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侠奇中奇全传 - 第 4 页/共 9 页
且说郝鸾船到城边,已有一更时分,郝鸾道:“三位不必回去,到舍下吃茶。”陈雷与常柳三人一同进府,书童执灯到书房,忽听房中有呼声。柳洪道:“何人在此睡?”书童将灯一照,常让笑道:“这厌物好不讨厌,得不着我们吃酒,就在此老实等。”郝鸾见是史通,便用手摇他肩头,史通正在相思魂梦,猛惊醒来,把郝鸾一把抱住,靠子个嘴说:“姐姐真信人也。”郝鸾举起右手,照史通脸上打了个嘴巴,乱滚跌在一边。睁眼一看,见常柳二人,还有一个大汉,不敢开口。郝鸾骂道:“小弟平日未曾与狗头作戏。”史通道:“小弟唐突恕罪。”
常让说:“那有平日亲起人的嘴。”柳洪道:“他还说姐姐真信人,必送官方可。”陈雷道:“不要送官,打他一顿,不怕。”
郝鸾道:“我有那工夫打这狗头?叫家丁打他。”书童跑到外面,叫了家丁进来说:“大爷唤小人有何吩咐?”柳绪说:“史通黑夜入花园非奸即盗,打这狗头,叫他招出。”家丁奉命,个个敲打,打得遍身皆伤。史通说:“我招了。”常柳二人上前扯住家丁说:“史通是个世交,放他去罢。”郝鸾不允,史通招了:“三位在此,我日里打瞌睡,遇见秋香,约我今晚,不期撞了三位,仁兄恕罪。”郝鸾;“秋香可来?”史通道:“未来。”郝鸾道:“舅父待你不薄,你反起邪念,其罪难免。”史通道:“小弟再不敢到此。”常柳二人讨情,郝鸾说:“掼他粪!”常柳二人吩咐家丁,放他去了。史通跑回家,换衣洗脸,周身疼痛,想明日他们将此事传出去,有何面目在杭州城,不如到父亲任上,用计害他,以报此仇。正是;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
吩咐家下收拾行李,明日五更起身。到了四更,辞母亲往京都去了。刘栋次日听说史通走了,自己将房子变了,带妻亦同投京,跟史通去了。
且说郝鸾,正在花园门首,只见东首跳下一个大汉,到前双膝跪地说,“郝大爷救命。”郝鸾吃了一惊,细把大汉看了说:“好汉请起,有何冤屈,叫我救命?”那汉子说:“请大爷到寓所一一奉申。”郝鸾便叫家丁对三位说:“我就来。”同家丁掌灯出了花园去了。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仗义医疮遇异人
话说郝鸾同那人走了半里,到一寓所。只听得有人大叫:“痛杀我也。”那汉子请郝鸾坐下便拜,郝鸾说:“请起,足下尊姓大名,有何冤屈?”那汉子起身道:“小人东昌府人,自幼父母双亡,生我弟兄二人,姓周名龙,只因人见我黑,取名铁判官。我兄名顺,只因生得面红,人取名大判官。前月离山东访友,我兄脚下生了一个大疮,有口耳眼鼻,医生不治,此名人面疮。忽一日来一个道人,我去求他,道人到有药,应小人十分哀求,道人说:“此百日疮,过了百日其人必死。我出家人方便一二,说城内吴府有红面人,姓郝名鸾,即求他龙泉剑为引,即刻全愈。”小人等了两天,今日才遇,郝鸾道:“有剑做药。”周龙说:“道人交药与我,说照帖取用。”郝鸾便叫家丁取剑,又将柬帖看了,叫周龙取灰,又取阴阳水,将丸用水和得不干不湿,又叫周龙扶令兄起来,郝鸾进房,遂将那药敷在疮上,留口在外。郝鸾将剑掣出,金光眩目,将剑头烧红,细对疮口插去,听得哈喳一声,臭气难当,听得周顺大叫“陕哉”,呼呼睡去。疤落下如,鬼脸一般,郝鸾吩咐埋了。周龙道:“明日才来叩谢。”郝鸾道:“暂别。”众家丁带了剑,掌灯回到家中。陈雷与常柳问到缘故,郝鸾一一说了。陈雷听了周顺兄,说道:“他弟兄自幼与我相交,本山东好汉,不料他来会我。”郝鸾道:“约他已今明两日一会。”然后三人告别各自回家,不表。
郝鸾来至后堂,夫人已知打史通,请去医病,说:“方才将秋香打了。”郝鸾亦将疮事说了几句。到书房去了,秉烛独坐。前前后后,想得烦恼,便弹剑作歌曰:赫赫怒气冲霄汉,心事儿向谁谈,恨不平且把匣巾宝剑弹,我也曾钓西江渭水寒,我怎肯学告人难。何一日见青天,作一番吐气扬眉,那时间方显男儿汉。
右调寄西江月词
歌毕将剑入鞘,听得门响一声,郝鸾问是谁,没人答应。
又听了两下,掣剑在手,开了房门,跳出来四下一望,方才分明是人,就不见了。沉吟之间,只见花架下一人,做贼的打扮,郝鸾赶去,那人就跳上屋去了。郝鸾吃惊,指道:“快快下来,免我取剑。”那人道;“你方才想我,我来又拿剑唬我。”郝鸾定睛一看,像是船上那人,便道:“可是今日游西湖的?”那人道:“然也。”郝鸾道:“晚间到此,莫非梁上君子?”那人笑道:“非也,闻你大名,特来会你。”郝鸾想:这人必有手段,或救得孙佩。便道:“既会我,请下来。”那人道:“试你胆量如何,可把宝剑收了?”那人从屋顶跳下,并无响声,到书房见礼已毕。郝鸾奉茶说:“壮士大名,怎认得我?”那人道:“因日间在西湖偶见,访知来渴。在下本城人氏,姓马名浚父母双亡,结交四方豪杰,家业已消,偶遇道人,传了小弟轻身之法,做了不要本钱买卖。取恶人之财,以济穷人。江湖上人,见我身轻,叫我玉蝴蝶,又见我目有光,叫电光目。”马俊又将干日杀人放火之事,说了一番。郝鸾听了,也是惊唬,想马俊所做之事,可以救得孙佩,司马傲之言,莫就此人?开口道,“马兄如此仗义,我有眼不识,望祈恕罪。”马俊道:“小弟下等之人,承兄抬爱。”郝鸾道:“明日有九位山东朋友,屈兄来会。”马俊道:“从命,奈何从屋上去,恐敝书童笑,明日走大门而进,方成道理。”郝鸾道:“此时门户已关,如何是好?”马俊道:“旧路来旧路去。”郝鸾说:“仁兄不可失信。”马俊道:“不必叮咛。”出去上房将身跳上房屋,一拱而别。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聚义赠剑说冤枉
话说郝鸾见马俊上屋就不见了,呆了半晌,想我本事不及他,才进书房安宿了。次日,常柳二人同陈雷来书房,说;“史通学生胡说。”郝鸾道:“便宜了狗才。”忽见门公走进来禀:“周顺弟兄来会大爷。”郝鸾道:“请。”话说未了,周顺进来问道:“那位是郝兄?”郝鸾道:“在下。”周顺说:“多感救死。”周龙亦上来致谢,各各见礼,问了姓名。郝鸾想:马俊怎不来?只见门公拿一个红全帖道:“外面有位马相公拜访。”
郝鸾接帖看上写“通家弟马俊拜”,郝鸾对众人说:“这个姓马的,义气如山,必须前去迎接。”众人迎出大门,马俊文不文武不武打扮,到了书房,见礼已毕,通了姓名。郝鸾说:“今日英雄聚会,重排香案。”写了姓氏又依次序列:第一郝鸾,字跨凤,系洛阳人氏。
第二周顺,字伟然,系山东人氏。
第三马俊,字子昌,系杭州人氏。
第四鲍刚,字子英,系北直人氏。
第五陈雷,字霓霞,系山东人氏。
第六常让,字云仙,系杭州人氏。
第七周龙,字杰然,系山东人氏。
第八柳绪,字贵芝,系杭州人氏。
第九孙佩,字玉环,系开封人氏。
开写明白,不一时众人摆上香案,拜过神圣,已毕,序子次第坐下,摆了酒席,开怀畅饮。半晌郝鸾猛想起孙佩、鲍刚,便愁起来。众人道;“有甚心事?”郝鸾道:“我想孙鲍二人苦处,我等欢乐。”言罢泪如雨下,马俊道:“终有相会之期,何必忧虑。”郝鸾道:“鲍刚往湖广三四月可以放心,不知孙佩死生如何?”马俊说:“孙兄弟无非在家读书。”“仁兄何出此言?”马俊道:“兄请说明,今日拜过情同骨肉。”郝鸾道:“众兄弟不知,孙佩身陷囹圄命在旦夕,要有偷天换日手段,方可救他。”众人说:“恐小弟们做得来。”郝鸾就将争春园打米公子说了前后,急得马俊暴跳如雷:“世上那有这等人,小弟不才,愿救孙佩,杀米斌仪。”郝鸾道:“不知几时起身?”马俊道:“要走就是今日,不知那位肯同我去?”周顺说:“我与你去。”马俊说:“二哥去越好了。”当下告别,陈雷见马俊性急,说:“开封重地,孙兄弟又在监中,可等我去山寨,邀二十个弟兄帮手。”常柳听了陈雷说,暗里想:郝大哥怎结强盗。又见马俊笑道:“此时却是自家兄弟,何必隐瞒,但黑夜够当,我做熟了。”郝鸾当马俊真心,想道:勇气过人,不如扯他到后面,赠一口剑与他,便把马俊扯在书房,低声说道:“我看贤弟真侠士,当日司马傲先生赠我三口剑,前日赠鲍刚一口『横鹿剑』,这『刺虎剑』赠与你防身。”马俊接过掣出看时,光耀射人,便识神人出来,说:“小弟换了衣服,就来。”常让对郝鸾说:“马子昌怎样救得孙佩?况劫狱犯禁,兄何纵他?”郝鸾说:“贤弟不知,马子昌此去不妨。”
不一时,马俊换了长行衣服,腰佩宝剑,作别道;“兄等高坐杭城。”一揖别了,众人送出大门,二人放开脚步去了。众人回园中饮至日暮方散了去。
且说周顺、马俊出了城门说:“我与贤弟缓缓而行,忘了行李。”马俊说道:“有。”二人说说行行,走了五十余里,到了乡镇,马俊取出银子买了铺盖,打过了尖,依然起行。这一路盘费,都在富贵人家取来。晓行夜宿,到了开封赶进了城,寻下歇店。马俊叫小二接了行李进房,小二取两盆水,二人洗面。小二问:“爷还是自己起火,还是店饭?”马俊说:“我二人一日三食,晚间酒肴,连房钱与你,一两银子一天,今晚不用你的,烦你买办。”取一锭银子,交与小二备宵夜,多了算明日房钱。小二拿了银子,欢天喜地跑到前面,店主想:天下那有失算之人?就把银子收下,叫小二买熟米,宰鸡,叫妻子在厨房烧煮,自己到后面与马俊见礼,说些闲话,出去了。小二捧上饭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施计放火盗人头
话说店小二棒上夜饭,二人用毕,小二收拾去了,方才捧过酒来。周顺坐在马俊对面,小二斟酒,二人饮了数巡。马俊问小二道:“你家有这房子,因何没人下店?”小二道:“这房子是孙相公的,只因今春孙相公岳父请他到争春园饮酒,不知何事与米公子闹起来,内有红面大汉,把米家丁打散,又有个黑面汉子帮助,米家二次报仇,不防两汉在孙家吃酒,石相公被黑汉打碎死了,又踢死三十五人,两个汉子逃去了,孙相公苦打成招,在秋后出决,因那些冤鬼作怪,下店之家说我家离他家不远,恐怕遇鬼。”马俊听了,方知孙佩处此地。又问:“如今孙家可有甚人?”小二说:“家人小子散了,只有两个老管家住在房后,此房写与我家开店,每日取勺米过活。前日,他家人去监内看孙相公回来说,监内牢瘟,人尽睡倒。如今罪人提到店监,只怕我公子不得生。”马俊道:“监内难道无医?”小二说:“请的不中用,要请罗大夫有手段。”马俊问:“罗大夫在这好远?”小二道:“不远,一直向东就是,有个招牌,上写罗辉庵大方脉。”小二又取两壶酒放下,说:“爷若要酒,喊。”言毕去了。马俊对周顺说:“我与兄长兴头上,实实的来此,指望救孙佩,不意病在监内。纵然救他出来不能行走,也是枉然。”周顺道:“不妨,就说害玻”马俊道:“他们不信。”眉尖一促,计上心来,欲与周顺说,然恐他害怕,待行事之时,打发回去。小二来收碗盏,拿两壶酒来,叫小二把中门闭了。小二又取水来洗脸,马俊问道:“府衙门那里?”小二道:“在前街。”说罢小二去了,二人又饮几杯。
马俊说;“仁兄坐坐,我走走就来。”周顺道:“夜深了,那里去?若有事天明去。”马俊道:“仁兄不要管,我去便来。”
便在行李内不知取了甚么
东西,放在腰内,就换了衣,对周顺道:“若小二取东西,不可开门。”到天井内将腰一弯,上屋去了。周顺暗想:马俊鬼头鬼脑,黑夜出去,定会弄出事来。不说周顺吃惊,马俊在屋顶行一会,不知府衙门,正找寻,闻听得更鼓梆子声,过十数间房子,只见前面有些灯光,他就在屋上伏下,举目一望,只见前面有个照壁,盖得花绿,却不明白,又有高高大府门,门前挂着纱灯,上写“开封府正堂”五个大字,约有十几个寻更的,手执军器。马俊暗想:正是知府衙门。轻轻纵过仪门,看见高大墙垣,放有荆棘,想此处定有牢狱,马俊乘空落下。并无一人,走到神堂,只见堆得二三十个草堆。马俊想,天从人愿,就放起火来,呼呼的烧起来了,马俊回寓去了。再说狱堂失火,打更忙向前救火,惊得狱卒忙开牢门,罪人往外乱跑,幸得东西两边门关好,不曾走了一犯。衙役跑到后堂,禀知府,知府吃了一惊,倘若烧死重犯,本府如何回复上司,这是狱卒不小心。此知府姓雷名霞,科甲出身,为官清正,人称地雷青天。见火甚大,心内大惊,后见火势微了,方才放心进去。知府问道:“可曾烧民房?”差役道:“只烧神堂,犯人一名不少,点过名了。”就将值日卒责了三十杖革去。知府吩咐将案犯收县监。各处官俱来问候,雷公谢过,不言。
再说马俊见火起了方回,那周顺见马俊去了多时不回,心中疑惑不定,正要出门,马俊从屋上跳下,周顺问:“贤弟往那里去,因何此时方回?”马俊在周顺耳边说放火之事,周顺吃了一惊说:“却为何事?”马俊道:“因孙佩患病,闻得罗先生能医时症,推三阻四,若在府监,不好医治,今将府监烧了,必将罪犯移去县监,便好医治。少不得陪孙佩、罗先生在监会。
今晚不去,明日晚间行事。仁兄到后日,先回杭州,与郝大哥知道,幸孙佩病好,一同回来。”周顺道:“同来一同去。”马俊道:“兄在此处,反不放心。”二人正要安歇,只听外面喧哗,再听时,方知失火,那店主看了,依旧睡去。马俊故意问店小二:“那里失火?”小二道:“本府禁中失火,那些罪犯,总移县禁中。”当夜二人睡了。次日对小二道:“昨日房钱是今日所费,我在此卖货,不知三日五日,这锭银子与你店主。”店主心中欢喜道:“小人服侍不周。”马俊对小二道:“店中无事,同我们上街。”三人走到府前,见抛砖瓦,马俊周顺暗笑。小二引他二人到了热闹地方,三人吃些酒饭。马俊问:“米相府在那里?”小二道:“在县前。”又认了罗先生包成仁的门户,至申牌时分,三人才回。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为友除病忌天理
话说马俊周顺与店小二上街游玩,申牌方回。吩咐买许多肴馔回店,到晚更是丰盛,马俊道:“我弟兄今日商议买货,把酒肴设在房内,多取些酒。”自斟自饮,小二将物件俱送入房,小二关了门,同店主吃饭去了。
再说马俊与周顺饮了几杯说:“仁兄宽心自饮,我去就来。”
说罢带了宝剑,飞身上屋去了。周顺有些害怕,只得自斟自饮。
有上更时分,马俊从屋上下来背一个包袱,打开看时,却是血淋淋一个人头,两眼大睁,周顺大惊说:“贤弟,这人头不知谁的?”马俊道:“这是包成仁的狗头,他与老婆憋气到书房,被我杀了。”将人头包好,放在牀下,又饮了几杯,吃些肴馔,说:“此时已有上更,响三下,小弟有正事。”依旧上屋去了,周顺暗想:“马俊如此手段,心内害怕。咱不免明日先回。”不表。
且说马俊因日间看过出路,不费找寻,到了县前,上了屋去到了私衙,伏下看时,正见知县孙剥皮与妻子饮酒,不一时说夜深了,他妻子说:“今日要干事,定与你拼命。”剥皮说:“今叫你求饶。”说罢携手进房去了。妇女丫头掩口而笑,忙收拾各睡了。马俊从屋跳下,立在窗前,只听淫声浪语,即把堂门轻轻移开,只见房门半开半掩,跃进了房,执剑在手,妻子还在那叫快活,马俊走到牀前,将帐子掀起,知县见了大汉子手执利剑,正欲叫喊,马俊早已杀下,从牀上滚下来,那妻子正要叫喊,被马俊砍成两段,扯下一条卧单包子,灭灯而去。
周顺正在忧愁,见马俊提了包袱进来,说:“又取两个来了。”
打开一看却是一男一女人头。马俊将他二人云雨事说了,将二人取笑说:“他只当快活死了。”饮了几杯,说:“小弟又要走了。”说罢上屋去了,周顺见了三个首级,作哑无声,只自饮酒不言。且说马俊到了米府,竟入后堂,不知米斌仪卧处,正寻之际,只听有悲声,马俊走到窗前,往缝一张,只见明亮灯烛,一男子赤身搂一个女子,只听女子告饶哀求:“奴家小,经不起。”那汉不听,女子亦不肯受,马俊看到此处,晓得是米斌仪淫人闺女,心中大怒,取了闷香闷住众人,不到半时,妇女各去睡了,米斌仪也就在地下睡了。收了闷香,走进房来,见女子赤身哭泣睡了,牀上取被与他盖了,看凳上,又见两个赤身女子亦睡,马俊举起剑来剁了头,又剥下几块皮方才住手,又开了木箱,取了衣服,又见箱内有银,取了几封,放在怀内。
将人头堤起,上屋到罗先生家来。
四处一望,只见先生厅上,有一药箱,马俊将箱门揭起,把人头放在箱内,回到店中,已是四更了。周顺见马俊回来,才放了心。马俊将杀米斌仪说了一遍。周顺说:“贤弟真大能。”马俊道:“仁兄可收拾行李,天明好行路。”又把银子分一封与周顺作路费,又吩咐周顺一番,提了行李,往杭州去了。
小二见周顺出门,问道:“那爷往何处?”马俊道:“他明日就来。”马俊问店主去那里,小二道:“下乡收债,大官人在家。”马俊道:“叫他进来,我有话说。”小二叫了。那店主只生一子,年二十三岁,名叫武志,进来见礼,马俊也还礼,武志问:“爷尊姓大名?”马俊说:“山东人氏姓马名俊来在宝店,方才请你,非为别事,将这行李寄在此处,还有一口宝剑,价值千金,好生收存,后来时重重相谢。若我去后,有人来问我在你店中,要推不知。”武志不解其意,只是点头。
马俊提包袱出了店门到府前来,只见开封府,雷公升了早堂放告,只见孙知县管家跑得气呼呼,到大堂跪下道:“不好了,求大老爷做主。昨夜不知甚么时分,老爷奶奶头不见了。”
知府大吃一惊,本府亲自相验,又见包成仁妻子,手拿状呈,当堂跪下,说:“小女姓顾,是包成仁之妻。丈夫每日陪米公子,昨夜独宿书房,不知何人杀死,头不见了。”随看状子问说:“你丈夫死在米府,死在家里?”顾氏道:“在家。”雷公委二衙看,又见五六人跑到大堂跪下,说:“人命关天,我家相爷只有一子,昨夜宿在深闺,不知谁人杀死,尸分数块,头又不见。”雷公听了此言,吓得汗流。呆了半会,打道米相府中,相验收殓。又到知县府中,亦相验收殓。叫库更将库封了,苦主带齐,打道回衙。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报医入狱起沉痾
话说雷公坐了大堂,便将那三个女子带上,跪在一边问道:“你三人伴宿的?”一个女子说:“是。”雷公道:“你三人伴宿必知情由,从实招了,免受刑罚。”那女子道:“系本城东门袁秀才之女,父亲早丧,原配本城张元吉,米公子叫了包成仁来说媒,母胥氏说已许人了不允,当夜领了三十多人,抢去破了身,昨夜不知被何人杀死。”雷公听了袁氏之言,想米公子做出这事,所以如此。自古杀人者非良人,被杀者亦非良人。又向那两个女子问道:“你从实说来。”女子回道:“我们是新来的,不知情由。”雷公大怒,正要动刑,忽一人拿红布包被,大步进仪门,大声叫道:“不要刑及无辜,杀人事我知道。”雷公在堂上听得,便教带那人上来,众人来扯,马俊说:“自去。”走到堂前,放了包袱,说:“小人叩头。”雷公见那人生得异相,问道:“姓甚名谁?杀人情由你怎知道?”
马俊说:“小人山东人,姓马名俊,杀人凶手不知,却有四个首级。”雷公道:“在何处?”马俊将包袱打开,抖出一个首级,雷公见了,想世上那有这胆大之人,必是他杀的。众衙役吓得面如土色。雷公问:“这首级从何得米?”马俊道:“久闻米斌仪倚父之势,强占良家女子,包成仁撮合,孙知县贪酷,小人恨在心头,所以杀了除害。见大老爷清正,小人不敢加害。自古杀人偿命。”雷公听了已有凶手,叫各家领头回去,米家人跪下道:“不见公子首级。”雷公道:“那里去了?”
马俊道:“小人送了一个与朋友。”雷公想:又奇,那有人头送人?问道:“你朋友姓甚名谁?”马俊道:“颇有名望,小人从山东来他家住了三天,这人是大夫,名罗辉庵。因昨晚饮酒,闲谈医道,他便叹气医好此人,才发万金。小人说,哥哥反作难,有万金相谢何不用功?罗大夫说,药引子要人脑,因此作难。小人应在身上,把米相公杀了头,送罗大夫为引子。太爷不信,把罗大夫叫来便知。”雷公大怒,标签拿了,走到半路,遇罗大夫轿子,差役将票拿出,罗辉庵呆了,想:我不曾犯法。只得同公差到府堂跪下,雷公喝道:“你知罪?”罗辉庵说;“小的不曾犯法。”雷公道:“你认得那人?”罗先生看马俊两眼,说:“认不得。”马俊道:“咱家情你已忘记了么?”
罗先生大怒:“怎么说那忘记?”马俊道:“为人要有良心,小弟到日,你说医那官宦,才发万金,我才将米公杀了头,送你合丸,怎推不知?”雷公说:“免得本府动刑,从实招来。”
罗先生听马俊说人头送他,甚不明白,说:“小的实不知。”
雷公将马俊杀了四人之事说了,罗先
生吃惊不了,说:“大老爷做主,小人认不得他,书上没得用人脑子为引,况又无赃。”知府问马俊道:“罗姓说无凭据。”
马俊道:“现在他厅上,左手几上药箱内,太爷可差人去龋”知府差了快差去寻,果在箱内,拿到大堂。知府见了,叫米家人领去。对罗先生说:“头在你家,还有何说?”罗先生不认,知府叫夹起身来,罗先生受刑不住,只得招供,上了刑具。马俊亦责三十板,上了刑具。押去收县监,女子发回娘家。知府做了详文,米家进京报信不表。
且说罗先生与马俊下监,只见东号没几人,犯人个个好了。
只孙佩不出汗,禁子寻不出号,只得收与孙佩同号。当时马俊听见哼声,四下一看,只有左边铺上睡一个人,年纪约有二十。问狱卒说:“此人犯何事?”狱卒说:“此人姓孙名佩。”
马俊听了是孙佩。问他为何哼声不止,狱卒道:“有玻”马俊说:“是你待他不好,有病之人,快与他茶汤。”不一时,罗家送了酒饭,罗先生吃不得,骂不绝口。马俊知天色已晚,把刑具解了,狱卒大惊,正要上前,马俊摇手,你们不多事,我不害你,你若拿我,我就走了,走到阶下,忽然不见。狱卒惊倒在地。不知他一去还来不来,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张中治累鸣知府
话说那些禁子,见马俊一纵不见了,喊道:“我们死了!”
只见马俊立在屋上说:“你们依我,好好在此。”众人齐说依。
马俊跳下来,取两锭银子:“烦你去买酒饭,请请诸位。”不一时,买齐了进来,团团坐下。狱卒众人已吃个醉饱,众人散了,才与罗先生陪礼,说:“这是我相好的,请你医治。”情由说了一番。“如若好了,救你出去,万金相谢。”罗先生叹气,说:“那有请医像你的。”想想这人倒有义气,只得叫他扶起,马俊说;“贤弟,可认得我?”孙佩昏迷之际说道:“那位叫我?”罗先生与他诊脉道,“不妨,此人心内作烧。”马俊道:“可得好?”先生说:“那里得炭火药饵?”马俊道:“只求开方。”马俊出了号,遇韦升拿酒来,马俊说;“我们与这病人一堆,方才罗先生不忍,与他看脉借笔砚开方,还要炭火药物,将这银子去用。”不一时,取了进来,叫马爷自熬,马俊道;“你去扇起火来,把药放在罐内。”然后劝罗先生饮酒,罗先生只得吃了些。马俊将药煎好,与孙佩服,又喂了水,与他洗脸。孙佩沉沉睡去。有二更时分,只见孙佩只盖盖被,自己无行李,对先生说:“我去就来。”上屋去了,先生见马俊如此,心中乱跳,巡更问:“马俊那里去了?”先生说:“他无刑具,我不知。”狱卒呆了。“呼”的一声,马俊跳下,说:“我不连累你,何必大惊。”巡更去了。打开包袱,却是两条盖被,几件衣服,将来盖在孙佩身上。到了天明,孙佩大叫:“疼死我了!”马俊到身边见他仰在地上,惊问先生说:“昨夜服药,此时大叫一声四肢冷了,胸前微气。”先生说,“病当如此,一时便还。”马俊不信,二人就坐在孙佩铺边,不一时,面转红色,一身汗水,叹口气说:“那位大哥把茶与我吃。”马俊暗祷神天,取茶与孙佩吃。把他扶起,吃了依旧放下去睡。先生又为孙佩诊脉,对马俊说:“恭喜,他出了汗,病全好了,再服补中益气汤。”马俊大喜,先生又开了方,叫韦升取药。孙佩因受风寒,能得出汗,就无事了。马俊走到身边,叫声:“贤弟心中可好?”孙佩说:“小弟不曾与兄会过。”马俊笑道:“为贤弟不知费了多少心。”便将郝鸾结拜,到今日请罗先生,前后说了一番。孙佩感谢,以后保养不言。且说孙佩病好,雷知府想,必有越狱事。相公道:“依晚愚见,今日不自进监,代捕那厮,马俊自然锁了手脚,拿住剐去二目,必不能走了。”雷公大喜,别了相公,来到内楼,吩咐张仲,张仲回狱,与众人说了,三三两两交头接耳,马俊看过都不在意,到了中午时候,两眼齐跳,心如油煎,身似疏麻,想道:今日心惊肉跳,必有大祸。莫非他们要害我,我且留神。正想之间,见一公差进来,喊禁子,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马俊喜逢活真师
话说公差手执朱票,喊禁子吩咐道:“将人犯点齐,今晚太爷亲来点。”递于张仲。张仲念道:“本府正堂雷,为查点人犯事,照得两监人提一处。狱中刑具不周,因叫众禁役,将人犯各归号候,如违即革不贷。”张仲念毕送了来差,向马俊说:“小人念的票子,你可听见?今夜太爷点名,看见爷松了刑具,小人定要打革。”众禁子就道:“罢了,若太爷来时,爷肯带刑具,就免得说。”马俊依允,禁子说:“太爷来时,我通一信。”
马俊依然伏侍孙佩,到了夜间,雷公带了捕役,点些兵,雷公知马俊厉害,张仲走到马俊面前说:“爷请上刑。”将马俊绑起,上了手肘又加脚镣,半步莫能行道。雷公先吩咐的。且说雷公点了多时,点到孙佩,禁子道:“病不能行。”又点罗释庵,点到马俊,马俊看见兵丁,手执兵刀,想到点名用兵,莫非知我黑夜之事,况禁子把我绑了,莫非不测?只听上面叫,马俊应声有,却不上前,雷公道:“知罪?”马俊道:“杀人偿命。”
雷公大怒,叫:“与本府拿下。”众人跑来,马俊知事不好,跑到小号,用力一纵,如飞去了,雷公吃了一惊。禁卒开了牢门,雷公引众进去,守备当下望见马俊双手被绑,站在高墙,忙叫锚钩拿他,兵丁正要动手,马俊又上房了。守备在地跑追到城边,马俊又上了城墙。想追兵甚急,手上肘索去了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