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罗岸全传 - 第 2 页/共 7 页

当下公子惊慌起来,叫老娘开了厅门,唤起外边家人料理后事。小住忙道:“相公不要惊慌,身子要紧。死者已是死的,生者尚须保重。你才做过了事,不宜急忙出去。架上那件马褂可穿起来。” 公子道:“我知道,不要你记念。倒是你才好的人,怕容易受凉。我叫个老娘过来同你做伴,你可仍旧睡了,明早起来照应些事。此后就是你作主了,全要你自己爱惜身体哩。” 说着出来,叫了一个老娘过来。公子便到外边,和众家人办棺木的办棺木,做衣服的做衣服。整整忙到次日午时方才齐备。当下,请了个阴阳生,择了吉时装了。次日,请些亲族,成了个服。到了三七之期,开丧出柩,了结其事。这小住到一年,生了个儿子,和公子遂成为夫妇。司空夫人认他做了女儿,自此往来不绝。此是后话不题。   却说那南极岭,周围原有数十里之地。山脚四面都是人家坟墓。县中有个铺户,姓冯名其模。祖上置了块山,在这南极岭西北脚下,离着太虚洞约一二里,却是紧对着洞口,冯其模有两个儿子、两房媳妇、一个女儿。长子年方二十八,忽然夭亡,就葬在岭下坟内。这年春天,长媳同了姑子来上坟;跟了几个家中的人,祭扫过了,大家在四下里游玩一番。有的说:“这岭上有个太虚洞,极是深杳。” 众人同了两个妇女,走到了洞口一望,里面漆黑,那里看得到底。原来洞中之物,自从缠过魏家的大娘,正无投奔。可巧,这冯家的媳妇、女儿到来。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却是看得见外面。登时妖精淫心大动,喷了一口毒气。外面的人正望之际,忽然眼昏头晕,个个仆在地上。这妖精探出身来,把两个女子摄了进洞。   那些跟来的人,昏倒半日,渐次的爬将起来,不知是何原故。惊疑了一会,却是不见娘子和姐儿两个。急急的赶回家来,通知家中。添了许多人,再到山前来,四下寻觅,那里见个影儿。内中有乡下老年的人说道:“ 我们幼年时候,曾听老人家说过,这洞中先年曾出过怪的,合城的人用枪来打,足足有上千的人。可煞作怪,枪尚未发,人人倒地,个个横街。听得说,一股黑烟喷来,令人经受不住。” 这些人听了道:“可不是,刚才也是这样一口毒气,又腥又烈。如此说来,一定是这个妖了。却因何单单把 姑 嫂 两 个 撞 了去。”大家惊愕,无计可施。只得叹了几口气,仍旧回来。家中见其不曾找着,顷刻之间,失去两口,号哭的号哭,嗟叹的嗟叹。听说上千的人,都无奈他何,谁敢去寻事做。这里伤感不题。   却说那妖精,摄进两人,将那女儿放倒,去了衣服,先行污毒。那媳妇在旁,听得是妖魔舞弄姑子,眼虽不见心中甚是了了,惊得魂不附体。心生一计,左右是没有命的,挣扎起来,尽力撞在一块石上,脑浆都碰裂了,登时气绝身亡。那妖精见这里一个撞死,就来从头至脚吃个干净。这女儿捱了两天,一来毒气受得又重,二来这洞中卑湿之地,阴寒透骨,也就随后没了。可怜姑嫂两人,只因上坟闲玩,送在这妖精手里。虽是两个命中如此,其实妖精恶毒已极。那知就是这一举,早已恼动天庭。   三日之内,忽然烈日当天,立时晦暗,人都对面不能看见。电光一连闪了几闪,那近山的人,听得山前似翻江搅海的一般。接着数声霹雳,远近居人,无不惊骇得掩耳闭目,不敢举动。却说这妖精见一个电闪来,即腾身出洞,盘在一株大树上。那雷在树顶轰轰的方要下击,却被这畜一口毒气喷上,早惊散了。少时,又是雷声渐迫,他却遁去,如飞的到了五十里外一个娘娘庙。那庙却是盖造在个山顶之上,楼上下两间。楼上乃是娘娘的神像,楼下乃是一尊立像的韦陀。这孽畜就伏在娘娘龛下,缩得身子只有一寸来长。那雷轰轰的直赶将来,却寻不着他在甚么去处,登时围绕着庙宇响个不住。足有三个时辰,霹雳一声,天忽开霁。后来庙祝看见,韦陀的那条杵上,约莫有寸来长的一根小蛇,从中心穿在上头,却是烧得头尾都焦,缩在一团。远近的人轰传开了,成千上万的人都来观看。街市上纷纷的说,雷打了一条,在娘娘庙韦陀杵上。原来那蛇一时躲娘娘佛龛之下,雷公急切寻他不着。这座韦陀显圣,将杵在楼板之上,从底下直穿通上去,刚刚的戳在孽畜中心之上。所以雷电交加,方才打死。这一段情节,都是庙祝指着那楼板通处,告诉众人的。当下庙中香火顿觉百倍于往昔。   却说那冯家,自从失去了两口,终日啼哭,只是没做道理处。一日,闻得雷打了一条蛇,直从南极岭赶出五十里外。这冯其模心中一想,必是太虚洞中之物。孽畜既已遭谴,洞中自然空虚。不知媳妇和女儿可曾在那里面,也不知死活何如。于是同家人商议,约了两个伙计,带了挠钩绳索灯笼火把之类,一同来到了太虚洞前,将火把往里面一照,并不看见底里。又将挠钩钩住灯笼探进,一望远远看见,地上卧着一个,旁边有两堆衣服。眼见得是在里面,但只少了一个,又且俱是呆的了。当下进去两三个人,细看那卧着的乃是女儿,那媳妇却无觅处。又看那两堆衣服,却是两人的。那知旁边堆了一堆骨头在那里,方知媳妇已是被妖精吃了。只得仍旧出得洞来,告诉冯其模一遍。于是备了两具棺木来,将媳妇骨植装在一棺,女儿抬出装在一棺,就在山下坟葬了。大家叹息而返。   话休絮烦,这冯其模长子虽死,却有个五岁的孙子。此时又失了娘,只得跟婶娘起卧。冯其模同着次子,在铺里做个生意,家道却也殷实。家中本有一犬,这年生了一胞小狗,内中有一狗,頞上隐隐有个蛇字纹。家中人也不解得,东家抱一个去,西家也抱了一个去,一胞都抱尽了。独有这一个有蛇字纹的,人抱了去,又走了回来,总不离这冯宅,跟着母犬倒也安分。光阴迅速,看看一年有余。这冯其模的孙子年已七岁,在附近从了个先生读书,早出晚回。却是奇怪,这狗总跟定这孩子。到学堂里,他就蹲在桌下,回家也是不离。   一日,这孩子学里散了,同了一个同学,在他家街后玩耍。这街是一片空园,有一面大塘,塘中虾鱼最多。两个孩子在塘边上捉鱼。这狗跟在旁乱叫,孩子那里顾他,只管伸手在水里乱捉。狗在四下里跑来跑去的叫。左近人家,听得狗叫得利害,忙走出来一看,并无一人。原来两孩子蹲在水边,急切看他不见,只见那狗越叫得紧。正叫之间,水边濮通的一声,那人连忙跑去,已是赶不及。两个落去了一个,就是这冯家孩子。看的人内中一个,就是此塘之主,知是吊下人去,解衣下水,方才救起这孩子来。那一个孩子,骇的都呆住,动也不能动了。众人带了过来,问他这个孩子是那家的?说是南街头冯家的。这塘主唤了人送去,狗也跟着来到家中。婶娘惊得打战不止,连忙换上干燥衣服。幸而落水不久,不致有害性命。看官们,这孩子不是这狗跟在旁叫唤,先惊动出人来,这孩子落在水中,要那个孩子回去告诉了人,然后走来救援,不知多少时候,孩子家有多大气力,还能够一口气不断么?这就是这狗救了他一命了。要知后事,下回分解。   第 四 回 误配药夫人幸脱灾 巧诲淫后生终殒命   却说这冯家的孩子,得这狗救了性命,家中都看待这狗不同往日。有时出去了,就找寻他回家,喂他饮食,顷刻都不能舍他的了。一日,这狗忽然走出,不见回来。家中人寻觅,全然不见,一连去了几日。那知他竟似熟识路径的,一直跑到城中那个司空府里来。其时,正是这夫人染病在床,那些服侍的人,围绕着床边,递些茶水。这狗走到床前,望着夫人只是摇尾。众人将他赶出,他却不出那司空府的门。众人忙乱着,那里去究论到这狗。   到了次日,司空万接过医生,将药方唤了个家人叫拿去配药。家人接着药方,径到药铺中来。可怪这狗竟跟了走到铺子里,转着嗥嗥的叫。药铺中将药配就,付与司空府的家人。这狗似要吃药的光景,紧跟着这家人,将前爪往上撺着来抓。家人不解,只管把脚踢他,狗就远远的跟了,回到府中。那家人笑道:“这个畜生想是饿急了,连药也要吃了。”说着将药交司空万手里。司空万转送到里边,一个婆子接去,随即炖在火上,在旁边看着煎好,以便进与夫人。这狗却早蹲在那个药吊子底下,婆子道:“这个狗不知是那里来的,在这里搅了两日。看你这样贼眉贼眼的,我这煨的是肉?你好吃的不成。”一头说一头将个棍来打。这狗立起身来,一头撞去,刚刚撞在那药吊子上,把煎的药和吊子撞在地上。婆子慌忙来护,那吊子已是粉碎的。再来寻那狗时,早跑得影儿也不见了。   原来这药内有一味“ 秋霜”,那铺子里的人,一时差了,错配了一味“砒霜”。及至司空府的家人出门半日,方才想起药内如何用着砒霜,分明是错配。心中虽是焦躁,那里敢说。正在惊慌之际,这个家人仍旧来了,配药的看见,只认是服了有甚变动,撒身往后就走。差别的人上前。家人说:“方才打去的药,正煎得熟了,被家中婆子赶狗的,那狗一头撞在药吊子上,连吊子打得粉碎,只 得 再 配 一 服了。”这配药的在后面听是这话,方才放下心去。想起这狗却是救了夫人一命,也不便明言。出来另配了一帖,细看那味药,竟是秋霜。于是配就,打发了起身。这里司空府的人,服侍夫人吃药不题。   却说冯家失了狗有数日,也都不指望他回来。这日忽然摇了进来,头上似火烧的焦了一团毛。家里的人见了,说道:“你这畜生,哪里闯了这几日,家中都寻煞了人。这头上的毛,想是被人烧的了。” 说着递了些饭与他吃了。这狗仍是跟住冯家的孙儿,不曾一刻离了他。这孩子见了狗,也甚是顾惜,时常剩些饭食喂他。这也不在话下。   看看过了几年,孩子有十二三岁,生得却是也眉清目秀,仍旧在学堂中攻书。那同学的人,大的小的,总有一二十个。内中有一个姓欧的,名唤欧得快,年纪比冯家的孩子大两三岁,最是油眉滑眼,口里学了些流教言语,在学堂中和那起小学生讨些便宜。那些小的也有解得的,口里只管乱讲。这欧得快见冯家的俊秀可爱,明常的和他做厚,或是在街前游耍,或是到冯家起坐。   那知这冯其模的次媳,有一种毛病不好。别的不喜,单单见了那后生小子,从心里爱将出来。一日欧得快送了孩子来家,叫婶娘接着。这妇人忖道:“今日他们父子,都在铺中有事,不得回来。家中又清闲得紧,何不把这小子来消遣些个。”一头想,一头说道:“欧相公可进来坐坐去。” 那欧得快原是知情的,听得这妇人低声下气的唤他,便应声走了进屋,行了个半礼坐下。妇人说:“ 今日散学得早些。” 答道:“正是还早,想是先生有事去了。”妇人说:“欧相公府上有几个姊妹?”答道:“ 只有一个妹子,今年才十一岁。”妇人道:“比我家这侄儿却是小两岁,要是把来配了与他,可不是一对儿哩!” 孩子接口道:“婶娘,他的妹妹我曾见过来,比他的模样儿还好些哩。” 妇人道:“ 哎哟哟,你好不害羞,我才说了一句,你就兴起来了。” 欧得快道:“ 他倒是想天鹅肉吃哩,好不好与你甚么相干。” 说罢,对着妇人道:“ 方才我是和他说顽话儿,婶娘倘有此意,可不是好。”那孩子笑着到里边去了。   妇人忙走近欧得快的身边,看他的袜子,顺手就捻了他一下大腿,说道:“ 这袜子可是你娘做的,到好个针线?”那后生心中早已明白,笑了一笑道:“袜子虽好,却不到得这大腿上来。婶娘,我这个暖肚儿更是好哩,你试看他一看。”说着,自己掀起衣服。妇人回头往里一望,笑着将手解了他裤子,握了一握道:“好一个知趣的孩子,你家里上头的人可管得你紧么?” 那后生道:“要知趣,那顾管得紧不紧哩!”妇人道:“今日可在我家宿了罢。”回头又望了一望,那后生伸手在他怀里就摸了几摸,笑者道:“ 我晚上来,你可虚掩了门,莫要使你侄儿知道了。” 大家会意而去。   那孩子在里边放了书包,走出来欧得快已是去了。就同了婶娘进去,吃过晚膳,自己上床卧了。那妇人似热锅上蚂蚁一般,走出走进的,等那欧家的后生到来。那知这个后生,偏偏爹娘管得一条篾似的。方才散学回家迟了,问他往那时去的。他就面红耳赤的,答应不出来,他老子就叫他念书。这欧得快只说来家说个谎,就来冯家与妇人作乐一宵。谁想这不成人美的老子,又叫他读什么书。眼中见的是书,心里想的是事,口内不知念出些什么来,白白的挨了一顿打。看看到过了半夜了,只得纳闷解衣而睡。想起这冯家的妇人,免不得指头儿告了些消乏。一宿晚景不题。   却说这妇人,自从黄昏望到半夜,也不见来。眼都几乎望穿了,那里见有个欧家的影子,没奈何,叹了口气,只得关上了门,独自歇宿。这一夜翻来覆去,那里睡得着。挨到天明,重新起来梳洗了,送孩子上学去,叫他见了欧得快,还同他来家有话和他说。这孩子只道是昨日讲他妹子,要替他做亲,便欢天喜地应了。一直来到馆中,并不见有欧得快在座,心下惊疑不定。   那知那后生情欲大动,因为昨晚不曾赴得冯家妇人之约,出门不到得学堂里面来,竟走去冯家。可巧这妇人刚打发了侄儿出门,一见欧得快,把脸放得涎涎的道:“你却是这时节 来 作 甚?” 欧 得 快 将 夜 来 的 事,细 述 了 一 遍。道:“不信时打的伤还有个证见哩。” 说着把衣服一掀,背过脸去道:“你只看看,” 那妇人果真就把他的裤子褪了,透出一个粉白的后庭,看了尚未散。……妇人坐了起来,手里理着衣裳,口里笑着说道:“倒不看你这样的年纪,就有这一个手段哩。” 后生涎着眼儿道:“这便算什么手段,还有大手段在后哩。我去了,好事再办。”说着一直出门去了。   少时,孩子回来吃饭。说道:“婶娘,欧得快今日不曾来,不知是哪里去了。他有个表哥,时常来学中唤了他去,只怕是往那里去了。婶娘,他表哥倒也是个风流的样子。”妇人道:“孩子家,知道什么风流不风流,你可不要和人混讲混说的。”这孩子讨了个没趣,只得罢了。话休絮烦。   却说这欧得快,自从和冯家的妇人有了情,不时的乘着空闲走来,叙些旧事。冯其模父子常在铺中,在家时少,那里知道这些情节。一日,欧得快带着冯家的孩子在他家里闲逛。刚走出门,只见冯家的小狗和一个狗连在一块。冯家孩子笑道:“欧哥哥,这狗是怎样的?” 欧家的笑着,把手在他脸上一摸道:“你口里时常和人顽,难道这件事都不晓得么?”孩子红了脸道:“这是狗做的事,不道得一个人也学这狗不成。”欧家道:“小兄弟,你那里晓得这件事的快活。你只看这狗,要是没趣儿,怎么还连在一块哩。” 孩子被这后生说得心里猜疑不决,想道:“这件事竟这么有趣,这一个狗还是如此,想必有些好处。” 一头想,一头笑着,向欧家的道:“你才说有趣,你可知人顽过没有哩?” 欧家的道:“一个人这事也不顽,到了还好么。”孩子道:“这么说,你可让我顽一顽么?”欧家的听了,心中欢喜道:“这小子儿,可又被我弄上了。” 当下说道:“小兄弟,这有何妨,你若要顽,可同我走。”孩子就随了他去了。   可怪这狗,看着冯家孩子走去,他也便撒开了那狗,摇着尾儿赶了上来。欧家的笑着望那狗道:“你顽你的,我们也顽我们的去,你跟着便怎么样?” 那狗狠狠的望着这后生嗥嗥的叫。这欧得快竟带了冯家的孩子,到了一个僻静的东厕上。道:“此地倒是无人,我们来顽顽罢。”孩子道:“怎么样顽哩?” 欧家的道:“我先让你顽,回来你却照着我的样,让我顽一下子。”孩子道:“我却不会让你顽的。” 欧家的道:“小兄弟,你到好乖哩。你不记得你时常说的,两个一堆去翻烧饼,这话究竟是怎么样说哩。” 孩子听了,只得依允了。欧家的便把裤子褪下,叫孩子裸起衣服,解下前面裤子来。自己弯得低低的腰儿,来就这个孩子。正在个要上手时,那狗忽然吼了一声,钻在欧家的档内,一口将他的肾囊衔住。这后生哎哟了一声,跌倒在地。孩子惊得面如土色,不知何故,只见地上鲜血淋漓。原来是跟来的狗,将他肾囊衔的去了。那后生已是疼死过去。孩子急忙塞上了裤子,往外就走。那两腿似斗败的鸡儿,要跑那里跑的上去。走了半日,来到家中,面上如同白纸一般,神魂俱丧。婶娘见他颜色不善,料道是在街上闹出事来,问着只是不应。   到了次日,冯其模在铺子里,听得人说,后街上东厕内倒了个人,甚是奇怪,肾囊不知往那里去了。细访到底是什么人,方知是孙子同学的欧家后生,当下惊讶不已。这日回家说起,孩子那里敢出声,那媳妇却在旁听着,自己诧道:“怪得前日侄儿来家,神色俱变,想必和他出去有甚勾当。却如何肾囊不见了,这又是一段奇事。” 又想着往日和他私下里的情事,一边是惊疑,一边是伤惜。到了冯其模出门之后,唤孩子来问道:“ 你可实对我说,却怎么同欧家的去,怎么把他肾囊割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你说出情由,我可替你出个主意,遮掩过去了。” 孩子听了,泪如雨下。于是从头至尾,将如何看见两狗连着在一处,如何欧家的诱了到东厕上,如何这狗跟去将他的肾囊衔住不放。妇人听得这话,呆了半晌。   又到次日,冯其模来家说道:“那欧家的老子,昨日出来认了尸。县里亲自来验看,现有狗衔的齿印,却是被狗伤的,吩咐尸亲收埋。听得说这欧家老子,现在四下里访查这狗。如果知道是那家的,还要和他家主说话哩。” 这妇人心下已是明白,又恐露出自己和欧家的有事的情节,并把侄儿和他的勾当,也就不便明言。忖道:“倘或被他老子察了出来,因这一个狗,翻连累了别的出来。” 等冯老儿铺子里去了,和侄儿商议,这狗留住,却是祸根,莫若将来打死,可以免其后患。这孩子听了,也正合其意。未知如何,且听分解。   第 五 回 吴小住分娩释前因 马兰姐归宁订私约   却说,冯其模的媳妇和侄儿两个,怕露出私情,商量打死了这狗,以灭其迹。当下,这孩子拿了根棍子在手,可巧这狗蹲在那里打盹,就走上前一棍,刚刚着在他的鼻子上。只见那狗睁开两眼,将四足伸一伸,便没气了。妇人和着孩子拖去后面,抉了些浮土掩了。不在话下。且说欧家的老子,四处访查,不见风闻。久而久之,也只得罢了。   且说那魏公子,自从大娘死了,扶了那吴莹的女儿做了一个正室。后来一年之期,就生了个儿子,甚是夫妇和睦,同那司空府里也走得亲热。那知这公子到底是世豪气习,心性不能长久。从前大娘在日,这公子惧怕他,不敢任意在外边眠花宿柳。就是偶然有了这样的事,家中闹得个七死八活。所以想来一时之乐,到底敌不过多时的闹,也就死心踏地的了。及至宠了这吴家的女儿,他却是个柔软的人,举动觉得可以自由。就三朝两日的,渐渐和那一般钻狗洞的朋友,交往起来。今日到东家,明日到西家。最便的是钱,人见他用的甚是慷慨,谁不走来趋奉他的。   这日和了个姓潘的,名唤潘仁岛。因他是个斜眼,人都唤他做潘邪子。两人逛到一处,却是门户人家,姓汪混名叫做个汪短腿。这汪家有三个女儿,一个叫小碧,一个叫小彩,一个叫小圆,年纪总不过二十岁上下,青楼中要算是最有名的。当下汪短腿,见了魏公子和这潘邪子到来,忙唤老娘请出三个姑娘来,暗暗的告诉了女儿,这位公子是极有出手的,须是小心接待。女儿们会意,出来见了。魏公子一见,都是别样风姿,超出寻常之外,年纪儿又小,模样儿又俊,真是:乍见翻交心意乱,初逢还教魄魂惊。于是一连住了三天,逐个的玩到。潘邪子却是外面接来的粉头伴着。公子在此玩耍,这日方要起身。公子对着潘邪子说道:“三个人总是好的,这小彩儿又是我心爱的,过一日我还要来和他叙叙,你可不要做难。” 潘邪子道:“ 哥既看上了他,可不是他的造化。做弟的岂有不成人之美。” 说着和这群雌儿作别。那小彩接口道:“爷是必和潘大爷早晚下顾的了。奴只专意儿等着,切莫失了信,叫奴把眼儿还望穿了哩。”   这里公子答应着走了,别过潘邪了回到家中。吴家女儿接着,也无别话。到晚间,少不得同床儿,又干了些敦伦的事。到次日,吴家女儿对公子说道:“你这几日,却是往哪里去来?身上这脏哩,我今日下边为何做起痒来,叫我痒到心里去。”公子听说,也不在意。过了一日,仍旧和潘邪子到了汪家,同那小彩儿睡了一夜。原来这汪家三个女儿,色艺略觉得强些儿,人人都要来钻个热灶。只因接得人多了,个个皆惹了个疮儿在身上。这公子但知到处玩笑,哪里晓得有这件事,是个后患哩,当下又和小彩闹了一夜,那毒气受深了,竟发作起来。先是痒得腰儿都站不直,唤那小彩将手去乱搔,哪里中用。自己顾不的,觅了块布儿,尽力去搓了半晌,越觉痒得不止。只得忍着,回到家里。那吴家女儿,正在那里也是奇痒难熬,烧得一盆子滚水,坐在上面咬着牙儿洗哩。这公子不敢言语,懊悔已是迟了。   自此染患在身,延医调治,不知服了多少药儿,也不曾见些效验。吴家女儿,却是不敢和他在一处,有时被他缠不过,合他睡了,足有三五日不受用。后来渐渐的也沾染到身上,现出些形像来。面上起了些黑斑儿,看看是一对废物了。一日,这吴家女儿,腹中觉有些动荡。诧异道:“这个病儿,闻说是不能生育的了。我这肚儿似觉是有物儿在内的,难道有了胎不成?自己也不能信。及到数月以后的时节,那腹中竟是饱满起来。此时这公子病得已是不成个人形了,面上就似种了些痘子的,鼻子都烂去,只多得一口气儿。吴家女儿,倒觉得受胎之后,病似退了些的。   到期果真生了一个女儿下来。这女儿却是奇怪,头脸上蒙着了一层蛇皮,下面后边拖着有一寸来长似个狗尾儿。别处都是赤红的,全没一点儿皮。接生的老娘和那些婆子们,都惊讶得吐舌不迭。老娘接口道:“这个是爷在外边沾了些脏来,过在奶奶的身上。恭喜奶奶的身子可没事的了,毒气尽与这孩子受了。我前日在一个所在,接了个也同这一样的,但头面上不似这个皮色儿,下边也没甚么异像,只是通身没点皮儿。问起他的丈夫来,却是个温柔乡中落脚,姊妹行里安身的,一位油花浪子。” 那些婆子道:“老娘到底是什么人哩。”答道:“这个人么,倒不晓得他叫个什么,只听得人唤他做潘邪子。” 婆子们笑道:“原来是这个人,可不就是时常到我们家里来的那位。怪道和我家爷在外边只管钻些狗洞,也是过了疮了。老娘你说这些门道,可也走得罢哩!”话休絮烦。这里众人方才服侍了吴家女儿上了床,那孩子没半顿饭时,就是没气了。正在忙乱之际,外面传话进来,说:“ 有个姓范的,在前面不多远住,来请老娘去接生。”老娘听了道:“原来范家的媳妇也临盆了,我却要走一遭去。”说着别了众人,领了些辛苦钱往外走了。这里把没气的孩子,收拾一边,免不得送出埋了。   过了有半月的光景,吴家女儿身子健旺,下床来仍旧服侍公子。看看是奄奄一息,又挨了两天,竟是死了。当下吴家女儿哭得死去活来,只得领着那儿子,料理些丧事。过了几时,安葬下土,不在话下。看官们听着,这魏公子因为走了邪路,沾了脏疮,一病身死。又累了吴家女儿过疾在身,眼见得是越染越深的了,怎么忽然得了孕,将这一股毒气,被这孩子尽受了去?既是孩子受了,为何头上现出蛇皮,下边露着狗尾?这可不是前世里冤牵( 愆) 的大证见么!想是这吴家女儿,受了这个病,也是不能救援的;这孩子来代他一命,也未可知。这样看来,那冯其模家的狗,先救了冯家的孙子一场水厄。既而自己走到了司空府中,拦翻了那个药吊子,以致夫人不复吃那砒霜的药。后来冯家孙子,被同学的欧家后生,引诱了做那不长进的勾当,他便衔了欧家的肾囊去,不但免了冯家孙子身子被他沾污,而且又替冯其模父子报了闺门之仇。这个分明是前世孽缘,一一的都还清了。   话分两头,却说那老娘在魏家才接了生,被个姓范的唤了去。原来这范家,三代都是在这县里做个头役。那上一代叫个范仁,倒是个厚道人,在县中做了许多方便事。养了个儿子现在县里当差,名唤范标。这范标却是刁恶的狠,人都有些畏怯他,起了他一个混名,叫做范二虎。也生了个儿子,跟在身边办些事,后来也上了卯,唤做范昆,学的老子一味的凶暴。娶了个妻子,就是同事中一个姓马的女儿。这姓马的家里,却是自来妇人用事,好结交些风流人儿,人因此唤他男的做马乌龟。范二虎时常在他家和老婆做些厚,见他的女儿模样儿生得好,做人也还伶俐,就要了做房媳妇。女儿自幼叫个兰姐儿,在家里却早生了个孩子,他娘怕这范二虎说话,暗暗的送与别人家养了。这时是嫁到范家,算是初破盆。当下欢天喜地的,寻觅了老娘家去接生。   老娘进了门,这范二虎的老婆迎住了,老娘道:“恭喜二娘生孙儿子,这娘子过来可是才一年么?” 范二虎的老婆答应道:“正是才一年。”老娘笑着道:“二娘,我可要说个笑话,真像是在家造迁就了来的。” 说着进了产室,只见这妇已是要临盆的样子,忙唤个婆了仗着腰,服侍他坐下。可巧才坐了,孩子到下了地,呱呱的哭起来了。老娘心中明白,接了一看,竟是个女儿。道:“恭喜二娘,是个千金。”范二虎的老婆知是女儿,道:“罢了,是男是女,只要生得爽利就是了。” 老娘道:“正是这么说,况且娘子是初破胎的,这样的快真是少有的。” 说着,洗了包裹起来。这里料理些喜钱,打发老娘起身,不在话下。   这范二虎初得了个孙女,甚是欢喜。到了三朝满月,免不得请些亲友,做些筵席。可煞做怪,这媳妇自从生了女儿,夜间时常做些恶梦。见一条大蛇,盘在怀里,昂起头来,似要咬他的样子。或是梦见一个小狗,赶着他乱叫。常常的从梦中哭着惊醒了。也只认是生长过了,神魂虚耗的原故,那里猜疑到别的上去。光阴易过,看看女儿过了一周,下地来学着渐渐的能走。模样儿就像娘脸上剥了下来的。小小的一个瓜子脸儿,眉眼似画的一般。一身的粉嫩皮肤,人见了无有不爱他的。小名唤做英姐儿。这媳妇打扮得女儿花绸儿裹住了。偶然人带了街前去玩耍,过路的见了,都看在眼里,有认识的道:“这就是范二虎的孙女儿,好个孩子。”有的说:“这就是马乌龟的外孙女儿,可是和他娘真有一无二哩!”一日在街前,恰遇两个少年的子弟,见了这女儿,一个悄悄的和那个笑道:“ 你可认得这孩子么?” 那个道:“认得便怎样,可惜如今那块羊肉儿,不得到口了。” 一个道:“我明儿总#还弄到了手,灭你一灭嘴。”那个道:“也只好看罢咧,你这两日倒是可看看你那干娘去。” 一个道:“那雌儿和他亲家范二虎住了,我看他去做甚。从前他女儿在家,我不过是恋着这一点子,也不知花了多少钱在马家门里。如今还认什么干娘哩!”说着走过去了。   这里带着这英姐的人,三番两次也不知听了许多的话。又是替这范二虎好笑,又是替这范二虎好恼。走回家来,只是望着这媳妇嘻嘻的笑,那里敢说出半句儿一。这媳妇也不知道是街头听了些言语来笑他,也就罢了。   一日,马家打发了个婆子来,说接姑娘和英姐去过他母亲的生日。范二的老婆应允了。当下收拾些衣履,从新打扮。一乘轿子母女两口儿坐了,来到马家。婆娘见女儿和外孙女来了,接着进了屋,说了些家常的话。接口向女儿道:“你那况家的干哥儿,来问了你几次,说怎么年把,都没回来走走。我告诉他说,我明儿生日接你来。他听了,问了我生日的期。说多留妹儿住几日,我却都想死了他哩!” 女儿道:“他可说几时来哩?”婆娘道:“想必我生日是要来的。”女儿道:“那日他们范家的人总在这里,就来了有何益处?也白对些目眼儿。” 婆娘道:“你这孩子好性急,等他那日来了,我自然约他个日子来哩。” 女儿道:“只怕范家就要来接,已是等不及了。”笑了一笑走开了。   过了几日,这日正是马家婆娘的生日。早晨范二虎的儿子范昆,走来拜了寿。看着妻子梳洗了,讲些闲话,带了女儿上街前玩耍。少顷,范二虎也来了。又来些亲友,吃过了饭。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白净面皮、光油辫发的后生,走了进来。见过众人,向那马乌龟叫了一声“ 干爷” 就直走进后面去了。这里众人,知道是马家的干儿子。这况家的走到里面,早看见了范二的媳妇,两下里望着笑了一笑。婆娘接着坐下道:“我儿,怎么这时节才来,等你吃饭,你却不知往那里去的。” 况家道: “ 便是有些事绊住,没早来磕头的。”说着眼里望着他女儿道:“ 妹妹生的好个标致姐儿。”范二的媳妇只是笑,婆娘在旁道:“ 你可几时看见了么?”况家的道:“我时常走他家门口过,都看熟了,只是不好进去看看妹妹的。” 范二的媳妇道:“你是贵人,那里还踏我们那贱地哩。” 况家的笑着道: “ 妹妹该来说巧话儿取笑哩。”两下里眉眼传情。只是碍着人多,不敢放肆。要知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 六 回 重叙旧大闹绣房中 枉留情初设偷香计   却说马家的婆娘,留范二虎歇了去。范二因为媳妇碍眼,走了。一夜无话。到了次日,兰姐起来,打扮得妖妖娇娇的,专等那况家的后生来到。婆娘看了道:“今晚我带着小英儿睡罢,也要叫他离离身。这孩子夜来还不大闹人,倒是个好温柔性格儿。” 兰姐道:“娘昨儿听见说要补吃寿酒哩,可也记得是记不得了?” 婆娘道:“还怕他不带些来孝敬我么。” 兰姐道:“孝敬是他的意儿,我们也该备点儿待着他的。”   母女正在这里计议,外边有人叩门。婆娘立起身来道:“只怕是况家哥来了罢。”走着问了一声,只听道说:“干娘是我。”婆娘于是三步做了两步的开了门。见况家的接了进来,一直走进房里。兰姐早已听见,故意的一闪,闪在床后边。那小英儿见娘走了,又见一个生人进来,便呀的一声哭将起来。那后生回头向婆娘道:“ 干娘,妹子往那里去了,丢了姐儿在这里?” 婆娘知道女儿故意躲了,笑道:“ 昨儿女婿见你来,疑心起来。当下接了去了。小英儿是我留在这里,住两日的。”那后生听了有几分像,便不做声坐下。婆子抱起英儿笑个不住。兰姐在床后边,不由的笑将起来。那后生方知躲在那里,也笑道:“妹妹不理我罢了,为甚要躲去哩。”兰姐笑着走了出来,道:“但许你昨日做诗,我们偏是不会做诗么。” 婆娘接口道:“我抱住他,还没倒茶你哥儿吃哩。你可倒杯儿。” 兰姐听了,拿了个杯,递了与况家的。况家的忙过来接了,顺手抓了他一下手心。兰姐伸手去他脸上摸了一下,婆娘看了笑道:“你们真见不得面,一见了就 要 动 手 动 脚 的。” 两 个 笑 了,连 着 坐 下。婆 娘 道:“我们吃饭过了,来斗几牌儿,我倒久没来这东西了。” 那后生道:“ 正是我也想他哩,干娘把姐儿放下,速些做饭吃,我买菜去。”说着走了出来。身边摸出一锭银子,买了些鸡鱼鸭肉之类,提了回来,交付婆娘收拾了。   大家吃过了午饭,兰姐忙将牌儿取出来。抹净了桌子,大家坐了。婆娘笑道:“我都忘记了,还没钱哩。” 况家的道:“干娘惯会哭穷,我横竖不问你借便了。”兰姐道:“你这么说,我也还要想方哩。” 笑了一笑,将脚尖儿勾了况家的一下腿,两下会意。况家的在腰里一摸,笑道:“ 可不是,我只剩了一锭,只够我一个人的本么。罢了!借与干娘罢。”兰姐道:“你也特做模样子,可就只这一锭了。” 说着伸过手来,在他腰里乱摸,顺着一把握了那话儿一握,笑着道:“这里不是有两锭哩。”婆娘道:“罢了,他这一锭和我公着些,你赢了尽你拿去便了。”   于是坐下,打了一会子。先却是况家的赢着,婆娘道:“赢了我的,也是我的;赢了你的,也是我的。尽管都你赢些罢。”况家的知道他有些不舒服了,就故意把钱输了与他。婆娘欢喜起来道:“可是我说总是我的。” 兰姐赢了四五钱银子,未到黄昏歇了局。尽行推了婆娘面前,道:“这是我赢的,也与了娘罢。我可要吃杯酒了。” 婆娘得了一锭,喜的闭不住口。听了兰姐的话,连忙温了酒,将菜儿排得停当,三人和小英儿一桌儿吃了。兰姐面上微红起来,越添了许多的妖态。斜着脸儿,只管对着况家的笑。况家的将脚悄悄伸过来,勾他的脚。他暗暗的两脚夹住了不放。况家的笑着哀求道:“好妹妹,饶了我罢。是我的不是,再不敢了。”那婆娘只管带着小英儿在桌上和他玩,哪里来顾他们。   少顷,英儿要睡了,婆娘道:“我送他卧下了来,你们还吃一杯,好吃饭的。” 说着,抱了英儿里边去了。兰姐向况家的道:“我的酒是吃不得了,你可还吃一杯儿。” 况家的道:“吃是还可以吃,只是这杯子不好。”兰姐道:“要甚杯子才吃哩?”况家的笑着,噜噜嘴儿。兰姐果真衔了一口酒送到他嘴边来,况家的接了,顺手搂住在怀里,伸手下边摸着。兰姐也去他身边调弄。仍旧又饮了两杯,立起身来。况家的和他走去边旁椅子上。捺他坐下,提起他腿来。却了里衣,暂且遣些酒兴,弄了有一个时辰。兰姐道:“我和你还吃杯去,你的酒还未足兴哩。” 况家的道:“正是还要吃酒,回来到房里,玩他个一十二套。” 说着笑了起来,仍到桌前坐下。兰姐道:“耽误了这半天酒都冷了。” 话未说毕,婆娘走了出来,拿着壶酒道:“ 酒可不热了,这里是热的。你们吃一杯,可要吃饭了。好一晚上了,我都眼皮儿磕住要睡去哩。”况家的道:“酒是够了,干娘也该吃碗饭,我们只还饮三杯罢。” 兰姐儿也催着他娘吃饭,婆娘只得先吃了。两个又将近吃去半壶,真正不能下去,方才吃了些饭。兰姐暗暗去打了一桶子热水,去房里放了。敷衍了婆娘去安置了,然后和况家的进房,将门关上。又将先前打的水,倾在盆里。叫况哥洗了,自己也去洗净。   是时却是二三月间,不大寒冷,两人当下解衣上床,况家的又吃了几杯,那物事越觉得壮了。叫兰姐儿抚摸了半晌,兰姐道:“你自从我嫁了范家去,没得在一处,可又往别处和人好了么?”况家的道:“你到范家去可还想着我哩,我和你的心,有谁能到得这样好的,我要是和别人好,今日还来会你么!”说着,伏上身去,兰姐高跷着两腿,让这后生尽兴的抽送了一番。哼着道:“我的好哥哥,今日才快活死了我”。况家的知他受用,越逞淫兴。直弄到夜半以后,方两下里搂住睡了。   到了次日早上,婆娘和小英儿先起来了。惟恐范家有人到来,忙唤起况家的来道:“我的儿,不是我催你去,遇见范家的人,恐不大便。你可过一两日,再来玩耍。” 况家的听了,答应道:“正是,干娘算得到。这么疼我,比亲娘还胜几倍儿。”说着,来床边辞别兰姐。兰姐还恋恋的不忍舍他去。道:“你可明儿来,我还有要紧的话和你说哩。” 况家的答应着去了。这里起来梳洗,仍旧带住了小英儿,不在话下。   这况家后生,此后又来了两遭,范家方来接了回去。却说这范二虎,在县中原是个有架势的头役,通县里谁不闻他的名,况今接了他儿子范昆上来,伏着老子的势,不管好歹,只是借事生风,讹诈人的钱财。人都怕他老子,也没有和他斗气的,总是多少破些钞就也罢了。这几年,也是这范二父子们的运气好,是来的官,大半俱是手儿伸的长长的。俗语说的“钱到公事办”,又说道:“ 六扇门儿八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连个堂堂的县官,都好的是此物,这起做公的,那里有个退财神的。所以,这范二虎和儿子,都是狐假虎威,不晓得弄多少眼泪钱。他只当不心疼的,有了就用,用了又有。家里也积聚得有三五千金的事。终日父子们在外面,不是赌就是嫖,狐群狗党的,三朝两日没有不应酬的。   一日,范昆和同事的一个姓白的,唤做白强,在院子里和葛爱姑爱聚赌。座中有个姓朱的,叫朱应言,也是死了赌里的,这葛爱姑喜的是钱,时常约了去赌。于是范昆就同朱应言渐渐相厚起来,做了个赌友。既而这朱应言赌的银钱尽了,先是将妻子的头面首饰偷了出来,后来自己穿的衣服都脱下赌了。范昆和白强说道:“朱大兄输得狠了,我们约几个人,到他家赌一局,也让他抽一次头儿,把身上的衣服赎了出来穿了。这朱大听了,巴不得一声,就缠住了范昆和白强。两人只得同了一伙人,来到朱家赌了一日。   可巧,范昆出去解手时,一眼瞥见那朱家的妻子,有几分姿色。心里想道:“这雌儿竟有这样的容貌,可慢慢的出样子,定要弄他到手。” 一头想,一头仍旧入场赌了。及到散后,在路上和白强商议道:“你方才可看见朱大雌儿,倒是个可意的人儿哩!” 白强道:“我没看见,便是好也是别人的。你爱他却怎么?” 范昆道:“ 我的哥,我和你商量,可有什么法儿,我要弄他上了。” 答道:“ 这也不难,如今朱大输空了,他雌儿的物事,尽被他花去了。你能够替他,想个方儿,办了还他。那人必定心中感激你的,然后渐渐入门,自然得到手了。” 范昆听了这话,一时间计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有了计了,真个的妙。说着别了白强,回到家中。一宿晚景不题。   次日清晨起来,走到县中,应了个卯,急忙去朱应言家相访,正好那朱大尚未出门。见了说些闲话,接口道:“你昨儿的事,衣服可能够赎哩?” 朱大道:“ 衣服却也够赎,只是老婆咕噜得紧,正没个头脑。” 范昆笑了一笑道:“ 这也打什么紧,我的哥!你只和我合着气,这些事都是在我身上,包管替大嫂办了来。” 朱大听了,那里知他话中有话,极口的奉承了他几句。范昆心里喜道:“这个人,眼见得着了我的道儿了。”当下不敢造次,和朱大出来游了半日,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