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88 页/共 354 页

嘴里塞上一团布,要出声来难出声。   张四姐立即到牢房寻找,左一寻右一寻,房房不见她夫君。将身来到重罪房,只见崔文瑞—— 重枷重锁在狭床上,杵嘴棒杵得紧腾腾。   张四姐发火,“噼噼叭叭”就扳牢房锁。进门就喊:“公子哎,公子哎,奴家救你来了—— 高喊三声不答应,低喊三声也不作声。 鼻孔只有来往气,生死只是欠时辰。   张四姐连忙替他开枷落锁,从吸将瓶里倒出一颗金丹,研成粉和成汤,对崔文瑞嘴里一灌,身上就发汗—— 发汗眼就睁,陡长精神八九分。 叫声恩妻呀,只说今生难会面,岂料我你又逢春。 恩妻呀,王灰狼心毒手段狠,是个谋财害命人。 他把我往死路上害,就怕你性命也难存。   “相公,此处不是久留之地,在此不必细说,速速随我回去!”说时迟,那时快,张四姐背起崔文瑞往背上一甩,纵身跳出墙外,上马蹬鞍,策马就走。 救了公子出牢门,神不知来鬼不闻。   众位,张四姐出门寻找崔文瑞,赵氏婆婆放不下心。一会儿登楼远望,一会儿倚门引领, 走进踱出心不宁,忧心忡忡急如焚。 只听马声嘶叫走近门,马背上跳下儿媳两个人。   赵氏安人一看,先是一喜,儿媳两人回来了;后是一惊,媳妇怎是身骑大马,手执长刀的人!张四姐说:“婆婆,你不要惊慌,待我细细说来。我今天去王家要人,王灰狼避而不见,且用奴才拦门阻挡不让我进去。说什么崔文瑞夜间盗他库银,被当场拿住送进衙门。还骂我是江洋大盗,唤出他家奴才等围攻捉我。在情急之中,我认定他王灰狼对我家是谋财害命,遂杀将进去,找冤头债主。一怒之下,杀死他两个奴才,一个谋主,烧毁了他所有房屋。婆婆,你不用害怕,这是他自作孽,不可活,我杀他是在情理之中。再则,这汴城县官也是瘟官,竟不分青红皂白,对公子滥施刑罚,逼打成招,硬做盗案,打得公子寸骨寸伤,不醒人事,所以,我追到牢房,将公子救出。”   赵氏一听,惊恐不已,吓得魂不附体:“儿呀,你杀了人家这么多人,闯下泼天大祸来了—— 等到官兵来捉凶犯,连累我老身也不太平。”   “婆婆,此事不用你担心,你和公子快到后房安息去吧! 一个做事一人担,天塌下来我承当。”   次日天明,王灰狼的大老婆,头顶白布,身穿麻衣重孝,来到老爷大堂喊冤。木老爷问:“你是何人,有什么冤枉?”“老爷格—— 我住本城东大门,王辉堂的一夫人。 昨天去了个强盗妇,她住北门太平村。 口称要她丈夫崔文瑞,手就动刀乱杀人。 杀掉我家主仆人三个,房屋家产尽遭焚。 老爷哎,强盗杀人真残忍,要为我寡妇把冤伸。”   老爷问:“可是盗你家库银的崔文瑞的女人?”“老爷,正是她。”“喔,衙役,到重牢里把崔文瑞提来!”衙役回声“喳”。正起身欲走,后面来了一个牢头禁子:“报,老爷不好,牢里犯人挨人劫走了!”“劫走哪个?”“重牢里的崔文瑞!”“还有哪个?”“老爷,还有我……”“胡说,你不在此?”“不,我被扎成粽子,撂在尿桶旁边,刚才王三去换班,才把我放出来的。”来了多少人?”“还多少人哩,只有一个女人!”“什么样子?”“短打束腰,手执苗刀,飞檐走壁,身有千斤之力,走起路来无声无息。 老爷哎,今夜到二三更,空中落下一女人。 还不曾等我开口问,拿我扎得紧腾腾。 将我嘴里塞团布,要喊又不得出声。 老爷哎,要不是王三去换班,我将闷死在牢门。”   木老爷惊慌,忙召三班六房。说道:“果不出我所料,崔文瑞的婆娘竟是江洋大盗!你们去八个中军,到北门太平村把那个女盗和崔文瑞一起捉来!”王灰狼的老婆一听,吓得浑身乱抖,就怕这八个人不是她的对手。连忙下跪叩头:“老爷,你不曾见过那强盗的本事哩,她行走如风,刀不落空,我家几十个人用锹用棍,总不得近她的身,挨她杀得死里逃生。”“呔,你这妇道之人懂得什么?安童梅香只会吵吵闹闹,不会使枪用刀。 我老爷的兵丁个个能,总是拿龙捉虎人。 如果八个中军人嫌少,再加一百个护城兵。”   这遭,八个中军骑马走,一百个兵丁后面跟。 兵马列队出衙门,老百姓出来看新闻。 小商小户搬摊贩,大商大户关店门。 鸡飞狗跳钻篱障,吓得哼都不敢哼。 猫儿溜到屋脊上,看他们北门去捉犯人。 兵马开到太平村,惊动四姐得知闻。   四姐对门前一站,口中叫喊:“众位中军大人,老少哥们,你们来此作甚?”“我们奉木老爷之命,来捉你们劫监犯人,还不快快出来就擒!”“呸,我们一不是逃监,二不是劫犯,是你们瘟官贪赃害人,硬做盗案,逼得我无路可走,去把我丈夫救出来的,望你们速速收兵回转,不要在此与你姑奶奶纠缠!”“呸,大胆贼婆,如此凶蛮!弟兄们,替我拿下!” 二人说话气昂昂,脸嘴一变动刀枪。   刀对刀,叮响,枪对枪,冒火星。张四姐舞起刀来像渥闪,舞起枪来像火流星,县衙的兵丁总是脓包货,只好吓唬老百姓, 今日与四姐来交手,果像厨师拍苍蝇。   刀碰头,头落地,刀碰脚,断后跟,刀碰腰,两段分。 四姐越杀越精神,一气杀他百零二个人。 留住六个让逃生,做个送信报丧人。   “报,大事不好!”老爷问:“何事惊慌!”“老爷呀—— 这个强盗凶悍狠,杀掉你百零二个人。 你半升子都输尽,就怕你衙门也坐不成。”   木老爷一听,吓得口呆目定。只说做官是为财,哪晓得惹出这宗大祸来。他想,要是隐瞒不对上报,那强盗也不是个省油灯盏,一定要上门找我算账,我这吃饭的家伙,也不得再在颈上;要是向上司报,这汴梁地方隶开封府包大人管辖,让包老爷查到我的头上,苋菜钵子也是不能长在自己颈上。 木不仁在那转不过弯,横也难来竖也难。 乡下人挑粪前后屎(死),就怕难过这重关。   哎,木老爷的老婆是个精明货,不然他木不仁也敛不到这么多的财。她说:“老爷,看来纸是包不住火了,一定要向开封府上报的。不过,你要把案情做重点,强盗写凶点,让包大人出兵捉拿—— 如果开封府也拿不下,可替你担当了八九成。   这遭,木不仁夫妻二人,熬了一夜眼睛,点了一夜油灯,才把案情写成—— 次日清晨就动身,报信官打马送呈文。   报信官来到开封府前衙,下马离鞍,递上报文。再由前衙传到后衙,后衙传到正衙,包大人拆封观看。上写:“下官不仁,事台下汴梁知县。因境下近日突发一恶性盗案,系本城北门太平村崔文瑞所为。他深夜盗东门王辉堂库银,未及逃脱,当场被失主拿获,送来本衙治理。不料崔之背后还有一个凶盗,口称姓张,名唤四姐,系崔盗之妻,她见夫行盗败露,遂到王家门上,杀掉他一主二仆,又烧毁他所有房屋。接着又潜来本衙杀死狱卒,劫走崔犯!本衙知事态非常,遂发兵前去拿捉。岂料这女盗精通武艺,凶悍无比,一下杀了本衙一百名兵丁,外加两个中军。大人哎—— 汴梁城里人心惶,在下也不敢坐大堂。 鸡匪狗盗如草木,闹得百姓不安宁。 伏望大人扶皇法,拯救汴梁众黎民。”   木不仁这个瘟贼,与他老婆一夜精心谋划,把汴梁地方说得盗匪为患,民不聊生。包大人一看,随即唤来王朝、马汉,说:“这案你们去作急事急办,把这盗贼捉拿归案。”王朝、马汉说:“大人,平常捉几个贪赃枉法之人,只要凭您的令牌,立时就可捉拿归来,今天去拿如此凶悍的盗匪,可没那么容易。如果与她交起手来被她打败,是坍了您老人家的台!”   包大人一听,觉得此言有理。随口又吩咐张龙、赵虎、董超、薛霸、李贵、娄清,与王朝、马汉倾巢而出。这八个校尉由王朝、马汉带队,快马加鞭,直奔汴城北门太平村而来。   张四姐一看,来者不善,遂喝问:“来者何人?请通报姓名,免做刀下无名之鬼!”王朝说:“啊依喂,你倒是病人狠似郎中,我也不曾问你,你倒先吆喝起我们来了。告诉你,我们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是开封府包大人门下八员大将,奉命来拿你归案!”“呸,这就是包大人的不是了!论理,是我告他属下的瘟官木不仁,他贪赃枉法,硬害我丈夫崔文瑞是江洋大盗,应该由我告他赃官;论法,包大人应先惩枉法的贪官,后抚被害的良民。如今他竟良莠不分,惩罚好人,为此,请你们速速回去复命,我张四姐恕不奉陪!”八个校尉“哗啦啦”一声,从腰间抽出八把刀剑,喝道:“泼贼快来就擒,不然,就地正法,决不饶恕!”张四姐也抽出单刀,哈哈大笑—— “你们不要夸海口,杀几个回合再谈心。” 张四姐,朝外杀,如蒸笼喷气。 八校尉,对里杀,似海水翻腾。 一个秤上是八两,一个戥内是半斤。 麦芒遇上钢针刺,秤勾相对枣核钉。 棋逢敌手难取胜,将遇良才没输赢。 双方杀了数十合,张四姐边战边思忖。   “我是上界仙女,他是凡间清官。伤害他吧,是好人杀好人;不杀他吧,又与我厮杀不休。哦,有了!”随手掏出吸将瓶,将瓶口一开,说声“准!”一个个校尉对瓶里像煮“索粉”。收进了七个,四姐拿瓶口一收,王朝放趟子就溜—— 王朝他,跌跌撞撞跑到监察御史府,连呼三声包大人。 “大人哎,汴城出了个女妖盗,杀起人来放飞刀。 我们兄弟八个人,倒有七个丧残生。 大人哎,死么又不见尸首在,活又不见半个人。 无影无踪人失去,我是死里又逃生。”   只听包大人喊声:“呀呀呸——” 气得眉毛根根竖,怒目睁得像晓星。 用鸡毛文书火烧角,五鼓带本见当今。   凤阁龙廷九重霄,当今天子坐早朝, 文听钟声朝王驾,武听鼓响拜明君。 个个跪在金殿上,就像童子拜观音。   仁宗天子说:“众位爱卿,今日上朝,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各回本府理事!”这时,包拯手执奏本,赶前三步,来到仁宗皇帝案前:“我主万岁,微臣有急本相奏,伏乞龙目明鉴。”仁宗天子开启奏章,交与谏议大夫宣读:“汴梁县城,出一盗人,抢掠金银,劫狱杀人,杀死失主三个,又杀衙役百零二人。汴梁知县报到本府,微臣遂派八个校尉前去捉拿,岂料盗贼举刀拒捕,交战中又杀掉尉官七人。 万岁呀,世上只见强盗抢金银,她竟胆大妄为杀官兵。 格杀官兵是造反,危及到京都帝王城。”   圣天子一听,忧心如焚。“众卿须知,国家将兴,必有祯祥;国家将亡,必出妖孽。现在——东边辽金在作吵,北边西夏想入侵。 紫禁城旁又出妖盗,内外交困不太平。 哪位卿家愿领兵,先保皇城得安宁。”   问到文官不答应,问到武将不开声,三百文来二百武,总像鱼胶粘嘴唇。“不好了—— 孤家江山如风中烛,没得扶皇保驾人。”   包拯执笏当胸,上前一步:“万岁—— 这事出在我开封府,义不容辞我领兵。”   这时,他对殿上左右看看,不见杨家有人在朝,就说:“万岁呀—— 小包只会摇笔杆,上阵还要杨家兵。”   仁宗天子说:“老包说得有理。依本准奏,请佘老太君前来商议。”   众位,圣天子说请就是召,忠臣家见召就立时到。百岁老帅佘太君来到金殿,匍匐金阶,口呼万岁。仁宗天子一见,连忙步下金阶,一把将老太君扶起:“请老太君免礼、免礼,孤家有重大国事与你商议。”仁宗天子把包大人的奏章给佘太君一看,她面带微笑,说:“万岁,这城脚下出点小事,就免费龙心了—— 在我在我总在我,你解解罗带放宽心。”   仁宗天子欢喜不过,当殿就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