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志通俗演义嘉靖壬午本 - 第 18 页/共 88 页

臣吕布自诛董卓,又罹音离丧乱,寄迹山东,本欲邀驾,知曹操忠孝,奉驾许都。臣前者与操交兵,今操保转陛下,臣为外将,有兵自随,恐有嫌疑,是以待罪徐州,进退未敢自专。近奉天宠,曲颁恩命,愧感交集。倘有征讨,愿效努力,万死不辞。谨表以闻。   布答操书,又十分严谨。操看了大喜,遂斩韩胤于市曹。   陈登密谏,操曰:“布豺狼也,勇而无谋,轻于去就,宜早图之。”操曰:“吾素知吕布狼心野子,诚难久养。非汝父子,莫能究其情,汝当与吾谋之。”登应诺。曹操赠陈珪致中二千石,登为广陵太守。登拜辞回,操执登手曰:“东方之事,便以相付。”登默答曰:“丞相起兵,吾为内应。”   登回徐州,见吕布。布问之,登言:“父赠禄,某为太守。”布大怒,拔剑而言曰:“不与吾求徐州牧?汝父教我协同曹公,绝婚公路,吾所求终无一获。汝父子俱各显贵,被汝父子所卖耳!”欲斩之。登大笑曰:“将军何故甚不明也?”布曰:“吾何不明?”登曰:“吾见曹公,把将军说了譬如养虎,当饱其肉;不饱,则将噬人。曹公笑曰:‘不如卿言。吾待温侯如养鹰耳:狐兔未息,不可先饱;饥则为用,饱则飏音扬去。’某问谁为狐兔,操曰:‘江东孙策、冀州袁绍、荆襄刘表、益州刘璋、汉中张鲁。’”吕布掷剑笑曰:“曹公知我意也!”忽报袁术军取徐州。吕布闻言大惊。毕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袁术七路下徐州   却说袁术在淮南,地广粮多,克取于民,仓库盈满;又有孙策所当玉玺,遂议称帝,宫室、车辇、冠冕已办,大会群下。术曰:“吾闻昔日汉高祖乃泗上一亭长耳,创四百年基业。今数已尽,刘氏微弱,海内鼎沸。吾家四世公卿,百姓所归,吾欲应天顺命,位登九五。尔诸公卿,各存忠孝之节。”主簿阎象曰:“不可。昔周氏后稷至于文王,积德累功,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明公虽奕世克昌,未若有周之盛;汉室虽微,未若殷、纣之暴也。此事决不可行。”术曰:“吾袁姓出陈,陈乃大舜之后。以土承火,应其运也。吾字公路,谶云:‘代汉,当涂高也。’吾有传国玉玺,若不为君,背天道也。吾意已决。臣下再多言者,决斩之!”遂建号仲氏,立台省等官,乘龙凤辇,祀南北郊,立冯方女为后。后宫美丽数百人,衣服金帛,锦绣器用,并是金玉。饮食奇珍美味。自以为成帝业矣,立子为东宫。因命使催取吕布之女为儿妇,却闻已将韩胤解送许都,被操斩讫,布已授平东将军之职。术大怒,遂拜张勋为大将军,统领大军二十余万,分七路征徐州:第一路,大将居中;第二路,上将桥蕤居左;第三路,上将陈纪居右;第四路,副将雷薄居左;第五路,副将陈兰居右;第六路,降将韩暹居左;第七路,降将杨奉居右。分拨各部下健将,克日起行。欲命兖州刺史金尚为太尉,监运七路钱粮。尚不肯从,术杀之,以纪灵为七路都救应使。术自引李丰、梁刚、乐就三万军马为催进使,接应七路之兵。   吕布使人探听,回报曰:“今张勋一军从大路上径取徐州,桥蕤一军取小沛,陈纪一军取沂都,雷薄一军取琅琊,陈兰一军取碣石,韩暹一军取下邳,杨奉一军取浚山。七路军马,日行五十里,于路劫掠将来。”吕布慌忙,急召陈珪父子商议,曰:“今日袁术军分七路,来取徐州,当如之何?”陈宫曰:“徐州之祸,乃陈珪父子所招,巧言令色,以媚朝廷,营救爵禄,今日移祸于将军。可斩二人之头献袁王,其军自退。”布大怒,喝令簇下陈珪父子。陈登大笑曰:“何如是之懦也?吾观七路之兵,如七堆腐草,何足介意!”布问曰:“汝有何计可破之,免汝死罪。”陈珪曰:“七路之兵,将领是谁,共有几多?”布一一说了。珪曰:“将军兵将,共有多少?”布曰:“不过五六万人也。”珪曰:“虽众寡不等,我以逸待劳,四面分路应之。”布曰:“汝等罪不容诛,以言宽我,将欲逃遁耶?”珪曰:“父子良贱皆在将军掌握之中,待走那里去?倘将军肯用老夫之言,徐州可保无虞矣。”布曰:“公试言之,明以教我。”珪曰:“袁术今收韩暹、杨奉以为羽翼,彼皆乌合之师,素不亲信,不相维持,以正兵守之,出奇兵胜之,无不成功也。又有一计,不止保安徐州,袁术亦可擒矣。”布又问,珪答曰:“暹、奉之依袁术,譬如凤鸡,势不两栖,立可擒之。袁术用人,正如积薪。今用韩暹、杨奉为左右羽翼,二人乃旧汉臣,因惧曹操而走,无家可依,暂归袁术,术必轻之。若凭尺书,结连暹、奉以为内应,结连刘备以为外合,必擒袁术矣。”布曰:“汝必亲到韩暹、杨奉处下书。”登曰:“目今便行。”   布发表上许都,致书与豫州,然后令陈登引数骑,先于下邳道上来接韩暹。暹引兵下寨,登入见韩暹。暹问曰:“汝是徐州吕布之人,来此何干?”登乃笑曰:“某为大汉公卿,何谓吕布之人也?久闻将军关中保驾,有盖世之功,身无罪恶,乃有德清白之士。今却佐袁术,譬如舍明珠而就泥丸,弃良玉而抱顽石,不忠不义之名骂于万代,某为将军耻之!岂因一时之忿,而失千古之名乎?且袁术久而多疑,后必有害于将军。”暹曰:“吾欲归汉,恨无门矣!”登出布书。暹览其书。书曰:   布闻二将军同扶大驾,立万世之功,偶因一时之间言,以致失身于关外。若能革故鼎新,去邪从正,同诛党逆,共佐皇朝,以图远大,名书竹帛!专候回音。切希照察。   韩暹曰:“吾已知之矣。公先回,吾与杨奉两路纵兵击之。但看火起为号,温侯以兵应之。”   登辞暹,急回见吕布,报韩暹等以准备内应。遂分五路:高顺引一军,进小沛,敌桥蕤;陈宫引一军,进沂都,敌陈纪;张辽、臧霸引一军,出琅琊,敌雷薄;宋宪、魏续引一军,出碣石,敌陈兰;吕布自引一军,出大道,敌张勋。各与军一万,余者守城。   先说吕布出城三十里下寨,张勋军马也到,见吕布料非敌手,退二十里,待四下兵接应。是夜上山,望见一周遭火起,勋军自乱。韩暹、杨奉分兵到处放火为号,接应各军入寨。吕布乘势一击,张勋败走。吕布赶到天明,正撞纪灵接应。两军相敌,却欲交锋,韩暹、杨奉两路杀来。纪灵大败奔走,吕布引军追杀。山背后一彪军到,门旗两路分开,中间一队马军,打龙凤日月旗幡,四斗五方旌帜,金瓜银斧,黄钺白旄;上打黄罗销金曲柄伞,伞盖之下,袁术身披金甲,腕悬两刀,立马阵前,骂布:“逆贼,背主家奴!”布怒,挺戟向前来杀袁术。副将李丰挺枪出马来迎。战不三合,被布戟伤其手,丰弃枪而走。梁刚、乐就双出来战吕布。袁术引中队出后军溃走,三军大乱。吕布军抢夺马匹衣甲无数。术败军走不数里,山背后一军出,截住去路。当先一马乃蒲州人也,姓关,名羽,字云长,领五百校刀手,大叫:“反贼!还不受死!待逃何方?”袁术慌逃而走。云长赶来,纪灵敌住,余众四散奔走。袁术收拾败军,再回淮南去了。   吕布得胜,邀请奉、暹二将,一行人马都回徐州去了。到城中,请叙礼毕,大排筵宴,管待众将。布保韩暹为沂都牧、杨奉为琅琊牧。席散,各谢而去。云长辞归。   次日,布与陈珪商议,欲留一军在徐州。珪曰:“不可。韩、杨二人据山东,不出一年,则山东城廓皆属将军也。”布曰:“然。”次日,重劳三军,送二将暂于二处屯扎,以候恩命。登问父曰:“何为不留韩、杨二人在徐州,为杀吕布之根也。”珪曰:“不然,倘或二人协助吕布,是与布添牙爪也。”登服父之高见。   却说袁术军马折其太半,乃回到淮南,遣人往江东去问孙策借兵报仇。使至江东,说袁王借兵之事,策怒:“汝僭称帝位,背反汉室,赖吾玉玺,非义人也!吾欲加兵问罪,岂肯妄助逆党乎!”作书以绝之。书曰:   策闻盖上天垂司过之星,圣王建敢谏之鼓,设非谬之备,急箴阙之言,何哉?凡有所长,必有所短也。去冬传有大计,无不悚惧,旋知供备贡献,万夫解或。顿闻建议,复欲追遵前图。即事之期,便有定月。益使怃音武然,想是流妄;设其必尔,民何望乎?曩日之举义兵也,天下之士所以响应者,董卓擅废置,害太后、弘农王,略烝宫人,发掘园陵,暴逆至此,故诸州郡雄豪闻声慕义。神武外振,卓遂内歼音尖。元恶既毙,幼主东顾,俾保傅宣命,欲令诸军振旅,于河北通谋黑山。曹操放毒东徐,刘表称乱南荆,公孙瓒炰音袍烋音枭燕、幽,刘繇决力江、浒音虎,刘备争盟淮隅,是以未获承命橐音高弓戢戈也。今备、繇既破,操等饥馁,谓当与天下合谋,以诛丑类。舍而不图,有自取之志,非海内所望,一也。昔成汤伐桀,称有夏多罪;武王伐纣,曰殷有罪罚重哉。此二王者,虽有圣德,宜当若世;如使不遭其时,亦无由兴矣。幼主非有恶于天下,徒以春秋尚少,胁于强臣,若无过而夺之,惧未合于汤、武之事,二也。卓虽狂狡,至废主自兴,亦犹未也,而天下闻其桀虐,攘臂同心而疾之,以中土希战之兵,当边地劲捍之虏,所以斯须游魂也。今四方之人,皆玩敌而便战斗矣,可得而胜者以彼乱而我治,彼逆而我顺也。见当世之纷若,若欲大举以临之,适足趋祸,三也。天下神器,不可虚干,必须天赞与人也。殷汤有白鸠之祥,周武有赤鸟之瑞,汉高有星聚之符,世祖有神光之征,皆因民困瘁于桀、纣之政,毒苦于秦、莽之役,故能芟音山去无道,致成其志。今天下非患于幼主,未见受命之应验,而欲一旦卒然登即尊号,未之或有,四也。天子之贵,四海之富,谁不欲焉?义不可,势不得耳。陈胜、项籍、王莽、公孙述之徒,皆南面称孤,莫之能济。帝王之位,不可横冀,五也。幼主岐嶷,若出其逼,去其鲠,必成中兴之业。夫致主于周成之盛,自受旦、奭之美,此诚所望于尊明也。纵使幼主有他改改异,犹望推宗室之谱属,论近亲之贤良,以招刘统,以固汉宗,皆所以书功金石,图形丹青,流庆无穷,垂声管弦。舍而不为,为其难者,想明明之素,必所不忍,六也。五世为相,权之重,势之盛,天下莫得而比焉。忠贞者必曰宜夙夜思惟,所以扶国家之踬顿,念社稷之危殆,以奉祖考之志,以报汉室之恩。其忽履道之节而强进取之欲者,将曰天下之人,非家吏则门生也,孰不从我?四方之敌,非吾匹则吾役也,谁能违我?盍乘累世之势,起而取之哉?二者殊数,不可不详察,七也。所贵于圣哲者,以其审于机宜,慎于举措。若难图之事,难保之势,以激群敌之气,以生众人之心,公议固不可,私计又不利,明哲不处,八也。世人多惑于图纬而牵非类,比合文字以悦所事,苟以才上惑众,终有后悔者,自往迄今,未尝无之,不可不深择而熟思,九也。九者,尊明所见之余耳,庶备以予,惟所遗志。忠言逆耳,幸留神听!此张纮所作也。   使赍书回见袁术。术看毕,怒曰:“黄口孺子,敢以文字讥我!吾先伐之,以取江东!”长史杨大将力谏方住。   却说孙策自发书后,每防术来,令点军守住江口。忽曹操使至,拜策为会稽太守,便令起兵,征讨袁术。策乃商议,便要起兵。不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曹操会兵击袁术   孙策欲起兵击袁术,长史张昭曰:“术虽新败,兵将极多,粮食足备,倘进兵不利,祸及江东。不如上书与曹操,他若南征,愿为后应。两军相援,术军必败。万一有祸,亦望操援之。”策曰:“然。”遂遣使以此意达之。   却说曹操至许都,思幕典韦,兴立祠堂,四时祭之;遂封其子为中郎,收养在府。典韦子,名满。忽报孙策使至,贡献礼物尤多。操观其书,遂要南征。人探得袁术乏粮,劫掠陈留,操遂点兵出师。此时,操自专权而行大事,然后启奏,无有不从。操令曹仁守许都,其余皆跟操出征,起兵三十万,粮食辎重千余车。   时建安二年秋九月。操行军之次,先发人会合孙策与刘备、吕布,比及到豫章界上分兵。玄德引兵来迎,入操营,献上首级二颗。操惊曰:“此何人首级?”玄德曰:“此是韩暹、杨奉之首级也。”操曰:“何以得之?”玄德曰:“吕布因令二人权住沂都、琅琊两县,纵使军士抢掠徐、扬地面,人民无所不怨,因此备乃设一宴,诈请议事;比及入座,先牵了马,掷盏为号,小弟关、张二人各杀死一人,尽收其兵士于部下。今特来请罪。”操曰:“尔与国家除其大害,勘为大功,何为罪也?”遂赏玄德,合兵到徐州界。吕布出迎,操用美言抚慰,命封左将军之职;还许都之时,即换印绶。布大喜。操即分兵:吕布一军在左,玄德一军在右,操自居中,令夏侯惇、于禁为先锋。   时袁术知曹兵来,令大将桥蕤引兵五万作先锋。两军会于寿春界口。桥蕤当先出马,与夏侯惇战不三合,桥蕤被搠而死。术军大败,奔走回城。四下里来报孙策发船攻江边西面,吕布引兵攻东面,刘备、关、张引兵攻南面,操自引兵三十万攻北面。袁术大惊,聚众文武商议。杨大将曰:“目今寿春水旱,连年田禾不熟,人皆缺食。今又动兵,必扰于民;民既生怨,四下兵至,难以迎敌。不如留下军马在寿春,休战;待彼兵粮尽,必生变矣。陛下统御林军渡淮,一者就熟,二者暂避其锐。”术用其言,留李丰、乐就、梁刚、陈纪四人各封上将之职,分兵十万,坚守寿春。术尽数收拾库藏金玉宝贝上车。约二十万人,联络不绝,过淮去躲。   却说操兵三十万,日费粮食浩大,况诸郡旱荒,人民相食,屋宇尽皆拆毁,军士无得掠掳。操催军速战,李丰等闭门不出。操军相拒月余,粮食将尽,致书问孙策借粮米十万斛,不敷支散。吕布、玄德自使人运粮,不敷支散。管粮官任峻部下仓官王垕音厚跟随出征,赍数目入禀操曰:“兵多粮少,当如之何?”操曰:“可以将小解散之,权且救一时之急。”垕曰:“兵士倘怨,如何?”操曰:“吾自有方策。”垕果以小斛分散。操却暗使人各寨听之,无一人不怨,皆曰:“丞相太欺众也。”说者纷然,皆言散粮不及数。操密召王垕入,曰:“吾欲问汝借一物,以压众心。汝妻小吾自养之,汝自无忧虑也。”垕曰:“丞相欲用何物?”操曰:“欲借汝头以示众耳。”垕曰:“某实无罪。”操曰:“吾亦知汝无罪,若汝不死,三十万人心皆变矣。”垕再欲言,操呼刀手推出门外,一刀斩之,悬头高竿,出榜晓示曰:“故行小斛,盗窃官粮,谨按军法,因此斩之。”而乃瞒过三十万人,尽皆无怨。史宫云:虽然妄杀一人,却瞒三十万人,免致失散。此曹公能哉,而用诈谋也。   操知粮尽,教各寨军:“如三日不拼力得此城者,皆斩!”操自至城下看诸军搬土运石,填壕塞堑。忽见两个末将将及到城边,见城上矢石如雨,慌走急回,操掣剑亲斩于城下。操自下马,接土填坑。于是大小将士无不向前,军威大振。城上看见,并皆失色。是夜,争先上城者无数。操亲赍赏赐,军士并力,城池已破,纵军入城掳掠。李丰、陈纪、乐就、梁刚皆被生擒见操。操令皆斩于市。操焚烧伪造宫室殿宇、一应犯禁之物。寿春城中,收掠一空。   操欲进兵渡淮,追赶袁术。荀彧谏曰:“此间接连数郡,皆荒旱不收,更若进兵,劳军损民,倘未见胜,欲退急难。不若暂回许都,待来春麦熟,军粮足备,方可图之。”操持疑未决。忽报马到,称说:“张绣依托刘表为唇齿,南阳、张陵诸县复反。曹洪抗拒不住,连输数阵。今被张绣杀来,恐许都有失,请丞相回。”   操驰书与孙策,令跨江布阵,以为刘表疑兵,表不敢妄动。“吾自复征张绣,以绝其根。”即日兵行,命刘备与吕布结为弟兄,使相救助,再无相侵。操令玄德仍住沛城,着吕布领兵回徐州。操密与玄德曰:“吾令汝屯兵沛城,是掘坑待虎也。但汝与陈珪商议,勿令有失,音至便来接应。”话毕而退。   却说曹操自引大军回许都,安抚定了,人报段煨杀李傕,五习杀郭汜,解首级前来。煨将李傕三族老小二百余口,俱活解入许昌。操令分于各门处斩。傕、汜老小之首,相传号令,人皆忻悦。此贼已灭,请天子升殿,会集文武,作太平筵席。封段煨为荡寇将军,五习为殄虏将军,各行兵镇守长安。二人谢恩而去。操奏:“张绣侵掠郡民,兴兵伐之!”天子亲排銮驾,送操出师。   时建安三年夏四月,操引大兵进发,留荀彧在许都调兵遣将。操行军之次,见一路麦已苍黄;民欲为食,闻兵来至,逃窜入山。操下寨,会集诸将,更使人远近遍叫村人父老,及各处守境官吏来听发放。操曰:“吾奉天子明诏,招降讨逆,与民除害。方今麦熟之时,不得已而起兵。此去,大小将校,凡过麦田,但有作践者,并皆斩首;擅自掳掠人财物者,并皆诛戮。王法无亲,宜当遵守。仰居民勿得惊疑,不许流遗他界。”因此于路百姓望尘遮道而拜,称颂圣德。凡官军经过麦田,并皆下马以手扶麦,递相传送而过,只怕麦倒在路上。   操行于麦中,忽惊起一鸠,马乃眼生,窜入麦中,践倒其麦。操随下寨,唤行军主簿议拟自己践麦之罪。主簿曰:“丞相之言,令也,谁敢不从!”操曰:“吾自制法,吾自犯之,何以伏众乎?”掣所佩之剑欲刎。众急救之。郭嘉曰:“古者《春秋》之义:法不加于尊。丞相总统大将,岂可自残害也?”操曰:“既《春秋》有‘法不加于尊’之义,吾暂记过。”乃以剑割自己之发,掷于地,曰:“割发权代首耳!”万军悚然,史官曰:此乃曹操能用心术耳。沿道之民,秋毫不犯。   却说张绣知操又引兵来,急发书报刘表,使为后应;乃遣雷叙、张先二将出城迎敌,令贾诩守城。两军相拒,阵势排成,张绣出马,指而骂曰:“汝乃假仁诈义之人,与禽兽无异!”操大怒,令许褚出马,绣令张先出迎。只三合,许褚杀张先于马下,绣军大败。操引军赶绣至南阳城下。   绣入城中,闭门不出。操围城攻打。城上擂鼓不绝,炮石金汁弩箭以守之。城壕大阔,水势尤深,急难近城。操令军士运土填壕;又用做土布袋并柴薪草把相杂,来城边作凳梯;又立云梯,窥望城中。操自骑马绕城视之。已经三日,传令教军士于西北角上堆垛柴薪,会集将士,就那里上城。绣问诩,答曰:“某已知曹操之意,可将计就计,令操自弃兵而去!”绣曰:“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决胜负贾诩谈兵   张绣问曰:“何以知操之意?”诩曰:“某在城上见曹操绕城观看三日。他见城东南角上有二色新旧不等之故鹿角,多半朽烂,意在此处容易进城;却虚去西北上积草,诈为声势,尽掣我城中之兵去守西北。今夜黑必扒东南角而进也。”绣问:“如之奈何?”诩曰:“此极容易。日间尽拨百姓穿军衣号,虚守西北;令精壮之兵食饱轻衣,尽归东南屋内。夜间只教百姓去西北角上呐喊,任他扒城。一声炮响,伏兵齐起,吾一人可当一百也。此可破操矣。”绣用其计,尽教百姓穿军衣,城上呐喊。   云梯上只望见西北上有人马,军报入中军。操曰:“中吾计也!”精锐之兵都存留帐后,预备锹钁扒城器具。日间只用军攻西北角,城外城中呐喊不绝。至二更,乘闹里引精壮之兵来东南角上,扒过壕去,砍倒鹿角,军人一齐扒到城上,城里亦无动静。只听得西北角上喊声大起,东南缺内火把齐明。操军杀入,两下伏兵齐起,军士急退。背后张绣亲驱刀手杀来,则见东南二门齐开,精兵突出。操军大败,一拥而退,城外壕皆填满。杀到五更,操军走十数里。绣收军马入城,所夺车马辎重极多。操收败军,查得折军五万余人,吕虔,于禁俱各被伤。   诩见操败走,急发书去教刘表绝后路。表欲起兵,忽有人报孙策兵已屯湖口,因此未敢动兵。蒯良曰:“策兵已屯湖口,乃操计,故借疑兵也。近日曹操新败,若不乘势剿灭,后必有患。明公乘兵势之胜一击,操亦可破也。”表令黄祖坚守隘口,进兵安众地名绝操后路;一面会张绣。绣知表兵已起,同贾诩引兵去袭操。   操军缓缓而行,至襄城,到淯水,操马上大哭。众将问其故,操曰:“吾思去年将吾典韦在此折了,不由不哭耳!”众皆下泪。操令此处就屯军马,吊祭亡魂。宰牛杀马于淯河之上,祭享典韦。操再拜,痛哭,昏绝于地。众皆扶起。大小军校无不下泪。次祭侄曹安民,末祭长男曹昂。又祭“绝影”马,次祭没于此处军士。祭毕,在营军士皆哭声不绝,留连不忍便行。   忽荀彧差人报曰:“刘表助张绣,兵屯安众,以绝归路。”操答彧书曰:“吾虽日行数里,已知贼来追吾。吾今策度已定,若到安众,破绣必矣。君等勿忧。”遂至安众地界。   刘表军已守险要。张绣随后引兵赶来。操令众军黑夜凿险开道,暗伏奇兵。天色微明,表、绣军会合,视之见操兵少,疑操遁去,两军俱入险路击之。操纵奇兵出,破表、绣之兵,曹公得脱安众隘口,于隘外下寨。刘表与张绣各整败兵相见。表曰:“何期被操之奸计?”绣曰:“容再图之。”表、绣集于安众。   荀彧探知袁绍欲起兵犯许都,荀彧急发书报操。书曰:   近人自冀州来报,说田丰谓袁绍曰:“今将军粮足兵强,曹操南征未回,宜早乘虚以袭许都,奉迎天子,号令海内。此为上策。若不乘机破之,终被他擒,虽悔无益也。”绍听之,持疑未决。彧请丞相还都,别作区处。刘表、张绣癣疥之疾,不足忧也。望早早班师,勿失大事!   操得书心慌,即日整兵起程。   探细人来安众报张绣。绣点兵追袭,贾诩曰:“不可追也,去追必败。”表曰:“若不追之,失此机会。”表、绣引军万余人追之。约行二十里赶上,曹兵接战,表、绣军大败而还。贾诩引十数骑接至半途,见败军回。绣曰:“不用公言,果有此败。”诩曰:“可从整兵,再往追之。”绣曰:“今已丧败,奈何复追?”诩曰:“兵势有变,急往必利;如其不然,请乃斩吾首。”绣信之,表不从。绣自引败卒再回追击。操兵大败,尽弃衣甲枪刀而去。绣迤逦追赶,忽山后一彪军出。绣收军不赶。那彪军当住去路。绣慌忙回来,到安众赏军,宴谢贾诩。表问诩曰:“绣以精兵追退兵,而公曰必败;以败卒击胜兵,而公曰必克。悉如公言,何其事不同而皆验也?”诩曰:“此易知耳。将军虽善用兵,非操敌手。操军虽新败,必自为将断其后路,以防追兵。追兵虽精锐,彼士亦锐,故知必败,操必胜之。后未尽力而退,必国内有事。已破我军之后,必轻车速回,纵留众将断后,众将虽勇,亦非将军之敌手,故虽用败兵而战必胜也。”绣服其高论。诩劝表回荆州,绣守襄城,以为唇齿。两将各自分散。   却说曹操知后军败,再引众将回来,正逢那彪败军。败军告操:“若非这一路军截住中路,我等尽掳矣。”操慌问:“救军者何人也?”那人搠枪下马,来见曹操。毕竟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夏侯惇拔矢啖睛   那将军来见操,生的身躯瘦健,筋骨轩昂,破黄巾曾立大功,封镇威中郎将,江夏平春人也,姓李,名通,字文达。操问何来,通曰:“近守汝南,闻丞相破张绣、刘表,特来接也。”赏劳毕,加为裨将,封建功侯,守护汝南西界,以防表、绣。通谢而去。   操还许都,荀彧出迎。操入见天子,说称孙策有功,封为讨逆将军,赐爵吴侯,遣使赍诏江东去,令策破刘表。操回府,众官皆聚。荀彧问曰:“丞相到安众,何以知其必胜也?”操曰:“彼退无归路,必用死战。吾宽暗以图之,此孙子之玄妙也,吾以是知其胜也。”荀彧拜服而去。   郭嘉入,操曰:“公来何暮也?”嘉曰:“适来袁绍使人致书上丞相,欲出兵攻公孙瓒,求借粮兵。”操笑曰:“吾闻绍图许都,今知吾归,欲图公孙瓒,又问吾求粮索兵。”操看书中之意,极骄极傲,令使且归馆驿安歇。操问嘉曰:“袁绍如此骄傲无状,吾将讨之,恨力不及耳。”嘉曰:“刘、项之不敌,公所知。汉祖惟智胜,项羽虽强,终被汉祖擒之,惟智胜也。如嘉窃料之,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兵虽强,无能为也。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一也。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二也。汉末失政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摄。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三也。绍外宽而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惟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惟才所宜,不间远近,此度胜,四也。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得策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五也。绍因累世之资,高议揖让,以收名誉之士,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推诚而行,不为虚美,以俭率下,与有功者无吝,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六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也,所谓妇人之仁耳。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之所周,无不济也,此仁胜,七也。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八也。绍是非不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九也。绍好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十也。公有十胜之德,绍安可望也?”操笑曰:“如公所言,孤何德以勘之也!若此,绍可图也。”嘉曰:“徐州吕布,实心腹之大患也。今绍北征公孙瓒,乘此人远去,不若先取吕布,扫除东南,然后图绍,未为晚矣。若便图绍,吕布必来救援,许都为祸不浅矣。”操然之。   当夜,便召荀彧入后堂,曰:“汝知袁绍动静乎?”彧曰:“今日有使至,不知何事。”操以书令荀彧看之。看毕,曰:“绍辞语大不逊也!”操曰:“吾欲兴兵讨之,恨力不及耳,奈何?”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必弱,刘、项之存亡,足以观矣。今与公争天下者,惟袁绍尔。绍外貌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惟才所宜,此度胜也。绍持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穷,此谋胜也。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夫以四胜辅天子,仗义征伐,谁敢不从?袁绍之辈,何能为用哉!”操曰:“卿颂吾德,何以当之?然此,可兴兵征伐。”彧曰:“未可。今吕布见在徐州,常怀不仁;欲伐袁绍,布必乘虚。不如以书安袁绍之心,加绍显官,许粮千斛,乘彼有事于公孙瓒之时,先灭吕布,中原十有六也。然后绍一举可擒也。”操抚掌大笑曰:“奉孝之机,文若之智,虽陈平、张良,何可比也!”遂议东征吕布。荀彧曰:“可先使人往刘备处计会为应,待其回报,方得动兵。”次日,厚待绍使,奏加绍为大将军、太尉之职,兼督冀、青、幽、并四州。密书报云:“公可讨公孙瓒,后当应之。”遣其使而回。绍大喜,议进兵讨公孙瓒。   不说袁绍起兵。却说吕布在徐州设常宴待陈珪,珪父子夸奖其德。陈宫不悦,乘闲时便告吕布曰:“陈珪父子面谀将军,恐欲害之,不可不防也。”布叱之曰:“汝献谗言,害及忠良,谁为佞也?吾不看旧日之面,立斩汝辈!”宫叹曰:“吾忠义之心不能明,不久必受殃矣!”欲待弃之,又恐天下人笑。宫闷闷无言,带领数骑于小沛地面围猎。忽见官道上使飞走驿马。宫疑之,乃弃围场,引从骑往小路赶上,问使命曰:“汝何人使命?”使命知是吕布之人,慌不能答。宫搜使命,乃有刘备回书,径捉来见吕布。布问之,使曰:“曹丞相差谋往沛城刘豫州处下密书,今得回书,不知何事。”宫曰:“其中有谋,可拆缄看。”布拆书视之大惊,怒曰:“教陈宫看此书何言!”书曰:   今奉相公明命,敢不夙夜用心。备兵微将寡,不敢妄动,望相公大兴王师到来,备用为前驱。吕布乃狼虎之徒,轻则猖獗矣!备严兵整甲,专待钧命。   吕布听了,大骂曰:“操贼焉敢如此!”遂将使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