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金粉录 - 第 5 页/共 8 页

这日褚飞熊就对老婆姚氏说道:“大丈夫立身天地,当做出一番世业,虽不能流芳千古,也要有些声名,方不负为人之道。今母亲已经去世,服又满了,坐在家中甚是无味。咱想出去游历游历,若碰着些机遇,即无大富大贵,将我这平生的武艺虽一显也好的。”姚氏道:“郎所言正合妾意,但往何方去的好呢?”褚飞熊道:“京师是个首善之区,天下豪杰英雄全聚于此,又况是咱旧游之所,咱现在拟往那里去走一遭。”姚氏道:“既如此说,妾当代整行装,便君荣行。家事一切妾自料现,君无须挂念,如有机遇,请即函知以慰妾望便了。”   褚飞熊立意已定,过了两日,即打了包裹,藏了些盘费,又将防身的佩剑带好,辞别姚氏娘子,便由旱道进京。夜宿晓行,沿途非止一日。这日刚到天津地界,又见前面有座高山,望前进发须要盘山过去,因自己走得有些乏了,就在山下拣一洁净之地,坐下来歇歇再走。才坐下来,忽听得有人喊叫“救命。”再细细听去,是个妇人声音,褚飞熊暗暗想道:“这高山峻岭之处,如何有妇人喊叫,莫非是不良之辈在此干甚勾当么?”便起身顺着声音向北寻去,不上四五十步,只见山凹边树林之中,有两个胖大和尚,将一个年轻妇人脱得赤条条,背绑在一株大槐树上,在那里淫媾。那妇人哭哭啼啼,不住的喊叫。褚飞熊见了,不觉怒从心上起,两眼圆睁,抽出佩剑,大踏步向前喝道:“贼秃驴怎地在此干这弥天大罪!不要走,看剑!”说着,就照光头上劈下。不提防这一个和尚在旁,用铁尺隔开宝剑,即便向褚飞熊腰内打来,褚飞熊赶着掉转身躯,与那两个和尚厮杀起来。终是褚飞熊武艺超群,一会子两个和尚全行砍倒。褚飞熊见两个和尚不能挣扎,便去寻了衣服,绕在那妇人背后,先将绳索解下来。叫那妇人穿了衣服,又将那绳索缚了两个和尚,丢在树根边。   次后便问那妇人:“你家住何处,为何被这两个贼秃在这里干这勾当?”那妇人一面哭一面诉道:“小媳妇住在前村朱家坞。妾身程氏,丈夫朱德。十日前来了这两个和尚,拜求丈夫要借门首打坐,妾身本不肯容,倒是丈夫说他是佛家子弟,化缘度日,就与他门外坐坐不妨。坐了两日,早晚诵经念佛,也觉至诚,妾身也时常送些饭菜与他吃。一连坐了十数日,只是不去。今日五更妾因有孕腹痛,丈夫起早到镇上配药。出去之后,一会子就听推得门响。我只道是丈夫回来,便去开门,忽见这两个和尚闯进来,一个就将妾绑住,妾欲叫唤,他便拿出铁尺喝道:”若叫一声将你打死。‘一个收拾财帛,驱妾出门来到这里,绑在树上淫污。妾无奈只得喊叫,天幸英雄到救了性命。“说罢纳头便拜。褚飞熊听说大怒,就挥剑去砍两个和尚。正欲砍下,复又一想说道:”咱要一剑一个,却死得便宜了,将你这两个落地狱的秃贼,咱叫你慢慢受用些疼痛才好。“便叫程氏站远些。那和尚见势头不好,哀求饶命。褚飞熊道:”你不要叫,老爷亲自伏侍你。“   说着将绳索又紧了一紧,便将两个的裤子剥了下来,又将他四只脚指用剑削去,以防他挣脱。然后扳转身来,仰面朝天,又去寻了些干草及枯枝儿,又将和尚的褥割碎,取出棉絮,夹草带枝缚在和尚阳物上,又笑道:“你这两个小和尚怕冷,咱且给个棉絮帽子你戴。”又在身边取了一块火石,敲出火种,燃着那干草枯枝棉絮等物,一步步烧到阳物上来。两个和尚烧得十分疼痛,喊叫连天,欲要挣扎,被绳索缚得紧紧的,又兼脚指被剑削去,动弹不得。原来人的皮肉是有油的,见火愈着,况有那些引火之物,直烧得皮焦肉烂,臭气逼人。两秃驴熬疼不过,连声哀告,只求早死。褚飞熊拍手大笑道:“闻你这小和尚坐化,特地给你下火。”又烧了一会,看看气绝,褚飞熊一剑一个都砍死了。这尸身随后去饱虎狼之腹。可怜凶恶游僧,因色化为野鬼。   褚飞熊便叫程氏拿了包裹,同走过岭来,约有五六里路,远远见一村落,程氏指道:“前面就是我家了。”褚飞熊听说,便叫程氏:“慢走一步,咱先给你送个信去。”   说罢大踏步跑到村口,只见闹丛丛围着几十个人,在那里大惊小怪的叫嚷,又见一个后生跌脚哭道:“天呀不知怎地被那秃驴骗去了,只都是怪我不好,不应让那和尚在门首打坐。”有的道:“和尚是色中饿鬼,见你浑家有些姿色,毕竟拐骗去了。”有的道:“你常不在家,想是你老婆看上了和尚同他走了。”有的说:“朱大嫂子是极其老实的,决无此事,还得作速四下找寻。”议论纷纷,闹的不定。褚飞熊分开众人说道:“那位是唤朱德的。”只见那哭的后生走上前来问道:“客官唤在下这甚?”飞熊道:“你的妇人可是程氏么?”朱德道:“在下的妻子正是程氏。”褚飞熊听说,便转过身来用手指道:“那里的可是你妻子么?”朱德和众人回头一看,见程氏慢慢走来,朱德正是喜从天降,赶着跑向前扶了浑家到门首,问道:“你怎么被秃贼驴骗了去的,又如何遇着这位客官的?”程氏便将捉去奸淫,幸逢这位客官救了性命,又将和尚烧死情由说一遍。朱德听罢,忙向褚飞熊倒身下拜,这才问了褚飞熊的名姓,又款留酒饭住了一宿。次日褚飞熊才向天津进发,这且慢表。   再说洪一鹗这日接到吉庆和的信,知道赵郑两人保荐,当蒙皇上恩赏,世袭云骑尉,并著即日到京昕候召见,又知赵郑两位俱已升官,好不欢喜。白莼秋更是喜得乐不可言。隔了半月,又接着吉庆和的信,知道他又用了编修,更是欢喜,即将吉庆和的信告诉他生母并王娟娟。他婆媳两个这一快乐不可言喻。却好白莼秋怀孕已经足月,又生了一个儿子,真是喜事重重,难以形状。   洪一鹗等白莼秋满了月,即束装航海北上。临别的时候,白莼秋又谆嘱道:“愿君此去一路荣华,但到了得意的时候,切不可空存富贵之心,总要为皇家作一番事业,才不愧为一代名臣。若随波逐流,仍不过为一鄙夫而已。”洪一鹗道:“金石之言自当切记,到京以后是否另有恩遇,自当函知。卿在家中,这吉老太太与吉大嫂嫂亦须善为照应,自己的身子固宜随时珍重,小孩子也须小心抚养。”白莼秋道:“君请放心,无庸挂念。”洪一鹗又向吉老太太、王娟娟托了照应的话,然后告辞而去。   在路行程非止一日,这日已到了北京,便寻了赵弼的寓所,将行李物件搬了进去,此时赵弼父子及吉庆和均在本衙门,尚未回来,只郑垣在寓。洪一鹗就先给郑垣道了喜,又谢了保荐的话,郑垣也替他道了喜,又问了问家乡近来如何。彼此正在闲谈,却好赵弼等人已退衙回寓。赵弼一见洪一鹗,便道:“恭喜恭喜,贤侄就从此云程发轫了。”洪一鹗也就道了喜,又与赵鼎锐吉庆和作了揖,然后谢道:“小侄虽承皇上的天恩,却皆系老伯所赐,第恐少年新进,诸事未谙,有负老伯保荐之德。”   大家谈了一会,赵弼便向赵鼎锐道:“明日到衙门,就将洪贤侄报到日期的单子开呈进去,听候传旨。”又对洪一鹗道:“贤侄的冠带,光景不曾制办。午后可同小儿往琉璃场一带衣铺里买。”说罢先自进去歇息。午饭之后,赵鼎锐就约同吉庆和,坐了一辆车子,往各处游玩了一会,并买了两套衣服,及靴帽等件。洪一鹗便要回寓,赵鼎锐道:“不必回寓,且再游一会,我们到庆升楼吃面饭去,给大哥洗尘。”   吉庆和道:“这庆升楼的水饽饽甚好,洪贤弟今日可去试一试。”于是又各处逛了一会,就到庆升楼来,由店小二招呼进去,拣了座刚欲坐下,只见有个大汉在房间外面,向着洪一鹗目不转睛的尽望,洪一鹗也向那大汉望了一会,彼此皆似相识的模样,忽听那大汉问道:“尊驾可是洪翼云兄么?”洪一鹗道:“小弟正是。”复急口问道:“老兄不是褚仰周吗?”褚飞熊见问大喜,即便走了进来,说道:“咱们六七年不见,老哥竟有不认识了。一向在那里得意?”洪一鹗道:“飘蓬断梗,历尽艰难,一言难尽。”当下褚飞熊又与赵鼎锐吉庆和作了揖,彼此问了姓名居址,然后坐下。洪一鹗便望赵鼎锐二人说道:“这褚兄是与小弟总角之义,为人极其豪杰,且具着一身绝妙武艺,十八岁就领了武闱乡荐。小弟先父母去世之时,还承他帮助。自到南京以后,便隔了六七年了,刚才若非褚兄招呼小弟,竟不敢冒昧相认。”赵鼎锐吉庆和齐道:“原来是一位英雄,失敬失敬。”说罢洪一鹗复向褚飞熊道:“老哥府上想均安好,老伯母当亦康健,现在进京有何贵干的?尊寓何处?”   褚飞熊道:“先母已于大前年弃世,寒舍亦无甚善状。小弟因在家无事,因此进京游历游历,想碰件把机会,现暂寓在饺耳胡同,一个姓冯的朋友家内,却不想在这里碰见老哥,真是奇遇。但是老哥自尊大人见背之后,往南边一带六七年来如何得意呢?”洪一鹗见问,便将如何投亲不遇,流落下来,几成饿殍,如何风雪中巧遇白莼秋成为夫妇,如何因抱不平毒打流尸,遇着吉庆和赵鼎锐,便结为朋友,又如何承赵弼爱如子侄,一力保荐,蒙皇上恩赏世袭云骑尉,现在来京听候召见的话前后说了一遍。   褚飞熊听罢大喜,先向赵鼎锐谢道:“敝同乡极承老大人提拔,这样的恩德咱亦感激不尽。”越鼎锐亦逊道:“实为朝廷储材,家父亦不过作一荐引耳,将来洪兄定然是要大发的。”褚飞熊听罢又向洪一鹗道:“原来老哥还有这一番奇遇,若非尊嫂先有卓识,赵老大人后能怜才,那得有今日之乐,实是可钦可羡。”此时店小二已将酒肴摆上,褚飞熊也就在一起坐下,开怀畅饮。赵鼎锐吉庆和见他豪爽,亦颇钦佩。一会子店小二又将饽饽端上,大家吃毕,褚飞熊假称小解,走到外面柜上会了钞,后又进来谈了一会。赵鼎锐便喝叫店家开账,店小二进来望着褚飞熊说道:“这位老爷已经会过了。”赵鼎锐也不过谦,只说道:“从那里说起,反叫褚兄破费,一半天再聚罢。”于是大家走出店门,褚飞熊又问明洪一鹗的寓处,知与赵鼎锐同寓,又说一声明日过去奉拜。赵鼎锐等三人亦道谢了叨扰,然后一揖而散。   赵鼎锐三人上了车,回到寓所,却好赵弼郑垣尚未安寝,赵鼎锐又将洪一鹗巧遇褚飞熊、并褚飞熊如何豪爽的话谈了一遍,大家这才安寝。欲知洪一鹗何时召见,圣意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试金殿世职作中书 毁公堂土豪连巨盗话说洪一鹗在庆升楼巧遇褚飞熊,痛谈之后仍同赵鼎锐吉庆和回寓安息,一宿无话。次日赵鼎锐进了衙门,就将洪一鹗到京谢恩的单子,开呈进去,以便御览。却好皇上当日即看见洪一鹗已经来京,随即传出旨来,着于次日五鼓预备召见。此旨一下,赵鼎锐赶着先送了信回来。赵弼吉庆和在本衙门内已经知道,公事办毕也回寓所。赵弼便向洪一鹗道:“明日皇上召见,非带领引见可比,须要随着礼部议制官,从容朝拜。倘有所问,奏对尤须详明。老侄虽器宇宏深,谅无差错。但是天威咫尺,初次朝见,未免有些耽心。总宜处处留神,不致天颜不悦就是了。”洪一鹗唯唯答应,郑垣吉庆和赵鼎锐又教了许多仪制,洪一鹗一一谨记。   一日无话。次日四鼓,洪一鹗即起来盥洗,整了衣冠。赵弼父子吉庆和也起来,穿了衣服,同洪一鹗走到午门外,领着他进了朝房,又引他至谢恩班内,演礼伺候,一会子皇上升殿,文武各官朝参已毕,当有吏部将本日谢恩及奉旨召见文官各官职名清单,跪呈御览。皇上看到世袭云骑尉洪一鹗,即传下旨来,各官均着在午门谢恩,洪一鹗即着内阁带领谨身殿引见,其余各官朝散,皇上还宫。当时诸阁臣便将洪一鹗传入内阁,洪一鹗一一从容参见首辅。徐公因问道:“青春几何?”洪一鹗欠身答道:“二十六岁。”徐公道:“有诸内必形诸外,想赵老先生保荐,一定是才学渊博的,但皇上顾问时必须从容奏对,不可急促。倘一时不能应旨之处,不妨直奏,容退后再行进呈。”洪一鹗道:“谨遵台命。”一会子内监传出来,宣内阁带领世袭云骑尉洪一鹗引见。当下洪一鹗随着内阁到内廷来,但见重重宫阙,巍峨处处,天香缭绕。阁臣先进殿覆旨,随即内监传旨宣洪一鹗上殿,洪一鹗便俯伏金阶奏陈履历,又恭谢天恩,三呼朝拜已毕。   皇上在御座上见洪一鹗气度从容,英姿飒爽,圣心先自喜悦,因顾阁臣道:“看他外貌冲和,胸中谅有学问,今黄河连年为患,朕欲试他一道治河策论,问他能否?”阁臣传旨下来,洪一鹗便奏道:“乞赐纸笔,愿草呈圣览。”   皇上见他并不推辞,天颜甚喜,即令内监取短桌一张,放在阶前,赐他膝地而坐。当下内监取笔砚笺纸,洪一鹗不慌不忙,一而磨墨,一而构思、拈笔在手,约有一个时辰,已草成一道治河要策,奏请录正呈览。皇上见他挥毫敏捷,已暗暗称赞,便着毋庸誊正,即命内监将草稿呈上观看。虽是行书,却笔法豪迈,而且策上立意皆系清河溯源,不亚郦道元水经详注。皇上览毕,又递给阁臣道:“难得如此敏捷,且确切不疑,着留中以备观览。”   各臣传看已毕,一齐俯伏奏道:“恭贺陛下得此英才,真是朝廷之福。”皇上又道:“洪一鹗英明练达,经济颇优,深堪嘉尚,着加恩赏给中书,即赴内阁认真办事。仍着阁臣随时教习,勿负朕意。翰林院侍读学士赵弼、道员用郑垣保举得人,名宴相副,俱著加恩议叙,该部知道。”   洪一鹗又谢了恩,缓缓下来。诸阁臣都与洪一鹗道喜道:“圣心甚喜,我等也得藉助勷了。”洪一鹗道:“诸位老师教诲。”当下一同出了午门。赵弼父子吉庆和接着,便问了一番,都是大喜,仍随赵弼回寓。次日赵弼就同郑垣谢了议叙的恩。又叫洪一鹗往内阁衙门大小各官拜谒寓所,又去谢了首辅徐公。   由此洪一鹗在内阁办事。过了一日,吏部将赵弼郑垣议叙单开呈御览,皇上即圈出赵弼着补授礼部右侍郎,郑垣着补授湖北道监察御史。赵郑两位随谢了恩,随即视事不表。   再说湖北襄阳府枣阳县乡下兴隆集有个土豪,姓缪名瑞麟,绰号尚义大王,家中广有田产。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子缪云,绰号赛天霸;次子缪电,绰号赛金刚;女儿双珠,绰号赛飞燕。父子兄妹俱习得一身好武艺,更兼缪双珠曾得异人传授,惯使九口飞刀,百步之外取人首级,百发百中,真是雄霸一方,无恶不作,专收留绿林豪客,无赖流民。官绅累欲擒拿,争奈他党羽甚多,不敢动手,恐致激变。这地方欲调齐兵役前去搜剿,乃事机不密,反有人送信息,传至缪瑞麟处。缪瑞麟就偕同三子,纠集党羽数十人与官为难。枣阳县知其情节,当即率领兵队亲往擒拿,当场获住数人,带回衙署讯办。   缪瑞麟见党羽被获,复赶回兴隆集,喝聚著名青皮地棍并留养家中那些贼寇,连同前次党羽,共有二百多人,各持器械纷涌至本县大堂,不问皂白即将衙署拆毁。知县猝不及备,只得任其糟踏,及至城守营兵勇等来救,缪瑞麟喝令党羽将大堂毁去,复又斩监劫狱,放出几十名死囚,聚在一起。当经城守互相格斗,争奈缪瑞麟人众,城守兵卒寡不敌众,枣阳县致被击毙,又伤杀营兵十数名,蜂拥出城而去。随州知州以逼处邻境,一面飞报德安府,转报督抚庸兵助剿。官兵尚未到来,缪瑞麟知事不了,遂即揭竿起势,又勾结了河南新野县界胎簪山的强盗。这胎簪山有三个大王,数百名喽罗,大大王名黑面虎杨寿,二大王水底蛟牛经,三大王穿山甲鲍直,皆有万夫不当之勇,专在水陆两路拦截商民。虽经捕役缉拿,终属奉行故事。现被缪瑞麟勾结在一起,那黑面虎杨寿即派了水底蛟牛经穿山甲鲍直,带领三四百喽罗下山,往义勇村而来。缪瑞麟当即与他订约共图大事,又有许多会匪闻风来投,因此聚积千余人。先据了枣阳,搜括仓库钱粮,虏掠民间财物。当地的百姓纷纷逃避出境。   再说督抚接到德安府飞请助剿的公文,一面飞檄襄阳府参将王嘉林,率同弁哨营勇,就近星夜驰往剿灭。襄阳营虽奉到檄文,自然不敢懈怠,争奈这位参将年纪巳大,精力已衰,平时暮气十足,只图安饱,不顾操练,加之兵额短少,克扣饷粮。譬如一营额设五百名的,除去长夫伙夫应仍有四百名足额。他连工作的人统算起来,照额设数目一营不过三百足数,其余粮饷皆系自饱私囊。平时又训练不勤,一旦奉调往剿,多有些畏尾畏首,然亦不能不去,只得勉强拔队长行,幸而马到功成固是大妙,否则再作计议便了。及至到了枣阳县界,又打听得贼首缪瑞麟勾结了一伙强人,贼势甚为浩大,更是凛凛危惧。既已到此,顾不得自己害怕兵力太单的话,只得趱赶前进。缪瑞麟打听有官军到来,早已作了准备。   这日官兵已到,王参将即令都司吴成、守备魏泰率兵进剿。刚到城下,只见缪瑞麟领着四五名贼将,立马横刀站在吊桥之上,厉声喝道:“尔等何处鸟军,敢来送死?知道进退的,早早退去,不然教尔等立刻成为齑粉!”   吴成亦喝道:“大胆的狂徒,胆敢擅杀命官,占据城池,残害百姓!官军既已到此,不思纳命,还敢抗拒天兵!快快解散归降,或者代奏朝廷,只问为首之罪,其余一概豁免。若执迷不悟,尔等贼众定遭粉骨碎尸!”话犹未了,只见赛天霸缪云大吼一声:“来者勿得多言,看爷爷取你狗命!”说着挺枪就刺,吴成持大斧急架相迎。两下交战,斗不数合,吴成抵敌不住,拨马便走。魏泰见势不好,也就退下。缪瑞麟在马上见官军已败,把鞭梢一指,众贼将蜂拥杀来。自吉寡不敌众,又况王参将部下的这些兵卒多半老弱,只能吓诈那些乡愚,如何能抵这一起亡命?因此抛戈弃甲,只顾逃命狂奔,被贼人杀死的亦不计其数。王参将只得收些败残兵卒,退回数十里暂立营寨,一面飞请督抚派精锐前来助剿。   缪瑞麟胜了一阵,又得了许多器械旗帜,好不得意入城以后便杀牛宰马,大排筵宴,畅饮欢呼。饮到酒酣之际,只见缪瑞麟举杯在手,向众人说道:“官军今虽大败,随后必有精锐前来,若不早为预备,必难抵敌。况我处兵马钱粮不敷所用,仅恃区区弹丸之地,何能持久?莫若分兵一半,急攻邻县,广取钱粮,一面竖立义旗,招聚天下英雄豪杰,然后进可以战,退可以守,不知诸位意下如何?”只听大家答道:“大王所虑正合众意,我等皆愿效死力分头进攻。”缪瑞麟大喜。于是竖立大旗,招积亡命。不下半月,就聚有二三千人。那胎簪山大王黑面虎杨寿也将喽罗悉数带领下山,聚积一处。一面分头扮作客商,暗藏兵器,袭取邻县,所到之处大半黑夜动手,使人猝不及防,由此失陷城池的,已有数处,各府州县纷纷告急。督抚也恐贼势蔓延,难于剿灭,赶着飞檄调取大兵,星夜剿捕,并具折驰奏进京。   话分两头,再说洪一鹗自奉旨坐了中书,日在内阁办事,那些阁臣见他气度从容,才华敏捷,无不称赞。这日接到湖北督抚驰奏,所属宜昌府土匪缪瑞麟勾结胎簪山大盗杨寿,攻陷城池,肆行劫掠,官军失利,请旨议处的折子。洪一鹗当将原折交给阁臣,恭呈御览。皇上览毕随奉朱批:“据湖广总督秦士宏湖北巡抚高承志奏称,所属襄阳府枣阳县土匪缪瑞麟等攻陷城池,肆行劫掠,官军失利,请旨议处一折。襄阳营参将王寿林着先行革职,仍留军营效力,以观后效。一面着该督抚就近挑选精锐,派员督师,星夜驰行,奋力剿捕,务在歼除殆尽,毋任延蔓致留大患,所有往剿情形,仍著随时具奏。至所请处分,着降一级留任,以示薄惩。钦此。”有内监传递出来,仍由内阁发回原省。毕竟剿捕贼匪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证禅关菩提三指觉 施武勇僧俗两倾心却说洪一鹗日在内阁办事,这日正在退班之期,却好吉庆和近因感冒假期未满,洪一鹗就约同吉庆和上街闲逛,兼著去看褚飞熊。二人在街上闲游了一会,便去褚飞熊寓所,却值褚飞熊从外面回来,彼此见着皆道相巧之至。坐谈一刻,褚飞熊问道:“近日外间谣传,湖北有土匪闹事,势甚猖獗,已攻陷好几州县。二兄日在内阁,信当比外间灵通,该省督抚曾有警报进京么?”洪一鹗道:“怎么没有?昨日还奉上谕,著该督抚妥速就近挑选精锐,前往剿捕,毋任贼势蔓延呢!”褚飞熊道:“二位老哥看这土匪光景,有无蔓延之势么?”   吉庆和道:“如可剿捕得力,彼不过乌合之众,不难歼除。否则亦说不定。”洪一鹗道:“在小弟看来,蔓延定了。天下承平巳久,民不知兵,守城各营兵丁半多老弱充补,就如各处防营兵力,亦甚单薄。加以统带员弁虽系从前宿将,无如时势不同,在前各统带营官皆系年富力强,且无室家之累,奋力攻打,收效不难。现在功成名就,妻妾子女各有所恋,平日又颐养惯的,再教他征讨去,如何耐得这个辛苦!至于那些营勇,坐领一分饷银,终日的又不勤训练,国家虽有阅兵之典,等到临时略一操演,只要外面好看,糊得过去也就算了。所有阅兵大臣,外省的皆是督抚,大半不谙韬略,到看操的时候,也只要军容荼火,得其外观,就可以复命无事。所以到那有事之际,一闻警报便如迅雷之不及掩耳,举止失措,仓卒从军,以致匪焰鸱张,剿灭不易了。”褚飞熊道:“老哥所言却中时弊,但望这一起贼匪指日歼除,生灵早免涂毒,不然这遗害是无穷的了。”吉庆和道:“老哥爱惜苍生,已见言表,只是坐而言不能起而行耳,可叹,可叹!”洪一鹗道:“事难预料,若果贼势猖獗,进致蔓延,弟当与老哥同保褚兄,俾显生平之志。”褚飞熊道:“老哥虽有此愿,其如小弟无此福命,奈何?”   吉庆和道:“小弟屡闻人言,此间朝阳门外,有一水云庵,庵内有位禅师,法号警觉,道高德重,年过九旬,能知过去未来之事。弟久思往谒,静叩终身。今日正值清闲,何不同去那里一访?”洪一鹗道:“既有如此高僧,小弟也要去问一问,褚兄不可固却。”说着拉了就走。三人出了朝阳门,先问明路径,约走了五六里路,但见一带高冈,却是从远山拖下来的,满冈上都是合抱不交的大树,冈下一带清流环绕。下得冈来过了一道小桥,便见翠森森的一座茂林之内就是水云庵了。不过一会走到水云庵门首,却是一座小小山门。进得山门,便是弥勒佛像,转过背面却是韦驮尊者。穿出来一座小桥,桥下水声漱玉,是从前溪流转来的。过得小桥一条莓苔石径,两下松柏交加,早有一个小僧笑迎出来,说道:“吾师早知三位贵人降临,特令小僧在此恭迓,就请贵人去方丈。”   那警觉禅师已拄着一根龙头藤枝在门首伫立。但见他骨格生得清癯,形容苍古,霜眉覆目,雪发盈头,不须问偈谈禅,已识道高德重。三人上前合掌施礼已毕,叙次而坐。侍者送过茶,警觉师微笑道:“今日何幸三位贵人到来。”吉庆和道:“弟子等因慕老禅师道,特来参谒,要求指示迷途。”那禅师道:“洪施主与吉施主艰难险阻早已备尝,现在是一位词林,一位内阁,不数年即当位极人臣。褚施主以后功名亦非等闲可比,但须依洪施主共建功业,不能独创独行,皆系远大前程,可喜可喜。”   褚飞熊又问道:“近闻土匪猖狂,不知何日才能平定?”那禅师道:“老僧世外闲人,不问红尘之事。既承下问,老僧有一偈语,听我道来:”楚尾吴头,群兽角逐,健翮摩天,一兽降服。‘诸位皆明达之才,自可领会。“   三人听了只是不解,洪一鹗道:“弟子等愚鲁不才,实难解悟,还乞老师明白指教,得领真言。”那禅师道:“此系天机,不可泄漏,以后自应便了。”三人又问:“弟子们寿缘结果如何?尚求指示。”禅师道:“如日之升,不必计此,但存一好生之心,何愁不享大寿。数年之后洪褚二位与我尚有一会之缘,彼时自然明白。”当下即招呼侍者,将知客师请来,陪三位贵客午面。三人固却,禅师道:“还有话说,不必推辞。”说罢,垂眉闭目,寂然不言,三人亦不敢再问。少刻知客师进来,各问了尊姓。   一会子吃过素面,那知客师便向洪一鹗褚飞熊道:“小僧观二位英气逼人,武艺谅俱精妙。”二人齐道:“弟子虽曾从师学习,只恐未精。”知客师道:“但不知二位精于何术。”褚飞熊道:“俱曾学过,觉得短兵相接莫妙于剑,临阵交锋莫过于枪,其余兵器总不过乎此。”   知客师喜道:“若非惯家,不能知此中奥妙,必定精专于此了。小僧亟欲一观妙技,不知尚肯赐教否?”褚飞熊道:“正要求老师指点,只是未曾带得佩剑,且于老师前不敢放肆。”知客师道:“这是英雄分内之事,一试何妨!若云无剑,小僧现有一口,但恐不合贵手。”说着,便教侍者将剑取来。少刻侍者把剑取到,知客师双手递上,褚飞熊接过来,将剑抽出看时,见刀长二尺四寸,按二十四气盘列八卦,背嵌七点金星,上有“古定”二字,光华夺目,冷气侵人。褚飞熊赞道:“真好剑,的系干将莫邪一流。”知客道:“请一试试。”褚飞熊再三谦让,先请老师赐教。知客师不肯占先,一定要看褚飞熊剑法,洪一鹗道:“老师吩咐,就是吾兄先试罢。”   褚飞熊说了一声告罪,便将衣服撩起,右手捧剑,放开脚步,先演几个解数,慢慢使开身法,把平生剑术施展出来,但见一片寒光罩体,无半点渗漏。那知客师看到妙处,不禁抚掌大笑道:“真得剑家秘术。”褚飞熊舞罢又道:“还求老师指教。”知客师道:“小僧也曾见过几人剑法,不过婺休一派,总不及施主高妙的。”说罢又请洪一鹗演试。洪一鹗不推辞,向褚飞熊手里取过剑来,撩衣起舞,极尽平生所学,舞到妙处,恍如一道白虹环绕身体,与褚飞熊不相上下。洪一鹗舞罢放下剑来说道:“真是雷门布鼓,惭愧之至。”那知客师道:“有文事者必有武备,洪施主可谓文武全才矣。”洪一鹗道:“弟子等不敢违命,均已献丑,老师尚肯踢教否?”那知客师接剑在手道:“只恐多时不试,未免荒疏,幸勿见笑。”说着将剑望空一掷,使个身法用手接着,展开上三下四左五右六的数,使得如飞星掣电,两道寒光射得人眼花撩乱。   洪一鹗褚飞熊看得出神,极口称赞不迭。那知客师舞罢笑道:“二位施主勿笑。”洪一鹗褚飞熊齐道:“老师神技,弟子万不及一。”那知客师一面谦逊,一面笑道:“剑法是高妙极矣,但不知二位枪法是那一派传授的?”褚飞熊道:“虽是少林一派,窃恐未得真传,老师谅必尽其神妙。”   那知客道:“这未必见得,但所习却是一派,今再同施主演几路何如?”褚飞熊道:“实欲求教,恐不足与老师交手。”那知客师道:“操演武艺,这却何妨。”因命侍者取两根竹竿,各执一杆,褚飞熊又道:“凡有疏漏之处,求老师不吝教诲,使弟子得领真传。”那知客师道:“彼此较正才是。”当下二人走离有百步远近,使开解数,正如两条青龙,翻江搅海一般,直舞得满空乱落梨花,遍体纷飞瑞雪。两下交手有一二十合,那知客师止住道:“已尽知施主武艺,不必再试了。”吉庆和在旁看见,虽不知其妙,想临阵交锋,亦不过于此也,大赞不止。洪一鹗道:“褚兄枪法精纯,令小弟倾倒百拜。”   那知客师道:“褚施主既已领教,洪施主尚肯不吝一较?”洪一鹗道:“有褚在前,弟子已不敢相望,况老师神妙莫测,何敢班门弄斧么?”吉庆和插口说道:“洪贤弟既承老师谆问,何妨一献其技,即有破绽,尚可请老师指教。”洪一鹗只得取过竹竿,与那知客师对舞了一回,自知不是对手,赶着收了枪法,惭愧说道:“技艺生疏,务求指示。”那客师道:“岂敢,岂敢,小僧直言,洪施主枪法却不如褚施主之精,而剑法则不相上下。”说着就执着褚飞熊手道:“褚施主技勇如此,取功名如拾芥矣。”   又道:“武当一派称为内家,然终不如少林外家之妙,褚施主已得真传,可敬可敬!洪施主虽尽美,而钩拦格架亦甚灵捷,略加操演便纯熟。”洪一鹗道:“老师之言敢不遵命,惟求俯赐教诲,俾弟子有所遵循。”那知客师大喜道:“足见好学,小僧就遵命放肆了。”说着就取竹竿盘旋上下舞了一会,真是神化莫测,吉庆和见了只是伸咂嘴舌,赞美不已;洪一鹗却自始至终,细细领会此中的奥妙。   那知客师舞罢,洪一鹗取了竹竿,照着刚才的妙法,学演了一会,那知客师赞道:“洪施主真明达人也,只小僧演了一遍,便试得一点不差,从此可称褚洪双绝了。”   洪一鹗便谢了知客师的教法。只见警觉禅师复开眼说道:“洪贵人指日位极人臣,这口古定宝剑可即相赠,以助他一臂之力。”那知客师唯唯应诺。随时将古定七星剑双手递上道:“此剑藏之已久,家师原说待贵人相赠,今遇施主,他日建立功业,仗此宝剑居多,幸即珍藏,勿稍轻亵。”说罢便递过来。洪一鹗接在手中,先望警觉禅师恭恭敬敬的道了谢,又望那知客师道谢已毕。又听警觉禅师说道:“吉贵人此去一路荣华,但不可过存奢望,急流勇退便是知机,褚洪二位三年之后尚有难,然不过百日之灾,彼时自有解救,所望好生之心不可抛却,自然福寿绵长,前程远大,老僧有厚望焉。”三人齐道:“承老禅师谆谆告诫,弟子等当刻刻谨遵。”说罢才合掌告退,知客师送出方丈门首,便道:“恕不远送了。”三人又合掌告辞而去。沿路之上说:“这禅师竟是一尊罗汉,可惜无暇,不能常来求他指教。”吉庆和道:“他刚才所赠之剑,我是门外汉不懂,照这老禅师说,光景是不坏,你们二位是个识者,究竟好不好呢?”褚飞熊道:“怎么不好,的系宝剑所罕有之物,洪兄得此可谓意外之遇矣。”   三人一路谈来,不知不觉已进了朝阳门,于是分头各回寓所。毕竟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缪瑞麟大破德安城 汤献忠进剿白沙铺却说缪瑞麟逆贼,自占据枣阳县抗阻官军,参将王寿林被贼杀败。缪贼又议取邻县,搜括钱粮以充军实,由是攻陷城池已有数处,各州县纷纷告急,均经督抚星夜飞檄调兵进剿。无如贼势浩大,猛勇异常,官兵累次失利。这日逆贼因所至之处皆势如破竹,又议攻德安进取安徽之计,于是率领贼众直望德安进发。再说德安府张达才,这日正坐早堂,有探事的飞报来说:“枣阳县贼首缪瑞麟,率同胎簪山大盗杀败官军,攻陷城池,已有数处,劫掠沿途,聚积贼众,共有四五千人,势甚猖獗,现又议攻德安了。”张达才闻报,吃惊不小,又接到督抚公文,飞饬所属各府州县,严加防守,待大兵一到,即便会同防营,合力进剿,毋得疏忽等语。   张达才看罢,便与幕宾计议道:“贼势如此猖獗,德安虽有防营,弟恐寡不敌众,如之奈何?”幕宾道:“既奉督抚札饬,先行防守,只得早拨健壮兵卒,会同防勇并力严防,且城中粮草足支半年,即使贼众猝临,万不可首先进敌,只宜坚守为是。待其锐气已退,那时大兵亦可到临,里外夹攻,贼众便可扑灭。若先御敌,吾恐疲惫之众不足以当其锋也。”张达才听罢道:“先生之言甚是有理,某当即拨健卒,会同防兵,并力守城,以待大兵到来便了。”正议点兵坚守,只听远远有喊杀之声。   忽见探子飞报进来:“枣阳贼众渐逼城下,请令定夺。”张达才便急急闭了城门,一面飞请守城员弁,急接防勇谨守,一面亲上城头观看。但见贼军摇旗呐喊,蜂拥而来,张达才道:“原来贼势如此浩大,只能严加防守,不宜对敌。”当下有守城参将奚益,原系军功出身,自己颇有武艺,即抗言道:“府尊何仗贼之势,灭自己的威风,某看贼军虽多,皆系乌合之众,伺足介意。某只须军士数百,便当立斩贼首,以解此围。”张达才道:“将军之言虽忠勇可羡,但贼锋甚锐,彼时若有疏失,却无可救药,莫如仍以坚守为上,等待大兵到日,便可里外夹攻,某等既可保全此城,贼众亦可剿灭,将军且请奈守为幸。”奚益听罢,默不一言,忿忿而去。   于是日夜坚守。缪瑞麟等见攻打数日不下,便令贼军向城上辱骂,奚益听骂不过,只气得三尸出火,七孔生烟,向张达才道:“府尊之胆,未免太小,与其某等被辱,不若决一死战,况城内兵卒尚有千余名之多,未必不能胜敌,某当与贼誓不两立,若不斩贼逆之首,誓不回城。”张达才苦劝不听,当即披挂上马,拨带军士五百名,喝令开了城门,两边布成阵势,奚益手提方天画戟,跃马向前大喝道:“觅死贼奴,杀害命官,攻陷城池,正就兴兵擒拿,碎尸万段,今反不知退避,自来投死,快快下马受缚。”缪瑞麟道:“当今朝廷多事,皆是你这干贪官污吏荼毒生灵,使小民被屈难伸,怨声载道,爷爷特兴义兵,代天讨罪,你若知天命,早早下马归降,可免一死。”奚益大怒,持戟杀来。缪瑞麟正欲迎敌,黑面虎杨寿一匹马早已飞到,两骑相交,刀戟并举,二人大战十余合,赛金刚缪电见杨寿战奚益不下,催开坐马从斜刺里杀来,抡刀就砍。奚益赶着迎敌,力战二贼。又斗了七八个回台,奚益杀得火起,大喊一声,举戟刺中杨寿大腿,败回本阵,张达才在城头上看见奚益刺中贼将,恐怕贼众围困上来,寡不敌众,赶着鸣金收军。缪电亦退回本寨。   张达才将奚益接上城头,殷勤贺道:“将军勇略过人,某实钦佩,今日胜他一阵,已足挫动锐气。”奚益道:“某正待擒捉逆贼,何以府尊即令收军?未免失机,可惜。”张达才道:“实因贼势甚大,已经刺中一贼,恐众贼激怒围困上来,致使将军有失,反为不美,故请回城歇息,明日再战。”奚益亦甚欢喜。   贼首缪瑞麟见杨寿被伤甚重,怒对众人说道:“明日交锋,若不杀此赃官,誓不回寨。”大家说道:“大王自起兵已来,所到之处战无不胜,今日偶败一阵,亦系军家常事,明日我等当合力进攻,以慰大王之望。”只见赛天霸缨云走来,说道:“以孩儿愚见,今日官军胜了一阵,守城兵卒定然懈怠,不必明日再与决战,今夜便可猛力攻城,乘其不防,一鼓可得矣。”缪瑞麟大喜道:“我儿之言甚合我意。”遂令众贼初更造饭,二更饱餐,三更时分带火器并力进攻,先入城者即授上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