,布满国中,却非争立宪不可。”宝玉叹道:“没有德育就难说了,就是立了宪,还不上富家政体,不过个恶绅政体罢了。有多少靠着一点功名,便居然搢绅恶霸一方。包揽词讼是他专门学,鱼肉乡民是也的研究资料,倘使立宪起来,种人被选做了议员,只怕比那野蛮专制还利害呢。”老少年道:“这更是深一层思虑了。但是未曾达到文明候,乎还是立宪较专制好些。地方虽有恶绅,却未必个个都是恶绅。员又不是一个人,还可以望利重压下,各处地方官,虽要做好官,也不能做了,所以野蛮专制,有百害没有一利;文明专制,有百利没有一害。这种话你和那半开通的人说死了,他也不信呢!”   宝玉道:“方才听孙教习说的,那战船船身便是炮身,船的头尾,是炮口,请教,那沉下时,炮口不要灌水进去么?”老少年道:“这种电机炮,甚是灵捷,放了一弹出去,接着就一弹装到腔里,送到炮口上,就借这个炮弹堵住炮口。”宝玉道:“难道在水底,还能放炮么?”老少年道:“自然能放,不然,躲在水底做什么呢?”宝玉道:“水战的器具,是看见了,可惜未看看炮台。”老少年道:“此地没有炮台。炮台是一件最笨最无用的东西!人家为是守口利器,我们境内虽三尺童子说起炮台来,也要笑的。你看这些战船,不强炮台么?”宝玉道:“不知陆师学堂又在那里?”老少年道:“东部、北部都有。”宝玉道:“贵境既然分了五大部,何以只有东、北两部设陆师学堂,难道不偏枯了一边么?”老少年道:“敝境只有近海的海防用水师,近边陲的陆防用陆师,至于国境之内,是不设一兵的。”宝玉道:“这是什么意思呢?”老少年道:“国内设兵难道防自家人么?须知练兵以防家贼的那一句话,是野蛮中的畜类说的。稍有人性的都不肯说,何况敝境连小窃也没有一个,那里还要防什么强盗反贼呢?”   此时五月的天气,夜景甚短,两人对谈谈,不觉就天亮了。便有人来伺候栉沐盥洗。述起也起来了,邀孙绳武同用早点,老少年便要辞去,述起问:“到那里?”老少年道:“没有一定的去处,打算陪贾君到各处一逛,顺便雇一辆猎车,到空中打猎顽。”绳武道:“猎车何必要雇,我这里有一辆最新式的,是上月东方美小姐所送。我一向公事忙,未曾顽得。这个车,连司机人都不用,坐了上去,自己可以连动。他那开闭机关,都在人坐地方。每个机上,都注明了用处与及方法。一切猎具,都齐备在上面,可以奉借一用。”老少年大喜,称谢。   绳武便引二人到操场上,只见那猎车同前两次所坐的,又自不同:下层犹如桌子一般,有四条桌腿。那升降进退机,都安放在桌子底下;中层后半,安放电机,前半是预备放禽鸟的。前面一个小圆门,内有机关,禽鸟进去,是能进不能出的。上层田面栏杆,才是坐人的地方。前半是空敞的,后半是一个房间,所有一切机关,都在里面。桌椅板,都位置齐,壁上架着电机枪四枝,抽屉里安放着枪弹、助抈镜等,应用之物,莫不齐备。前面栏杆上放着一卷明亮亮东西,却连老少人也不让得。绳武道:“这是华自立新创造的障形软玻璃。把他扯开来,外面便看不见里面,里面看外面却是清清楚楚的。”宝玉大以为奇。绳武便叫仆人把玻璃扯开。车上本做有现成的架子,用绳一扯,那玻璃早搭到架子上面,还有一半,便在前面垂了下来。宝玉见隔着玻璃,望外面甚清楚,连忙下车,走到前面一看,果然全车都不见了。但见碧澄澄的一片,同天色一般,只有进禽鸟的小圆门还看得见,是做玻璃的时候,预先留下一个洞,以备放进禽鸟的。绳武道:“这玻璃还能变颜色呢!此刻天好,他是碧的,天不好,他就变成晦之色,总随着天色变换。上月美小姐送了这车来,便问了战船的尺寸去,听说要做户障兵船的,呈请政府验卖呢!”说罢,送二人上车。   二人坐在车上,拱手作别。老少年到房里开了升降机,升向空中,看了定南针,仍飞驶到旅馆门前落下,叫童子去买了许罐头食物,又向当事的借了两个年长的童子同去。上了车,对宝玉道:“我已购备了半个多月的食,我们就到空中过日子去也。”说罢,把车升起来,向东飞驶。叫童子开了罐头,就在车上午饭。   一时到了勇字叵,老少年便拣一处林木茂盛的地方,把车降下。离地只有四五丈光景。忽然一阵小鸟乱叫的声音,从车里发出来。宝玉大以为奇,连忙看时,只见老少年开了一个机关,那机关上錾着“引禽自至机”五个字。老少年道:“我也莫名其妙,见他錾着这几个字,姑且开了试试看的,不料发出这种声音来。这声音究从那里出来的呢?”两个人四下去寻到外面,忽听得中层有颠扑的声音,抬头看时,已是有十多个鹰,在猎车的左右旋飞舞,飞到旁边没有玻璃的地方,见有了人,便避开去。两人正要回方拿枪,忽听得两个童子在车头上说道:“又一个了。”两人忙去看时,只见一个鹰飞在车,前忽的一下飞近车来,望着中层一撞,就不见了。这才明白,这小鸟声是从那小圆门出来,引那飞鹰自己撞进去的。宝玉道:“这种打猎真是舒服,又何必再用枪呢?”   正说话时,一大童子指道:“那边又一个鹰来了。”老少年抬头一看,只见极目天际,有一个同鹰一般大的鸟飞来,便道:“隔了那么远,还那么大,那里是鹰?”连忙同宝玉取了助明镜一看,是一个其大无比的大鸟,自北而南。老少年道:“我们打了他,带回去。你看他自北而南,我们横截过去罢。”说罢,拔转车头,向西飞去。赶到晚饭过后,月亮上来了,看看赶到。此时看见那鸟实在大的怕人。坐的猎车,已经有二丈四尺长、一丈宽的了,只要那鸟的一个翅膀,怕就有四个车大。老少年忙叫取枪,于是四个人一齐取了枪,对准大鸟打去。谁知枪子打到他身上,他只做不知。宝玉道:“他的羽毛厚,只怕打不进去,我们打他的脚罢,最好是打他的眼睛。”说时达,那时快,宝玉早一枪中了他脚瓜。那大鸟嗷然怪叫了一声,便回翅过来。这里四枪齐发,还是挡他不住。看看被他飞近了,那翅膀把月亮遮住了,登时黑暗起来,原来被他用脚瓜住了车的上架。看他那脚瓜比人大腿还粗。他却低下头来看那车子,张开大口,又一声怪叫。他那口一张时,上喙相去几乎一丈以外。宝玉忙叫:“打口,打口!”那电机枪本来一排弹子是一百颗的,此时新换上弹子,四枝枪便雨点般向大鸟口中打去。   不知是人腾,是鸟腾,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中非洲猎获大鹏 藏书楼纵观古籍   却说猎车被那大鸟抓住,张开大嘴,要啄下来,四人慌忙对准了嘴中放枪。正在危急之间,却被一个童子,一枪打在那鸟的眼睛上,复又叫一声,把脚瓜一松展翅飞去。   那猎车登时荡漾不定,老少年连忙去把住了舵,虽然定了,却是全车欹侧。走到前面看那平准机,原来方才被鸟抓住时,震动的歪了,连忙设法扶正,方才复平。宝玉道:“受了这个大惊吓,费了七八百枪弹,仍旧被他逃了,未免太不值得,我们还得赶上他。”老少年看看定南针时,车已向了北了。因说道:“被他抓的方向也改了,好利害呀。幸得一切机轮都在下层,未曾圆坏。”抬头看那鸟时,仍是向南飞去,于是拔转车头,向前直追。那鸟愈飞愈高,这里车也升高了去追。相离四五里,追了一夜,直至天亮,却还未曾追及。太阳出了多时,看看司时器,只得丑正二刻,宝玉道:“可见得升高了。”这时候已经见了太阳,老少年去看看高低表时,已在三千八百尺之上了。两个童子已睡去。两人略为吃了些点心,仍旧出来观望。   宝玉忽然想起一事道:“我们虽然打倒了他,这个车子也装他不下,我们不要白费了事。”老少年道:“打着了他再说,总有法子好想的。”说罢,把车开快了,往前赶去。赶到辰初时候,看看近了,此时两个童子已经起来,众人又复拿枪在手。宝玉道:“这回我们不要白费了枪弹。他羽毛丰满,而且又厚又滑,打到他毛上是不中用的。只拣他的指瓜打去,才对呢。”老少年道:“此话有理,我们只打他的指瓜罢。”说罢,放了一枪,接着宝玉及两个童子也各人放了一枪,都打着了。那大鸟负痛奋翼,飞的又远了。宝玉戴了助明镜去看,只见那大鸟的脚瓜,果然流出血来。老少年又开足了速机,又赶了一个时辰,看看赶上,宝玉道:“这回要另外设法才好,不要又白打着了。”说罢,到房里去翻检,翻了一会,翻出一个小小匣子来,匣外铸着“猎网”两个字。打开一看,只见白光耀目;匣盖里面,贴了一张白纸,上写着:“此白金丝猎网,纵横一百尺。”看那网时,那白金丝细才如发。便递给老少年看,老少年笑道:“有了,我们打倒了那鸟,就把这网载了他,挂在车上,又不占地方,屺不是好?”宝玉道:“我倒是要翻检,看有什么能这大鸟的东西,不料翻出这个来。”说罢,又去翻检,只听得老少年说道:“有了,有了。”宝玉忙看时,是一个小小玻璃瓶,上面贴了一张纸,写着‘不仁”两个字,一面另有一张纸,写着:“凡遇恶怪难制之物,以此不仁,药敷枪弹尖上。发弹既中,物即中毒死;不中,宜觅回此弹,免害他人”三十八个小写。宝玉笑道:“说不得不仁,也要做一次的了。但是他注明白,打不中要寻回这弹。万一当真不中,屺不又要费事。”老少年道:“不要紧,我们赶近了再打,并肛只打他的脚胫,不要打他的瓜,大易打得多了。”说罢,取出弹子四个,都敷上了药,又切嘱两个童子,小心注意。当下赶的越近了,相隔不过十余丈。各人擎枪,觑了准头,一齐放去,喜得都打着了。只可惜这一打着,那大鸟怪叫了两声,飞的愈快,向前飞窜。老少年看的目定口呆道:“可惜敷药的弹少了,不然连发几枪,只怕好些。”   此时己是午正,大家吃了饭,又出来看那鸟时,他初着弹的时候,飞得快些,此时却又如常了。只觉得天气骤热起来。看看赶到晚上,仍然赶不到。老少年便同宝玉约定,两个人轮着睡觉,必要追及这个畜生,方才罢手。宝玉依言。   赶到次日,天气更是热的了不得,只穿了一层单衣,还是还是热的汗出如雨。到了晚上,越热的气也喘不出来。赶到了第三天酉牌时分,只见那大鸟在前面慢慢的低下去了,这里也把车按低了赶去。看看至近,只见他忽的一下,敛了双翅,翻了一个跟头,倒栽葱的直跌下去。老少年大喜,忙把车子按下。及至到地一看,却是茫茫的一片沙漠,四面无涯,吃惊道:“到了什么方了?”抬头看那大鸟,却落在一里之外,还在那里扑腾,把那沙土扇漫天撒地。宝玉道:“想是毒发了。我们且等他死了,再过去收拾他罢。”于是,解衣乘凉。直到了子刻,那大鸟方才腾扑定了。老少年在房里检出了一本世界地图,抬头看看星斗,又对了指南针,定了那月亮出来的方位,不觉吃惊道:“我们跑到非洲来了。这是世界著名的大沙漠,倒要小心野人。”宝玉道:“我们枪上都装的现作弹子,这倒不必虑他。只是这个大家伙,怎样处置呢?”老少年道:“这个只得等到天亮再商量的了。”   当夜大家都不敢睡觉,直等到天明。老少年忙着取出那白金丝网,四人一同抖开。网口上有小指粗的一根统长白金丝绳拴着。四人分头把网都摊在沙面,然后去移那大鸟。闹了个满头大汗,方才移到网上。拿了统绳,把网口收了,先绑了口,又把那丝绳分挂在车上的四面栏杆头上。安挂停当,然后登车,把升降机开到了升高一千尺的度数。才升了三四丈高,却升不起了,原来被那大鸟在地下坠住了,升不起来。又开到了二千尺的度数,依然不动;开到了三千尺的度数,还是不动。宝玉道:“这却为之奈何?”老少年道:“我们终不能舍弁了他,好歹要带他回去,送在博物院里。”于是,又把升降机开了又开,直开到了八竹尺的度数,才觉着有点上升了,然而还觉着迟笨。直开足了一万尺的机,才觉着灵动起来。便看了定南针,取道往向东北飞驶。再看那高低表时,离地不过三百尺。飞了三昼夜,方才到了“文明境界”,便向中部文字第一叵驶去。   老少年戴了助明镜,拣了一座空山,方才落下。看着那大鸟,已经到地,老少年道:“我们总不能落在那大鸟身上,这山又是坡斜得狠,且把他解下,我们另找一处平阳,方可落地。”说罢,四人分到四个栏杆头上,一齐把白金丝绳解下。谁知不解犹可,这一解侻,那车便没命的往上飞升,原来猎车先是坠重了,所以开到了一尺的升降机,才升高了三百尺。此时落下,大鸟方才到地,那升降机仍在升高七千多尺的度数上,所以一经侻了累坠,便向上飞升,更兼向来升高是逐渐而来,将机关一旋,便升高五十尺;再旋,又升五十尺,共一百尺;又再旋,再是升高五十尺,如,此慢慢而来的。此刻是开足了七千多尺的度数,所以那车便没命的升起来。老少年吃了一惊,忙去收那机关,那一旋只收得五十尺,赶忙的不住手收,才收了一千尺。那边宝玉看那高低表已经升到了六千五百尺了。伏在栏杆上往下一看,只见白茫茫的一片,绝不看见东西,犹如天在脚下一般。   老少年仍旧不住手的收那机关,直收利了五十尺,方才戴了助明镜,找寻方才放下大鸟的空山。幸相去未远,便飞到左近落下。找了近地土人,问了小地名,方知这里是让庄,那空山没有山名,因为他在礼让庄的前面,土人都叫他做前山。老少年问得明白,便仍旧上车升起,驮到文字第一区博物院前落下,投了名片,求见掌院。   博物院掌院,姓多,名闻,表字见士。听说有远客到了,连忙请来相见。老少年述明送鸟来意,又道:“此鸟现在视让庄前山上,请多先生派人去取。”见士大喜道:“有了言一件奇物,足为专物院生色了。但是么大的东西,怎么扛抬得来?还求老先生劳驾一次,仍旧用猎车由空中带了来罢。本院有一片大空场,尽可以安放。我再派几个人去帮着便是。”老少年连忙答应。多见士便派了八名阮丁,跟着同去。   一行十二人,上了车,不一会就到了。老少年在车上左右察看,那山上并没有可以驻车之处。要落在平地上,叫人把他拉下来,又必拉坏了那白金丝网,踌躇没法。宝玉道:“何不把车降的离山一二尺,叫他们跳,把绳子递上来呢?”老少年依言,把车按下,八个阮丁便都跳下去。却又苦于那绳子递不上来。商量分一个人,到礼让庄人家去借了一根竹竿,挑着了才递了上去。八个人只能跳下来,却没有本事跳上去了,只得走路回院。   此时,早惊动了礼让庄的人,听说猎了一个大鸟,都来观看。老少年又开足了升降机,把鸟提起,飞向博物院来。这里礼让庄人,仰面观看,直至不见了,方才散去。 老少年来到博物院空场上,把鸟放下。这回却留心了,虽然放下了鸟,却不敢解绳放索,把升降机收足,只剩了五十尺,方才解放下来。然后把车驶到旁边落下。   多见士早出来让到了客座献茶,一面叫人解下白金丝网,代为收拾停当。老少年又叫取出中层的猎来那鹰鹯之类一看,都是平常之物,既不能吃,又不能用,就叫都把他放了。见士又细问了猎取大鸟情形,老少年一一告知。又道:“虽然猎了来,却还不知他叫什么鸟。”多见士道:“这就是庄子说的鹏了。是鲲鱼所化,不信,但见他脚爪上,还带着鳞甲呢。我这里飞禽部里,就少了这个,难得二位冒险猎来,真是令人感佩。适间我已经叫人翻了电报码子,要报知政府。一面写信给报馆,把这件事登报。   正说话时,那本院书记,已经翻好电码,送来掌院过目。见士又问了两个童子的名字,叫书记添了上去,即刻便发。又道:“二位历数万里的辛苦回来,且请这里盘桓几天,等府的回信去。”宝玉道:“这又是什么大事,要等攻府的回信呢?”老少年道:“承掌院的情,申报了政府,只怕还可以望奖呢。”宝玉道:“奖赏不敢望,只是在这里看看各种东西,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就好了。”   于是见士引了二人去看各物件。原来这个博物院所的对象,都分门别类的。先到了藏书楼,进去 看,只见图书四壁,当中十间,是本国的古今书籍;两旁各五间,是五洲万国的书籍。宝玉道:“世人说的‘一部廿四史,不知从何看起。’到了这里才是不知从何看起呢!”   见士指着一个玻璃匣道:“要先从这个看起。”宝玉看时,只见楼当中摆着一张雕镂极精的紫檀桌子,上铺五色绵毡,放着一个紫檀匣子,四面用玻璃镶成,匣子当中放着一根绳子。因问:“这一是什么绳?”见士道:“这是上古结绳而绳子。因问:“这一根是什么绳?”见士道:“这是上洁绳而治的绳。因为他是字的始祖,以供在藏书楼里面。”宝玉赏玩了一番。见士又指着一龛,叫宝玉看。那龛上挂着一幅黄幔幛,揭开看时,却是几个楠木玻璃匣,装着几部书。见士一一指点道:“这是孔子删订的《诗经》,这是孔子删订的《尚书》,那是孔子所定的《礼经》、《乐经》。这一个装的是《春秋》原稿,传说不是孔子亲笔,是子游、子夏两位弟子分钞的。”看罢了,又指旁边一架极残旧的书道:“这是秦始皇焚未透的书。相传是萧何微时,从灰堆里扒出来的。这都是极古之物。”宝玉道:“极古的见过了,可知可有极新的?”见士引到一处,指着两部书道:“这就是最新的了。”   不知最新何书,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获大鹏同受奖牌 捕鲲鱼快乘猎艇   却说宝玉看过了两部最古的旧籍,又要看最新的新书。随着见士所指看去,只见一部是《文明律例》是近来修改定了,昨天出版;《科学发明》是华自立近日的著作,是今天出版,才送来的。这是最新的了。”宝玉翻了一翻,来不及细看。又到两旁去看了一遍,便出了藏书楼。另到一处,门额是“宝藏”两个字。进了“宝藏”,迎面便是一座“珍珠仓”。宝玉讶道:“有多少珍珠,却上了仓?”见士引着进去,只见两旁大箱小匣,盛的都是珍珠。大的如广东香橙,小的也像圆眼大小,宝光耀眼。因问道:“聚了这许多珠子,颇不容易。”见士道:“这些天生之物,本来没甚奇怪,可笑世人。拿他做宝贝,买一颗,动不动要千金之价。其实这些东西,靠天地自然生成,丝毫不用人力,有甚价值?所难者,就是聚在一起,所以敝境人家,有了珍珠,都送到这里来。等他聚在一起,又可以借此分辨他的出处。”说罢,在珠匣里,取出一片小小牌子来。上面写着“合浦”两个字,道:“这就是合浦所产的珠了。”宝玉逐箱逐匣看去,都有牌子注着地名。   转出了“珍珠仓”,便是“珊瑚林”。在露天地下,种了一从珊瑚,高的何止十丈,矮的也有五六尺。除了红白两种常之外,还有黄的、蓝的、绿的,五色灿烂,映着日光,真是宝气天。宝玉道:“珊瑚具了五色,心是大观。”见士道:“海底下无奇不有,这都是他们打海底猎取回来的。因看着他没有用处,就送到这里来,给大众长长见识。”   度过“珊瑚林”,迎面是一所光怪陆离的房子,宝玉看的眼睛也炫了。老少年道:“我从前来,也不曾见这房子。是几时盖造的?怎么没有看见布告。”见士道:“还没有完工呢。从前化们送来的宝石,本来是摆列在屋里,供人观看。后来送来的太多了,几几乎有实不能容之势,所以想了个法子,把他都琢成方块,拿他代砖石,盖了房子。定了名字,叫做‘聚宝堂’三个字,也是用宝石砌成的,见士引二人进去道:“这所房子,狠费了些斟酌。这四面墙壁,虽然都用宝石砌成,却都按着方向的。东部出产的,砌东墙;西部出产的,砌西墙;盖瓦的是多少配置里面,狠费了些时日。”   宝玉一面听说,一面瞻仰,只觉得五光十色,宝气逼人。   出了“聚宝堂”,又游别处。无非是火齐、木难之类,这书上也不能尽载。游过宝藏,又到工艺院去。当中陈设的都是本境所造,两旁的都是外国货。宝玉只到当中去看,多半是新发明的东西,全是未曾经见的,要问也问不了许多。内中有东方文明当日创造的开山斧凿、治河锄锸,一般都是用机器连动的。此时,平治功成,都送到博物院来安放。浏览了一遍,童子来请吃饭,见士便邀二人到膳房里去。   饭后,接了政府的回电,说:“老少年等四人,冒险猎得大鹏,以广国人见识,勇敢可嘉,每人赠给‘头等勇士’奖牌一份。制就即由飞车颁送前来”云云。见士说给二人知道,老少年自是观喜,宝玉却淡然漠然。那两个童子,一样得了奖牌,那欢喜更不消说了。   从此宝玉等就在博物院住下,耽搁了三天,游遍了飞潜动植各院,看遍了各种金类、非金的矿质,又有东方文明从前各种探险的奇器,一一看遍。大鹏早已用药水制了,支放在飞禽院当中,经司事用工部营造尺量过,从头至尾长五十二尺,最阔处横径三十尺。眼眶对径三尺,胫径一尺二寸,爪径八寸。都写在一块牌子上。又注上老少年等名字及猎得送到的时日,挂在旁边。到了此时,宝玉回头一想,方才想着猎鸟时的危险。因对老少年道:“那天倘使我们敌不过他,四个人还不他一顿呢。”老少年笑道:“我们区区四个人,只怕还可以做他的一顿点心。”说笑着,忽报政府差人送到了奖牌。来官又去看了那大鹏,不觉啧啧称羡。周旋了一番,方才别去。   次日,多见士便把聚宝堂落成,及大鹏安放停当的话,由各报纸上布告去。一时便哄动了多少人,都来观看。看了大鹏,还要请看猎大鹏的人。宝玉厌烦了,便要辞去。多见士便请老少年、宝玉和两个童子,合照一个像留下。于是引四人到了聚光室里,架起镜子,老少年和宝玉对坐了,两个童子侍立旁边,照像人开了镜子。那镜子旁边有一个把儿,照像人把把摇了三四摇,便收了镜子。打开来取出那照片,一共是一式的二十张,就用纸片照出的,非但神情毕肖,并且衣服面目的颜色都照出来。宝玉道:“从前照像,照不出颜色,并且是照在玻璃上,再晒在纸上的,狠费事。这个又是新法了。”多见士微笑道:“那个笨做法,我们十年前早废了。”说罢,每人送了一张,余下的就留在院里张挂。   当下四人辞了见士,上了猎车,径驶回旅店。老少年便叫童子驾了猎车,送还孙绳武去了。老少年闲着便带了宝玉到闹市上去游玩。只见熙来攘往的,都是彼此让路而行,真正是文明景象。且喜得有事的都是坐飞车,路上并没有马碰撞之虞。那路上一平如镜,并无纤尘。   游玩了两天,宝玉问道:“在市上游了两天,无非是收拾的洁净,气象文明,与及行人往来,都誁理让,这都瞻仰过了。内中单有三样东西,不曾看见。”老少年问:“那三样?宝玉道:“第一样,没有庙宇;第二样,没有教堂;第三样,没有叫化子。”老少年笑道:“一切迷信都破除了,还有什么庙宇?我们大开门户,听凭外人来传教。他们来了,立了教堂。任他把那《新约》、《旧〔约〕》说的天花乱坠,只是是没有人去听他。他只能一个人站着自己听,只得去了。从此他自然不来了。至于叫化子一层,更不必说。从前还有个孤贫院,收养贫民,近十年间,连孤贫院都空,改做了学堂。大约境内的人民,无论男女都能自食其力的了。说起来,恐怕足下不肯相信,敝境内连‘善堂’都没有一个,就有了也用不着。”宝玉道:“这是民殷国富的缘故,且不必说。但既没有庙宇,又没教堂,不佑可有个文庙?”宝玉道:“文庙都没有,不知贵境奉的是什么教?天下屺有无教之国么?”老少年大笑道:“足下这一句话,要加上两个字,说‘天下屺有无教之野蛮国’?在〔下〕便答一句‘天下屺有有教之文明国’?要知道这教字,是专教那无知愚民的。人民都明了大义,还用什么教!要问敝境奉的是什么教,那只得说是奉孔子教了。敝境的人,从小时家庭教育,做娘的就教他那伦常日用的道理;入了学堂,第一课,先课的是修身。所以无论贵老少,没有一个不是循理的人,那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人人灿熟胸中。这才敢把‘文明’两个字,做了地名。你不看见那牌坊上‘孔道’两个字么?那就是文明境界之内,都是孔子之道的意思。至于近日外面所说的‘文明’,恰好是文明的正反对,他却互相,夸说是‘文明之国’。他要欺天下无人,不知已被我们笑大了口,我请教你,譬如有两个人,在路上行走。一个是赳赳武夫,一个是生痨病的。那赳赳武夫对这生痨病的百般威吓,甚至拳脚交下把他打个半死。你说这赳赳武夫有理么?是文明人的举动么?只怕刑政衙门还要捉他去问罪呢。然而他却自己说是‘我这样办法文明得狠呢’。你服不服?此刻动不动誁文明的国,那一国不如此?看着人家的国度弱点,便任意欺凌,甚至割人土地,侵人政权,还说是保擭他呢。说起来,真正令人怒也不是,笑也不是。照这样说起来,强盗是人类中最文明的了。何以他们国里一样有办强盗的法律呢?倘使天下万国,公共立了一个万国裁判衙门,两国有了交涉,便到那里去打官司,只怕那些文明国都要判成了强盗罪名呢?”宝玉道:“正惟没有这个衙门,他才横行无忌。”老少年道:“那么说老虎是天下第一最文明的了。他任意吃兽,吃人,王法也治他不到,那不是最文明的么?”宝玉笑道:“有一天,叫猎户把老虎杀了,那猎户又文明了。”老少年道:“可不是这样。这个竟是强横,那里是文明?因为他强横惯了,国内的人,只怕没大一个不是强横成性的。他又想只能对国强横,若是自己国人也互相强棋起来,就要成了乱事了。所以才设法立出个教来,鬼混般说什么天堂、地狱,到处劝人进教,他们还动不动说开民智呢。我看这个劝人进教,直头是导民愚。你想,一派荒唐无稽之言,我们这里三秽小孩子,也知道是不足信的,他却劝的人家信了。这信了的人,不是智出小孩子下么橪而那强横的人,倘使不是信了这个,可是要闹的无法无天了。至于文明国的人,又何必要他呢?所以我说,天下无无教的野蛮国,天下无有教的文明国。”宝玉道:“然则中国也不能算文明的了?”老少年道:“中国何尝不文明?中国向来只有一个孔子,没什么教。孔子也不曾自命为教主。只惜后人传受孔子的道德未能普及,所以未能就算文明罢了。至于张道陵,不过是后世的一个方术家,并不是什么教。后人以讹传讹,就说他是道教。佛教是由印度流入去的,中国本来没有。一班游惰之民,希图不耕而食,不织而衣,便做了和尚罢了,心不能算教。就算他是教,可不曾有什么道士劝人做道士,和尚劝人做和尚。所以传教两个字,是中国没有的。所以中国要做到文明国还容易。其余的,我就不敢说了。”   正说话间,童子拿了一张片子进来,说有客到。老少年接来一看,原来是吴述起,便忙叫请。述起进来,彼此相见毕,便说道:“今日体息日,得了个空,一来是来谢步,二来贺喜。”老少年道:“何喜可贺?”述起道:“得了头等奖牌,还不喜么?”老少年和宝玉都谦逊不皇。述起道:“三来还在空中猎了大鹏,已经名传阖境。昨日东方法先生,送与本学堂一艘海底猎艇。本来要在学生们当中,拣几名下去练胆。因为没几天就要歇夏,内中有一个多月的暑假。早上和绳武商量,二位有猎鹏的本事,何不更请二位去海里猎一鲲鱼回来呢?因此特来告知。愿把这猎艇借用,不知二位可有与致?”老少年未及答话,宝玉先大喜道:“我正因为看见水底战船,未曾到船上去看看情形。有此机会,无论鲲鱼猎得着猎不着,先长了海底行船的见识了。”老少年也欣然答应。于是,同坐飞车,先到水师学堂来。与绳武相见过后,便带了透水镜,同坐上飞车,到海边来。   不知果然猎着鲲鱼与否,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遇荒岛鸣枪击海马 沉水底发电战鳅鱼   却说四人同坐了飞车,到了海边。叫左右架起透水镜,同看猎艇形式。只见那猎艇做的纯然是一个鲸款式,鬣翅鳞甲俱全,两个眼睛内射出光来,却是两盏电灯。比较那守口战船,何止大了四五倍。绳武道:“这船上司机、把舵、水手、杂役人等,一切全备,都是本学堂派下去的。二到船上土,随意指挥便是了,不必客气。”说罢,在怀中取出无线电话筒,先摇了一摇。听得筒里一阵铃响,便对着筒,叫把船浮起来。不一会,果见那船冉冉的浮在水面,露出鲸鱼半身。四人下了舢舨,驶到猎船旁边。宝玉留心看那舨,并不打桨,一样是用电机行驶的。当下那猎船上人,开了一片鱼鳞,便是一个现成的舱口,四人一同进去,只见船边是一条甬道,四面绕转。当中分设着电机房、司舵房、客堂、膳房、卧室,件件俱全。游了一遍,从楼梯下去,到了下层,却是当中一条甬道,从头至尾,一直贯通。两旁房间编列着字号,分各种猎具,并一切应用家伙。再下去一层,却是空空洞洞的。船头上有一个小门,就部位而论,便开了小门,先到鱼头里,穿了入水衣,再把小门关上,开了鱼口的门,灌水进来,便从鱼口出海。那小门关了,水是不能再到里面的。回来时,进了鱼口,把鱼口门关上,按动电铃,司机人便开了抽水机,把水抽干,再开小门进内。后面一段蓄着海水,预备猎了活鱼,养在里面的。游览了一遍,方才复到上层。述起又请了司机、司舵的人来,介绍相见。司机的是谭瀛、海导、江隐、涉津四人;司舵的是汪作楫、利济、游龙、方指南四人。各相见已毕,述起、绳武二人即别去,仍乘了舢舨回学堂不提。   且说老少年和宝玉送了二人去后,便和司机、司舵的八人,商量到那里去猎。海导道:“我们只拣鱼多的地方去就好。”老少年道:“近处海里的鱼,都见过的。我们最好走远些,把那未曾经见的鱼,猎几个回去,活的送到活物院里,死的送到博物院里去。”宝玉笑道:“你一个奖牌还不,打算要弄第二个么?”老少年笑了一笑。宝玉问道:“不知这船的速率如何?”汪作楫道:“开足了电机,一个时辰,可以走一千里有零。一昼夜可以走 到一万二千里以外。”宝玉道:“既如此,我们何不在海底绕地球一周呢?先从太平洋出去,从大西回来,屺不是好!”商量已定,他们便去各司其事。先叫水手把舱门关好,把船沉了下去,向东驶行。   宝玉细察船上,只见四壁都是装的电灯。客堂上,位置得异常雅洁。还有一间书房,庋架了四壁图书,书桌上备就文房四宝。走到甬道外面,原来两旁列着无数玻璃窗,窗外的海,景历历在目。宝玉喜道:“原来海底也有亮光,然则我们船上,何必要用电灯呢?这窗户里不透亮进来么?”老少年道:“这是海底用的透水玻璃,是里面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的。若是用平常的玻璃嵌上,漆黑的一点也看不见。”宝玉又走到电房里,去看那行驶机、燃灯机、造氧气机、收炭气机、发亮机、各种都有字錾在上面。宝玉看了道:“已经有了燃灯机,何以又用发亮机呢?”谭瀛道:“这发亮机是预备夜猎,全船发亮,以便照海的。”宝玉道:“发亮自然是电火了。请教全船外面,都发了电火,船内的人不要紧么?”谭瀛道:“这船的内层钢板上,都涂了一层软瓷隔电。所以船内的人,绝不相碍的。”宝玉道:“瓷就罢了,何以要软的呢?”谭瀛道:“恐怕有点碰撞,平常的的瓷要震破了,所以用软的。”宝玉道:“那么说外面的钢,也是软的么?”老少年在旁笑道:“刘越石诗:‘何意百炼钢,化作绕指柔’。古人已有的,这个更不足为奇了。”   宝玉又到司舵房里去,只见当中摆着定南针,正是利济在那里值班。宝玉见当面挂着一面大圆玻璃镜,便往镜里一看,只见白茫茫一片汪洋,不觉吃了一惊道:“这里又不是船边,怎么也可见外面呢?”利济道:“这是一面透金镜,海底行路,全仗着他。不然只管乱碰,还了得么?”   宝玉看了一会,便回到书房里去。在抽屉里得了一本册子,上面载下层各房,某房储某物,及某物的用法,开列得十分清楚。便同老少年两个,逐篇检看了一回。侍者来请吃饭。饭后涉津来问道:“这船上没有昼夜,照战船上的规则,是按着司时器做昼夜。到了夜时,便把燃灯关闭了,到该亮时才开放。二位看是怎样?”宝玉看司时器,已是戌初了。老少年道:“我们到了亥正熄灯罢。”涉津答应着去了。   二人又把那册子翻阅了一回,把船上一切的布置,及一切连动猎鱼的法子,都看熟了。又到外面窗上望望,已见船身发出电光,把海底照得通明,真是游鱼可数。那藻荇之类,青葱可爱。海底无数小岛。这船或在岛上经过,或在岛边经过,岛上附着好些奇奇怪怪的东西,都是目所未睹的。到了亥正,各回卧房,熄灯安歇。那八位司机、司舵的,自然轮班执事,不必细表。   一宿无话。到了次日,便到了太平洋当中。海导正当着班,把船浮起,请老少年、宝玉二人上了一层楼梯。只见豁然开朗,原来是鱼的正脊,是个顶盖。揭开了,当中一段便同船面一般,四面都有阑干,上面安放着天文镜。海导测望了一会,道:“已经走到东经一百五十八度九分,北纬第五度四分底下,再一会就到西半球去了。”   说话之间,忽然远远的露出一个荒岛,大家带了助镜观看,只是光光的一个岛,没有什么东西。岛边蹲着一个野兽,仿佛像是老虎。老少年笑道:“天下事真是令人想不到。本来打算猎鱼,谁知倒是猎兽。”说罢,对准那兽放了一枪。谁知这枝枪不是无声枪,是有声的。未曾打着他,倒唬了他一大跳,大吼一声,窜到海里去了。   老少年猛然省悟道:“这是海马,最为凶恶的,水陆可活。”忙叫关了顶盖,仍旧下去,叫把船沉下,去寻那海马。从那窗外望去,谁知漆黑的一片,犹如陆地上遇了浓烟一般,取出一付小小的透金镜望去,也是如此。忙叫海导开了发亮机,登时海底透亮。只见那海马按着一个极大的乌贼鱼,在那里吃,张开了血盆大口。看见猎艇走近,疑是鲸鱼,在那里吃,张开了血盆大口。看见猎艇走近,疑是鲸鱼,也有点怕,拖了乌贼鱼,往前乱窜。浓烟似的东西,便是那乌贼鱼吐出来自障的黑水。   此时宝玉也戴了透金镜,同老少年两个按一个电机炮,觑得亲切,双炮并发,都打着了。那海马着了炮弹,舍了乌贼鱼,往上一窜。宝玉只当他窜出海面了,正要叫浮起来追赶,忽见他飘飘荡荡的又沉下来,四脚朝天的已是死了。那乌贼鱼已经被海马咬死了。此时那乌贼吐的黑水。早已随波逐浪散去。   老少年按着册子上的号数,叫开了中层房门,取出两套入水衣,交代两名水手穿上,去取海马乌贼。宝玉看时,原来那衣上都装着小机器,连头带脚,一齐蒙住。眼睛上是两片海底透水镜;两肋底下有两扇薄铜做成的翅桨;左乳部上,一付小小电机,是管双桨的;右乳部上也有一付电机,开动了便在内层扇出空气,足供呼吸。全衣是用软皮制成,穿上了只露出双手,袖口紧紧扣住。两名水手装束停当,取了绳索,走到下层,开了当中小门,到了船头里面,自有人关好。两水手便开了鱼口上门出去。宝玉在舱里,从窗口望去,只见两人在水里鼓动了肋下双桨,行动自如。走到海马身边缚了,又缚了乌贼,便拖了回来,如法进了小门,才把东西放下了。卸去入水的衣。老少年又指挥取过药水来,先把那海马制了,免致腐败。那乌贼已经被海马吃残缺了,说道:“这东西就有二丈多长,虽然可以不要他的肉,那一片骨头不可不要,带回去有一个妙用。”老少年问:“甚妙用?”宝玉道:“好好把他剖开了,把当中挖空了,屺不是两个舢舨。”   正说话间,忽然一个侍者,匆匆走来道:“舵房汪先生请二位有要紧事。”二人听说,连忙上去。只是海导、江隐、涉津及司舵的四人,都在舵房里,只有谭瀛正在值班,未曾来。众人都在透金镜上观看,二人也随着众人看去,只见一条东西夭夭矫矫的迎面而来,也不知他有多长多大。众人也有说是蛟的,也有说是龙的。老少年戴上了助明镜一看,道:“只怕也不是蛟,也不是龙,是个海鳅鱼。《水经》说的:‘海鳅鱼长数千里,穴居海底,入穴则海水为潮,出穴则潮退。’大约《水经》说的未尝不利害些,然这个东西,也不金了。虽没有数千里长,自去也大五六十丈,比失们的船大了一倍有多,倒要好好的预备他呢。”宝玉细细看时,只见这海鳅犹如鳝鱼一般,身带黄黑色,好像没有鳞甲的,巴斗大的两个眼睛,看着本船艇蜿而来。于是各人都带了透金镜,各踞一门电机炮,预备迎敌,不使令化近前。看他走到炮弹能及的地方,便众炮齐发。谁知他的身体是圆的,弹子打到身上,都斜滑了去。他着了几个弹子,越发大怒,翻波挟浪的扑将过来,任你众炮齐发,他只当不知。走到切近,忽的子一翻,便把猎艇拦腰缠住,撼的全船震动,众水手都面无人色。宝玉踞的炮位,那炮口恰好被他缠住,宝玉便摇动电机,一连放了四五炮,须知离远打去,他的圆身子,可把弹子滑了;此时贴着炮口,无地可滑,可是弹弹着肉,并且透皮透骨的了。海鳅负痛,才一翻腾,把猎艇放了。   这里便向前逃走,海鳅不舍,在后紧紧追来。众人戴了透金镜看去,只见海水里面带有血色,知道他已受伤,可奈他愈是追的利害。宝玉到司机房,同谭瀛商量道:“我们何不把船外的电火放起,把电火烧死了他呢。”宝玉呆了一呆道:“这便怎处?”谭瀛道:“此时船已浮在水面,别的不打紧,恐怕被他弄坏了车,就费事了。”宝玉道:“没奈何,且把那软玻璃打破了,权救目前再说罢!”谭瀛道:“不知可有揭去的法子?等我查一查。”说罢取出一本册子,检阅了一遍,喜道:“我初掌这个船,竟有许多法子不曾知道。这玻璃是揭得去的。”说罢,便叫海导来代管了机器,又把册子交给他道:“你且看了,听见铃响,便照册上载明的法子开机。”说罢,带了水手,同到最上层去。宝玉向窗外一望,见那鳅相离还有二三里路,便也到最上层去,看见当中的顶盖已经揭开了,众水手七手八脚在舱口边上去解玻璃的钮扣。一时解完了,谭瀛按了电铃,海导如法开了电,果然见那玻璃慢慢的都卷到船底去了。宝玉道:“到了船底不都丢了么?”谭瀛道:“到了底下,自然有个关,把他扣住。”说罢,忙忙下来,关了顶盖。   不知到底能战胜海鳅否,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