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 第 45 页/共 88 页

只听得岸上有数人大叫:“且休开船,容与夫人饯行!”船上人视之,乃常山赵子龙。原来巡哨方回,听得这个消息,吃了一惊,只带四五骑,旋风般沿江赶来。周善手执长戈,喝令军士一齐开船,各将军器出来,摆列在船上。况兼风顺水急,随流而去。赵云沿江赶叫:“任从夫人去。只有一句话拜禀。”周善道:“汝是何人,敢当主母!”赵云不答,沿江赶到十余里,滩半斜缆一只渔船。赵云弃马执枪,跳上渔船。只两人驾船前来,前来取吴大船上去。周善教军士放箭,赵云以枪拨之,纷纷落水。离大船悬隔丈余,吴兵用枪乱刺,不能得进。赵云弃枪在小船上,掣所佩青釭剑在手,分开枪搠,望吴船涌身一跳,早登大船。吴兵尽皆惊倒。后有诗曰:   昔年救主在当阳,今日飞身向大江。船上吴兵皆胆落,赵云英勇世无双!   又诗曰:   可爱常山赵子龙,当阳救主显英雄。昔时怀内藏真命,今日江心立大功。   孙氏威权浑挫灭,张昭谋略已成空。两番遇险依洪福,四十余年王蜀中。   赵云上船,吴兵尽退于后梢。赵云入舱中,见夫人抱阿斗于怀中。夫人喝:“赵云何故无礼!”云插剑声喏曰:“主母何故不令军师知而便行?”夫人曰:“我母亲病在危笃,无暇报知。”云曰:“主母探病,何故带小主人去?”夫人曰:“阿斗是吾子,留在荆州,无人看觑。”云曰:“主母差矣。主人一生只有这点骨血,小将在当阳长坂坡百万军中抱出。今日暗抱将去,此何理也?”夫人怒曰:“量汝只是帐下一武夫,安敢管我家事!”赵云曰:“夫人要去,留下小主人。”夫人喝曰:“汝半路辄入船中,必有反意!”云曰:“纵然万死,亦不敢放夫人去。”夫人喝侍婢向前揪捽,被赵云推倒,就怀中夺了阿斗,抱出船头上,欲要傍岸,又无副手;欲要行凶,又恐碍于道理,进退不得。夫人喝侍婢夺阿斗,赵云一手抱定太子,一手仗剑,人不敢近。周善在后梢挟住舵,放船下水。风顺水急,船望中流而去。赵云孤掌难鸣,只护得阿斗,岂能移舟傍岸?   事在危急,下流头港内一字儿使出十余只船来,船上磨旗擂鼓。赵云自思:“今番中了东吴之计!”当头船上一员大将,手执长矛,高声大叫:“留下侄儿去!”乃是燕人张飞。原来巡哨听得这个消息,在油江夹口正撞吴船,慌忙截住。吴兵乱了手脚,张飞提剑跳上吴船。周善见张飞上船,提刀来迎,手起被张飞一剑砍倒,提头掷于孙夫人前。夫人大惊曰:“叔叔何故太无礼?”张飞曰:“嫂嫂不以俺哥哥为重,私自归家,是何道理?”夫人曰:“我母病重,甚是危急,若等你哥哥回报,须误了我大事。若你不放我回去,情愿投江而死!”言讫欲跳。张飞与赵云商议:“若逼死此人,非为臣下之道。只护阿斗过船。”遂与孙夫人曰:“俺哥哥大汉皇叔,也不辱没嫂嫂。今日相别,若思哥哥恩义,早早回来。”两人辞别毕,张飞抱阿斗自与赵云回船,放孙夫人五只船去了。后有诗曰:   长坂桥边怒气腾,倒流烟水退曹兵。今朝江上扶危主,青史应题万载名。   不说孙夫人回国。只说张飞,赵云夺阿斗,欢喜回船。行不数里,孔明引大队船只,接见张飞,赵云并阿斗,四人并船而归。军师申文书往葭萌关,教玄德知会。   却说孙夫人回见母亲,说张飞、赵云杀了周善,截江夺了阿斗。孙权大怒曰:“今吾妹已归,与彼不亲,杀周善之仇,如何不报!”唤集文武商议,起大军与刘备誓不两立,来取荆州。未知如何? 曹操兴兵下江南   却说孙权令收拾船只,准备人马取荆州。正商议调兵,忽报曹操起军四十万,来报赤壁之仇,不可轻敌。孙权大惊,慌聚文武商议。人报长史张纮,自辞疾回家而死,有哀书上呈。孙权观其书曰:   长史张纮临终书拜于主公吴侯麾下:自古有国家者,咸欲修德政以比隆盛世,至于其治,多不馨香。非无忠臣贤佐,暗于治体也,由主不胜其情,弗能用耳。夫人情惮难而趋易,好同而恶异,故与治道相反。《传》曰“从善如登,从恶如崩”,言善之难也。人君承奕世之基,据自然之势,操八柄之威,甘易同之欢,无假取于人;而忠臣挟难进之术,吐逆耳之言,其不合也,不亦宜乎?虽则有衅,巧辩缘间,眩於小忠,恋於恩爱,贤愚杂错,长幼失序,其所由来,情乱之也。故明君悟之,求贤如饥渴,受谏而不厌,抑情损欲,以义割恩,上无偏谬之授,下无希冀之望。宜加三思,含垢藏疾,以成仁覆之大。秣陵山川,有帝王之气,可速迁居之,为万世之业!纮不胜泣血哀感眷望之至!   孙权览书大恸。张纮亡年六十岁。权曰:“张子纲令吾迁居,吾如何不从!”即命迁治于建业,筑石城。今时建康,古名秣陵,孙权时名建业。吕蒙进曰:“曹操兵来,可夹攻,濡须水口筑坞以拒之。”坞,即城也。诸将皆曰:“上岸击贼,跣足入船,何用筑城?”蒙曰:“兵有利钝,战无百胜。如邂逅逢敌,步骑相促,人尚不暇及水,何能入船乎?”权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子明之见甚远。”便差军数万筑濡须坞,晓夜并工,务要立办。   却说曹操整点三军起程,长史董昭进言曰:“自古以来,人臣处世,未有如丞相之功者,虽周公、吕望,莫可及也。栉风沐雨,三十余年,扫荡群凶,与百姓除害,使汉室复存,岂可与诸臣宰同列乎?合受魏公之位,加以‘九锡’,以彰天下。”其九锡之名曰:   一,车马大辂、戎辂各一。大辂,金车也。戎辂,兵车也。玄牡二驷,黄马八匹。;二,衣服衮冕之服,赤舄副焉。衮冕,王者之服。赤舄,朱履也。;三,乐县轩县之乐,堂下之乐也,升降必动乐也。;四,朱户居以朱户,红门也。;五,纳陛纳陛以登。陛,阶也。;六,虎贲虎贲三百人,守门之军也。;七,鈇钺鈇钺各一。鈇,即斧也。钺,斧属。;八,弓矢彤弓一,彤矢百。彤,赤色也。玈弓十,玈矢千。玈,黑色也。;九,秬鬯圭瓒秬鬯一卣,圭瓒副焉。秬,黑黍也。鬯,香酒,灌地以求神于阴。卣,中樽也。圭瓒,宗庙祭器,以祀先王也。此“九锡”之名义也。   侍中荀彧曰:“不可。丞相本兴义兵,匡扶汉室,秉忠贞之诚,守退谦之实。君子爱人以德,不宜如此。”曹操闻之,勃然变色。董昭曰:“岂可以一人而阻众望?”遂尊操为魏公。荀彧掩泪而出曰:“吾不想今日如此!”操深恨之,以为不助己也。   建安十七年冬十月,曹操兴兵下江南,就带荀彧同行。彧已知操有杀害之心,推病进于寿春。操又使人催并前行。彧叹曰:“吾死于九泉之下,无面目见汉君也!”忽曹操使人送饮食一盒至,盒上有曹操亲笔封记。开盒视之,并无一物。彧曰:“止于此矣!”遂服毒而亡,年五十岁。史官赞曰:   颍上荀文若,人称王佐才。声名齐五岳,功业震三台。   孟德无终始,留侯不再来。忠心怀恨死,天下尽悲哀!   论曰:   自迁帝西京,山东腾沸,天下之命倒悬矣。荀君乃越河、冀,间关以从曹氏。间关,山服也。察其定举,措言立策,崇明王略以急国艰,岂云因乱假义,以就违正之谋乎?诚仁为己任,期纾民于仓卒也。及阻董昭之议,以致非命,岂数也。夫世言荀君者,通塞或过矣。常以为中贤以下,道无求备,智算有所研疏,原始未必要末,期理之不可全诘者也。夫以卫赐之贤,一说而毙两国。两国,谓齐与吴也。赐至吴,请夫差伐齐。之晋,说以兵待吴伐齐之弊。吴既胜齐,与吴争强,晋果败吴也。彼非薄于仁而欲,盖有全必有丧也,斯又功之不兼者也。方时运之屯邅,非雄才无以济其溺,功高势强,则皇器自移矣。谓魏太祖功业大而神器自归矣。此又时之不可并也。盖取其归正而已,亦杀身以成仁之义也。   赞曰:   公业称豪,骏声升腾。权诡时逼谓辞对卓,挥金僚朋。北海天逸,音情顿挫尤抑扬也。越俗易惊,孤音少和。直辔安归直道也,高谋谁佐?彧之有弼,诚感国疾。功申运改,迹疑心一。   其子荀恽音愠发哀书报曹操。操甚懊悔,差人厚葬,谥曰敬侯。   且说曹操大军至濡须水出九江历阳县,前面差三万铁甲马军,令曹洪部领。哨至江边,回报沿江一带,遥望旗旛无数,不知兵聚何处。操放心不下,自领兵前进,就濡须口排开军阵。操领百余人上山坡,遥望见战船,各分队伍,依次摆列。旗分五色,军器鲜明。当中大船上青罗伞下,坐着孙权。左右文武,侍立两边。操以鞭指挥曰:“生子当如孙仲谋!若刘景升儿子,犬豕耳!”忽一声响动,南船一齐飞奔过来。濡须坞内又一军出,冲动曹军。曹操军兵退后便走,军皆四散,止遏不住。千百骑赶到山边,为首马上一人,碧眼紫髯,上长下短,众人认得正是孙权,亲自引一队马军来击曹操。操大惊,急回马时,东吴两员大将韩当、周泰,两骑马直冲将上来。操背后有大将许褚纵马舞刀,敌住二将,曹操得脱归寨。许褚与二将战三十合方回。操正在寨中夸许褚之能,责骂众将:“临敌先退,挫吾锐气!再后如此,尽皆斩首!”夜至二更时分,忽寨外喊声大震。操急上马,见四下里火起,却被吴兵劫入大寨。杀至天明,曹兵退五十余里,却才收军,下定寨栅。   操心中郁闷,闲看兵书,忽程昱曰:“丞相既知兵法玄妙,岂不知‘兵贵神速’乎?丞相起兵,迁延日久,故孙权得以准备,夹濡须水口为坞,甚是有理。不若且罢兵还许都,别作良图。”操不应。   程昱出,操伏几而卧,忽闻潮声汹涌,如万马争奔之状。曹操急视之,见大江中推起一轮红日,光华射目,天上两轮太阳对照。忽然江心推起红日,拽拽飞来,坠于寨前山中,其声如雷。倏然惊觉,在帐做了一梦。帐前军报道午时。曹操教备马,引五十余骑,径奔出寨,犹如梦中所见落日山边。正看之间,忽见一簇人马,当先一人,浑身金盔金甲。操视之,乃是孙权。权见操至,也不慌,也不忙,在山上勒住马,以鞭指挥曹操曰:“丞相坐镇中原,富贵已极,何故贪心不足,尚图江南吴地?”操答曰:“汝为臣下,不尊王室。吾奉天子诏,特来讨汝!”孙权笑曰:“此言岂不羞乎?天下岂不知你挟天子令诸侯?吾非不尊汉朝,实欲讨汝,以正国家!”操大怒,叱诸将上山捉孙权。忽一声鼓响,山背后两彪军出,右边韩当、周泰,左边陈武、潘璋。四员将带三千弓弩手,两边乱射如雨。操急回,引众将而走。背后四将赶来甚急。赶到半路,许褚引着众虎卫军敌住,因此救得曹操。孙权兵齐奏凯歌,回濡须去了。操还营自思:“孙权非等闲人物。红日之应,久后必为帝王。”操心中有退兵之意,又恐被东吴耻笑,因此进退未决。两边相拒月余,战了数场,互相胜负。建安十八年春正月,连阴雨水甚多,水港皆满,军在泥水之中。操窃听之,各寨军士皆有思归之意。操心甚忧,当日正在寨中,与众谋士商议。有一半劝操收兵;有一半云目今春暖,正好相持,不可退归。进退未决,忽报东吴有使赍书到。拆开观之,书曰:   吴侯孙权再拜致书于汉丞相麾下:窃谓彼此皆汉朝臣宰,不思报国安民为本,妄施杀伐,非仁者之也。即日春水方生,公当速去,各图安逸。如其不然,复有赤壁之祸矣!公宜自思焉。建安十八年春正月,吴侯孙权书。   背后批两行云:   足下不死,孤不得安。   曹操看毕,大笑曰:“孙权不欺我也。”遂赏使者令回。操令军退,命庐江太守朱光镇守皖城,尽收军回许昌去讫。   孙权亦收军回秣陵。权与众将商议:“曹操虽然北去,刘备尚在葭萌关未还。何不引拒曹操之兵,以取荆州?”张昭献计曰:“未可动兵。今刘备在西川,不能再还荆州矣。”孙权大喜,问张昭其计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玄德斩杨怀高沛   张昭献计曰:“且休要动兵。若一兴师,曹操必再至矣。不如修密书二封:一封与刘璋,言刘备结连东吴,欲下西川,使刘璋与备相疑,内外攻击;一封与张鲁,教进兵向荆州来。使间谍二处,着刘备首尾不能救护,则起兵取之,事可谐矣。”权从之,即发使二处去了。   却说玄德在葭萌关日久,民心甚顺。知曹操兴兵犯濡须,与庞统议曰:“曹操击孙权,操胜则就取荆州,权胜亦取荆州矣。当如何?”庞统曰:“主公勿忧。有军师诸葛亮,足智多谋,料想东吴不敢犯荆州。主公可移书去刘璋处,只推:‘曹操攻击孙权,权求救于荆州。吾与孙权唇齿之邦,唇亡则齿寒矣。张鲁自守之贼,则不敢犯界。吾今勒兵回荆州,共孙权约会,同破曹操,奈何兵少粮缺。望以同宗之故,速发精兵三四万,行粮十万斛,缎疋军器,星夜发付前来,请勿有误。’若得军马钱粮,却另作商议。”   玄德从之,遣人往成都。来到关前,杨怀、高沛听知此事,遂教高沛守关,杨怀一同使者入成都见刘璋,呈上书信。刘璋问杨怀为何来,杨怀曰:“专为此书而来。刘备自从入川,广布恩德以收民心,此人之意,甚是不善。今求军马钱粮,切不可与。如若相助,似抱干柴于烈火之上,急难灭也。”刘璋曰:“吾与玄德弟兄之情,不可废也。”一人昂然而出曰:“刘备枭雄之人也!若久留于蜀中,不遣去之,是纵虎入室也。今更助之以军马钱粮,与虎狼添羽翼矣。切不可允之!”众人视之,乃零陵烝阳人也,姓刘,名巴,字子初。此人近自交趾转入蜀中。阶下黄权又谏。刘璋遂允,量拨老弱军四千,米一万斛,彩缎五千疋,军器车仗少许,发使者去报刘备。刘巴传令,急教杨怀、高沛紧守关隘。使者先到。杨怀回到葭萌关来见玄德,具言此事,随后送粮至。玄德大怒曰:“吾为汝破敌,费力劳心。汝今积财吝赏,何以使士大夫死战乎?”遂扯毁回书,大骂而起。使者连夜逃回成都。庞统曰:“主公只以仁义为重,今其意如何?”玄德曰:“如此,当若何?”庞统曰:“某有三条计策,愿主公自择而行:只今便选精兵,昼夜兼道,迳袭成都,一举便定,此为上计。杨怀、高沛乃蜀中名将,各仗强兵,拒守关阨。今主公佯以还荆州,二将闻知,必来相送;就送行处擒而杀之,得关,先取涪城,然后却向成都,此中计也。退还白帝,连夜回荆州,徐图进取,此为下计。若沉吟不去,将至大困,不可久矣。”玄德曰:“军师上计太促,下计太缓;中计不迟不疾,可以行之。”统曰:“主公作书辞刘璋,虚言曹操令部将乐进引兵至青泥镇,弟关某等抵敌不住,吾当亲自去助,不及面会,特书相辞。”使人入成都报知。   却说张松听得说刘玄德回荆州,只道真心,修书一封,却欲令人送与玄德。正值亲兄广汉太守张肃到,松急藏书于袖中,与肃相陪说话。肃见松只有开调之意,索酒饮之。酒至半酣,松和兄张肃献酬交错,忽落此书于地。肃从人拾得。   须臾席散,从人以书呈肃。肃开视之。书曰:   松顿首端拜主君皇叔麾下:昨常进言,并无虚谬,何迟太甚?逆取顺守,古之人所贵。今大事已在掌握之中,何故欲弃此而回荆州乎?使松闻之,如有所失。书呈到日,疾速进兵,以图王业,幸甚!松稽首再拜。   张肃见了,大惊曰:“吾弟作灭门之事,不可不首!”连夜将书见刘璋,说弟张松与刘备同谋,欲献西川。刘璋大怒曰:“吾平生以仁义待人,谁想如此!”遂下令捉张松全家,尽斩于市。有诗叹曰:   一览无余自古稀,谁知书信泄天机。   未观玄德兴王业,先向成都血染衣。   刘璋斩了张松全家,遂与文武商议曰:“刘备欲夺吾之基业,当如之何?”黄权曰:“事不宜迟,即便差人告报各处关隘,添兵守把,并不许放荆州以人一骑入关。”   却说玄德提兵回涪江,先使探马来报关上,曰:“吾回荆州,来日经过,请杨、高二人相别。”却说杨怀、高沛二将在关上,听得刘玄德教人来报:“明日经过,欲求相见一面。”杨怀曰:“玄德此回若何?”沛曰:“玄德合死。我等先藏利刃,于送行处刺之,以绝吾主之患。”怀曰:“此计大妙!”二人只带随行二百人远送,其余并留在关上。玄德大军尽发,前至涪水之上,庞统在马上与玄德曰:“杨怀、高沛若欣然而来,可提防之;若是不来,便起兵径取其关,不可迟缓。”正说之间,忽起旋风,吹倒马前“帅”字旗。玄德问庞统,统曰:“此警报也。杨怀、高沛二人必有刺主公之心,可整兵御之。”玄德身披重铠,自佩宝剑。忽报杨、高二将前来送行。玄德令军马歇定。庞统分付魏延、黄忠二人:“但关上来的军士,不问多少马步军兵,一个也休放回。”二将得令,自远远散去。   却说杨怀、高沛二人,身边各藏利刃,带二百军兵,牵羊送酒,直至中军,见并无准备,心中暗喜,以为中计。二将下马,见玄德正与庞统坐于帐中。二将声喏曰:“今闻皇叔远回,特具薄礼相送。”遂进酒以劝玄德。玄德曰:“二将军守关不易,当先饮此杯。”二将饮酒毕,玄德曰:“吾有密事与二将商议,闲人退避。”手下二百人尽赶出中军。玄德叱曰:“左右与吾捉下!”帐后刘封、关平来捉二人。杨、高急待争斗,刘封、关平各捉下一人下阶。玄德喝曰:“吾与刘璋是同宗兄弟,汝二人何故同谋,间谍亲情?”庞统大喝:“搜之!”刘封于二人身畔,各搜出利刃二口。玄德终有慈心,不忍杀之。庞统作色曰:“二人本意欲杀吾主,罪不容诛,推出斩之!”刀斧手即斩杨怀、高沛于帐前。一声号出,黄忠、魏延尽将二百从人先自捉下,不曾走了一个。玄德唤入,各赐酒压惊。玄德曰:“杨怀、高沛间谍吾弟兄,又藏利刃行刺,是谁无礼,已行诛戮。罪不在你等。”命皆恕之。众各拜谢。庞统曰:“今夜用汝等引路,带吾军取关,各有重赏。”众皆应允。   是夜,教高、杨二百人引至关下,叫曰:“二将军有急事回,可速开关。”城上听是自家军,即时开关。军士一拥而入,刀不血刃,得了涪城。大军遂入,蜀兵皆降。玄德各赐重赏,随即分兵前后守把。次日劳军,设宴于涪城公厅。玄德带酒,顾庞统曰:“今日之会,可为乐乎?”庞统曰:“伐人之国而以为乐,非仁者之兵也。”玄德大怒曰:“吾闻昔日武王伐纣,前歌后舞,此亦非仁者之欤?吾视汝言,不合道理,可速退!”庞统闻之,全无惧色,大笑而起。左右亦扶玄德入堂。睡至四更酒醒,左右以逐庞统之言告于玄德。玄德懊悔无及,急穿衣升堂,请庞统曰:“昨因酒醉,有触于公,幸勿挂怀。”庞统谈笑自若。玄德曰:“昨日之言,惟吾有失!”庞统曰:“君臣俱失,何独主公乎?”玄德大笑,共乐如初。   却说败兵连夜走回成都,报与刘璋。璋大惊曰:“不料今日果有此事!”遂唤文武,问退兵之策。众将齐出曰:“某等愿往,连夜起兵以屯雒县,雒,音洛。古县名,今之江州也。塞住咽喉之路。刘备虽有精兵猛将,不能过也。”遂遣差刘璝、泠苞、张任、邓贤点五万大军,星夜起发,进守雒县,以拒刘备。四将起兵,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黄忠魏延大争功   四将领兵之次,刘璝曰:“吾闻锦屏山中有一异人,道号‘紫虚上人’,知人生死贵贱。吾辈今日出师,可令军马先行,正在当路,吾等可往问之。”张任曰:“大丈夫行兵拒敌,岂可问于山野之人乎?”璝曰:“不然。圣人有云:‘祸福将至,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吾等问于高明之人,当趋吉而避凶。”于是四人引五六十骑至山下,信步行至山上,问于樵夫。樵夫遂指高山绝顶处便是。四人至庵前,见一道童出迎。问了姓名,引入庵中,正见紫虚上人坐于蒲墩之上。四人下拜,求问前程之事。紫虚上人曰:“贫道乃是山野废人,岂知休咎乎?”刘璝再三拜问,紫虚遂命道童取纸笔,写了八句言语与刘璝收去。其文曰:   左龙右凤,飞入西川。雏凤堕地,卧龙升天。   一得一失,天数如然。宜归正道,勿丧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