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江宝卷 - 第 93 页/共 354 页

“饶了地下的,我还要水上的。”“好,饶给你。 乌菱花开三分白,荷花出水一点红。 结起菱角悬空挂,莲籽结得锦包龙。”   “讨债鬼,你可还要饶什么啦?”“要。还要饶四样:大如天,软如棉,甜如蜜,苦黄连。” “父母双全大如天,足头登妻软如棉。 怀中抱子甜如蜜,老来丧子苦黄连。”   “还要饶——明如镜,理不清,硬如铁,辣如姜。” 清官断案明如镜,赃官审事理不清。 弟兄作对硬如铁,后母之心辣如姜。   吕洞宾说:“心狠手辣的后母我不要,我要千个眼、一条心、悬空挂、放光明这些东西哩。”“好,饶给你拿着它早点死走,不要蹲我这里害我!” “灯笼圆圆千个眼,蜡烛圆圆一条心。 手提灯笼悬空挂,肚里点火放光明。”   “讨债鬼,外面时光不早,肚里不饱,饶给你一盏灯笼火,好早点死走了!”吕洞宾难不住霍氏千金,心想要走,又怕回去不好向玉主交差,就在那眼睛白翻白翻,嘴里哼哼唱唱—— “天上飞只大鹏,地上长棵梧桐。 梧桐旁边站个关公,手里拿了一本《中庸》。 上写: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   接着他就说:“啊,我还要饶天上飞的,地上长的,旁边站的古人,还要在读古文!”   霍氏说:“这有何难,饶给你: 天上飞只大鹤,地上长棵紫竹。 紫竹旁边站个鲁肃,手捧一本《大学》。 上写:君子贤其贤,小人乐其乐。”   梅香在旁看不惯这死皮赖脸蛮缠不走的吕洞宾,就说:“我也饶一件给你,让你早些滚走!”吕洞宾说:“呀,你饶给我也要的。”“我饶给你?不要头想尖了戴笔套,饶一群蚂蚁给你—— 天上飞的蚂蚁,地上长的枸杞。”   吕洞宾说:“蚂蚁怎么能飞?枸杞算什么东西?”   “你这卵生,真是没有爹娘传教的东西,长翅膀的蜂蚂蚁不会飞?枸杞不是好药材?还亏你出门来买药哩!”“好、好、好,算你说得对,再往下说。” “枸杞旁边站着我的表弟。”   “你的表弟,还算古人?”“怎不算古人?他害鼓胀病死的,人死了就叫‘作古’,怎么不算古人!”“好,就算是古人,他怎样?” “手里拿了一张田契,上写:田不起租,钱不生利。”   “这田契上写的田不起租、钱不生利怎么可算是古文?”霍氏接口说:“你翻开四书五经看一看,这书上可有这八个字!” 吕洞宾破不了霍氏的法,甩上马背想脱身。   缰绳一勒,马头一抬,“噼叭”一声,屋檐上瓦片挨马头撞摔下来。吕洞宾晓得不妙,就先发制人,抄在霍氏前头说:“你这倒头霉瓦,撞坏了我的宝马,拿药店全部给我,也不够赔我的宝马!”霍氏出口:“呸,你这倒头霉马,撞碎了我的金瓦,把这霉马卖了,还不够赔我的金瓦!”吕洞宾又不曾说得过她,嘴里就扯淡,说些与正事不相关的话:“出门千日好,在家一时难。”“讨债鬼,你说颠倒了,只有在家千日好,出外一时难。”“你既晓得出外一时难么,我站到现在,时光不早,肚里不饱,也该烧点东西我点点饥。”“你要吃什么,我叫梅香去烧。”“你虽去烧,恐怕还烧不出对我胃口的东西呢?”“你说出来,姑奶奶没有做不到事!”“我要吃二合半、二合半金花白米煮成七大碗饭,还要犀牛角、红嘴绿鹦哥、望月汤等一百零八样菜下饭。”霍氏说:“梅香,去烧给这个讨债鬼。”梅香说:“小姐,哪来有金花白米呢?”“你这个笨丫头,金花白米末是用白米与粟米一和煮出的饭就是金花白玉色呢。二合半、二合半,用半升米煮出的饭装进我家的蓝花碗里,这个碗外面是蓝漆,里面是白漆,碗口上是金漆,三七就是二十一碗,你叫他把脚上袜子脱下,扳扳脚趾头数一数,还多十四碗奉送给他。”吕洞宾说:“还有菜呢?”“菜呀,竹笋不剥壳,可像犀牛角;菠菜不去根,可是红嘴绿鹦哥;百页炒韭菜,一百零九样,多几样譬如舍狗吃。 萝卜切片烧一碗汤,你望一望,汤内可是明月亮。” 吕洞宾听了把眼瞪,哑口无言不作声。 将身跨上银鬃马,回转天宫再定章程。   身子对马背上一伏,一只脚踏在鞍上,一只脚荡在鞍下,灵机一动,又问:“小姐,你知我是上马还是下马?”霍氏一见,难哩,说他是上马吧,他一只脚往下一踏,就是下马;说他下马吧,他将身对马背上一甩,就是上马。”霍氏眼珠一转,计从心来。立刻从柜台里跳出来,一只手对门梆上一搭,一只脚对户槛上一踏,一只脚提腾空,欲走不走:“讨债鬼,你知姑奶奶送不送你?”吕洞宾想,如果说送,她将脚往门里一缩,是不送我;如果说不送,她双脚走出门外,又是送我。 吕洞宾在那转不过弯,横也难也竖也难。 只因霍氏道功深,我还差她二三分。 将身甩上银鬃马,打马加鞭转回程。   吕洞宾来到御宰台前拜见玉主。玉主问:“卢功茂的药店砸掉了吗?“玉主哎,我用尽心计,磨破嘴皮,都拾不到她的漏脚,真是拿她没办法,哪有理由可砸!”玉主说:“我料你破她不得。讲讲辈份,论论道功,你是八仙,她是九仙,差她一仙;你见了她那种美貌,神魂一飘,又失落了一仙,就剩七仙;这七仙要降伏九仙—— 只有惊动众仙神,泰和堂药店才砸得成。”   玉磬三响,玉主拿上八仙、中八仙、下八仙,三八二十四仙,统统召到御宰台前。玉皇大帝到王母宫向王母娘娘借了一根璧玉金丝带,叫二十四位仙神在金丝带上各呵一口气—— 二十四位神仙炼成七彩金丝带,交与洞宾下凡尘。 洞宾奉主令,二次下凡来。 要将盐化卤,才回御宰台。   吕洞宾悄悄来到泰和堂门口。霍氏问:“讨债鬼,你怎么又来了?舍不得这百两黄金么,姑奶奶还给你。喏,拿了去,君子不爱狗财!”吕洞宾说:“不,我刚才在北街绸缎店买到一根杭州丝带,你小姐倒是有才有识的人,特地送来给你品赏品赏。”霍氏一望,五彩发光;用鼻一闻,喷脑真香,爱不释手:“讨债鬼,这杭州丝带买给哪用?”“不瞒你说,是买给我高堂老母用的。”“啊,你把我当作高堂老母?好,姑奶奶就领受我儿一片孝心了!”说着,拿七彩金丝带对腰间一系,就中了吕洞宾的诡计—— 一根丝带裹上胸,就不知几时寒露几时冬。   吕洞宾“格格”一笑说:“小姐,我们言归言,嬉归嬉,丝带送给你没关系,还要饶四样药给我哩。”“哪四味,说出来我饶给你。”“你听好—— 子夜北天阴,无脚能爬行。 日落西山下,合家守清静。”   霍氏一听,两眼白翻,不像以前出口成章,能立时回答。她想不出答不上,就到药柜上去翻罐头,倒瓦壶,开抽屉,查账簿,找来找去也查不到这四样药。她急得没法,拿一百两黄金对柜台上一甩:“将黄金拿去,不做你的生意!”吕洞宾说:“没这么容易,前天我们讲生意的时候,是腌菜烧咸粥——有言(盐)在前的。我若在店里查到这四样药你怎说?”“你能找得到,我永世不吃药店饭—— 砸掉招牌关关门,打打包袱走空身。”   “此话可真?”“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决不食言。”“好,我来还你: 子夜北天阴,只见‘南天星’。   你店内可有‘南天星’?”“有,不多了。”“无论多与少,只要有就行。 无脚能爬行,原名是蚯蚓。   你店内可有‘地龙’,原名叫蚯蚓。”“有,我没有找到。” “日落西山下,‘当归’自门庭。   ‘当归’可是药?”“是药,我头脑糊涂,记不清楚了。”“还有一样,你可能也忘了—— 合家守清静,‘合欢’夜休(修)心。 小姐哎,你在堂上乱施药,扰得阴阳不太平 。 如今当归原本位,脱开红尘办修行。” 霍氏一听像失了魂,默默无言不作声。   吕洞宾拿百两黄金对剑鞘里一塞,仍旧变作一口青锋剑,抽出来劈他的招牌砸他店—— 乒乒乓来乒乒乓,药店打得直隆通。 从此凡间觅不到回生草,生生死死照常行。   卢功茂吓得没主意,连忙整整衣冠,掸一掸身上的灰尘,走上前去—— 双膝跪在平阳地,愿陪师父办修行。 柜台改作佛台样,朝朝夜夜诵真经。 修功修德修前程,太白星君得知闻。 将身来到鸠桥镇,把他们夫妇带动身。 御宰台前脱凡胎,玉皇面前讨封赠。 封他们药王并药尚,掌管九殿地狱门。 朱明春 演唱 吴根元 搜集整理 目连救母宝卷   诗曰: 屈指光阴似掷梭,杀心不死意如何。 风魔尘世终成幻,好把玄机细琢磨。   又曰: 莫言我佛远西天,想见西天在眼前。 问路暌违十万里,成功欲得似云烟。 真香举起来,登坛把经开。 大众静心听,降福又消灾。 一炷真香举起来,登坛说法把经开。 在堂大众静心听,降福延寿又消灾。   昔日南都关西有一员外名叫傅相,自幼修行,娶妻刘氏,名叫青提,未曾生育。员外一心向善,持斋念佛诵经。一人独造万缘桥,建造万佛堂,因聚集众僧,故称僧馆。又造了放生池,使善男信女买鱼放生,斋僧布施,广结良缘。有一天,员外来到门外,看见人家在田里挖萝卜,忽然来了一个老和尚,要化萝卜充饥,傅员外说:“不妨,你只顾吃,我来把钱。”这和尚拿起萝卜来就吃,洗也不洗,傅员外说:“僧人师父,这萝卜不洗,上面有泥,怎好进嘴?”那和尚说:“员外呀! 多谢员外老善人,布施萝卜与贫僧。 若到河边去洗净,无常一到吃不成。”   员外说:“懒和尚,洗萝卜这点时间总没有啊,你现在就死啦!”说罢,只见和尚刚把一根萝卜吃完,即倒地身亡,对下一困,气也不“吸”。当时惊动乡邻总甲,多少人总来看,傅员外说:“僧人啊! 可惜年迈老僧人,不知你宝刹哪山林。 你不在庙内看经卷,为何单身出外行。 既知自己寿延到,何不在家等归阴。 今日死在众人面,连累大家吃一惊。”   众位乡邻说:“傅员外,这和尚大概是来向你斋化棺木的,你不如做做好事,买棺入殓,把他殡葬掉吧!”傅相员外连忙吩咐安童, 大大沙方买一口,做个收尸入殓人。 自家田里挖个坑,栽松植柏造坟茔。   员外睡到半夜,只见那和尚走到他面前,傅相说:“和尚,我已买棺殡葬,你又来做底高?”和尚弯腰奉揖说:“员外呀!我是来谢你的,一谢员外,二谢夫人。”说罢,不见和尚的踪影,只听丫环来报,说院君生了一位公子。员外一听,喜之不尽,啊呀,刚才那和尚想必是来报胎的,这和尚为化萝卜而来,我帮小员外取名用罗卜吧! 员外替儿取乳名,就叫罗卜小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