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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吾不胜挂念,不免待吾打发王儿伴汝同往。”狄青道:“姑母,休得挂牵,侄儿有此龙驹,一月光阴,也能转回。”太后想起侄儿乃是卤直之人,即道:“你一人自然仗了龙驹,一月可以回来,只今三千兵丁,难道都有好坐骑么?侄儿还是不往为妙。”狄青道:“吾乃烈烈男子大丈夫,些些小事,看得甚为平常,管教此去,即月回朝,毫无阻碍。”狄太后想道:“侄儿乃是执性的硬汉,须由他去,只命王儿伴他同往。”原来太后爱惜狄青,一来惧庞洪暗算,二来恐他耽误了限期,杨宗保执法无情,故要潞花王同往,可保无碍。此是妇人情爱之见,万花楼··岂期狄青看得不甚介意,再三推辞。潞花王道:“倘果然误了限期,杨元帅岂肯谅情,况且又是庞洪所荐,不知他又玩用什么阴谋?莫若待弟伴你前往,方可无虑。”狄青听得厌烦了,即言道:“姑母娘娘,侄儿性命,只付于天,或死或生,自有定数。若仗姑母千岁势头,压制别人,反被群奸哂笑,非为丈夫。”说罢,辞别娘娘,回衙去了。
当时太后娘娘,想下一个主意,即传懿旨,往天波无佞府,宣召佘氏老太君。旨下,佘太君不敢停延,即离天波府,驾銮车径至王府,恭朝太后,三呼行礼。狄太后命宫娥扶起,赐坐于旁,佘太君开言道:“不知太后娘娘宣召,有何懿旨?”太后道:“劳太君到来,只因侄儿狄青,小小年纪,初仕朝廷,不知厉害,领了当今之令,解送军衣前往边关。但此去只愁关山险阻,雨雪连绵,违却限期,只恐令孙执法森严,有干未便。”佘太君听了道:“原来娘娘为此挂怀。何不先传懿旨到边关,吾孙儿怎敢违却?”太后道:“吾的旨意,不如太君的手书更有效力,故而请你到来商议,由太君作书一封,由吾侄亲投与令孙,即便途中耽搁几天,也无妨了。”太君道:“折枝小事,有何难处,待臣妾就此修书。”太后大喜,即唤宫娥取到文房四宝,佘太君举笔,大意只言:“狄钦差领旨解送军衣,因他是太后娘娘嫡侄,狄门继后一人,倘然违了日期,须要看太后娘娘金面,从宽不究,凡事周全。”书罢,送与狄太后,太后看毕,欣然喜悦。当日佘太君不曾带得图印,立即差人到天波府取了珍藏印鉴,打上封面。太后娘娘收藏过,即排宴相待,佘太君领谢了,少停回归天波府而去。
话分两头,再说狄青是日打道亲自去见包公,只为张、李弟兄,商请包公明察,从宽复奏之意。包公道:“下官原知二人可为武职,今得狄王亲奏明圣上,下官可以从宽复旨。但王亲此去,押解征衣,是庞贼荐的,谅有奸谋,路途须要提防。
倘然途险阻隔,误了批期,杨元帅执法无情,不认你是王亲国戚,定然正法不饶。如今下官预修书一封,你且带在身旁,倘违了限期,关中有礼部文员,此人姓范名仲淹,可将此书投送,自有照应。”狄青领书称谢,登时告别回衙。
次日包公上朝,奏明圣上道:“张忠、李义二人,果无抵偿之罪,实乃误伤人命。二人现仍禁狱中,等候圣旨,再行释放。”圣上道:“胡伦既是跌扑而死,焉能牵连张、李二人抵罪,今准狄青之奏,恩赦二人,护从押解征衣,将功抵罪,回朝赏劳升职。”包公领旨。当时气得庞、孙、胡三奸,咬牙切齿,深恨包公开释二凶,料想狄青先奏明二人护解征衣,再奏圣上恩准。当日退朝,有包公回衙,释出张忠、李义,二人拜谢包大人,包公言道:“狄青是太后内戚,今已官居九门提督,你二人是他保奏出狱,可到衙门拜谢。”二人听了,喜从天降,拜别包大人,一路飞奔提督衙门而来。狄爷忙吩咐两旗牌官,引进二人,沐浴更衣,然后进了中堂。三人晤会,彼此欣然。
狄爷道:“二位贤弟请坐。”张忠道:“如今哥哥是王亲大人了,我们何等之人,焉敢望坐?”狄爷道:“此言差矣!想当初结义之时,各愿苦乐相均,患难相济,岂料祸生不测,至二位贤弟身禁囹圄之中,为兄非但不能同患难,亦不能早为解纷,今始脱罪,伏望贤弟大度海涵,不怪愚兄。”
不知张、李二人听了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离牢狱三杰谈情 解征衣二雄立志
当下张忠、李义闻言打拱道:“哥哥,你说这样话,使弟羞赧无托足之地了。”狄爷道:“二位贤弟,既不见罪,且请坐下。”二人欣然落座,两旁内役献茶毕,二人一齐动问道:“难得哥哥一朝平步青云,古今罕及。自从包公堂上别离,只道今生难期再会,但不晓哥哥如何一朝荣贵,还祈告知。”狄青道:“言来也觉话长。”便将投在林千总处当步兵,后被孙秀迫害,幸来五位王爷救脱。最后又说了呼延千岁赠刀杀奸之事。二人道:“哥哥,当日千岁赐你金刀,未知你有此胆量否?”狄青道:“我自愿往,只恨杀贼不成。”张忠道:“不杀这奸臣,既非英雄汉,又徒然负却净山王之心!”狄爷道:“二位贤弟,有所未知。”便将力除狂马,得李继英通线逃难于韩府后园,韩琦引入王府,收伏龙驹,得认太后娘娘,至比武得官之事说了。张、李道:“哥哥,你既是太后娘娘内侄,如今岂惧庞、孙众奸,再使刁滑?”狄青道:“众奸臣须奈何我不得,但他狠毒之心未已,不知他又生什么诡计,在君前保奏我二人去解征衣。”张忠道:“这奸臣定必又生恶毒计谋了,未知你今领旨否?’!狄青道:“二位贤弟还未知么?今日虽是庞洪恶计多端,押解军衣,乃圣上所命,如辞旨不往,一者逆忤君上,二者被庞洪哂笑,说我无此志量。若畏惧他奸谋算计,辞旨不往,非为丈夫也。”张忠道:“哥哥此话,言来有理,你还要何人同往?”狄青道:“愚兄为正解官,有御史石郡马为副佐。”张忠道:“如此,我们也要随从哥哥一同前往了。”狄青笑道:“贤弟,只因你二人坐禁牢中,愚兄无日不思,故借此为由,保奏你二人出狱,随同押护征衣,将功消罪。
同到边关,见机而作,立些武功,有何不妙?”二人听了道:“哥哥高见不差。”狄爷道:“我还有句衷肠之话,在别人跟前并不说出。”李义道:“哥哥有何要话?”狄爷道:“目今西夏兵犯边关,曾闻兵雄将勇,杨元帅前日有本回朝,求讨救兵,目今难以退敌。不是愚兄夸张,不独杀退边关围困之兵,即领旨往征西夏,亦不是难事。”张忠道:“哥哥,如此说来,你却愚了!”狄爷道:“何愚之有?”二人道:“你何不即于驾前,请了旨意,前往征西,显些本事与庞洪众奸看看,有何不妙?”狄爷道:“我若在驾前请了旨意,也不希奇,待我押解征衣到得边关,即在元帅帐中,也不说明。且到那时见景生情,率领兵马大破西夏,方使庞洪众奸畏服。奏凯还朝,乘机将奸党除灭,朝中方得安静。”张忠听了奸臣二字,不胜气忿道:“哥哥,你前时被奸臣陷害,险些遭害,死中得活,哪里还待得及奏凯班师?小弟也甚容他不得,倘哥哥许假三尺龙泉宝剑与小弟,若不将庞、孙、胡三奸首级拿来,即将自己首级献上。”旁侧李义冷笑道:“张哥哥,你且忍耐些,休思动凶。
方得身脱牢灾,又思闯祸,倘若再犯时,脑袋不保了。”张忠道:“三弟,虽然如此,但这些奸党,令人一刻也难忍性子的。
倘若杀得三人,万死不辞,并无反悔。”狄爷道:“张贤弟可知今异于昔,也须耐着三分性儿。前日身为百姓,一口一身,虽然死活,有何干碍?你今刺杀了奸臣,不独自身有罪,追究起来,愚兄亦有干碍,何能到边关去?不若权且忍耐,奸臣终有败露之日,到时削除,岂不的当了”李义连声称是,张忠默默不语。当日狄爷吩咐排开酒宴,三人持盏,言谈之际,李义想起周成店主银子,未曾交付,乃言道:“周成店主之事,如何料理?”张忠道:“不暇计及此事了。
闲文不表,到了九月初八日,端备了三十万征衣,车辆满载。正副解官领了批文,张忠、李义押管三千兵丁车辆粮草悉备,随从二位钦差,拜别忠良,不辞奸佞。有韩爷将书一封,付交狄钦差,此书投送与打虎将军杨青,因和他有同乡之谊,见了来书,自有照应之处。狄爷作谢,将书收藏,复进王府,拜别潞花王母子。狄太后闷闷不乐,付交佘太君家书,又嘱咐道:“侄儿,你虽乃少年英雄,只是程途遥远,苦冒风霜,进退小心,休得莽撞。渡水登山,非比在朝安逸,务要倍加提防。
庞奸贼众党阴谋设陷,定有此事,也须时刻当心。交卸了征衣,更须早日回朝。”狄爷跪受姑母娘娘训谕。当日潞花王吩咐安排酒宴饯别,弟兄对酌闲谈,无非话别一番,不用烦言。宴毕,拜别太后母子,来至教场,三千兵丁顶盔贯甲,早已伺候。
且说石御史拜别岳父母和彩霞郡主,也是一番饯别叮嘱之辞,不表。即时高昂骏马,已至教常狄爷有众人书信照应,这石玉并无一书,只因狄青是正解官,石玉是副解官,正解无事,副佐亦无碍了,故石玉无人付书。
当日狄钦差带上金盔,内藏宝玉鸳鸯一对,闪闪发光,手提金刀,左插狼牙之袋,右悬锋利龙泉剑,骑上现月龙驹,真乃威风凛凛。石御史头戴银盔,坐下白龙驹,霜雪铁鞭,分插左右,手捧长枪,也是浩气昂昂。即那张忠、李义,虽无官职,也是顶盔披甲,高坐骅骝,押了车辆。炮响三声,旗幡飞动,离却王城,所至地方,官员都来迎接。非止一天行程,且按下不表。
且说庞洪一心图害两位栋梁小将军,早数天,差家人送书一封与仁安县,一书送与潼关马应龙总兵。
不表庞洪暗害,再说河南陈州,一连数载遇饥,地方遭劫。
至第四载,更倍加饥馑凄凉,粒米无收,百姓被饿死者,填盈衢道,贫困者十不存三四,县官详文上司,是日本摺进朝,君王览表,方知陈州饥馑,问治于群臣。有枢密使太师富弼,奏上君王道:“老臣当日曾任职陈州,当地土豪奸恶甚多,诡谋百出,每有积聚不粜者。那地方官只图贪酷,焉有为国安民者?
致强恶日增,用财可以买法,即丰稔之年,粮米也不轻粜。此事必须包待制往陈州,赈济饥民,并收土恶,有粟之家,自然出粜,虽年不丰熟,而良民自得食了。”君王闻奏大悦道:“老卿家荐得其人,可谓为朕分忧。”即降旨包公往陈州开仓,赈济穷民,御赐龙凤剑一口,不问文武官员,如有不法,任凭施行处斩,然后奏闻。包公领旨,拜辞同僚文武官员,限日登程,也且不表。
再说仁安王县丞,接得庞太师来书,观毕,即赠来人白金二十两,以作程途费用。这仁安县金亭官驿中,前年传说出一妖魔,众沸扬,远近惧怯,即汴京也有知者。只日午中有胆识英雄方敢进内,至晚间,连驿外近地,也没人行走。当日王登依了庞太师吩咐,一心要害狄、石二位钦差,心想,二人即被妖怪吞了,也非我之立心,纵然上司追究,庞太师来书说,自有他一力担承无碍,还要升我官职。即差唤人役数名,将金亭驿扫得洁净无尘,铺毡结彩,四壁熏香,以待安顿钦差大人。
当时衙中人役多有一番议论,内有胆小者进内洒扫,吓得胆战心寒,但迫于上人之命,不得不然。众役人道:“王老爷好生大胆,此驿妖怪厉害,屡说伤人,倘或钦差大人也被伤了,这还了得。况二位钦差,势头甚大,天子内戚,追究起来,焉能保得性命。倘有干连,我们也有不便之处。”当时议论纷纷,果有胆小的几人,也逃走了。这且按下不表。
那仁安县王登,天天等候钦差大人,在驿外平阳大地,安排营帐,安顿兵叮另设空场马厂。众武员束备戎装,弓箭马匹齐备。是日,忽报二位大人到了,文武官员齐迎跪接。王登跪请二位大人下马归驿,然后安顿兵叮当日二位钦差同进了驿,齐揖见礼坐下。狄爷下令驻兵驿外,张忠、李义押管兵丁,小心巡逻征衣,在此留宿一宵。仁安县与众文武回衙,不必在此伺候。号令一下,炮响连天,安了营帐,二位钦差卸下盔甲,穿了便服,十六名壮勇铁甲军,乃随身亲役。
当时日落西山,驿内灯烛辉煌,文武官员早备酒筵,款过二钦差毕。狄爷道:“石贤弟,吾观此驿,一望荒寒野地,吾二人且不安睡,明早提早赶路。”二人同志,你言安邦,我言定国。时交一鼓,更锣响敲。石爷道:“哥哥,不觉说话之间,已是一更时分了。”狄爷道:“贤弟吾与你离别汴京,到此已有八九天了。吾恨不能早到边关,交卸了征衣,方得心头放下。”石爷道:“小弟也是这个主意,但未知此去三关有多少路程。倘然违误了限期,杨元帅定然着恼了。”狄爷道:“贤弟,这也不妨,即误了数天限期,尚可谅情,杨元帅未必见罪,自然无碍了。”石爷又道:“哥哥,你看月色好光辉也!”
狄爷道:“贤弟,今夜月明如昼,地上如霜,曾记得八月中旬夜事,南清宫内后花园,称言有怪,岂知乃龙驹出现。愚兄得会太后娘娘,亲人团叙,犹如天上月缺而复圆,真乃光阴迅速催期快,而今又是阳春天了。”石爷道:“因你之言,小弟却也想起,去年,也是中秋月圆之夜,有白蟒精变化人形,在勇平王府内摄去彩霞郡主,当时已将郡主拖入蟠云洞中,高千岁着急。是日小弟初至汴京,寻觅父亲,贫困如燃眉之急,故弟领旨,探其穴,进其巢,与怪物争持,刀斩蛇妖,把郡主救回府中。勇平王大喜,将郡主匹配了小弟,又奏闻圣上,加封官爵,瞬息间已是一秋多,真乃光阴似箭,日月如梭。”狄爷闻言,长叹一声,也想起困乏遇张、李弟兄时苦处,因道:“世间凡事原难料,富贵穷通只在天。”
二人言谈之际,不觉二鼓初敲,登时一阵狂风吹来,呼呼耳边响亮。弟兄二人,立起四围一看,十六个亲随壮军,也觉害怕。石爷道:“哥哥,此阵狂风,非正风也。”狄爷道:“贤弟,你看此风又起了。”果然一阵狂风,已将灯烛吹灭。二人默想其故,此风打从东北上吹来,明知是怪风,是时各拔出佩剑,向东北方定睛一看,里厢并无一物。只是月光皎洁,耳边仍是呼呼响亮,吓得十六名铁甲壮军,呆呆发抖。狄青大喝道:“本官二人在此,妖魔敢来作祟!”正在呼喝之际,但见远远射出白光一道,跳出一雪亮人身,高约丈余,皱口攒眉,上身短小,下身尖长,飞奔而出,向石玉跟前跳蹿。石爷呼道:“哥哥,此物莫非又是白蟒精么?”言未了,见此怪扑来。
石爷大喝一声,挥剑砍去。只见一道白光。不知此物是何妖怪,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现金躯玄武赐宝 临凡界王禅收徒
当时石爷大喝一声道:“逆畜休得猖狂!”即挥动龙泉剑,光射寒霜。此刻人妖争敌,兵刃交加。狄青意欲上前帮助,思量且试他武艺如何,如若怯于怪物,然后相助未迟。当时石玉飞剑斩去,只见白人且斗且走,诱他到庭心。石玉一步步追出庭前,又闻狂风大作,只见两扇后门大开。前面妖人飞奔出外,外厢一带空荒,周围全是荒野。忽妖人口出人言,喝道:“石玉,你既逞强,好胆子,敢出外见个高低么!”石玉大喊道:“吾来也!”即飞奔走出内厢,狄爷笑道:“真乃有胆量英雄也!”高声接道:“贤弟,休得放走了妖魔,吾来助你。”
即大步飞跑,手持宝剑,出至庭心,登时一派白光谢目,两眼昏迷。即听得有人说道:“狄大人不可出外。”狄青举目一看,只见一人乘着祥云,身高丈余,披发仗剑,半离地上,约与檐高,阻住去路。狄青喝道:“你莫非是妖怪?”此人言道:“非也,我乃北极玄武圣帝,今夜贵人在此,特来一会。”狄爷听了,惊疑不定,细看一番,开言道:“或者你是妖魔,敢冒圣帝,也难分辨。”那人道:“狄大人何必多疑?我乃北极玄武圣帝,只因部下神将思凡,目前俱已流入西夏,侵扰炎宋二十余载,全赖范、韩、杨、狄四人,韬略宏深,振抚西夏,保邦安民。兹有两件法宝付你,此宝名‘人面金牌’,如遇西夏交兵,急难之时,将此宝盖于脸上,口内念声‘无量寿佛’,自然使敌人七窍流血。这小小葫芦,内藏七星箭三枝,如逢劲敌,危急之时,发出一箭,其捷如风,敌人立即死亡。今赠你二宝,今后你一生建立功劳,安民保国,赖此二物,须谨细收藏,勿得轻亵。倘成功后,二宝仍要收还。”当下狄青听了,满心大悦,双手殷勤接过,细看人面金牌,倒像孩子们玩耍之物,只是金光闪闪。
葫芦内三枝七星箭,细细看来,约有三寸余长,两头尖小,锐利非常,霞光炎炎冲起,方知宝贝之妙。看毕,将二宝收藏皮囊中,跪伏尘埃,叩谢。圣帝吩咐道:“不须多礼,但叮嘱之言,还须谨记。此去多灾转福,遇难成祥,不烦多虑。”狄青道:“谨遵圣帝法旨,但小子还有义弟石玉,追拿怪物出外,未知吉凶如何,再求指示。”圣帝道:“此非怪,乃变形化物,石御史追赶,终无碍的。惟去而不返,难以相见了。”狄爷道:“石弟去而不返,怎生复旨。?”圣帝道:“日后自然重逢,不必介怀。”当时圣帝使起神通,袍袖一展,高起祥云,香生馥馥,霭射飘飘,光华冉冉而去。狄爷下拜,殷殷礼毕起来,当有十六名壮军跑至,启禀道:“狄爷,方才石大人追捉怪物,还未见回来,请大人定夺。”狄青一想道:圣帝虽然如此吩咐,吾若不往追寻相助,非是弟兄手足。想罢,即跑进内厢,岂知四壁围墙,无路可通。狄青四下一看道:“奇了,方才见有门户一重,今如四围全是墙壁,故圣帝预定天机,言石弟日后自有相逢。也罢,如难以追寻石弟,亦是无可奈何。”只得坐下呆呆思想。
万花楼··
且说白人在前,诱石玉且战且走。石玉不肯轻饶,高举宝剑,大喝:“怪物哪里走,还不早现形迹!”趁着月光如昼,紧紧迫去,不知有多少程途了,妖人复兜转步来,喝道:“休赶!”持棍当头打去。石玉哪里畏怯,持剑砍去。白怪急忙闪开,石玉飞进数步,剑如雨下,怪物架挡不及,将身一低,在地一滚,团团而转。石玉细细看来,不觉自笑道:“奇了,只言此物是怪,却原来两柄三尖枪!”即拾起来舞动。只见霞光闪闪,与月争辉,心中喜悦,连称:“妙妙!今夜幸运,皇天赠赐宝枪,不免叩谢上苍,然后回见狄哥哥。”石玉正思下跪,又闻香浓拂拂,云绕当空,一位仙翁乘云而下,五绺长髯,微笑道:“石贵人,你今虽得此神枪,只缘枪法未精,还不见你之英雄,怎能保国安民?不如拜贫道为师,再要授你兵机武艺,练习精通,才能建立奇功。你如不信,待我试演双枪之法,与你看看。”石玉道:“仙师肯教习,乃深幸也,且请试双枪一观。”言毕,遂将双枪与仙师。只见他大袖一层,枪起时左旋右转,宛似蛟龙取水,又如燕子穿梭。石爷呆呆看着,果见枪法精通,迥异凡常。试毕,呼道:“石贵人,观枪法如何?”
石玉一想:也觉怪异,不通姓名,居然认识我之姓名,料是位有道仙翁。又见他枪法神奇,即道:“愿拜仙长为师,但今有王命在身,不能违误,待到了边关交卸征衣,然后拜从习艺。”道人道:“我非凡人,乃王禅也。如你到边关,决无此机会的。即夜可随吾去。”石爷道:“今夜断难从命;我奉旨解征衣,杨元帅有限定之期,倘违定期就不妙了。”道人笑道:“小小事情,不必过于介怀。”语毕,口念咒词,将枪尖挑起顽石二段,忽化作一对斑斓猛虎,爪舞牙张,向石玉奔扑。石玉大喝道:“逆畜慢来!”即拳打足踢,道人喝道:“休得舞弄!”猛虎不敢再动,道人即跨上虎背,又对石玉道:“你若骑上虎背,可胜坐马,倘若出敌,百战百胜。”石玉道:“如此甚妙。”即跨上虎背。道人一见大喜,喝声:“起。”风一响,二虎即跑上云端。石玉惊骇呼道:“倘跌仆下去,一命休矣。”王禅道:“如此胆小,焉能出得沙场,杀得上将!”言谈之间,跑得渐高,直上云霄,迳往峨嵋山去,按下不提。
却说狄青独坐思量,心烦不乐,暗道:方才圣帝吩咐如此,料然石弟难以相见,还不知他收除得怪物如何,也不知走到哪方,教吾实难猜测。方才果见后厢围壁中,门户遥遥,石弟追赶出外,因何霎时并无门户,想必乃神仙妙术,变化无穷。惟正副解官共事,今缺了石弟,如何复旨?不免照此直言便了。
这时天色已明,传令宣扬,众兵方知驿中有怪作祟,昨夜摄去石郡马。狄爷道:“仁安县这狗官,定有机谋。”即传王登进内问供。护从三千,闻得此事,人人骇惧。张忠、李义二人私下称奇。当时王县丞进驿参见,狄爷喝道:“刁狗官!好生胆子!驿中既有怪物,因何将本部留顿于此?昨夜已将郡马爷摄去,定然凶多吉少。你这狗官,是受人嘱托,抑或自起主谋,从实招供,以免动刑。”王登听了,惊慌无措,跪倒叩头不止,言道:“上告大人,此驿从无怪物,不知怪祟从何方而至,卑职怎敢主谋暗害二位大人?”狄爷喝道:“胡说!这不是你自主谋,定然受奸臣密托。若不明言,刀斧手斩讫。”庭下一声答应,上前扭起王县丞,解去袍服,除去乌纱帽,吓得他魂魄飞天,高声呼道:“大人饶命!此乃庞太师有书来到,押着卑职,行此机谋的。他要害二位钦差大人,卑职怎敢生此恶念,立此歪心!”狄爷听了点头,骂道:“恶毒奸臣,怎知你又行此阴谋毒害!但庞贼要你行此恶谋,你既是正大之人,即挂印辞官不做,亦不行此不义之事,你今罪亦难免。”王登道:“如今卑职悔恨已晚了,虽有死无辞,只求大人姑宽,开恩一线,当衔环以报。”说罢叩头不已。狄爷还是仁慈,且留他为证复旨,便喝道:“本官王命在身,不能耽搁,王登交府官禁在狱中,即着本地文武官员,访寻石御史下落,待本官公务完毕回朝,在圣上驾前,与庞贼算帐。”
当时王县丞谢了大人不斩之恩,众文武官员都言“领令”。
时交辰刻,文武官员备酒筵相款,犒劳三军。也无烦叙。
是日发令登程,炮响一声,旗幡飞动,文武齐来相送。张、李二将,仍押管军马征衣,只空坐骑一匹。狄爷仍令马夫牵行,好生喂料。
且说王县丞带上府衙而去,短叹长吁,恨着庞太师。暗想:“方才若不说明,险些性命活不成了。”只求府尊申详上宪,闻达朝廷。庞、孙、胡闻此,更加纳闷道:“狄青、石玉,皆与吾作对,今石玉已经中了毒计,定遭妖魔伤害了。只有狄青仍在,只望他在潼关中计,不知可成否?”是日君王一看表文,龙心大怒,着将仁安县丞王登,定议处决。当日庞洪力与分辩保免,私下传旨命复职不表。
再说勇平王得知大恼,郡主母女,苦切万分,深恨庞贼施设奸谋,害了年少英雄。郡主呼道:“母亲,去年白蟒摄去了女儿,多亏丈夫救脱,收除怪物。不意今被庞贼所害,妖魔摄去无踪,还有何人救拔,定然凶多吉少了。”王爷夫人,终日安慰女儿,也且不表。
却说潼关总兵官名马应龙,前日接得庞太师来书,想来立心要害狄王亲、石郡马,本总定然依命的。但关外地方,乃本总所属,如行刺他,也须百里之外,方可下手。但此事惟飞山虎刘参将前往方妥。马总兵打算定当,传齐大小将官,明日起程候接钦差大人。
是日狄爷来至潼关,马总兵与大小官员,迎进关中坐下,众员参谒过大人,上请金安毕,竟日盛筵设款,也不多叙。当下马总兵问副使石御史,因何不见到来。狄爷将在仁安县驿中被妖魔摄去说明。马应龙听了道:“有此奇事?但今潼关外面,也是地广人稀,空荒之所,王亲大人,须要小心。”狄爷道:“这也何妨?”如今天色尚早,即速启关,待本官赶路。”
总兵领命放关,车辆纷纷出关而去。马应龙送出关外而回,即日邀传参将刘庆计议。
这刘庆年方二十四岁,身高九尺,面玄黄而光彩非常,从幼得异人传授席云奇技,来去如飞,故他混号飞山虎。以前当兵出身,勤勇协力,性情刚强,先已拔为千户,今又升为参将,随同马总兵,保守潼关。年少父亡母存,一妻二子。仗着席云本领,常想征西,却不知西夏兵雄将勇,只靠席云之技,怎能抵当?是日遵召进见,打拱道:“不知总爷传召,有何吩咐?”总兵即将庞太师与狄青作对,今他来书,要结果他一命,一一说知。参将道:“总爷,既云庞太师要取狄青一命,何不方才设宴时,将他弄醉,一刀砍下头颅,有何难处?”马总兵冷笑道:“你乃粗笨之徒。哪里得知?若在关中弄死,也要执罪本官。况他有三千兵丁,十分凶勇,岂肯干休?故特让他出关,在百里之外,你前去行刺了他,才不致归咎我们。倘谋事成了,庞太师喜悦,你我官爵,定有加升了。”刘庆听了笑道:“这也不难,且参将至落雁坡,等待他来,结果他一命便了。”马总兵闻言大悦道:“须要小心!”刘庆允诺,藏了利刀,驾云而去。
不知刺杀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出潼关刘庆追踪 入酒肆狄青遇母
话说刘参将奉了马总兵之命,驾上席云,离了潼关,向前途落雁坡而来。一程追上,将已七十里,在空中缓缓随着狄青。
不料他金盔上一对宝玉鸳鸯,有霞光冲起,刀斧不能砍下,故难伤狄青之命。
当日日已沉西,天色昏暗。狄青与张忠、李义三人并马而行,催军前进,意欲找了好地头安扎。张忠偶然抬头观看,连忙抽勒丝缰,叫道:“大哥,你看空中这朵乌云,倏上倏下,正对着你头顶上,这是何缘故?”李义道:“果然奇怪,莫不是妖云?”狄青道:“不必论他妖云妖物,且赏他一箭吧。”
即向皮囊中取一箭,搭上弓弦,照定乌云,嗖的一声放去。只见这朵乌云像流星飞去。原来这二箭已射中飞山虎的左腿,好生疼痛。兄弟三人因天色乌暗,到底不知此物是什么东西,又见天晚难行,只得在平阳大地安扎,屯了军马。是夜军士埋锅造饭,马匹喂料。张忠、李义巡管征衣,点起灯烛,四野光辉。
狄爷一人步行四野,离得平阳地,远远见有灯火光辉,再跑数十步,乃丁字长街。对面左侧有酒肆一间,店主正在将上好美酒,小缸倾转大缸,香浓浓的顺风吹送来。
大凡爱酒之人,见了酒总要下顾。狄青想:此刻夜静更深,还不闩门,夜来还作买卖,不免进内吃酒数杯,然后回营,也未为迟。想罢,徐徐举步而进,店主一见,吓得慌忙跪下。但见此位将官,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想来不是等闲之人,故店主跪地叩头,呼声:“将军老爷!小人叩头,不知驾临何事?”狄青道:“店主不必叩头,你店中可是卖酒的么?”酒保道:“将军爷,此处乃卖酒馔之所。”狄青道:“如此,有上好酒馔取来,本官要用。”酒家喏喏连声道:“将军爷且请至这厢上座,即刻送来。”狄青进内一看,见座中并无一客,当中一盏玻璃明灯,四壁四盏壁灯,两旁交椅,数张花梨桌,十分幽静,狄青看罢,倒觉心开,拣了一桌,面朝里厢,背向街外。坐定半刻,酒保已将美馔佳酿送上,狄爷独自一人斟酌。
吃过数杯,偶然瞧着里厢西半边之内,坐着一个妇人,年纪有二十三、四,面庞俊俏,淡淡梳妆,目不转眼的观看。狄青见了,心中不悦道:这妇人真乃不识羞惭,因何只呆呆将本官瞧着?父母家若养了这等女儿,大大不幸!娶他为妻子,必然家运颠倒。原来狄青乃是一个正大光明,不贪女色的英雄,故见女子目睁睁看他,恼他不是正性妇人。
当下妇人呼唤酒保进去,便问此位英雄姓名住居,多少年纪。酒保道:“奶奶他是无意到店中吃酒,过路的官长,你盘问他何事?”妇人道:“你不要多管,快些问个明白。”酒保应诺,暗言:小奶奶真奇,吾在他店中两载,一向谨细无偏,今教我问此位将军姓名住居年纪,定然看中了少年郎了。不觉行至桌边,口称将军爷:“请问尊姓大名,住居何处?乞道其详。”狄爷见问,遂答道:“本官乃世籍山西,姓狄叫青。”酒保道:“多少年纪?”狄爷听了,问道:“你因何问起年纪?”
酒保道:“我这里奶奶请问。”狄爷心想:奇了。即言:“吾年方十六岁,你好不明礼仪。”酒保道:“将军休得见怪,吾回报奶奶去了。”酒保进内言知,那妇人听了,喜形于色,还要再诘,酒保道:“奶奶还再问什么?”妇人道:“问他世籍山西哪府,哪县,哪图,哪保?速问他来!”酒保强着应允,一路摇头道:“我们奶奶好蹊跷,但想青春女子,谁不欢乐风流,怪不得见了少年郎君,春心发动。我看此位将军,生来性硬无私,他决不来就你。”又到了桌边,呼道:“将爷,休得动气,小人还要请问,贵省既是山西,请问哪府,哪县,哪村庄?”狄爷想道:为什么盘问我的根底?即说明与你知,且看你这妇人怎奈我何!即道:“我乃山西太原西河小杨村人,快去通知!”酒保欣然去了,将情达知,妇人听了,急忙转身进内,叫道:“母亲,外厢有一位年少将军,乃是我弟狄青,女儿不敢造次轻出,母亲快出去看来。”孟氏听了,又惊又喜:“想起前七载水淹太原,骨肉分离,多入波涛之内。只道你弟死于水中,为娘时时感伤,暗暗忧思,今日万千之幸,孩儿还在世间!”狄金鸾道:“母亲休得多言,快些出外厢,认明是否。”孟氏急步行走道:“女儿且随娘出外!”
孟氏来至店前,金鸾在后,轻指将军道:“母亲,此地不便观看,你可近前认来。”孟氏近前细看少年,点首大呼:“孩儿,你可知娘在此否?”狄小姐忙呼:“兄弟,母亲来了。”
狄青停杯一看,立起来,抢上前,双膝下跪,呼道:“母亲,姐姐!可是梦中相会么?”孟氏夫人手按儿背,开口不出,泪珠滚流。狄青呼道:“母亲休得伤怀,只因不孝孩儿,自那日大水分离,已经七八载了,儿是仙师援救,无时无刻,不挂念生身之母。今宵偶会,好比花残复发,月缺重圆。”老太太道:“孩儿,你多年耽搁在何方?且起来说与娘知。”狄青道:“不孝孩儿,多年远离膝下,至累老亲愁苦,罪重非轻,待儿叩禀,哪里敢起来!”孟氏道:“这是天降奇灾,说来话长,且起来再谈吧。”小姐悲喜交集道:“兄弟,休言自罪,且起来相见。”狄青道:“方才我认不得姐姐了。”金鸾道:“兄弟同胞一脉,焉有不记认的?”狄青道:“只为多年离别,不期相会,一时记认不来。今日实乃天遣母子姊弟重逢。”小姐听了含笑道:“也怪不得兄弟,只因水灾分离之日,你才九岁。”
转身又对老太太道:“且到里厢,然后言谈心事吧。”又吩咐酒保,收拾残馔闭门。
当时母子三人,进内坐了,老太太道:“你一向身在哪里,怎生取得重爵高官?”狄青道:“母亲听禀。”就将被水灾之日,得仙师王禅老祖搭救,习艺七年,思亲之念难止。太太听到此处,说道:“为娘遭此水难,几乎性命难存,幸得你姐丈张文驾舟救了,奉养在家。你姐丈前去潼关得功,故藏身在此,不料你姐丈去年被马总兵革了职,因在此开个酒肆。”狄青道:“如今姐丈哪里去了?”老太太道:“他往顾客家,收帐去了。”狄青道:“母亲,姐丈曾经作过武官,何妨乐守清贫,因何作此微贱生意?”老太太道:“此乃素其分位而行,不得不然呵。”狄青道:“姐姐乃女流之辈,又是官宦之女,如何管理店内生理,岂不被人议论?”狄青乃直性英雄,是以有言在口,便按捺不住,信口而出,金鸾小姐却想:因何兄弟初会,就怨言着奴?便对狄青道:“此乃妇人从夫而贵,从夫而贱,事到其间,也无可奈何了。”说完,抽身往厨中再备酒馔。狄青见姐姐去了,心甚不安,反悔失言,招姐姐见怪。老夫人呼道:“孩儿,你性直心粗,埋怨着姐姐。但今久别初逢,不该如此。”狄青道:“母亲,这原是孩儿失言了。姐姐见怪,怎生是好?”孟氏道:“不妨,待娘与你消解便了。但你方才将分离始末,才说得半途,再将怎生得官受职,明白述来。”狄青将别师下山时起,一长一短,直说到目今领旨解送征衣。孟氏闻言,心花怒放,喜道:“前闻姑娘已归泉下,岂知今日仍存,身作皇家母后之尊相认孩儿,乃情深义重,何幸玉鸳鸯,也有会合之日。但儿呀,你奉旨解送征衣,身当重任,不可耽搁了程途。倘然违误了,罪责非轻。”狄青道:“母亲这事不妨,姑母娘娘恐孩儿耽搁程途,过了限期,特宣到佘太君授书一封与杨元帅。还有韩叔父、包大人密书相保,倘孩儿过此限期,杨元帅也要谅情,决不加罪于我。”孟氏听了,深感姑娘用情,并各位忠良厚爱。母子谈谈说说,不觉已交二更,狄金鸾烹庖好佳肴美酒,排开桌上,请母上坐,姐弟对面,细酌慢斟,按下不表。
再说飞山虎幸而本领很好,身躯强壮,左腿带箭,忍着疼痛,缓缓落下云头,在无人之所,拔出箭头,挤出淤血。再驾云一探,知狄青落在张文酒肆中,便又缓缓落下,坐在一块顽石之上,想道:张文是我同僚好友,待我与他商量好了,去了结这狄青吧。刘庆正在思量,只见火光之下,有人一路跑来,原是张游击。刘庆欣然招手道:“张老爷哪里来?”张文住步一看,笑道:“原来是刘老爷,缘何一人深夜至此?”刘太道:“有话与你相商,但你从哪里回来?”张文道:“收些帐目,被友人款留,是以这时才回。但有何商量?快些说知。”刘庆道:“非为别故,只为朝廷差狄王亲解送征衣到三关,现今已出潼关。但此人与庞太师作对,故太师有书来与马总兵,要害钦差一命,教我刺死,即加升官爵。方才驾上云头,正欲下手,不知他盔甲顶上两道毫光冲起,大刀不能下,反被他一箭,射在我右腿上,十分疼痛。如今打听他进了你店中吃酒,你回去若用计劝酒灌醉他,待我前去解决此人性命,将你之功,上达太师,管教起复你的前程。”张文听了道:“刘老爷,你能包定我的前程,即助你一臂之力便了。”刘太道:“都在我身上。”张文道:“如此,你在此候着,一更鼓时,方好来复。”
刘庆允诺暗喜,在此等候张文回音。
这张文急匆匆来至家中,将门上叩几声,酒保早已睡熟,被他梦中惊醒,起来开了店门道:“原来是老爷回来了?”这酒保为何称张文是老爷?只因张文前年作过游击,人人皆以张老爷呼之,即近处的百姓或朋友,也是称惯张老爷的。当下酒保揉开眼睛道:“老爷今早有亲眷来探访你了。”张文道:“是什么亲眷?”酒保道:“老爷你不知缘故,待小人说知。此人威风凛凛,气宇昂昂,穿戴金盔金甲,好一位武官。太太说是他儿子,今进内与太太奶奶三人一同吃酒谈心,老爷还该进去陪他吃数杯。”张文道:“此人姓甚名谁?”酒保道:“姓狄名青,老爷认得他否?”张文道:“如此,果然是我舅子了。
方才刘庆在张文面前,只说狄王亲,并不说狄青,是以张文全然不知。如若他说出狄青之名,张文自然晓得是郎舅,也不提承刘庆之计了。
不知张文会到狄青,如何处置刘庆,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设机谋智拿虎将 盗云帕巧伏英雄
当晚张文一路进内,万分喜悦,到了中堂,果见一位金甲将军,坐于妻子左侧,丫环侍立两旁,当中老太太一同举杯。
又闻妻子道:“兄弟再饮数杯酒,包你姐丈会回来的。”言未了,张文进来,言道:“待我来陪伴一杯可否?”金鸾登时站起,呼道:“相公,我家兄弟在此。”狄青见姐姐起位,也站起来,抬头一观,呼声:“姐丈。”太太也道:“贤婿,我儿到此。”张文喜道:“岳母呵,你今眉锁得遇钥匙了,真乃可喜。”郎舅二人,殷勤见礼,对面坐下,丫环又添上杯筷,重新吃酒。饮了数杯,张文又问起狄青别后之事,狄青将前后事情,一一告诉。张文听罢,大喜道:“不料兄弟少年英雄,早取高官,人所难及。”又问狄青道:“你在前途,可曾遇有刺客否?”狄爷道:“我前途并未逢什么刺客,姐丈何出此言?”
张文道:“如此,还算你造化,险些儿一命送于乌有了。”
当时老太太母女,闻言大惊,狄青道:“是什么人行刺,你何以得知?”张文听了冷笑道:“都是庞贼起了风波,致书马总兵,要将你的性命结果,故差飞山虎在前途等候。”狄青道:“我在途十多天,并未遇见什么刺客,如今姐丈既知刺客,在哪方埋伏?”张文道:“你出关后,可曾发一箭么?”狄青道:“途中果见乌云当头,或上或下,不知何物,故发箭一枝。这团乌云,犹如鹰鸟飞去,到底不知什么东西,正在狐疑。”张文冷笑道:“你有所不知,此段乌云乃是马总兵手下的参将,姓刘名庆,诨号飞山虎,曾遇异人传授席云之技,来去如飞,算得绝技。方才刘庆对吾说知,身驾乌云,要来行刺,不知何故,你头盔上两道红光冲起,大刀不能砍下。又说反被你一箭伤了左腿,如今打听得你进我家中,叫我灌醉你,待他来取首级。事成之后,许复我前程。当时他说狄王亲,我不知何等之人,岂料竟是舅弟!”狄青听罢,大怒,母女亦深恨奸臣恶毒。老太太道:“这玉鸳鸯原是一件宝贝,若非姑娘好意,将此物配于盔上,早已身卦黄泉了。”狄青道:“姐丈,这奸臣如此恶毒,数番计害。待飞山虎来,小弟有宝剑先结果此人,后回关斩马总兵,他也是一班奸臣党羽。”张文道:“贤弟且慢,休得动恼,这飞山虎虽有行刺之心,乃是希图官高爵显之故。此人秉性坚刚,最有胆智,虽人非出众超群,也算得一员英雄上将,只可用计将他降伏,不可伤其性命。”狄青道:“倘或不肯服我,便当如何?”张文道:“不妨,他平日与我相交,不啻同胞之谊,吾说话无有不从。须用如此如此计较诱引他落在圈中,还忧他不降服么?”狄青听了喜道:“姐丈真乃妙算!”孟氏母女,也觉欣然。
当时母子四人,酒已不用,金鸾命丫环收拾去了。张文将狄青藏在前楼阁中安睡。若论张文曾作过武官,所以正室宽大,就是厅堂书斋楼阁,内外都是幽雅洁净,不染尘俗之气。不比庸俗酒肆,灶旁是床帐,堂中是堆柴之所。当下张文秉烛,命丫环将方才余馔搬出堂中,两双杯筷,一壶冷酒。这是张文的设施,只因要收服这刘庆,故设此圈套,只言与狄青二人,一同对饮,酒未完而狄青已先醉了。又唤醒酒保,吩咐道:“少停刘老爷来时,不可说出狄老爷是我郎舅至亲,不要先去睡,犹恐要你相帮之处。”酒保应诺。
张文即开了门,提了火把,来至街中。一见这飞山虎,只言狄钦差已沉沉睡去,如今睡于后楼中了。刘庆闻言,心头大悦,呼道:“张老爷,既然狄钦差被你灌醉,待我前往赏他一刀,你的前程,即可起复了。”张文道:“刘老爷,且慢慢的,倘或被他得知了,你我不是他的对手,如何是好?”刘庆冷笑道:“张老爷,不是我夸口,只一刀,管送他性命,若再复刀,不为好汉了。”张文道:“既如此,与你同往便了。”
二人进了店中,将门闭上,引刘庆至方才摆列酒馔之所,呼酒保收拾杯筷残羹,吩咐再取几品好馔,上品美酒,说:“吃个爽快,再下手不迟。”飞山虎等至三更,腹中饥乏了,况是好酒之徒,心中大悦道:“张爷之言有理,果是肺腑兄弟,说得吃酒二字,是我意中所喜。但一到你家,便吃酒叨扰,小弟有些过意不去。”张文道:“刘老爷,你若说此言,便不是知交了。”刘庆喜道:“足见厚情,但方才收拾的余馔,可是狄钦差食残余的么?”张文说是。当有酒保排开几品佳肴,一大壶双烧美酒,备办的如此速捷,皆因店中尚有余多,二人对坐,你一杯,我一盏,张文是有心算他,酒多虚饮。飞山虎一见酒,便大饮大喝,顷刻一连饮了三大瓶。张文加倍殷勤,不一刻时间,飞山虎吃得醺醺大醉,心内糊涂,喃喃胡说,睡于长板凳上,呼呼鼻息如雷。张文连呼不觉,即唤酒保取到麻绳,将他紧紧捆牢了。张文自言自语道:“刘参将的本领,我却不怕,只防他一个席云帕厉害,不免搜出来便了。”言下即解脱衣襟,内有软布囊一个,裹着席云帕子,即忙取了,腰间一把尖刀,也拿下来,一一收拾停当,然后加了一道麻绳绑着,犹恐他力挣得脱。便拿了尖刀帕子,回到后楼中,对狄青说知。
狄青接过尖刀,怒气冲冲,说:“可恼这伙奸臣,必要害我一命,我却不怪刘庆,他不过奉命而来。只有庞洪、孙秀这两虎狼,行此毒计,今生不报复此仇,枉称英雄了!”将尖刀撩于地下,又将席云帕拿起一看,道:“姐丈,此物取他何用?”
张文道:“吾弟有所不知,飞山虎的一生本领,全仗此帕来去如飞,今夜盗了他的,就不是飞山虎了,且待他醒来降服他,然后送还。”狄青笑道:“果然算无遗策,非我所及。”郎舅二人,言谈不能尽述。
时交四鼓,四唱鸡声,飞山虎悠悠酒醒了,呵欠一声,一伸缩,动弹不得。叫道:“哪个狗囊,将我捆绑了!”用力一挣,身躯一扭,挣扎不脱,便高声:“哪个狗奴才,将我捆绑,还不松脱我么?”旁边酒保笑道:“刘老爷哪个教你贪杯,吃得昏迷不醒的。那狄王亲是我们老爷的亲舅子,我们老爷是他亲姐丈,你今落在他圈套中,只怕今夜要一命呜呼了。”刘庆听了,怒目圆睁,大骂张文。郎舅二人同跑至外厢,张文抚掌笑道:“刘老爷为何如此?”刘太骂不绝口:“我与你平素厚交,不异同胞,何以哄骗我来,将我捆绑了,莫非欲陷害我性命么?”张文道:“非也,刘老爷,休得心烦,这狄钦差原与小弟郎舅之亲,他是当今太后嫡侄,贵比玉叶金枝。况他奉旨解送征衣,身担王命,职任非轻,你今害了他性命,一则狄门香烟断送了,二来征衣重任,何人担当?即你害了他,圣上追究起来,太后娘娘怎肯干休,即庞太师也难逃脱。你与马总兵难道脱得干系么?”刘庆道:“张文,既有此言,何不明说?
将我弄醉,捆绑身子,是何理说:“张文道:“我不下此手,谅你不依,活活一位狄王亲,岂不死在你尖刀之下么?”狄爷又唤道:“刘参将,你既食君之禄,须要忠君之事,不应该听信马应龙的恶意,要伤害于我。况我与你平素非冤非仇,并无瓜葛,你今夜依着奸臣,害我一命,天网恢恢,奸党有恶贯满盈之日,臭名扬播,千秋难洗。即庞洪作奸为恶,我也深知,他日还朝,定不姑饶,必要削除奸党,肃正朝纲,即马总兵也难脱斧钺。你莫怨别人,要怨那大奸大恶之徒。”张文又呼道:“刘老爷,你与我相交已久,何殊兄弟。但你立心不正,妄思图害钦差,即杀你不为过。惟念昔日交情,不忍加诛,劝狄王亲收录麾下,随往边关,倘得立功,何难封爵。你原乃一位烈烈英雄,何必依奸附势,受奸人牵制?不见古今来作奸犯科,难得善果,若听愚言,便是你知机之处。”飞山虎听了,想道:已入圈套,况他郎舅串通,将我捆绑,不依他也不能。狄青是太后嫡侄,官高势重,年少英雄,虽太师身为国丈,焉能及得此人?况太师为奸作恶,立心不善,张文之言,果也不差,后来必无善报,莫若听他之言,随钦差到三关,倘若得立战功,岂不强于在此为副佐武员?想罢,便道:“张老爷有此美意,何不同我商量?”张文笑道:“刘老爷,若不如此,你未必肯丢此参将。”狄爷又笑道:“可惜你乃堂堂七尺之躯,不与国家效力,反附和奸臣,欺天害理,真乃愚人了。”飞山虎呼道:“王亲大人,原是小将差了。”张文又呼道:“刘老爷,如今果愿随从我家舅子否?”刘庆道:“固欲与狄王亲执鞭左右,只忧马总兵忿恨,要害我的家属。且待我回去,搬取家着便了。”张文听了言道:“所见不差,接来我家中同住,未知尊意何如?”刘太道:“张老爷若肯相容更妙,但今狄王亲有王命在身,料难耽搁,请先自登程,待小将安顿了家眷,随后而来便了。”狄爷道:“你言是也。”
当时张文跑过来,将绳索轻轻解脱了。飞山虎上前见礼毕,又将怀中一摸,不觉呆了。即呼道:“张老爷,吾这席云帕子被你收藏了,快些交还我,回关去回复马总兵。”张文冷笑道:“若将席云帕交还,你回去只恐不来了。”飞山虎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哪有食言爽约之理?况乃兄弟之间,何用多疑?刘某乃愚卤之夫,岂是奸诈之徒?”张文道:“这也不相干,你且回去,携了家眷来,方能还你。“飞山虎无奈,只得别了狄王亲,辞过张文,向潼关而去。
话分两头,单表刘庆徒步而去,一日回至潼关,不觉天色已明。当日早晨,马总兵起来升帐,坐于大堂,自言道:昨日飞山虎一去,狄青性命定已完了。正在思量,忽见小军报道:“启禀大老爷,今有参将刘老爷进见。”马总兵传命,请他进来相见。小军领命来到关前,请进飞山虎。
不知飞山虎怎生回复总兵,如何脱身逃走,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军营内传通消息 路途中痛惩强徒
当下刘庆传进,参见过总兵大人,马应龙一见开言道:“刘参将,承办之事成功否?”飞山虎道:“马大人不要说起,昨夜白跑一趟。小将一驾上席云帕,追赶至三四十里外,已赶上狄青,方欲下手,不想他头盔上有甚么宝贝,一程追去,刺杀不成,反被他一箭射中左腿,只得不追而回。”马应龙道:“果有此奇事么?但庞太师久有除谋狄钦差之意,若害他不成,被他看得我们是个无能之辈了。”飞山虎道:“大人不须烦恼,待小将另设机谋,必要取他性命,才算小将不是夸口。”
当日马应龙点头喜悦。刘庆辞别,回至家中,将言告知母妻。刘妻道:“妾无有不依,但我乃女流之辈,出关之事最难,况怎能瞒得马总兵共出潼关?”刘母也道:“媳妇之言不差,须要打算而行,不可造次。”飞山虎笑道:“母亲、贤妻,不必过虑,如今不用出关,明日只须如此如此。”母妻二人应允。
按下刘庆家属商量不表,且说张忠、李义,只因那夜狄哥哥一人信步去了,候至天色微明,还不见他回营,只得分途找寻。先说狄青是夜原恐二人找寻,辞别母亲。孟氏太君唤道:“孩儿,我母子分离八、九载,死中得活,难得今日天赐重逢,实乃万千之幸。你身承王命,为娘不便牵留,但今夜人马安屯了,不用趱程,谈谈离别后事,到了天明,送你登程便了。”
狄青不敢违背母命,是夜母子姊弟,说说谈谈,不觉天已发晓。
狄青一心牵挂着征衣,又恐防张、李二弟,找寻不着,故差张文姐丈,前往军营,通知信息。说明一红脸的名唤张忠,一黑脸的名唤李义,他二人是吾结义兄弟,有烦姐丈前往言明,以免他们找寻。张文领诺,登时抽身出门,行走不及三箭之途,将近军营,只见一位红脸大汉,踩步而来。张文迎上前欠身问道:“将军可是姓张么?”张忠住步说:“是也,你这人一面不相识,问我何干?”张文道:“将军可是张忠否?”张忠喝道:“你是何等之人,敢问我姓讳么?”上前一把抓祝张文道:“将军不必动恼,我奉狄王亲之命,前来寻你。”张忠听了道:“狄王亲今在哪方?”张文将情由一一说知。张忠听了,即忙放手不及,笑道:“多有得罪,望祈原宥!狄钦差一命,又多亏张兄保存,实见恩德如天,待吾叩谢便了。”正要下礼,张文慌忙扶定道:“张将军,小弟哪里敢当,且请到前边弟舍相见如何?”张忠道:“前边一带高檐之所,是尊府么?如此,兄且先回,待弟找寻李义兄弟,一同到府便了。”张文道:“李兄哪里去了?”张忠道:“亦因不见了狄哥哥,故我二人分途寻访,不知他找寻到哪方去了,待我去寻他回来。”张文道:“如此,小弟回去等候二位便了。”
慢表张文回归告知狄青,却说张忠寻觅李义,东西往返,已是日出东方。只见前途远远有人叫喊哭泣,住足远观,但见前面有三十余人,都是青衣短袄。又见后边马上坐着一人,横放着一个妇女,犹如强盗打劫光景,拥向前来,那女子连呼救命。张忠一见,怒气顿生,抢上几步站定,大喊—声:“狗强盗,休得放肆!目无王法,抢夺妇女。断难容饶的!”一众闻言,犹如雷声响发,反吓了一跳。只见他一人,哪里放在心上,便蜂拥上前,动手打他,却被张忠一拳一脚,打得众人躲的躲去,奔的奔逃。张忠将马上人拉下,扶定妇女站立一边,一连几拳,打得那人疼痛不过。又喝道:“狗强盗,怎敢青天白日之下,擅抢人家妇女,难道朝廷王法,管你不得么?”打死你这贼奴才,也不为过。”那人喊道:“大王爷,勿要打我,望乞宽饶。”张忠喝道:“你是什么样奴才?说得明白,饶你狗命。”那人叫道:“大王爷,且容我说明:吾本姓孙,世居前面太平村,哥哥孙秀,在朝职为兵部。我名孙云,号景文。”
张忠喝道:“你这奴才,就是孙兵部弟兄么?”孙云道:“是也,且看我哥哥面上,饶了我吧。”张忠喝道:“看你哥哥面上,正要打死你这个畜生!”孙云道:“大王,恳乞饶命!不要打我,以后再不敢胡为了。”张忠冷笑道:“你没眼珠的奴才!我不是强盗,为何呼我大王爷。我且问你,这女子是哪里抢来的?说得明白时,便饶你性命,若是含糊,登时活活打死。”孙云未及开言,旁边妇人哭告道:“奴家在前面村庄居住,离此不过三里。丈夫赵姓,排行第二,耕种度日。这孙云倚着哥哥势头欺人,几番前来调戏,强要奴家作妾,丈夫不允,前数天暗使几人,将我丈夫捉拿了去,如今还不知丈夫生死,今晨天色未明,打进妾家,强抢了我,喊叫四邻,无人援救。今得仗义英雄,援救奴家,世代沾恩!”张忠听了,怒气倍加,道:“竟有此事,真乃无法无天了,可恼,可恼!奴才,你拿他丈夫怎样摆布了?”孙云道:“英雄爷,不知何人捉他丈夫,休得枉屈我。”张忠听了,喝声:“你不知么?”
一拳打在他肩膊上,孙云叫痛,抵挨不过,只得直言道:“收禁在府中。”张忠道:“既在你府中,放他出来,方才饶你。”
孙云哀恳道:“望英雄放吾回去了,就将赵二放回。”张忠道:“不稳当,放他出来,方才饶你。”孙云只得大呼躲在林中之人,急急回府,放出赵二。众虎狼辈,多已跑散,单剩得家丁孙茂、孙高,远远躲开,吓得魂不附体,又不敢上前救解,探头探脑的听瞧。一闻主言,连忙跑回府中。
这边张忠拔出宝剑,喝道:“孙云这畜生,你哥哥是个行为不法的大奸臣,与我等忠良之辈,结尽冤家,你这狗囊,应当行为好些,以盖哥子之愆,缘何倚势凌人,藐视国法,强抢有夫妇女,该当斩罪!”孙云苦苦恳求,声声饶命。正在哀恳之间,孙高、孙茂拥了赵二郎前来,哭叫道:“将军老爷,吾即赵二郎,请将军饶了孙二爷吧!”张忠冷笑道:“你是赵二郎么?”那人说:“小人正是赵二。”妇人也在旁边说道:“官人,吾夫妇亏得此位仗义军爷救援,才得脱离虎口,理当拜谢。”赵二道:“娘子之言有理。”登时下跪,连连叩首。张忠道:“不消了,你被他拿到家中,可曾受他欺侮否?”赵二道:“将军爷不要说起,小人被他捉去,不胜苦楚,将我禁锁后园中,绝粮三日,饥饿难熬,逼勒我将妻子献出。小人是宁死不从,被他们日夜拷打,苦不可言。今日若非恩人将军救拔,小人一命看来难保了。”张忠听罢,言道:“你既脱离虎口,且携妻子回去吧。”赵二道:“将军爷,今宵我夫妇虽蒙搭救,得免此祸,只虑孙云未必肯干休,我夫妻仍是难保无事的。”
张忠说:“既是如此,你且勿忧,待我将这狗畜类,一刀分为两段,为你除了后患。”
张忠将孙云大骂,方欲动手,只听得后面一声喝道:“休得猖狂,我来也!”张忠回头一看,只见一长大汉子,一铁棍打来。张忠急用剑架开,左手一松,却被孙云挣脱了,孙云即呼孙高、孙茂道:“二人在此打听,这个红脸野贼,是何名字,万花楼··哪里来的,速回报知。”二人领命。当时孙云满身疼痛,一步步跑回家中。
且说张忠,一剑架开铁棍,大怒喝道:“你这奴才,有何本领,敢与我斗么?”那人大喝道:“红脸贼,你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名潘豹,诨名飞天狼。你这奴才,本事低微,擅敢将吾孙云表弟欺弄么?你且来试试俺的铁棍滋味,立刻送你去见阎王老子去。”言未了,铁棍打来,张忠急将宝剑相迎,各比高低。赵二夫妻在旁,巴不得张忠取胜,方能保得夫妻无事而回,倘或红面汉有失,就难保无虞了,夫妇一边私言暗祝。
若说张忠本领,原非弱与飞天狼,但这护身宝剑太小,不堪应用,飞天狼的铁棍沉重,势将抵敌不住,即大喝道:“飞天狼,我的儿,果然厉害。赵二郎,我也顾不得你了,快些走吧!”
他便踩开大步,望前而奔。潘豹哪里肯放松,大喝道:“红脸贼,我定要结果你的狗命!”说着一程追去。这张忠飞奔而走,喝道:“潘豹,我的儿,休得赶来。”
不说张忠被他追赶,且表当下赵二夫妻,心惊胆战,妇人说:“官人,你虽无力,也该相助,跑去看看恩人,吉凶如何。
若有差池,我夫妻该避脱虎穴,方免后患。”赵二道:“娘子之言不差,你且躲于树林中,我即转回。”言罢飞步赶去。
先说赵娘子躲在树林之内,遍身发软,早有孙茂、孙高看见,孙茂道:“你看赵娘子,独自一人在此,我与你将他抢回府去,主人必有厚赏。”孙高听了大喜,二人向前,不声不响,背了妇人就走。这妇人惊慌叫救,那孙高背着他言道:“你喊破喉咙,也不中用的。”一头说,一路奔。可怜赵娘子喊叫连声,地头民家,知是孙家强抢,无人敢救。
此时将近太平村不远,真乃来得凑巧,前面来了离山虎李义。他与张忠分路去找寻狄青,寻觅不遇,一路看些好景,又无心绪。忽一阵风吹送耳边,只闻姣声喊哭,甚觉惨然。抬头一看,远远一人,背负了一女人,后面一人随着,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