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游江南 - 第 10 页/共 17 页

枝头咽过秋宵露,品格超凡与自陶。秋荷吟道:     当时玉貌出天然,不近佳人品似仙。     可惜轻秋枝叶尽,明年方得复娇媚。吟完亦各饮三杯,于是众人共和一首满堂春,其诗道:     娇贵从来种月中[桂],常居玉阙与珠宫。[瑶]     清香自是堪为首[兰],嫩蕊都因意气浓。[琼]     鬓上无缘依粉黛[凤],髻中有幸伴蟠龙。[珠]     红颜玉貌多添艳,雅度风流村淡容。   众人吟完,正要举杯共饮,不想天子赞了一声:“好才女,可谓女中学士!”吓得众人一惊,不知是谁偷看我们乐饮,好生大胆。即唤丫鬟上前来看。且说跟天子的后生,名唤福儿,急上前道:“列位姑娘小姐们不要心慌,此位正是周姑爷的干父高天赐老爷。”于是众人大胆着不散,忙唤丫鬟问:“既是高老爷好听诗,我们姐妹笑顽之句,不堪污耳,想必高老爷定是高才,恳请题句,俾我们姐妹得学些高见,实为幸甚。”   天子亦不推辞。丫鬟递过文房四宝,福儿磨了浓墨。天子提起笔来一挥而就。丫鬟接了,呈上众小姐姑娘看,其词云:     尔是珊瑚玉骨,小小琼英,尔是个杨柳之腰,飘飘楚楚,尔是芙蓉之   面,涩涩羞羞,尔是蟠龙插着凤凰钗,尔是蝴蝶擎来翡翠翎,扣住火齐环,   戴着琥珀钏,香盈翠袖惊鸾,风摆罗裙,飞燕妆成,夜夜娇梳就。朝朝艳   睡是象牙床,挂的是风流苏帐。或则临春之乐,或则秋夜之宴,或似秦娥   之忆,或如楚妃之叹,尔是卷起绿珠帘,摆开青玉案,拂浮金花笺,捧出   钢雀砚,吾乃欣欣焉。再尽其语曰:其质似金玉而为贵,其体共冰雪而同   清,其神则星日而齐精,其貌则花月而并艳,更有纤纤玉指,步步金莲,   共成一部风流美女记。   众娇看罢,一齐起身赞道:“八斗七步之才,不过如此。”乃呼婢献茶,便请留名幅上,俾得裱挂闺中,以为女儿生色,且才人笔记,亦当珍留之。天子拈笔抬头,不知写个何款,忽想道有了,提笔写上“奉苍使者高天赐题。”上四字已隐着奉天承运意思,后来便知了。丫鬟接着,呈上小姐看了,众娇齐声赞美。时已四更,福儿道:“请高老爷书房打睡。”于是众佳人揖送而入。天子回至房中,解衣就枕。不觉鸡声彻耳,日已东升,日清夫妻起来,正是:     恩爱欢娱嫌夜短,恼恨邻鸡报晓声。   二人梳洗已毕,拜过众人,开怀畅饮至晚。此村中娶新妇,热闹非常,况是富户人家,故一连十余日酒席。是夜筵席散后,银烛光残,一班少年寻章摘句,计及新娘。那班少年,为首者是石头大岁,一个是铁嘴莺哥。提及新娘,他就十分高兴,纵然主人不请他,他都来拜贺,初时他不言语,及少年反难新娘,他就出计,大显神通,任你有本事的裙衩,都不及他诡计。是夜少年多至,一个道:“我有一句夹联,如夹得通,交落下手,坐观成败,如能作得出来,我就低头不反了。”众人道:“快出题。”是一联七言,不用本题字样,亦要夹着本题意思,对仗俱工,方能准试,于是出其题道:“夫妇和谐,首句要切夫妇,次句要切和谐。”就命新妇当堂面试,如有相替者,罚金二百,酒席十天,先此申明。   那新娘半羞半怯,翻来覆去,偶然想得,便说头一句道:“唱随共遂三生愿,”众人笑道:“果是夫唱妇随,想是三生有幸,从此得夜夜同衾共枕,效作鸳鸯。上句准了,下一句呢?”她又宛转娇声道:“欢乐同庚百岁歌。”众人齐声赞道:“果是才女子。”又一少年道:“此乃小技,待我有四句诗词,要她依着意思,和吟一首,不得犯着原诗字眼,又要步韵,吟得佳,赏酒三杯,吟得不佳,罚酒十大海碗,如不能饮,依罚如前一样。”乃念出一首七绝道:     席染班红痛煞娇,上枪下叶战摇摇,     风狂雨骤云初散,留住郎君把目瞧。   新娘听罢更不思索,乃和道:     席面恩情夜夜娇,上歌下舞意摇摇,     风移芍药初羞罢,流滴春红不忍瞧。   众人听罢,拍案称道:“方才新娘口气,好得风流有致。”一人道:“不然男子多才,究竟不及女子自居快乐之境,自然更贴切了。”于是新娘又战胜了一个。石头太岁忍不住道:“我有两字,请新娘自作出意思,要关切夫妇洞房意思方合,若真是才高好句,我从今不复反也。”众人道:“你这个自然是难题了,快说出来。”石头太岁乃道:“就用公婆二字,要解着字意,内中合着洞房乐方准。”于是新娘听了,顺口对道:“公者夫也,婆者妻也,夫为公,妻为婆,洞房花烛乐如何,公者分开八字脚,大模大样勾入去,上下合成系公字,婆者系女波,香衾夜夜不离春,有皮有水使成波。”众人道:“好才女,我等不及了。”正在得意之际,忽听门外人嘈马嘶,正是:     正在欢娱施巧语,忽听人马到门来。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急脚先锋逢恩得赦 投怀弱燕救主成亲   话说众人正在得意,忽听门外人喊马嘶,不知何故,王公即唤家人快问,是何处人马扰攘。家人去不多时,慌忙报道:“有一班强盗,十分厉害,要借我银子五千两,若不应承,他就齐攻打入来了,请老爷定夺。”王安国道:“五千两银子,所值甚么?要借便借,何必带人马来?吩咐家人叫他先将人马退出,我随后便将五千两银子,与他们便了。”圣天子在旁道:“何必如此怕他?待我出去骂他,包管退了,不敢再来。”抽身出来,将庄门打开,大叫道:“你众人如此无礼,深夜引人马劫人家,是何道理,难道不怕王法么?”众强盗正在得意洋洋,忽见庄门大开,这人出来,如此口气,必有些胆勇。   为首的姓黄名天佑,诨号急脚先锋,次的姓张名国俊,诨名小温侯,二人乃绿林中豪杰,因犯了人命之事,故由松江逃至于此,二人遂结义为兄弟。时黄天佑年二十八岁,生得满面胡须,双目闪闪生光,十分勇恶。那张国俊少黄天佑三岁,生得面如冠王,唇若涂朱,十分清雅。住本庄中东一百里,有一座飞鹅山,二人在此,已有数年,并不打家劫客,今见山中粮草不足,故下山与王生员借五千两银子,不期遇了高天赐出来,将他来喝。那黄天佑说道:“兄弟本事精强,且又有众头目小啰卒,借五千两银子,非是强取,不过因山中粮缺,倘有半个不字,恐怕屋宇俱焚,毁之无及。”天子大喝道:“尔等快走也罢,尚敢大胆在此逞强!”黄天佑也不答应,举刀就向天子头上砍将下来,这边天子急忙拔出佩剑相迎,战至数回合,庄内走出一群家丁并日清,均上前来助战,那边张国俊见有人从庄内出来助战,他又上前与众人一齐接住,一场大战。少时,日清敌不住国俊,卖个身子,走入庄去了。这里天子久战,也就手慢眼花,有些敌不住,又加国俊相助,被困在核心,左冲右突,不能脱身,正在危急之际,正是:     龙游浅水遭虾戏,凤入低巢被鸟欺。   且说本村柳姓,有一燕姑,年方一十八岁,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诗词歌赋精通,且学得浑身武技,十八般兵器纯熟。父名柳春晖,只生一女,极为痛惜。此女幽闭贞静,孝顺双亲,勤习女工,今夜正在闺中与女眷们下棋,忽听得有厮杀之声,急唤丫登出去问来,一时丫谷回禀:“是村头王秀才宅内,被人夜里入庄打劫,今闻有个亲家,与他对敌,被害甚急。”那燕姑闻言,禀知父亲道:叫L等份属邻居,理宜相助,女儿应提枪上马救他。”其父初则不许,无奈她一定要去,只得吩咐精选家丁数十人随她而去。于是燕姑拔下金锭,提刀上马,一拥出了庄门,娇声滴滴,杀气腾腾,一直上村头而来。正是:     金莲小小穿铜蹬,玉臂双双挽宝刀。   一队人马如飞到了村前,只见一群强盗把一人围住,十分危急,众人围住得意。燕姑叱咤一声,香气侵人。猛然见这女子带了十来个大汉飞走前来,突围而入,张国俊道:“先擒此佳人回山,然后再捉此人。”乃移兵与燕始大战。燕姑道:“来贼通名受死!”众人把燕姑看不在眼内,乃道:“不识飞鹅山黄天佑、张国俊么?”天子乘此跳出圈子。回来看见一员女将,带着众人与贼共战,料必是来助朕的。起势杀得啰兵七零八落,那天佑与国俊,看得那女子武艺非凡,反敌不住,于是天佑竭力举刀,向燕始便砍,张国俊手持方天朝,向天子胸前便刺。四人共战一堆。   只看得那上打雪花盖顶,下打老树盘根,左打双龙出海,右打猛虎归山,前打将军挂印,后打佳人佩剑,左插花,右插花,金鞭剪玉辔,一个是至贵之身,能文能武,文可胜人,武可盖众;一个是脂痕透甲,粉腻脂香,仿似浓桃艳李疆场上,赵女秦姬剑朝丛;一个是行如风过走,飞猿跳蛇,行不及渠;一个是温侯再世降凡间,方天如舞鬼神惊。   且说四人战到二三十个回合,未分胜负,忽然哈叱一响,天佑已被燕姑擒了,国俊正在慌张,手里一松,被天子用起神出鬼没的手段,将张国俊捉了,于是众呶罗看见两个大王被捉了,无心交战,哄的走了。众家丁并柳家主仆,一同进了王家庄来,堂客出来迎接燕姑,王家众人把两个强盗捆在后圆柱上,于是大排筵宴,并使人请柳员外,多谢令爱之能,祈请赴席。于是柳家人来,是夕欢欢宴罢,送回燕姑。   次日,王生员正欲把二人解官审明依国法,天子乃命人带他出来后送官不迟。众家人领命,遂拥黄天佑、张国俊至,立而不跪,天子拍案大骂道:“今被捉,尚敢抗拒不跪。”黄天佑与张国俊二人道:“要杀便杀,要送宫便送官,何必多问?”天子见他如此义勇,又且相貌魁梧,乃道:“你二人如果是迫于不得已而落草,不妨与我说实,不但不送官究治,且能荐尔去投效,也好得个出身。”二人见他如此看待,只得从头说出来。   天佑道:“请问豪杰姓甚名谁,何处人氏?”周日清在旁答道:“此位姓高名天赐,北京人氏,是当今丞相门生,而我姓周名日清,是他的干子,自出京以来,不知收了几多英雄,除了几多奸官污吏,路遇不平,必为之伸雪,任尔文如子建,武若孙吴,总能答应得通。你二人如果肯改邪归正,把家乡来历说明,一样会对你们有帮助。”   黄天佑道:“某乃松江人氏,双亲早丧,留下小人,只学些武艺,且又家贫,并无生意,一日在松江府城,遇见一人在街上,拿了一个妇人,说道他丈夫欠钱不还,将她抵偿回去作妾。被我问起情由,方知是冯狗官的公子,因见她生得姿容好,适同亲丈夫上坟拜扫,为他看见,与那人说话,愿将百金买其妻,那人不愿,妻亦不肯。便假造契券,借他纹银一百两,如过期无银,任凭将妻抵偿作妾。某问他是城南人姓谢名德,贩卖鸡儿为生,故人欺他无势力。被我看见,将他拦住,厮打一场,打得性起,铁尺将他打死,是以走来此地落草。张国俊亦是某家邻村人氏,皆因路见不平,打死人命,一同走至此地,原望朝廷有用武之际,便即投军归正,今因山中人众,渐渐缺粮,故来此庄借些粮银,以图后报,非有反意,今被擒不杀,反被提拔,则感恩不浅。”   天子想道:“怪不得失志英雄,壮士无颜。”乃问王生员道:“今日且将他二人放了如何?”王安国道:“随高老爷主张。”天子命日清松他二人的绑,二人起来叩恩站立。天子便道:“我今有书一封,你二人往本省巡抚处投呈,便有安身之所,你见了庄大人便说我二人明日又到别处探友,不用来此。”二人接了书信,叩头而去。先回至山中,与众人说知,道:“尔等把守山寨,须要小心,待我二人有实任,即书来叫尔等报效朝廷。”黄张二人吩咐一番,便即动身。   在路上不止一日,来到巡抚衙门,即投了书信。少时,有人呼他二人进去,二人便整衣冠,进内见了庄大人,叩头起来,庄大人先问道:“那个高天赐,今可在王家庄否?”二人道:“这高老爷又到别处探友去了,他说见了庄大人,就说不日回京,不用到来寻访。”庄大人说请二人坐下,黄、张道:“大人在上,小的怎敢就坐?”庄有慕道:“不妨,尔识高天赐是何人?”二人道:“他是刘丞相的至爱门生。”庄大人道:“那高天赐就是当今天子,偶下江南,游到此地。”二人听了,望天谢过圣恩起来。庄有慕道:“尔在松江府打死人命,今落身山寨,幸得遇着圣上,令我销了此案。即依意旨,拿了松江府监候,再拜本进京听候部覆发落。现今无缺与尔二人,暂补巡城守备,候有功于国另行升赏。”二人大喜,叩头而去。于是庄大人把松江府拿了监候,另委简府补上,即销了黄天佑这案。   且说天子见黄张二人去了,甚是欢喜,得此两员武将,如此忠勇。乃与王安国道:“仁兄以为我何如?”王安国道:“文武全才,是一个贵公子也。”日清道:“此是当今仁圣天子,偶游江南,因而到此。不可声扬出外,以防他人暗算。”众人听罢,一同跪下,三呼万岁,叩头不已,口称死罪。主上道:“不知者何罪之有?我有一言,欲与王兄共论,未知允否?”安国道:“万岁有旨,定当从命。”谕道:“我命尔为媒,欲要柳员外之千金燕姑,望速往作代。”   于是王安国即到柳员外处说知此事。员外喜悦道:“怪不得我生此女时,有一飞燕入怀,故而名燕姑,今日果有此兆。”乃即命人请回小姐,同王秀才来到王家庄,见了天子,纳头便拜。安国道:“此即是柳春晖也。”春晖叩罢起来,便道:“得主上不嫌蒲柳之姿,上配龙颜,实为万幸,恐小女粗鄙,不堪服侍。”天子道:“朕意已决,毋得推辞。令爱文才武艺、容貌俱佳,何陋之有?今封尔为国文之职,候朕回京,同享荣华。”柳春晖谢恩而起。又赐王安国举人,一并会试,并赏加五品衔,安国叩谢。又答奏道:“今日黄道吉日,请万岁过柳府与柳小姐成亲。”大张筵宴,鼓乐喧天,说与人知是京中刘丞相的门生,世家公子。   且说天子在柳府住了月余,恐怕大后盼望,故想回朝,乃吩咐王柳二家道:“朕今暂住,不日回朝,即当来接两家。”王柳二人苦留不住,只得送别而行。于是主上与日清回京而去,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痴情公子恋春光 貌美歌姬嗟薄命     饮数杯酒儿,唱几句歌儿,拈张椅儿,坐在松阴儿,望月色儿,乘凉   风儿,抱瑶瑟整理丝儿,弹紫调唱红腔儿,人生快乐儿,当及时儿,莫待   青丝儿,变了白发儿,如此逍遥儿,可谓一个无忧儿。                            ——《落花阴》   却说天子与日清别了柳家庄,一路往别处游玩去了。且说镇江有个客人,姓李名修号毓香居士,喜谈古今圣贤,奇文异录,极其有味。一日说蓬莱山云梦岩西去三十里,有座三宝塔,乃是大罗天仙所建,至今数千年来,仍是辉煌悦目,鸳瓦依然,雕梁不朽,正是仙家妙手,故年代久远,亦居然不变也。今已浮没无定,非有仙气者不能到也。上一层安的一位如来佛,中一层安的一位通天教主,下一层安的一位太上老君,初时乃是众人嫁娶,其间后来,日日引动游人,不免秽读。故那班真仙渐少到来,于是众人见仙迹已散灭,不甚热闹,香烟亦为之绝。   且说江苏有个世家公子,原系福建人,祖上是个侍郎出身,姓黄名世德,因其祖有功,故三代皆袭荫。然世德性喜清闲,且家财百万,不要世职,闲散在家。夫人李氏,止生一子,名唤荣新,别号永清,年方二八,才貌双全,更学得吹弹,俱皆精妙,怎见得,有赞为证:     气字嵘峥,襟怀磊落,面如冠玉,唇着涂朱,才如子建,出口便可成   诗。貌赛佳人,游处即招百美,看他多怜多惜,恍如宋玉当年。有致有情,   恰似潘安再世。即使南国佳人,亦当避席,东邻处子,都作后尘也。   永清本是世家公子,父母以其厌读诗书,视功名为无用,故未与他结婚,乃与本城二个世家子相善。一个姓张名化匕字礼泉,祖上是粮道出身。一个姓李名志,字云生,父亲现作御史之职。三人年纪相仿,家财皆是百万,把功名都不放在心上,挥金如土,结成生死之交,日日花艇酒楼,逍遥作乐。父母钟爱异常,不加拘束。然三人虽是世家子弟,全不以势力欺人,极其温婉,且满腹经纶,都是翰苑之才。三人在一个勾栏出入。那院为一都之胜坊,名留春洞院,号天香阁,造得十分华丽,美如广寒仙府。楼分三层,那歌妓亦分三等,头等者居上一层,亦有三般价例,若见而留茶,价金一两,若陪一饮,价金十两,至于留夜同饮者,价金三十两,往来皆是风雅之士,到此必歌一曲,赠一诗,或遇那些大花炮、一肚草,则套言几句而已。故上一层到者,都是风流才子,贵介宦家者居多。第二层,乃是行商所到,价照上一层减半,其妓女亦不及上一层秀美。至于下一层,不过是工人手作之流,贪其价轻,难言优劣矣。   一日,黄永清与张李二公子,同到天香阁耍乐,那永清素所亲热那个,唤绮香,生得天姿国色,且琴棋诗画无所不通,年正二九,推为一院之首,怎见得?看她那:     眉如新月,眼比秋波,唇不点而红,面不涂而艳,纤纤玉指,恍似麻   姑,窄窄金莲,宛如赵女,行来步步动轻尘,若迎风之弱女。呵处结成香   雾,如经露之奇花,翠钿兮惊鸾,罗裙兮飞燕,梳就蟠龙之髻,插来蝴蝶   之钗,裣衽则深深款款,低声则滴滴娇娇。   那张生相与一个,名唤瑞云,年方十七,生得风流雅淡,轻盈体态,生平所最好者是淡妆,且专好着白衣裳,一朵银花依雪下,九天碧月落云中,婀娜多情,销魂动魄。那李生恋一个,名唤彩云,声色俱佳,与瑞云不相上下,年方十五。三人皆居顶楼上,甚相亲爱,结为金兰姐妹,惟愿他日,各人跟着一个情义才人,今见那三位公子,都是情投意合。   是日六人坐下,小丫鬟送茶已毕,黄生道:“今日天气尚寒,趁此饮数杯而饯春可乎?”张礼泉道:“妙,妙!”众人齐称道:“去园中花边树旁去钱春一番,小饮一巡,再到楼中共饮。”乃先到园来,但见园中摆得十分华美,奇花异果,玉树瑶盆,均非常有。正百花盛放之时,万卉齐芳之候。绮香的婢女名唤待月,瑞云的婢女名唤春香,彩云的婢女名唤杏花。三个丫鬟都生得十分俊俏,好似一班仙女下凡。摆上果酒,六人入席,绮香靠住黄生,瑞云、彩云各倚了张、李二人,三个丫鬟皆在旁站立侍候。   酒过三杯,黄生道:“如今只是滥饮,太慢送春之事了,莫若将此桌子移向桃花树下,再换过一筵,然后赋诗饯春神,你道好否?”俱答道:“此正风雅之士所为。”即吩咐供了香花红烛,一桌摆的文房四宝,以纪饯春之词,不一时,华筵已设,美酒频斟,饯春已毕。永清道:“今各人有意怜香,故向春花送别,或吟一首诗,或歌一阂词为妙,就以送春为题,吟得相切,赏他三杯,吟得不好,罚他金谷之数。”众人都依了,便请黄生先起。永清道:“今日就以我为先。”乃作了一首送春记云:     惟春既暮,饯春宜勤,春色将残,春光易老,桃花含愁,恨春情之不   久,海棠低首,叹春景之无多。春风狂兮,飞花满地,春雨乱兮,飞絮随   波。恼莺藏兮不语,防燕掠兮生悲,蝶使飞来都叹春光薄幸,蜂媒频到同   嗟春色无情也。   另有七言一句,以一春二字为题,以作酒底,乃念一句道:“一春无事为花忙。”乃饮了三杯。其后应到张生,正欲开言,忽心中一动对绮香说:“你二人是天生的自然一对,咏了看看。”云生道:“快吟吧,免阻我等。”绮香答道:“君等皆是玉堂金马之人,自应先咏,我姐妹当附骥于后方是,鄙俗之词,恐污慧听也。”张李二生坚请之,绮香只得先念酒底道:“一春无暇懒梳妆。”乃续其歌道:天生奴兮何贱作,地载奴兮何飘泊,父兮生我何多难,母兮育我何命薄,恨海难填兮万里,愁城虽破兮千重,嗟鹃泪之难干,叹莺喉之每咽。花前对酒强乐,帐底承欢兮奈何,望多情兮勿负,愿知己兮哀怜。歌了,满座为之不乐。又勉强饮了三杯便道:“奴命似春花,故将奴之心事,诉向饯春,今应至张郎矣。”张生更不推辞,便道:“一春愁雨满江城。”说罢许久不言。众人笑道:“满城风雨近重阳,为催租人所作也。”张生道:“不然,各有所思,迟速不同。”彩云道:“所思何事?不过倚着瑞云,情兴勃发。”瑞云啐道:“本是大姐心热,欲在筵上先传暗意,以图早便之故矣。故把些支离语,抛在别人身上来。”说着大家笑了一回。彩云道:“莫阻住你的情人。”于是张生顺口念道:     一闻春去便相思,可惜桃零与李飞。     流水无情嗟共别,落花有意恨同悲,     花愁柳怨须当借,酒绿灯红却别离,     容易钱春今日去,明年还欲慰相知。   道罢,三杯已过,应至瑞云,彩云道:“瑞姐素称多愁多恨,有致有情,必大有意论了。”瑞云道:“你不必大言压我,待我快吟罢。”彩云道:“不是我压你,待张郎压你。”众人道:“不要笑她,让她念吧!”于是瑞云念道:“杨柳含愁,海棠带恨,日日为春颠倒,甚么旧恨新愁,却是伤春怀抱,总是梦蝶凄凉,鸾声惨切,惨切何时别。”于是念了酒底道:“一春无叶共留花。”彩云道:“果是多情多恨,情絮纷纷,正是少女怀春,张郎惜之也。”瑞云笑而不言,双目望着张郎,别具一段风流情致,娇姿无限可人。   众言:“应至李郎了。”于是李生即道:“宝弹开兮琼筵,瑟笙美兮翠袖,钱春归兮美酒,留春光兮金波。悲春去之速兮,浓桃艳李,怅花香之谢兮,绿仇红惨。人惜春而感怀,春别人而不恰,莺声宛转,唱送春歌,雀语凄凉,洒离春泪,可知物犹如此,人岂无情乎?道罢,饮了三杯,念酒底道:“一春漫扫满园花。”后至彩云,彩云乃先饮三杯,后吟一诗道:“一春梦蝶到蓬莱。”瑞云道:“你果真梦到蓬莱,你又心能成仙,故有此奇梦,实有仙骨者,李郎不用多想也。”彩云道:“你如此我就不吟了。”说罢,总不出一言。   瑞云趁势道:“今未有被人罚,刚刚至尾,至遇着罚,应该饮三海碗。”彩云不肯,无奈彼众人拗不过,只得硬饮了。移时芙蓉面赤,微闻慢慢吟道:“春情易写,春恨难填,春水多愁,春山空秀。蝶梦谁怜,怅春光之易去,花魂谁吊,叹春色之难留。从此杨柳生愁,桃花散魄,肠断海棠花下,心悬芍药栏边,千愁万恨因春去,万紫千红共恼春,即普天下之人物皆然,哀哉痛哉。吟罢,各人赞叹不已,“此语较我等更为痛快,真是普天之下,莫不因春光之易去,而生悲感焉,确然妙论,当以锦囊贮之,再饮三大碗。”彩云不肯道:“饮三小杯已足了。”各人请饮三杯,于是入席。三杯已罢,忽听得芙蓉花下,豁勒一声,吓得众人起身。正是:     方在高怀吟与饮,忽闻花下吓人声。   未知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蕴玉阁狂徒恃势 天香楼义士除顽   话说黄生众人,吟完酒令,忽听芙蓉花底一声响亮,吓得众人欲走,乃见一个白发老者,从花底出来,年约七十余岁,生得童颜白发,飘飘有神仙之状。拱手道:“老汉乃司花之神,感君等至诚祭奠,怜香措玉,以饯春归,故至诚感格,以致吾等享受,无可以报,欲救君等脱离苦海,免在尘中。”众人闻言,惊疑始定,知是神人,一齐跪下,口称:“神圣降临,望求超拔弟子等男女众人,离了人间尘苦。情愿打扫仙真洞府,也是欢喜,未知神圣可收留否?”那神道:“现在当今天子,不久游到此地,尔等须当有急则救,若是见了高天赐便是。众人切记不可错过。”说罢,化一阵清风,就不见了。各人惊喜交集,向天叩谢,又向花前拜谢已毕,复上楼来开怀畅饮。正欲再整杯盘痛饮大醉,忽听得楼上蕴玉阁西面酒店上,饮得大笑,又闻喊打之声,不知何故。   原来是一班恶少,在此藉酒打架,往往如此。为首的是本地一个土豪,姓区名洪,诨名飞天炮,有些家资,请教师在家,学得拳棒,与一般亡命,随处惹事生端。到此酒店小酌,因争坐位,便厮打起来。原来他上楼来,已先有人坐了中坐之席,他乃后到,欲换此座,刚退一个硬汉,不肯让他,故出不逊之言,意欲情势欺人,正在吵闹之际,正遇天子与日清偶游到此,闻打斗之声,意欲看得不平,便下手相助,听来原来是那区洪不合道理,心中就不平。后见他动手,把那汉乱打,那汉独自一人,竟无相助,左右之人,又怕区洪之势,俱不敢出言阻住。日清在旁忍气不住,上前把那些亡命,一个个打得东倒西歪,走的走,跑的跑,下楼如飞的去了。   那汉向高天赐及日清二人叩头,便道:“多蒙搭救,感恩不浅,请问客官高姓大名,必不是本处人氏,请道其详。”圣天子答道:“吾乃北京人氏,姓高名天赐,与舍亲周日清来此探亲,因平生好抱不平,故遇有逞恶欺人者必打之,今见足下一表人才,定非下俗,故叫舍亲相助,打得那班狗头逃走。请问足下贵姓大名?”那汉子道:“在下姓王名闰,是做绸缎生意,因午后无事,先到此间,自拣好位正坐,不料此人恃众欺人,要小弟让此座位与他,小弟不让,拳脚交加,幸得二位搭救,实在至幸,小店离此不远,请二位到小店一叙,幸勿见却。”天子道:“小小事件,何足言谢?足下既有此美意,亦自当从命。”干是即与日清、王闰三人,一齐出了店门来至绸缎店中,分宾主坐下,茶罢,王闰即吩咐备下一桌美席,留二人共酌,于是三人施礼入席。酒过数巡,王闰开言:“二位客官既是好游,明日待小弟同二位去一处好去处。”是夜罢酒,留二人在店中过宿。   明日清晨,用过早膳,王闰带了一个小童,与高周二位,来至天香楼。此时黄永清等众人,也在此畅饮。此处是东西南北四楼,俱是起造得一式,一楼上可容十数席,亦觉宽展舒畅。天子、日清、王闰三人,即在南楼坐下。那些粉头打扮得粉红嫩绿,上来施礼已毕,入席高谈细酌,一个名唤琼姬,一个名唤彩姬,一个名唤丽姬,三人都是年不上二十,生得才貌惊人。酒已数杯,遥闻西楼上饮得极其高兴,原来是黄永清在此畅饮。且说众人正在强劝彩云饮酒,彩云道:“列位先饮,妾当陪饮。”云生道:“请卿快饮,再有妙谈。”彩云无奈,被迫不过,只得一气饮了三杯。众人拍掌大笑道:“痴情婢子,看她必待李郎强之乃饮,可说钟情之极了。“说得彩云桃腮晕红,急道:“今被尔等迫我饮了三大碗,又来取笑。即唤侍儿换了一桌酒筵,待我行一大酒令,以消此恨。今日三位公子并未多饮,妹子摆下一桌在此,与各位再豪饮一场,如怯者不算英雄。”说完,大家齐道:“更妙,”那众人因见她饮了数次三大碗,又见其出令,十分喜悦。不一时丫鬟摆上酒来,连椅桌都换过,看她摆得:     琼楼可比蓬莱岛,玉宇翻疑是广寒。   中间摆着南京榻,雕几檀架,堆些新诗古画,金笺云简,两旁粉壁上,挂着名人字画,梅兰菊竹,左旁摆一对醉翁椅,右边设一张贵妃床,楼前短栏外,摆了几盆奇花异草,芬芳扑人,中间吊了一盆小鳌山,四边挂的玻璃灯,照耀如同白昼。架上早已摆下瓜果小碟。六人入席,丫鬟两旁侍候,其时天已起更,丫鬟点起莲花灯,酒点三巡,彩云即命秋月拈令筒来放在当中,又拈骰子来,各人先掷一手,掷得红点少者,便请先拔签筒之令。如正红无者,先罚他一大碗,如有红点者,不拘多少,都要一个牌名说出来。永清先掷,把骰子一散,得五个二,一个主,便道:“这叫做北雁朝阳。”后至礼泉,掷得一个么,一个五,四个三,这叫月明群鹤守梅花。云生掷的是三个六,三个四,这叫做红云散在半边天。那绮香掷了五个么,一个四,乃道:“吾乃新改一个牌名你听。”众人道:“看她是个什么新式?”绮香道:“这叫做九天日月开新运。”那瑞云也掷了四个三,一个么,一个六,这叫做天晚归鸦遇月明。其后彩云也掷了六个都是五,这个名叫满地梅花,皆是全黑者。瑞云急道:“你是令官,偏是你掷是正,正是你好彩了,你快饮一大碗。”彩云无奈饮了,自愿唱一支解心陪罪,然后再掷便是。众人道:“就如此罢,快唱,若迟滞,就不依你了。”彩云只得宛转歌喉唱道:     情书一纸,寄与情郎,思忆多时,两泪枉自伤,酒闹月夜同私誓,约   同生死不分离。怀想我郎,别后无音信,留惹相思数月长。恨奴命薄如秋   叶,焉得化为鸿雁去寻郎,免得香衾夜夜无人伴,蝶帐时时不见郎,又听   得鹃啼声惨切,自是愁人听得更断肝肠。   唱罢,将骰子掷了一个四,五个六,这名叫将军争印,于是大家饮了三杯。忽然楼下一片喧吵之声,大家皆惊立不定,侧耳细听,这边天子与日清亦倚栏静听。原来是一班无赖之徒,把那些有姿色妓女,登门抢掠而去,正在与他厮斗不下,街上无人相助。日清见了,大喝道:“青天白日,登门抢掠,是何道理?”就向人丛中抢回诸妓,再夺一对四尺长的刀,把那些无赖杀得七零八落,血流街上,俱皆杀走了。原来都是无胆匪类,一味大声,及至打架,架都不能招了。于是院中鸨娘,与妓女龟奴等,皆来拜谢,乃安排筵席,请高客人与周王二位同酌。   这里黄永清等人亦备一桌请高客人三位过来共酌,并访天下英雄之意,高天赐同王闰饮过几杯,又被黄永清差人持帖屡屡催请,只得与日清过西楼。三位公子见了,急起身相迎,王闰亦随后便来,一一见过了礼。茶毕,永清先问道:“请问三位高姓大名,仙乡何处?请道其详。”王闰道:“小子姓王名闰,是本处人氏,在泰安做绸缎生意。此位姓高名天赐,北京人氏。这位是同来贵亲,姓周名日清,亦是抱不平,搭救小弟,今日又遇了此等恶徒。”   天子道:“此是官军不用心,是以弄得如此,待我禀知本省巡抚,把个些武营员弁,责戒一番,然后可望尽力保国安民,请问三位贵姓大名?”黄生道:“小弟乃本处人氏,姓黄名永清,这个姓张名礼泉,那位姓李名云生,亦皆本处人氏。小弟祖上是侍郎之职,此二人亦世家子也。”高天赐闻言,原来是忠臣之后,乃道:“三位公子,如此慷慨,现在庠或在贡举?请道其详。”永清答道:“小子三人,一衿未青,因性好游玩,懒于功名。”说罢,吩咐摆下佳筵,六人从新见礼,入席共饮。   酒过数巡,天子见他三人如此高义,外貌虽好,未知内才如何,不若在此试他一试,若果经纶满腹,日后收他,以佐朝廷之用。于是在席上把古今圣贤兴废,治国安邦之事,问他三人,对答如流。便道:“三位公子皆是才高八斗,何必性耽诗酒,倘入应科考,何患翰林不到手?”三人应声答道:“此非小子等所愿也。除是国家有急事,饥荒之年,即可出力以报朝廷。”天子听了喜悦于心,酒罢,各辞别去了。那周日清引路,往各处游玩。只听路上言三语四,有妖怪白日害人,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东留村老鼠精作怪 飞鹅山强贼寇被诛   话说周日清与天子在天香楼辞了黄公子众人,一路往热闹之所游玩。行不上二三里,只见三群五队小民走来,口称:“妖怪自日出现害人,故此走避。”天子便问:“妖怪在何处出现?”众人道:“不可去,恐见了妖怪难以走脱。如果真要去,前面青松翠竹,回环绿水,烟村数十家便是了。”日清寻路,来至村边,只见一位七八十岁老者,坐在村口。天子便问道:“我请问老丈高姓大名,因何青天白日,此处有妖怪迷人,请道其详。”   老者道:“老汉乃姓林名立德,是本处人氏,此村叫东留村,村中有个财主,姓林名建仁,有百万家财,夫人王氏,单生一女,名唤珠儿,生得貌赛杨妃,身如弱柳,诗词歌赋,件件皆通,因去年八月十五中秋贺月,被妖魔乘风抢去,今已数月,并无踪迹。今岁又来打扰,夜间更为猖撅。生得青面黑发红髯飘,黄金铁甲亮光绕,裹肚衬腰丹桂带,披胸勒胁步云绦,一双蓝靛青筋手,执定追魂摄命刀,要知此物名和姓,声扬二字是黄袍。曾请过道士和尚法师,俱收他不住,反被妖怪赶得几乎性命不保。如今已无人敢惹他,且要众人朝夕礼拜,也要香花酒食供养,不然要飞砖掷瓦,且啰唣少年妇女,更为可恶。二位客官从何处至此?贵姓大名,望为示知。”   天子答道:“吾乃北京人氏,姓高名天赐,与本省巡抚大人是朋友,因此特与舍亲周日清到此探问。我擅捉妖怪,驱逐邪魔,任他三头六臂,法力高强都不惧,包管见了我就不敢作恶了。烦老丈引我前去,待我为本地除一害。”老汉闻言,十分欢悦道:“既是高老爷有此手段,是我村中之福呢。”于是持杖引路前进,至一处大花园边,内有几个少年出来迎接入去,在牡丹亭坐下。一个少年先开言问道:“请问客官高姓大名,到此收伏妖怪,不知要什么坛场,求为示知,俾得依法备办。”日清代答道:“他乃姓高名天赐,北京人氏,到此访友,因闲行至此,偶闻林老大言,府上有妖作怪,故来府上以除此怪,以安人民。某自姓周名日清。足下高姓大名,妖怪几时到此?”   少年道:“小子姓林,是本宅兄弟,名叫玉哥。此怪是前月初到此,至今月余,已闹了十多次,日间在园中作怪,夜间在屋内将人迷惑,然已请过多少法师到此,未能除伏,今幸得二位到此,谅必可收除矣。”天赐道:“不用搭坛书符,不用持斋请佛,我二人用了晚膳,今夜捉妖怪便了。”于是林府家人手忙脚乱,打扫花园,扫得十分干净,请那二位客官用了晚膳,再为捉怪。天子与日清、林老丈及少年在席上稍谈济困扶危之事,各人不胜喜悦,原来都是为善事者。   晚膳已完,高天赐便与日清二人结束停当,手提剑,大步向屋内而来,众妇人等,早已避去。来至房中,二更时分,见了一个青面黄身老鼠,那风过处,令人毛骨悚然,但见打扮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