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宋慈云走国全传 - 第 7 页/共 9 页
太子闻言叹曰:“不差,吾果然东宫慈云也。今有陆母后血诏在此为凭,请大人一观。”程爷接转读毕,下泪交回,即倒身下拜,呼:“千岁殿下,臣有慢君之罪矣。”太子挽扶曰:“大人休得拘礼,请起,有话商量。”是日君臣欢叙。
程小姐闻知殿下一事,与杏桃暗暗大喜。杏桃赞羡小姐眼力非凡。只有杜氏夫人心中不忿,思量“太子系太后仇人,且解回汴京,交妾母舅庞太师为是。缘何老爷毫无主意,不思高官显爵,声声言当今圣上思念御弟回朝。看此光景未必肯将太子拿解回朝,交吾庞母舅。不免妾通知族弟杜景,现做怀庆府镇台,兴兵到此擒拿,有何不妙?”想罢,呼:“老爷,太子乃太后仇人,汝乃不知时务劣才,辅庇此孤弱太子,太后一怒兴兵到来连汝擒拿回朝,少不免累及一家大祸矣。不免将太子解回朝中,交妾母舅庞国丈。自得高官显爵,又免一家之灾祸。老爷请自三思。”
程爷闻言骂声:“丧心妒妇!当今天子常常思念御弟,日望还朝情深,岂得交于奸臣陷害储君?且庞贼年已七旬,太后年近半百。倘有差迟,本官即入阁封王,日久天子岂不执责?仍不免趋权附势之讥。休得多言,陷本官于不义。”杜夫人自知难劝丈夫,是夜不免暗暗修书一封,次早五鼓,私差家人速赶往怀庆府杜将军投递。家人领命,快马加鞭而去。瞒着程爷、太子,并不知觉。
一连十余天,君臣滴议:须要早到潼关知会过高王爷,再修书到玉关柴王麾下,一封山西太原狄主,一封界牌关郑王,一封山海关呼延王,一封天波无佞府定国王。倘五王会兵,大事济矣。太子称言有理。君臣此日正在言谈,不想外厢家丁传进名帖上禀:“大人,镇台杜将军拜探,并有兵了一千多叙集于外衙厂地,未知何故。请令定裁。”
程爷闻言一惊,“缘何社镇台一刻带兵到来何事?”程爷少不免接进中堂,见礼下坐。程爷曰:“杜将军到来,未知有何见谕?”杜将军曰:“曾闻太子在夫人衙中,特来君臣一会,且请到敝营中,召请齐各路藩王,会兵杀进汴京,诛奸灭佞,以报陆国母之仇。”太子闻言,只道镇台是忠良之辈,即出大堂曰:“难得杜将军有此忠义之心。此事须与程大人慢于酌量乃可行也,是造次不得。
杜将军一见太子龙姿天表,料然不错,挥兵而入,曰:“请殿下回臣营中,以免招摇外人耳目,反为不美。”太子正要举步随去,有程爷曰:“且慢,殿下在本官街中将已一月,今又何须到汝营中?”杜将军曰:“程大人,汝难道不知,司天监禅师夜观星象,已知太子落在河南南阳府。太后有懿旨到此。幸今在此,且解押回朝,汝高升官爵,我有重赏,岂不为美?”程爷曰:“既要解回朝,与汝何干?殿下非汝营中拿捉下,乃本官在中途搭救到此,难道要汝多管押解?”杜将军曰:“大人不必发怒,末将不过代劳与汝押解,只因汝乃文员,只恐遇着陆凤阳同党等劫夺去,反为不美。”
程爷怒目,“汝有军兵,难道本部无兵役不成?休得多管!”杜夫人在内堂答曰:“老爷乃文员,岂可押解?倘遇着陆凤阳等,他羽翼不少,劫夺去反害了性命,乃自取其祸,悔之晚矣。不若持吾弟押解回朝,同分功劳为妙。”程爷大喝曰:“妇人家恶见,焉能知内里机关作弊!也罢,将军既要押解,本官也同行。文武同解交印,不干不属署理。”
杜将军无奈依允,“大人既要同行,末将也回营,且带同太子去,明天共同登程如何?”程爷曰:“汝既带去殿下,好生供奉,不要吱晤卖放,本官断不干休。”杜将军曰:“岂有此理。末将带去殿下一宵,只恐大人疏失耳,末将岂敢将太子卖放?”当时带同太子回营,辞过程爷而去。
程光想来:“此贼带同太子而去,但一夜光景,未必敢将太子作难,倘有别情,本官岂肯干休。明天定必同行,殿下方得无碍。”
先说社镇台将军将太子带回,想来命副将看守,又防卖放去;命家丁看守,又恐人心不一。不若诱他进后堂下锁,夫人郑氏看守,不许别人进探,方得无碍。是夜命人送上佳撰与太子膳用。不想这郑氏夫人乃陆后娘娘中表之亲,与太子瓜葛之谊。细想丈夫不仁,要入奸臣党羽。拿解太子回朝,交与庞贼岂非储君一命送归虎口?当时初交二鼓,众人略静些,暗暗取出黄金二锭、于粮、包裹出房,将后堂门锁开了,进内口称:“千岁,妾非别人,吾与汝母中表亲情,今夜特来放出千岁,逃往别方,另觅忠良保驾,以免奸臣所害。妾丈夫不仁,难以好言相劝转,今有黄金五十两,干粮一束,可作路费矣。即速脱离此地,以免妾夫得知难以逃遁了。”
太子曰:“夫人不可。须蒙汝良心放脱,只忧汝夫追究来一怒,岂容于汝?且由他押解回朝,正乃祸福由天所命,倘汝丈夫难为夫人,孤心反有不安。”郑氏含泪曰:“臣妾乃女流之辈,一死何所攸关?殿下乃国家根本,岂得伤残。不须多虑,即速逃走出后园。妾早已立下此心。”频频催速,太子只得含泪依允,曰:“深感贤慧夫人,忠心为孤,只可惜贤良一命死得惨伤耳。”当时急忙忙如飞逃出后门。幸得土城未闭,一程跑出西门,有路即奔,不分好丑地头,一夜中不知奔走道程多少。
只有郑夫人将后堂门假哄锁即回归房中,思量丈夫时常酒后无德,吵闹生端,鞭挞奴婢凶狠,今私放子太子,岂能容得妾身?不免死为上着,免受他刑苦羞辱。闭上房门,解带要寻自尽。一见牙床上一岁小孩儿杜清,一回头想来,“倘吾死后丈夫续娶来,只好贤良人将吾儿自然好生抚育,倘遇着不良之妇,岂不将孩儿贱挞?死在黄泉心也不安。”持灯一看,此小孩鼻仰目露,面骨横生,料知此子不是善良人。有其父必有其儿,待长养成乃父陷害忠良之辈,不若将此子揸死,然后自尽,九泉又得放心而去。”议毕忍性将小孩揸死,再吊上三尺白绫,一命呜呼。
时文三鼓中,杜将军复在营中议论,点起三千精壮铁甲军、四名偏将曰:“众参将以防路上疏失。”点毕已近天明,回归内室,正要分付夫人,只见房门紧闭。只道夫人睡熟,将叩上数声,不见人声。狠狠再叩,心中疑惑,只得拳脚打开。一见夫人挂上,心中大惊,又见儿子死在床中,心中大怒:“何事贱婢死了也罢,缘何又将儿子擅死?可恶贱婢!”
又有丫头报上:“将军爷,太子在内不见了。后门大开。”将军闻说,无明火起,怒气攻天,拔刀大骂:“贱婢,以瓜葛之亲将太子放走!死后行刑!”一刀劈下,割下首级,登时气倒在地。众人救回。天色大亮,立刻点兵四百,各分四路追赶,东西南北四城追出。又传进:“巡抚程大人中军到来,催速起解。”将军言:“即将被夫人放去太子,自尽、擅死儿子传知中军回报。”
有程爷得闻此事心中大喜,曰:“圣天子百灵护佑,信不诬也。这奸贼害人反害己,好报应不爽也。”分付打道与他理论。程爷一到,诈作不知,只催速押解太子。有杜将长叹一声,将夫人放脱太子事一一说明。程爷颜面一变,未知说出何言,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王太子穷途得济 程小姐险道逢安
再说程爷闻杜景言太子被夫人私放脱,将儿子增死自尽,身头一摇,曰:“将军说那里话?汝立心要领拘太子回营,定然先将太子谋害了,暗带首级回朝,实欲吞夺本官功劳耳。岂有此事?休得欺瞒,且交出太子同解,不然本官断不干休。”杜将军曰:“现有夫人尸首、儿子尸骸在此,大人难道不准信不成?末将已差兵丁四路追访,倘带获回便可洗清末将之心矣。”
程爷曰:“此事本官也难辨真假,且一同回朝面圣奏明此事为妥。当日只因太子落在本官府中,将有一月,又被汝播扬于众人耳目。犹恐传入汴京,日后圣上怪责起来,吾命在汝掌中。如今奏明此事是非曲直,悉凭圣上公断,本官方得无碍也。”杜将军曰:“也罢,汝逼劾我有奏言,难道末将无有辩言,不容我诉奏不成?”当日二人各雇大舟登程。文武百官远送,按下不表。
再说太子黑夜中奔逃,两足不住,只有路跑走。此十七之夜,月色光辉。已有六十里之遥,天色光亮,只觉两腿酸麻,难以走动。跑至一山坡,古松之下,将身倒睡,身困人倦,鼻息呼呼响亮。
再说山脚下有一世袭功勋之后,号曰太平庄。此人姓赵名彦龙,乃开国功臣赵普丞相之后。此人年方十八,武艺高强,弓箭精巧。是日五更天带了家丁数十名,登大荒山射猎。各家丁分头打射。赵公子箭法稀奇,一刻之间打射鹰雁无数。正在打围庆闹之间,只见山坡内红光阵阵,透上九霄。赵公子一观,曰:“奇了!缘何山谷内红光阵阵透出?”即飞马跑近。并无一物,即松荫下草堆里睡熟一人。赵公子想来,此人有红光透起,料非问等之辈,缘何一人独睡于荒山?此必有其故,待吾呼唤醒他,问其缘由,看是如何?即命家丁数人上前呼唤高声。
太子梦中悠悠醒来,双目呆擦,只见七八人围绕立着。太于只道各人拿捉他,两臂展开,左右一蹁,数名家丁各各跌仆下。赵公子在旁见此人拳脚活动,上前双手一架曰:“且慢动手。汝这少年不知好歹,妄用拳脚。吾好意命家人呼醒汝,以免遭山兽所害,汝不分皂白将吾家人打倒,是何道理?看汝仪表不俗,一貌慈祥,也非强狠之辈,汝是何方人氏,高姓尊名?”
太子闻言,深深打拱:“一时睡醒,冒昧无知,误犯汝家人,小子只道强人抢夺,妄动不该,当伏祈恕有。小生乃山东济南府人,姓周名俊。随父为商,江中被劫。得蒙巡抚程大人搭救收留,带到河南来,却被夫人赶逐出。无地栖身,只困倦不得已,睡卧于山坡。”赵公子曰:“原来周兄乃外省人,不幸被劫,又被夫人不肯收留。吾今见汝拳艺精通,且请归寒所暂为屈驾,待有因便,回归故土。未知周兄意下如何?”太子喜悦,曰:“得蒙提拔,铭德难忘。”是日与赵公子携手下山,一路言谈甚觉投机。
住语大子安身此地,再说程玉霞小姐。一见父亲回朝带携太子,暗中诘问明家丁,方知后娘差人往报杜镇台,押解去太子。心头闷闷不乐,将侧窗推开,一望街衢,略解愁烦。不料福无重注,祸不单行,遇着本土一武员。是武卫大将,拜庞国丈门下,加封耀国公,姓刘名威。公子名耀光,年方二十岁,恃父官高职显,专一不法、强抢民家妇女、白取铺户东西、容纵家人欺压,种种不法。万民怨恨,个个憎嫌,只惧他势大官威,那人敢惹?此狼虎是日带了一班狐党家丁游猎而回,在巡抚后街经过。横墙上露出佳人,犹如仙宫仙女一般。双目注射美丽佳人,不胜羡慕。
程小姐将窗闭下。有刘公子念着佳丽不忘,想下一计。命家童携带白金三百两,来到巡抚公府。内有一人姓赵名仁,访知乃程巡按内戚,故来相见此人。是日传帖相见。赵仁曰;“刘公子光临敝舍,有何见教?”刘耀先曰:“无事不敢躁扰。今弟辈力托一事,未知赵先生允办否?”赵仁曰:“未知公子有何委办,倘得用命者,弟岂敢辞劳逆命?”
公子曰:“巡按程大人一女,绝色无双,弟所目睹。他与赵先生是闻内戚,未知是否?”赵仁曰:“不差,是舍表妹也,名程玉霞。”公子曰:“令表妹可许别人否?”赵仁曰:“未也。”公子大喜,即将爱慕缘由说知,恳求内助顶力。“今有白金三百两,送作茶资,倘事成之日,三千两谢大媒。”赵仁曰:“此女非杜夫人所生,乃吾母舅陈先夫人所产。此事未知和谐否?只待兄一行,看是如何。但茶金不敢叨领,且待事成,方领盛谢。”公子只得收回,辞别叮嘱帮扶。赵仁允诺送别。
是日,特往程府。进内命侍婢清出杜夫人出堂拜见。叙过甥儿之礼,夫人曰:“贤甥到来何事?”赵仁曰:“无事不敢惊动舅母夫人,只为着贤表妹良缘,受人力托。只因本土一武卫大将军、耀国公一公子,年方二八,文武全村。他父在朝赫赫有名,实乃门当户对,可称佳偶良缘。伏望舅母允就。有此佳婿门户,断非辱没汝程门。未知夫人意下如何?”
杜夫人闻言长叹一声,“吾命不如人,十余载并不育一男半女。难道汝不如此女不是吾开肠破腹的?汝舅爱如掌上明珠,妾岂能作主。待等汝母舅回任,汝再来酌议。”赵仁曰:“夫人差矣。此女须不是汝为生母,惟陈夫人死时,表妹只得三岁。今日十余载长养成,家教针指,百般之劳皆汝所当,即如生母一般,何分彼此?汝倘应允了,谅程舅大人回来也奈汝不得何。”杜夫人只是不允承。
有杏桃婢在后堂尽听此言,吓得惊骇不小,上楼呼:“小姐,不好了。汝赵仁表兄受了别人财帛,将汝酬功。”将他打动夫人言语一一说知。程玉霞闻说心中着恼,嗟叹一声,垂泪而言:“红颜薄命,不幸母亲早丧,后母岂得同心?今日父亲还朝,未知吉凶、何日转回。想来弱盾无依,又无弟兄维持,不如一死以了毕生。”杏桃曰:“小姐何须言死,倘死了岂不辜负了老爷养育深思、殿下雅情?奴有一计:想来夫人每日睡至日出三竿。不免今宵扮作男装,汝我同走,道出京城。趁老爷昨天去了,或赶遇老爷,诉知此事,定必带汝回朝,无有妨碍矣。”
小姐曰:“惟奴系未出闺门,如何趱路?”杏桃曰:“有路登程,有舟乘水,何须忧虑?”一夜主婢未睡。一交五更天,小姐扮一秀士,杏桃穿着书童服式,暗藏金帛以作路费,在后花园横门跑出。是时天下平宁,城门开放,由民出入。一出南城,询问道途而去。日跑程途,夜宿旅店。
先说杜夫人,次早辰刻候不见女儿到请安,即命夏莲上楼看小姐起来否。夏莲去不一刻,回报小姐、杏桃并不见了,只见后苑门大开,未知是跑走否?杜夫人闻言一惊,曰:“闺中弱女如何逃走外出?且老爷不在府中,如何是好?”只得不许喧扬,只恐惹人谈论,失了官家规教。命家丁暗暗分头查访。
话分两途,再说小姐。主婢奔逃数天,赶不见父亲。偶到一高山,在山边经过,铜锣一响,跑出数十强徒。奔下山一见主仆,即刻擒拿上山。一到寨中,禀知大王:“下山擒得少年主仆,特来请令。”寨主分付带上。
早有杏桃低声曰:“小姐,事已至此,切不可惊慌,只忧泄露出女扮男,危矣。须要札定,硬性对答乃可,或有生机未可料也。”小姐会意。当时至了中堂,偷看贼王:面如紫色,两目神光,年纪四十,海下根根短须。佳人主婢立着骂声:“何等贼寇阻吾主仆去路!速速送小生下山。况吾并无金银什物,阻滞行人有何益哉?”
大王怒曰:“小小书痴,今被捉到吾山,还不下跪求生,擅出大言!”小姐曰:“小生到京求名,有甚财帛送汝?留阻吾主仆则甚?”大王曰:“汝还不知吾截龙山孟强大王不成?吾乃三关孟良嫡裔。莫道汝上京求名举子,即朝廷文武闻吾大王之名也畏惧三分。可不知死活小书痴还不下跪,好言求生,或可放汝下山;倘触恼于吾,将汝脑袋取下。”
小姐闻言曰:“大王既乃三关孟良忠臣之后,理该归附朝廷,建立功劳,以继前人功烈,如何反作此鼠辈绿林?看汝兵不满万、将不过数员,粮草不计日,敢与朝廷作对,岂不自取杀身之祸,有辱令先祖英名?窃为大王不取也。”孟强听罢大怒,喝声:“白面书生,当面抢白,好生无礼!吾惜汝年少,堂堂气概,有心放汝下山。好不受人敬重!押出斩首!”
主婢并不惊骇。有孟娇娥在旁,看小书生一貌俊俏,有此胆量,喝住左右:“不许动手!”即呼父亲:“女儿看不出小小年纪,有此胆量神智。况他言未尝无理。还望父亲息怒,倘收留下此人,或有才智,未尝不为我山一助,以免屈了此人之才。”孟强闻说回嗔作喜,曰:“看不出汝一少年,有此胆志。汝姓甚名谁?那方人氏?”
小姐曰:“大王听禀:小生乃江南卢州府人,姓程名俊。父亲名程光,现任巡按。今小生到京求名,道经于宝山,被大王众兵拿捉到此。望恳大王放行,以兔费小生三年一望,十载寒窗。深感恩德无涯矣。”大王闻言大悦,“原来汝乃程光大人公子。吾多有失敬矣。且请下坐,待为告诉昔日令尊公恩由:前者,吾身居长安总兵之职,却被庞贼加勒征饷、减剋军粮。军兵自乱。不得已,一怒反上此山。叨蒙程大人知某气忿心粗,一时激烈,是至一路关津不许阻滞。吾一向知他乃忠良之辈,时常敬重,念念不忘。今幸逢公子到来,且屈留多几天,某自有主意与公子商量。”
当时孟强见公子才智、容貌双全,不落女儿之下,故有意招亲。小姐想来:“跑走程途七八天,辛劳太甚,未必觅寻得父亲。不免权在此山数天安息,然后见机而去。况他言吾父亲有恩德于寨主,他又有女儿在山。看此女仪容美丽,不在奴之下,即破露出女装也无干碍矣。”想罢即日:“既蒙大王美意,小生敢不从命留顿数天?”孟强大喜,曰:“某之本意非图在此落草,立心访候慈云殿下,故招兵买马,专起义师,以图杀回汴京,诛灭奸党。”小姐闻言暗喜,曰:“难得大王有此忠义之心。”是晚酒筵相款。
到次日,孟强对小姐议婚。程小姐闻言反吓一惊,推辞:“未禀明高堂,不敢自专。”孟强几次开解立定主意。小姐难以推却,只推迟下月,“只因小生恙病初痊,又因心急到京劳顿。下月方敢允成。”孟强只得准依下月完婚。是日休题。
此夜程小姐在内堂主婢私谈。杏桃曰:“小姐,汝承允下月完婚,想来光阴易过,瞬息之间已是一月。汝乃一女流,怎能结婚?”小姐叹声曰:“贤妹,奴岂不知之。只因孟大王如此专意,几番恳切劝勉,教奴怎能推却。倘到期仍无脱身之计,即一死也怨恨不得了。但不知太子此去吉凶未保,倘他有日身登九五,只知我为他存节而亡,得一追封幸矣。”
不想此夜孟小姐故意扮着丫环服式,送茶与程公子解渴。一闻主婢叹声,只得住足一听,句句言词尽归耳底。只一步跑出,曰:“汝主婢好生大胆。女子扮为男,诱惑奴父亲将来入赘,教奴有何颜面见众人。岂知汝是慈云太子娘娘,何不早说知,奴父女岂敢得罪?又硬瞒着承应招亲,是何道理?”
主婢二人一见孟娇娥,一同下跪。孟小姐扶起曰:“汝身为君后贵人,岂可如此。”程小姐带泪曰:“一言难尽。”即将太子逃难到家,却被后母通知杜镇台,与父亲押解太子回朝,一一说知。孟小姐曰:“汝主婢休得着惊。明日禀知父亲,差兵查访太子,倘得过,早日抢劫回山,君臣自有重逢之日。”程小姐称谢不已,“如此,拜结为姐妹,他日同事殿下。”孟小姐含笑应允,“不想好奇缘也。做夫妻不成,反为姊妹。”程小姐言:“杏桃自小闺中服役殷勤,性情敦厚,容德不在尔我之下。不免三人同拜,未知姐姐允否?”孟小姐大喜曰:“姐姐之言有理,况他义气可嘉,与汝患难相随,正当报其思劳。”
是夜三人结拜,少不免夜宴叙谈。次日孟小姐将此情由禀知父亲。孟强听了曰:“有此奇事?他是君后,小心侍奉,待父访查太子便是。”不知查访得太子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识储君主心结拜 赚佞党用智安排
当下孟强分付女儿:“小心侍奉君后,须要时常开解他抑郁。为父定必差人查访着落太子,共起义兵。”孟娇娥领命转回内房,言明:“姐姐不必怀忧,奴已禀知严亲。至意奴好生侍奉,又已差人查访太子下落。”程小姐主婢闻说,心头大悦,安乐在截龙山按下慢表。
却说侯拱自从与太子分离,一月之后母亲身故了。安葬毕候满七旬,辞宗祖而去。是夜身藏利刃,一到了安周平庄上,将门响叩。内有仆人开门,被侯拱拿下曰:“主母在那里?”老仆曰:“现在内堂正房睡卧。”语毕,一刀撇下,杀了老奴,一程奔至后堂,逢着男女便杀。飞脚将卧房打开,见邓氏睡下,一刀已是不活。打开衣箱,搜些金银,一程连夜逃走而去,要往潼关知会殿下。
次日,庄丁众人俱已得知,未晓凶手何人,少不得禀报。本土文武官员亲到相验,审询一番内外家人,详文缉拿凶手,也不多表。
再说程巡按、杜镇台渡水登程,一月到京。杜镇台少不免先谒见庞国丈。即询问:“贤甥缘何无旨召私自回朝?”杜将军把前事一一说明。国丈恨声不已,“可恶贱妇人放太子,不然可除此大患矣。”
次早,天子临朝,文武朝参。有王门官启奏:“山东程巡抚、杜镇台回朝,在午门候旨。”哲宗王传旨宣上金銮殿。二臣山呼已毕,天子说赐平身,开言:“朕命二卿文武统御山东,各各在任,缘何无旨宣召,同日回朝见朕,此乃何解?”
程爷即奏上:“行舟赴任半途,江中救得王太子,不想被杜景闻知,带兵拘去,言定明朝同解。妄言夫人私放去。今求圣上究问他便知根由矣。”当时杜景仍将夫人擅死儿子自尽,私放去一一辩奏明白,“现有三尺可据。”
天子闻两奏暗喜,“御弟屡次脱危。”即曰:“二卿不必争论,即回住所细心查访御弟,伸明朕意,思念情深。但逢到即送回朝,以天伦同叙。倘有私行暗害,满门诛戮,决不姑宽。”二臣谢恩退朝。只有庞国文分付:“杜景贤甥,倘回任所,须当谨细访查,捉拿慈云解回朝,交进相府待太后斩首。不许交朝廷。倘昏君怪责,自有吾父女担当。”杜景允诺,拜辞而之。程也回任所。
只表程爷归进后堂,杜夫人迎接。程爷询及女儿缘何不见接迎。杜夫人含泪说:“女儿与杏桃私带金银逃走了。只因家难扬,暗暗差家人四路追查两月,并无踪迹。”
程爷闻说大怒,曰:“此乃汝之不贤,将女儿欺凌,逼他逃走是真。”怒气不息,按下休题。
再说赵彦龙早起跑集弓马之间,只见周俊睡熟阵阵透出豪光,金龙出现,觉得稀奇。一夕与母亲说知。夏氏夫人曰:“为娘见周俊龙行虎步,断非下等闲人。不可待慢此人。”彦龙曰:“母亲之言有理。惟孩儿想此人乃慈云太子无疑,不免与他结拜异姓手足,未知可否?”夫人允准。是日恳同太子结拜金兰,更觉亲热。有太子见他母子仁厚之辈,只得自泄出真情。彦龙暗暗喜悦。此时闲中无事,太子与彦龙学习弓箭武艺。君臣二人比武,各各不相上下。
将有半月之久,忽一天有老夫人内侄到来。名夏德,拜见夫人。此人非循良之辈,向日在家中赌博无为,酗酒行凶,原非善类。父亲万贯家财,父死数年之间尽败倾消,屡次来此借取,不下数千之资。赵彦龙因母亲内戚,是至不无吝惜相挪。此日进见老夫人,又言急用,借白金五百两。夫人怒曰:“不肖言生,经年屡月借贷不下数千之资,赌荡花消,身入下流。老身此处非汝花消常产,且往别方借贷,自后不许到门相见。汝生来不肖,有辱没吾清白之家门。”
太子在旁请问:“老夫人,此人是谁?”夏夫人曰:“此人乃老拙族兄之子、族侄儿,名夏德。不幸母先亡,自幼父亲抚育长成。父又死去。不满数载之间,不守产业,将父亲遗积下数万家资尽情费耗清讫。年年月月到来冒认某事急需,借去不下数千白金,实乃花消。不肖浪子岂非玷辱双亲之儿?令人气忿不过。”太子曰:“既乃夫人一脉而来,且念骨肉之亲,看吾薄面,与他五百之资,自后不许再来借扰。未知夫人允否?”
夫人曰:“且看殿下情面,与汝五百之数,自后不许到吾门第。”当时赵彦龙取出,交家丁与他出门。夏德跑出问明家丁:“解劝夫人此人是谁?”家丁曰:“汝不知么,他乃当今慈云太子。但不可扬言外厢。”夏德允诺而去。一路想来:“受了老夫人骂辱一场,心怀不忿。不免报知怀庆府,待文武官员到来拿捉,领了五千花红赏格。一来出了羞辱日气;二者得此五千大财帛岂不美哉?”连日跑走。
一到了府城都督辕门首,有中军官查问禀知。都督大人他姓白名云龙。武状元出身,乃庞国支结交心腹。一闻此禀报,即刻升堂。大小将官侍立,命旗牌带进。夏德至内堂下跪上禀:“大人,小人名夏德,乃系赵彦龙中表之亲。只为他府留藏当今太子,不日知会各位藩王,起兵杀回朝中。今小人到此出首,非因贪功图利,实为救了满城百姓耳。”白都督闻禀,“且留住夏德在府衙。明日五更天点兵,前往捉拿。”当时退堂。
有中军官姓陈名曙,一向与赵公子有八拜之交。是日一闻此语,心中大惊,连日飞奔出城,到庄报知赵彦龙。已是时交初鼓。彦龙出堂迎接,“借问兄长连夜到寒庄有何事情?”陈中军曰:“贤弟,不好了。此祸从天飞至。”赵公子变色曰:“请问兄长,弟有何祸事招来?”陈曙将夏德到都督衙出首,“太子在汝府中,大人准了。明日午刻有兵到来抢拿。故吾即日赶来报知。未知贤弟果有此事否?如有此事,即可连夜阖家君臣逃遁方免此厄。不然明日午候文武兵到逃走不及,尔门危矣。”
赵公子闻言大惊:“果有此事。如今不妙矣。兄长到来弟本当留餐叙谈弟兄之情,但今弟方寸已乱,不能留款汝,且请先回,以免祸及于汝。待弟禀知慈母与太子商量,逃走为上策。”陈曙应诺,又言:“贤弟须要连夜与太子、全家逃遁乃可,不可耽延有误。”赵公子诺诺连声,陈曙辞别而去。
公子请出太子、母亲,言明此事,各各大惊。夫人叹曰:“只恨老身放纵出此不肖子,累及殿下矣。幸得陈中军报知。吾儿可连夜与殿下逃出王城,明日文武官兵必到。且与殿下一程奔至潼关,自有藩王保驾。”太子曰:“夫人差矣。此乃孤之薄命至有此灾殃,岂肯逃走,祸及汝满门?不若将孤捆绑出献,交文武官解送回朝,以免累及汝无辜之人。”
夏夫人曰:“不然。倘殿下与吾儿逃出,文武官来老身自有机变对答他,必无妨碍,搜索不出,岂能奈我何,岂能欺压老身?惟吾一言奉达,望恳殿下准依。”太子曰:“老夫人有何分付且言知,何用吞吐。”夏夫人曰:“老身不幸,丈夫早已终世。我所生下一男一女。今女儿年方二八,名玉容。送交殿下,倘他日身登大宝,封他一官院,是老身有所赖托,即死生无所介怀矣”太子曰:“既蒙老夫人错爱留心,倘孤脱难回朝,断不负夫人恩德,小姐正位一宫。”老夫人称谢,又分付:“吾儿速速收拾盘费,保驾即晚奔走出城。”赵公子含泪曰:“母亲与妹子亦可逃走,方免官兵之害。不然孩儿独自奔出心下怎安。”夫人曰:“孩儿勿忧。倘太子逃走,见证无凭,反将妄报之人执下了。何须多虑,娘自有主意。只路途上小心保驾为要。”
公子无奈,背上双铜锏,太子腰插双鞭,二人上马。夫人叮嘱一番。快马加鞭出门而去。老夫人回至内堂绣阁中,小姐迎接母亲曰:“娘缘何二更深还未睡?”夫人含愁将夏德侄儿出首太子,“故连夜命汝兄保驾奔往潼关。当别时将汝终身许托太子,定下姻缘。可待至四更后命老家人带同心腹婢,往前村母舅家躲一两天,以兔官兵一到惊恐坏吾儿。”
小姐闻言一惊,流泪曰:“女儿寸步未离母亲膝下,倘有灾殃,自愿生死与娘同归一路,岂得独出闺帏以偷生也。”老夫人多言劝慰,小姐只是不依。
到次日,白都督大人传齐怀庆府柳青大老爷,兴兵一千,文武同行。一到太平庄,团团围困了。庄丁一众吓得惊慌无措,未知何故文武官兵围困。有夏老夫人迎接;“白大人公祖、柳大老爷,光临寒庄有何事情?”柳知府曰:“无事不敢到府惊扰老夫人。吾文武员特来会拜令公子,有一事叙谈。”夫人曰:“小儿不期已上京求名,改日再来答拜文武大人。”
柳府曰:“夫人谬言矣。令公子昨天还在家中,如何说去如此迅速。休得欺瞒,且请来相见。”夫人曰:“方才今天清晨起马,实实不相瞒公祖大人等。”白将军曰:“夫人,公子在贵府不在也不再争执,只有慈云太子藏在汝府中。吾文武特来接驾护送回朝,以免天子圣心挂虑。”
夫人曰:“大人那话来?吾庄中一向自夫死任中十余载,抚育孩儿长成,一非不染,隐居一般,一向朝中事务并不得干闻,还有什么慈云太子藏留于此?倘大人目击是真,传说之言是假,请大人参详。”白将军曰:“须非本部目击,乃老夫人令侄夏德亲到辕门出首禀明,故吾文武来迎请殿下。夫人体得隐讳。”夫人曰:“老身意欲不言,难明此事,只不顾家丑,直言失礼大人。此夏德小畜生乃花消浪子之辈。老身念着先兄一脉亲情,屡次相借金银不下数千。花消倾尽。昨天又来挪借,被老身责罚一番,仍借与五百两之资,不想他心毒意狠,忿恨着数语责罚,特到大人府行平白诬陷,欲害老身一门。有此负心贼徒!大人何不询察明,然后动兵,缘何据此一面之词、小人低诬之语,即信为真?倘白大人、公祖老爷疑藏太子,何不中堂内外一搜。倘搜得太子,老身甘当窝留太子之罪;搜不出,二位大人该有妄听小人低诬之过。老身也要动本回朝;凭得圣上公论。”
云龙听了暗暗惊骇,曰:“不好了。如此太子果然不在,如搜不出,上了夫人破绽。”有柳府老爷传出夏德,大喝:“该死小畜生,良心丧尽。因些小口头责罚妄构祸端,劳师动众,欲图计害亲人,搧惑朝廷命官,该死有余。”喝令“乱棍打死!”夏德发振抖抖讨饶。白大人大怒,喝令行刑。一刻打死狠毒小人。白将军曰:“原来小人构衅,本部失于觉察,望恳老夫人休得见怪。”是日文武官员告别,出府而去。夏夫人冷笑进内,安慰女儿也且慢表。
再说太子与赵彦龙一程跑走出王城,天已明亮。二人商议往潼关道路未知多少。赵公子曰:“在本省到道关,论涉步程途将有一月可到。我也到过一次。吾本地名归德府,今已奔出数天,此处乃同本府睢阳县也。”二人谈谈说说,日出辰时候。只觉腹中饥了。行到此处人烟稠密,衢道中铺户高店盛旺。二人寻觅一商寓酒肆中用过早膳,交讫钱钞出门而去。
行行不觉日午中,到得荒山之地。其时十月中旬,雪霜初布,山花枯稿,树木凋零。八个马蹄行跑至一座高山险竣。二人在山边而来,远远侧耳闻有喧哗喊斗之声。太子曰:“赵哥哥,汝闻耳边喊杀喧哗否?”赵公子曰:“此座高山险阻,有此斗杀之声,料必山寇无疑。不免跑上山中看是如何?”太子曰:“须要小心。未知他山有无坑陷否,一失足危矣。”赵公子应诺,二人并马慢步来至山顶下,只见前面排开喽啰兵数百。内有一位英雄,手持大刀,黑面生光,年纪二十上下,恶狠狠与一人争战,尔我不舍。众喽啰在旁助喊喧哗,一片响振。
太子观看地分明,与此大汉争战者不是别人,乃侯拱也。太子一见大悦,大呼:“前面侯拱休得动手,吾慈云在此。”侯拱正在斗战得热闹之际,耳边闻得此言将板斧架开大刀,喝声:“黑面贼且住。”即忙退后数步。未知太子叙会得侯拱如何交代,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龙凤再离仍寄迹 君臣复会定三军
当时候拱退后一观,只见太子与一少年汉子并肩立着,心头大悦呼唤:“殿下哥哥,何幸于此地相逢?”太子曰:“一言难尽。汝也缘何离家,又不往潼关高王爷等候,又在此与此位英雄相斗杀,何也?”侯拱曰:“弟也一言难尽。请上山再告情由。”当下旁侧黑面汉子大喝:“还要路钱否?抑或再斗。汝三人来并力吾也不惧。”太子想来,“好条猛汉,此人也不在侯拱之下。且劝和他,也得手足一助。”太子上前曰:“此位英雄,姓甚名谁?休言争斗,且请上山中叙议,未知尊意允否。”汉子曰:“某乃顶天立地,自许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不受别人欺压。吾在山前经过趱程,偶逢这紫脸汉,要路钱相送。岂有此理?倘吾个战不过咱当将金银尽送上。某非别人,姓孟名彪,昔日三关孟良之孙、孟定国之子。特到截龙山,知会孟强哥哥。曾闻当今太子落在本省怀庆府济源县太平庄赵公子之府中。特来报之哥哥,迎请太子,知会过石氏娘娘,然后共往潼关高王爷府中,兴动义兵,杀回朝,尽诛奸党。某有此要急事情,岂肯进汝山中。倘紫脸汉不要某路钱,吾即行矣。”言毕,正要动身。有赵彦龙招手曰:“原来英汉乃孟定国之子。现今殿下在此,还到什么太平庄?”孟彪曰:“他是殿下,汝是何人?”赵公子曰:“某乃赵彦龙也。”孟彪听罢大喜曰:“不期相逢殿下,妙妙不过。”侯拱曰:“如今不要路钱了,且请进山中。”
当下四人并同到山中。太子当中下坐,三人坐侧。喽啰献茶毕,侯拱请问:“殿下,此位何人?缘何不与安小姐同行?不往潼关是何主意?又到此地?”太子闻言愁容顿起,曰:“自与贤弟分别,与安小姐逃出。不想被狼虎冲散,未知生死。独自逃生,幸逢赵公子收留。又被小人出首,只得同奔潼关。不期相遇贤弟。汝也缘何在此落草,不往潼关?”侯拱曰:“殿下去后,半月之久,母亲已死。一天,将安家狼妇杀了。意在奔往潼关知会殿下,不想杀死狼妇,官兵拿捉甚急。前数天悉过此山,内有贼者不良,欺抢妇女。却被吾杀死此贼,将此妇送回下山。众喽啰说某乃仗义英雄,众人苦苦留下吾在此山。只想来官兵拿捉甚严,只得权栖此山。正要暗暗差人到潼关问候殿下,不想此日下山,偶逢孟彪兄长。弟见他恶狠狠实乃一英雄之辈,实欲激怒他,妄讨路线,收了此人作一手足,到潼关之意。不料他有此武艺,杀了半天未分高下。”太子闻言冷笑曰:“看不出贤弟一粗莽之徒,有此收拾英雄之心,实乃孤之幸也。”是夜少不得大排筵宴,弟兄君臣,乐叙言谈多端,无非打点往潼关会合高千岁之由。
到次早,赵公子对殿下曰:“此地不可久留,即可动身往潼关,方为上策。”有益彪曰:“欲往潼关,须先到截龙山知会了吾孟强哥哥。况此去两天程途可到,殿下又得与石娘娘,程氏娘娘叙会,然后到潼关。未知殿下允否?况又免吾孟强兄长日望殿下情殷。”太子欣然曰:“既两天可到截龙山,是妙不过也。深感汝昆仲有此义心于孤。倘有回朝之日,同享山河,以报汝等之德。”是日用过早膳,刻日登程。有喽啰兵三千人人含泪恳乞殿下千岁允准收留,同到潼关,“愿随仁慈之主,不思在此落草。”太子见众兵情切,只得允准相随。众兵大悦,欣然各各叩谢起来,尽将山中金银粮草、马匹枪器械,一齐鼓东收拾,扛带登程。当时有赵公子分付将山寨放火尽焚,以免后人据此打劫之患。一派火光冲天,焚毁按下不题。
只说太子君臣四人,一连行程两天,已至截龙山。孟彪先进寨中报知。有孟强一闻太子到山,喜从天降,欣欣然出至山前。拜伏于地曰:“请殿下,众位进寨中。”太子双手挽扶曰:“难得孟王兄昆仲一脉忠心,为孤感恩不尽。何须行此大礼,且进寨中叙会。”当时君臣五人到中堂依次下坐。孟彪分付三千军人拨归营中候赏犒劳。当日君臣叙话多端,一一实难尽述。少不免排筵。用过午膳,太子先会过程玉霞小姐,喜色欣欣。程小姐又将孟小姐入赘于妾,逃难而出,后来明白了女扮男,结拜为姊妹,与杏桃三人一体。另求千岁日后九五,正位一体,同沾千岁之恩。殿下微晒准允,辞别出至中堂。君臣再叙。孟强又言:“石娘娘母子,现在舍妹尼庵。不免令头目前往接取到来,一同叙会。”太子闻言大喜曰:“如此免他石氏母子挂怀,孤也心安。”孟强即日打发头目两名,喽啰五十名,接取石娘娘母子。次日午刻已到,程玉霞与小姐、杏桃三人出山,接进后堂,又会见太子。各诉分别惹灾之苦,各各垂泪。太子将逃难招赘一一说知,石氏母子方知程小姐等因由。太子叙会毕转出,一连在截龙山存顿数天。
有赵公子对太子曰:“殿下已此到山数天,但此地终非久留。即速前往潼关,知会过高千岁,通知各路藩王,以图早日杀回汴京,诛奸正位,方为胜算。况双龙山文武员尽叙会于潼关,日望殿下如大旱之望云霓。万一日久尚不见殿下,倘人心灰冷,一时散尽,那时悔之已晚。请殿下三思。”太子曰:“赵王兄高见不差。”孟强曰:“此言深合吾心,准于明日登程,决不可担延了。”即日传下令:合共新收三千喽啰,有一万五千,准于明日起马。孟强又酌量将石娘娘母子并程、孟小姐等五人,仍送回妹子庵中安顿,待平服了奸佞然后接驾回朝。太子曰:“如此乃万全上策,深合孤心。”次早太子言明众娘娘,然后挑拨一千壮军护送娘娘五人回庵而去。带领一万五千兵发炮登程。大纛上扯起“朝廷领命沿海道巡边”一路关津卡口不敢少留。
将将一月已到潼关。先令军士启达知。中军即进帅府中堂,激鼓报进。有高王爷自从双龙山回师,带同兵五虎将文武员回到关中,暗暗密访太子将已一载,并不见佳音。与众将天天悬望。是日,正在帅府文武谈论风闻殿下落在怀庆府,议论正要刘迪私出密访。此日闻报,高王爷大喜,分付大开南城中门,众文武俱出城迎接。高王爷一见,要行君臣礼。太子不依,携手进城,众文武拥后而入。进至中堂,太子当中主位。高王爷左位首相倍。陆国舅右位首。众将依班下坐。高王爷开言:“请问殿下自双龙山失散,与石娘娘如何着落?令臣等在关中不胜盼望。将近一载,四方令人密访,并无行踪。近闻殿下落在本省怀庆府,正要命将到怀庆府暗中接访,不意殿下到来叙会,并有军马众多,又得三位英雄,真乃令臣等可喜,军中有主矣。”
殿下闻言曰:“足感老王伯忠义为孤,看先王面上。”又将侯、孟、赵四将言知,并一自双龙山逃出,历尽多般苦楚,从一说知。众文武闻说尽皆嗟叹。刘迪曰:“此乃圣天子,明有神圣相随,百灵护信,岂人谋所能害也。”
范太尉曰:“刘先生之言是也。但今喜得殿下到关,实乃臣民有主,吾等文武众员尽皆有赖矣。明日高王爷可传谕众文员得知,大小三军之众,立竖一坛台,议合登坛拜帅。候请殿下于众文武封以官爵,誓起义师,方不为乌合之众,出堂堂正大之师,杀奔回朝,诛奸灭佞,在此一举。如若不然众将兵各无斗志,又蹈了铁裘、双龙之辙,投附无人,非为胜算也。未知王爷尊意如何?”高王爷曰:“范太慰高见不差,倘出师有名,方为王者正大,使天下人人尽知东宫殿下,并思及陆丞之德,望风归附。则大事济矣,何难诛奸灭佞。殿下可准依,明日黄道上吉之期,立竖坛台拜帅,封赠文武。然后将书投达五王,待他兴兵接应。此乃万全上策。”太子曰:“须然如此,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朝廷现存,屡思念着孤手足之情。只有他母后妒心未息,并庞国丈弄权,构孤弟兄不得相叙,母子不得融和耳。故屡有征伐之帅到来,不容孤驻足。此事非关当今之意。为孤岂可擅自封爵兴兵构怨,以犯朝廷,有伤国体,伏望高王伯与范大尉参详,然后可行,以免陷孤于不义也。”
陆公子大言曰:“殿下差矣。奸妃父女弄权,吾父惨死,国母身亡,皆由好陷,忠良受屈,佞党日增,神人共愤。今趁此君臣大会,正当兴发义师,杀上汴梁,诛奸灭佞。汝报母仇吾报父仇,何须糊疑不决?倘人心一散,殿下何日得还朝弟兄相见?”刘迪曰:“国舅之言是也。倘殿下三心二意,人心灰冷,那时汝不兴师,奸相父女定必征伐。此势无两立也。恳祈殿下三思,以免追悔莫及。”
当时太子想来有理,“既众位王兄多言有理,必非陷孤于不义了。待明日孤依议受封。”众文武大悦。是夜大排筵燕,君臣乐叙开怀。酒至三巡,更敲三鼓,方命撤散筵宴。城厢内外,大小三军,四十万之众,俱赐赏筵燕。一众同叙不能细述。
次日众将大小三军,听候封爵。依班序次,或坐或立。帅堂上锐气腾腾。刘迪早已命人夫搭起拜帅坛台,高三丈三层于大营前。是日殿下身穿黻冕,郊天祭地,然后当中正位,开言曰:“孤今有幸得众王兄协助扶持。上藉先王祖宗福荫所至。只为先王宾天,孤被庞氏父女弄权,国母被害、孤出亡于外。无地可栖,屡次动兵追逐。今幸逢高王伯、陆国舅、众文武等,同心协力,重起义兵。君臣同其心德,尊于诛奸灭佞,以安邦国。事出于权宜。高王伯受封。”高王爷喝名进位。太子曰:“特敕高王为统兵招讨元帅,主佐上军,敕授兵符虎印。大小三军总领听其节制。”再封陆国舅,统兵招讨,主佐中军、左军元帅。敕赐上方宝剑,以调挥三军。又封范太慰统兵招讨右军元帅,敕赐斧钺,以调挥三军。张梦虎、李豹二将敕封左右正印先锋。刘迪敕封护国军师,行军都尉。石俊敕封龙骧将军,后军救应。孟强府卫将军,左翼救应。孟彪车骑将军,右翼救应。侯拱武烈将军,中军救应。王昭军中参谋。关中所有参将、游击、千户,副将五十余员,俱备加升三级。是日封赠官爵已毕,太子命上中下三军主帅登坛,郊祭天地、山川、社稷、神祇,祝罢一番。殿下面向东南方,捧了令符,金印三颗。有高王爷、陆国舅、范太尉三帅登上三级坛上,跪接令符帅印,下来谢恩。众文武大小官员欣欣喜悦。是日君臣大排筵宴庆赏。三军畅叙,絮端多少休得烦提。
到次日高王爷会同三帅酌议禁条十款,伸明号令。上写着
第一条:临阵退避者斩;第二条:闻金不退者斩;第三条:泄露军机者斩;第四条:违逆号令者斩;第五条:队伍不整者斩;第六条:妄报军情者斩;第七条:私自打伏者斩;第八条:犯奸欺民者斩;第九条:妖言惑众者斩;第十条:喧哗失序者斩。
当下十条款禁令一出,军中将兵数十万,谁敢不凛遵。实乃军威齐整,号令严明。太子见高、陆、范三帅提调有方,比之铁裘、双龙山军马大不相同,心头暗暗大悦。是日四城扯起大旗。旗上书着“为国除奸”四字。四处发出檄文,东宫太子传谕四方。各府、州、县,望风归附。未知征战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奉懿旨提兵对垒 破大敌用火攻营
住语潼关封爵屯顿大兵,却说怀庆府在河南之西,潼关又与陕西交界相连。此日怀庆总兵白云龙自带兵到太平庄捉获不得慈云太子,一心糊疑。屡日命兵了四方打探消息。是日闻报潼关高王爷将四路城池扯起为国除奸大旗,方知太子落在他城中。“想来他关中兵精粮足,吾一府之地怎能对敌?不免急告文书回朝,待等国丈发动大兵,方能拿捉得太子。不然枉送性命耳。”当时想罢即修文书一角,命得力家丁星夜赶急回朝,非止一日。再说对京城白狼山妖道。自征双龙山回朝,太后依国文之奏,封他为司天监之职。是夜仰观天象,已知储君星落在怀庆地,对庞国丈说知。是日又接得怀庆白总兵文书,观看毕,心下大惊。曰:“不好了。太子落在潼关,出师有名。倘他会合众反王,怎能抵敌?趁他兵未致,先起大兵,合同怀庆白云龙会兵征剿,方得无碍。”是日即刻登朝。
悉值哲宗天子得病,不能临朝。有庞太后垂帘代政。百官朝参罢,文武别无章奏。只有庞国丈上本言:“慈云投在潼关,合会高勇反叛,妄动干戈。即可兴兵征剿,以免他会合五位反王杀回朝中,难以保守。”太后闻奏大怒曰:“逆子!几番动兵不能拿捉,今又落在潼关。可恼狗王高勇收留叛逆,实为心腹之患。相父保举那将可以征剿挂帅?”国丈曰:“且命九门提督王纲。此将力敌万人,与怀庆府白云龙总兵会合。此人智足多谋。兴兵十万,战将五十员,方能与敌。再后阵司天监国师与天保将军唐润虎,提兵十万陆续进兵。何惧潼关兵多将广。”太后准奏,命相父调发。是日退朝。次日,提督王纲登朝。太后加封统兵大元帅,带领精兵十万战将五十员,一路发炮登程。
一连行兵二十余天方到怀庆府,知会过白云龙总兵,即于关内要礼贮顿下。是日白总兵排筵接风,谈兵论武,卜定来日登程攻打潼关。是夜言谈不表。二帅带兵自怀府到潼关,也有半月程途。一到即于五十里外安札大营。
再说高元帅等自从出发檄文后,河南内地数府望风归顺,并枕连陕西全省陆续投降。得兵二十余万,声势日振。料得朝廷太后父女必有兵到来攻征。看两月前后,探子报上:“朝廷发兵十万,王提督挂帅,会同本省怀庆府白总带兵前来攻关。请令定夺。”高王爷分付:“再往打听,重赏探人。”传命将四城紧闭,以候明日开兵。
有范大尉商议:“朝廷兴兵不足为惧,王纲也非能征惯战英雄。即白云龙也藉庞奸相做此总兵。所惧者妖道法术利害耳。他为后队须要提防。”王昭曰:“不免殿下修书与平西王狄王夫人到来。他法力无边,可破妖道。”陆公子曰:“王参谋之言有理。前者双龙山之败,只因段夫人来迟,难敌妖道。果要殿下修书,他即日进兵方妙。”高王爷曰:“不独修书山西,一连山海关、居庸关、玉门关、瓦桥关。五王须要达知。待他齐同会兵,何愁奸党不灭。”众将多言有理。是夜太子一连修书五封,次早分人投递,按下交代。
到次日王纲、白云龙升帐。拔令一枝,正印先锋张天辉出马,带兵一万出营讨战。副将曹乾、曹坤二人掠阵。当时兵近城下骂战。军士报进帅府。高王爷命张梦虎出敌,侯拱掠阵。带兵五千,炮响三声,冲关而出。张梦虎一马飞出,各通名姓,杀得刀去枪来大战。兵丁两边对杀,喊战喧哗。曹家兄弟只见张将与张梦虎杀个对手,即飞马大喝:“贼将休得逞强,吾曹爷在此。”两般兵刃打去。侯拱一见大怒,拍马大斧当曹乾一下,打出脑浆而亡。曹坤怒气腾腾,大喝:“黑面贼伤害吾哥哥,休走!”大刀劈面欲来。侯拱大斧架开。战不满数合,曹坤那里是侯拱对手,抵大斧不住。正要逃走,早被侯拱一斧斩下膊肩半边。跌于马下,已是不活。当时关内兵丁久经高王爷训练,人人猛勇,械器迅捷。朝兵抵敌不过,阵队散乱,大败奔逃。张天辉二人战斗平交,只见官兵败者,只得弃了张梦虎,飞马带兵而回。关兵追逐,只见他后军箭如雨下,方不赶追赶。张、侯二将得胜回关。计点军士受伤不过二三十名,往后营将息。太子大喜,高元帅记了二将头功。
却说张天辉失去二将,战败回营,上禀:“二位元帅,贼帅利害。小将战败而回。失折二曹弟兄。”二帅闻言惊恼曰:“不想初阵输却锐气。如之奈何?”当时计点军兵受伤千余,死者千余。令人埋掩于荒郊。二帅商议:“贼师利害,不免按兵紧守大营,待后队国师大兵到来,然后议敌。”次日免战高挑。
有高元帅三人商议:“他按兵不举,想必待等后队妖道到来开兵之意。”刘迪曰:“待末将今夜出关,暗中打探他如何札营,然后用计破他。不然妖道会兵也称劲敌。”范元帅曰:“刘国师妙算不差。但小心探听,勿使敌人知之。”刘迪允诺。至夜交三更候,其时乃四月中旬,月色辉。刘迪带了孟家兄弟二人,身藏利器来至大营。只见营连下派二十里之遥。背后枕山,前通一带水道。刘迪看毕暗暗点头,与二孟一程自至大营。天色已黎明了。
是日三帅升帐。刘迪将昨夜探敌营模样一说知。有参谋王昭曰:“如此札营非将才也。倘敌人用火攻之,何以抵避。”刘迪闻言喜曰:“王参谋果有智略之士,末将也立下主意用火破敌,如此言来足见同心。”高、范、陆三帅闻二人暗合之见大悦,曰:“军师、参谋乃才智之士,何愁敌人不败。但未知何时破敌?”刘迪曰:“用火须当三更时分,攻其不备,乃可成功。况今中旬,月色光辉,即有火不觉光亮,火到方得知之。三更朦胧之际,敌人不意火发,方寸已乱首尾不能相顾,败之必矣。所虑者,身投贼营为内应之人难得耳。”有孟强闻言冷笑曰:“此事末将可领办。想当初吾祖孟良为杨元帅之将,也曾办过多少危险事;身投幽州盗取日月骕骧马;又暗取凤尾和龙须,调治杨元帅病恙。几番历险,立下汗马功劳。末将今日岂可不继祖之志,以立寸功于殿下。”三帅大喜曰:“孟将军有此胆量,仗着殿下洪福,料然成功。但须小心,切不可莽为。倘泄出机关,不独不能成功,而且将军性命难保,切须慎之乃可。”孟强曰:“末将自然见机而行。并有机会可乘,定必先有箭书通知,以便元帅调发军马接应,方能里应外合也。”太子、众将大喜。造膳已毕,单有孟强是夜二更时分,身插腰刀,独自出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