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翁全集剑南诗稿渭南文集 - 第 303 页/共 361 页

而月城亦不可复犯矣。然自兴役至讫事,不三阅月,将士争奋,民不与知,一旦巍然,若 役鬼神,可谓奇伟不世之功矣。 城甫毕,虏果大入,道执乡民,问知侯在是,相顾曰。殊不知乃铁面将军也。盖虏 自王师攻蔡州时,已习知侯名,未战,气先夺矣。乘城拒守甚力,夜遣偏将自屯所攻其营, 杀伤数千人,万户死者二人。侯闻捷,曰。是且伏兵东门,夜攻吾水栅,以幸一胜。乃 提亲兵随所向御之,莫不摧破。虏知庐州不可近,遂解而趋和州。侯又亟遣亲信间道督光 州戍将,断桥梁,烧贼舰,绝其饷道,夺俘虏,复取安丰军。又遣万骑由梁县援和州,会 和州亦坚壁,虏穷,乃尽遁。侯又出兵濠州,以战车败虏屯兵。战车久不用,侯以意为之, 果取胜。策勋真拜达州刺史,且以车制颁之诸军。侯犹不敢自以为功,方益修水门之备,浚 河深二丈,乃得昔人撒星桩,横亘两城间。始知昔固有此举,遂益植新桩而城之。其崇五 丈有奇,楼橹称焉。 将吏士民聚而谋曰。侯之所立如此,郡人无以报万一,则不可。相与筑生祠于城中, 而移书于予,请书岁月。予以衰疾辞。比书复来,则侯捐馆舍矣。请既益坚,予亦痛若人 之不淑,而不获卒大勋业也,故采之佥论,以叙其始末。昔刘沪城水洛,赵立城山阳。沪 所遇非坚敌,立虽死事,而不能全其城,犹皆庙食,载在祀典。况如侯之功,光明卓绝如 此,则祀典之请,必有任其事者。尚继书之,以垂示后世,为忠义之劝云。嘉定元年春二 月己巳谨记。 吴氏书楼记 天下之事,有合于理而可为者,有虽合于理而不可得为之者。士于可为者,不可不力力不足,则合朋友乡闾之力而为之。又不足,告于在仕者以卒成之。成矣,又虑其坏,则 吾有子,子又有孙,孙又有子,虽数十百世,吾之志犹在也,岂不贤哉。彼不可得为之者, 则有命焉,有义焉,不知命义,徒呶呶纷纷,奚益。故君子不为也。然为此者寡也,或易 之为彼者辄可以得名于流俗,故士之为此者寡也。 吾友南城吴君伸与其弟伦,初以淳熙之诏,建社仓,其详见于侍讲朱公元晦所为记。其 后又以钱百万创为大楼,储书数千卷,会友朋,教子弟,其意甚美。于是朱公又为大书 书楼。二字以揭之。楼之下曰读书堂,堂之前又为小阁,阁之下曰和丰堂。旁复有二小阁, 左则象山陆公子静书,其颜曰南窗,右则艮斋谢公昌国书,其颜曰北窗。堂之后荣木轩,则 又朱公实书之。呜呼。亦可谓盛矣。 盖吴君未命之士尔,为社仓以惠其乡,为书楼以善其家,皆其力之所及。自是推而上 之,力可以及一邑一郡一道,以至谋谟于朝者,皆如吴君自力而不愧,则民殷俗,兵寝 刑厝,如唐虞三代,可积而至也。吴君兄弟为是,迨今已十五六年,使皆寿考康宁,则仓 与楼皆当益治,乡之民生业愈给足安乐,日趋于寿富,而君之子弟孝悌忠信,亦皆足以化 民善俗,是可坐而俟也。然年运而往,天人之际,有不可常者,则又当有以垂训于无穷。予 读唐李卫公文饶。平泉山居记。有曰。鬻平泉者,非吾子孙也。以平泉一木一石与人者, 非佳子弟也。平泉特燕游地,木石之怪奇者,亦奚足道。而其言且如此,况义仓与书楼乎。 后之人读吾记至此,将有涣然汗出,霰然涕下者。虽百世之后,常如吴君时,有不难者矣。 嘉定元年五月甲子记。 灵秘院营造记 出会稽城西门,舟行二十五里,曰柯桥灵秘院。自绍兴中,僧海净大师智性筑屋设供, 以待游僧,名接待院,久而成,始徙废寺故额名之。海净年九十,坐八十三夏而终,以 其法孙德恭领院事。恭少尝学于四方,有器局,迨今二十年,食不过一簟,衣不加一称,而 惟众事是力。夕思昼营,心揆手画,施者自至,魔事不作,用能于二十年间,或改作,或 增葺,光明伟丽,毫发无憾。上承先师遗志,下为子孙基业。闳堂杰阁,房奥廊序,栖钟 之楼,椟经之堂,馆客之次,下至庖厨湢浴,无一不备。为屋仅百间,自门而出,直视旁 览,道路绳直,而原野砥平。一远山在前,孤峭奇秀,常有烟云映带其傍。卜地者以为在 法百世不废,且将出名僧。今院才一传,其兴如此,后乌可量哉。 院之崇成也,恭来请记曰。先师之塔,公实与之铭。今院当有记,非公谁宜为哉。予 报之曰。子庐于此,凡东之会稽。四明与西入临安者,风帆日相属也。彼其得志于仕宦, 获利于商贾者,宁可计耶。有能家世相继,支久不坏,如若之为父子者乎。有能容众聚族, 燮和安乐,如若之处兄弟者乎。至于度地筑室,以奢丽相夸,斤斧之声未停,丹垩之饰未 干,而盛衰之变已遽至矣。亦有如若之安居奠处,子传之孙,孙又传之子者乎。此无他,彼 其初与若异也。虽曰有天数,然人事常参焉。人事不尽,而诿之数,呜呼,其可哉。嘉定 元年夏五月庚申记, 桥南书院记 吾友西安徐载叔。豪隽人也。博学。善属文。所从皆知名士,方其少壮时。视功名富 贵犹券内物。一第直浼我尔,然出游三十年。蹭蹬不偶。异时知己。零落且尽,家资本不 薄。载叔常粪壤视之。权衡仰俯。算筹衡纵。一切不能知。惟日夜从事于尘编蠹简中。至 食不足。不问也,中年。卜居城中。号桥南书院。地僻而境胜。屋庳而人杰。清流美竹。秀 木芳草。可玩而乐者。不一而足,载叔高卧其中。裾不曳。刺不书。客之来者日益众,行 者交迹。乘者结辙。呵殿者笼坊陌。虽公侯达官之门不能过也,名不可妄得。客不可强致。 载叔盖有以得此于人矣,乃者数移书于予。请记所谓桥南书院者, 嗟乎。汉梁伯鸾入吴。赁舂于皋伯通庑下。至今吴有皋桥。盖以伯鸾所寓得名,载叔 之贤。不减伯鸾。而桥南乃其居。则后世不埋没决矣。尚何待记。然载叔之请。不可终拒 也。乃为之书,嘉定元年夏六月庚寅山阴陆某务观记, 心远堂记 大卿朱公以开禧元年筑第于昭武城东。取陶渊明诗语。名其堂曰心远,既成。与士大 夫落之。而以书来告。曰。子为我记。 始嘉泰壬戌。予蒙恩召为史官。朱公丞秘书。日相从甚乐,公去为御史。予领监事。闲 剧异趣。会见甚疏,然每与同舍焚香煮茶于图书钟鼎之间。时时言及公。未尝不相与兴怀 绝叹也,明年。国史奏御之明日。予乞骸骨而归,俄而公亦自寺卿得请外补。不复相闻者 累岁,比书来。予方卧病。作而言曰。朱公真可人哉。士得时遇主。施其才于国,退居闾 里。闲暇之日为多。樽俎在前。琴弈迭进。欣然自得。悠然遐想,问馈宴乐。以修亲旧夙 昔之好。讲解诵说。以垂后进无穷之训,进退两得。可谓贤矣,予独相望累千里。不得持 一觞为公寿且庆斯堂之成。顾方以为歉,今乃得以不腆之文。自托于后世。亦可谓幸矣夫嘉定元年秋七月甲子记, 万卷楼记 学必本于书,一卷之书。初视之若甚约也,后先相参。彼是相稽。本末精粗。相为发 明。其所关涉。已不胜其众矣,一编一简。有脱遗失次者。非考之于他书。则所承误而不 知,同字而异诂。同辞而异义。书有隶古。音有楚夏。非博极群书。则一卷之书。殆不可 遽通,此学者所以贵夫博也,自先秦两汉。讫于唐五代以来。更历大乱。书之存者既寡。学 者于其仅存之中。又卤莽焉以自便其怠惰因循。曰。吾惧博之溺心也。岂不陋哉。故善学 者通一经而足。藏书者虽盈万卷。犹有憾焉,而近世浅士。乃谓藏书如斗草。徒以多寡相 为胜负。何益于学,呜呼。审如是说。则秦之焚书。乃有功于学者矣,昭武朱公敬之。粹 于学而笃于行。早自三馆为御史。为寺卿。出典名藩。尊所闻。行所知。亦无负于为儒矣, 然每悒然自以为歉。益务藏书。以栖于架藏于椟为未足。又筑楼于第中。以示尊阁传后之 意,而移书属予记之。 予闻故时藏书如韩魏公万籍堂,欧阳兖公六一堂,司马温公读书堂,皆实万卷,然未 能绝过诸家也。其最擅名者,曰宋宣献。李邯郸。吕汲公。王仲至,或承平时已丧,或遇 乱散轶,士大夫所共叹也。朱公齿发尚壮,方为世显用,且澹然无财利声色之奉,倘网罗 不倦,万卷岂足道哉。予闻是楼南则道人三峰,北则石鼓山,东南则白渚山,烟岚云岫,洲 渚林薄,更相映发,朝暮万态,公不以登览之胜名之,而独以藏书见志。记亦详于此略于 彼者,盖朱公本志也。嘉定元年秋七月甲子记。 文集卷二十二 铭七首 梅子真泉铭 距会稽城东北七里有山,曰梅山。山之麓有泉,曰子真泉。游者或疑焉,智者及道人 求笠泽渔父为之铭。铭曰梅公之去汉,犹鸱夷子之去越也。变姓名,弃妻子,舟车所通,何所不阅,彼吴市门 人偶传之,而作史者因著其说。倘信吴市而疑斯山,不几乎执一而废百。梅公之去,如怀 安于一方,则是以颈血丹莽之斧钺也。山麓之泉,甘寒澄澈,珠琲玉雪,与子徊徘。酌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