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翁全集剑南诗稿渭南文集 - 第 300 页/共 361 页
再至者一人,未有壁记,后将无所考质。子为我书而刻其姓名,可乎。
予与夏侯君南北异乡,东西异班,出处壮老异致,然每见其抚剑抵掌,谈中原形势,兵
法奇正,未尝不太息,恨不与之周旋于军旅间也。君亦谓予非龊龊老书生,以兄事予,甚
敬。则今日之请,尚何辞。然今天子神圣文武,承十二圣之传,方且拓定河洛,规恢燕赵,
以卒高皇帝之武功,则宿师江淮,盖非久计。夏侯君亦且与诸将移屯玉关之西。天山之北
矣。予虽老,尚庶几见之。庆元四年正月甲子,陆某记。
法云寺观音殿记
浙东之郡,会稽为大。出会稽城西门,循漕渠行八里,有佛刹曰法云禅寺。寺居钱塘
会稽之冲,凡东之士大夫仕于朝与调官者,试于礼部者,莫不由寺而西,饯往迎来,常相
属也。富商大贾,捩舵挂席,夹以大橹,明珠大贝翠羽瑟瑟之宝,重载而往者,无虚日也。
又其地在镜湖下,灌溉滀泄,最先一邦,富比封君者,家相望也。故多施者,寺易以兴。然
建炎庚戌胡虏之祸,亦以近官道,首废于火,一瓦不遗。主僧曰道亭,为一方所信,度弟
子三十二人,慨然自任以兴复之事,未成者十七而没。其后有自修者,始为三门法堂经藏
等,予适得华严。般若。涅槃。宝积数百卷以施之。草创未毕,而修谢去。自是寺以不得
人又废,木剪竹伐,钟鼓不鸣,白衣攘居之,屠牛牧豕,莫敢孰何。
初先楚公为尚书左丞,请于朝,以证慈及法云为功德院,岁度僧一人,三年间证慈得
其二,法云得其一。故太傅与楚公祠堂肖像具存。予自蜀归,始言于府,请逐白衣,而命
契彝者主之。彝与亨俱东阳人,人固已喜。而彝又有器局才智,居之且二十年,创佛殿及
像设,费甚厚,谈笑而成。重建三门,翼以两庑,巍然大刹矣。彝没,予以告府牧尚书叶
公,以其弟子道泽继之。泽少年,志节清苦,言议英发。人皆畏其严而服其公。于是予以
大屋四楹,施以为观音大士殿。虽然,尚未易成也。泽即日走四方谋之。三年,遂建殿。殿
之雄丽,冠于一刹。予又施以禅月所画十六大阿罗汉像龛于两壁,观者起敬,施者踵至。自
火于庚戌,及今庚申,实七十载,殆若有数然。卒成之者,繄彝与泽父子积勤不懈之力也。
予尝谓事物废兴,数固不可逃,而人谋常参焉。予游四方,凡通都大邑,以至遐陬夷
裔,十家之聚,必有佛刹,往往历数百千岁,虽或盛或衰,要皆不废。而当时朝市城郭,邑
里官寺,多已化为飞埃,鞠为茂草,过者吊古兴怀于狐嗥鬼啸之区,而佛刹自若也。岂独
因果报应之说,足以动人而出其财力,亦其徒坚忍强毅,不以丰凶难易变其心,子又有孙,
孙又有子,必于成而后已。彼之不废固宜。予因彝与泽之事而有感焉,并载其说。士大夫
过而税驾者,读之其亦有感也夫。庆元五年秋七月庚午记。
会稽县新建华严院记
会稽五云乡有山曰黄琢,山之麓。原野旷。水泉冽。冈峦抱负。岩嶂森立。而地茀不
治者。不知几何年,或谓古尝立精舍。以待天衣云门游僧之至者。有石刻具其事,其后寺
废石亡。独龟趺犹在。父老类能言之,庆元三年。有信士马君正卿闻而太息。乃与其弟崧
卿。以事亲收族之余赀。买地筑屋。择僧守之,凡僧若士民之道出于此者。皆得就憩,犹
以为未广也。则为堂殿门庑。仓砃庖湢。凡僧居之宜有者悉备。而殖产使足以赡足其徒,犹
惧其不能久也。告于府牧丞相葛公。以华严院额徙置焉,可谓尽矣。而其意犹未已也。曰。年运而往。或者欺有司而寓其孥。则院废矣,家世隆替不可常。万分一有子孙以贫故。规
院之产。侵院之事。则僧散矣。于是因其同学于佛者朝奉郎致仕曾君迅叔迟。来请予文刻
之石。庶来者知此院经理之艰勤。则不忍寓其孥。子孙知乃祖乃父志愿之坚确。则不忍规
其产。侵其事,设若有之。而至于有司。则贤守善令必有以处此,虽至于数百千岁。此院
犹不废也,
予报之曰。僧居之废兴。儒者或谓非吾所当与,是不然,韩退之著书。至欲火其书。庐
其居。杜牧之记南亭。盛赞会昌之毁寺。可谓勇矣,然二公者卒亦不能守其说,彼。浮图
突兀三百尺。退之固喜其成。而老僧挈衲无归。寺竹残伐。牧之亦赋而悲之,彼二公非欲
纳交于释氏也。顾乐成而恶废。亦人之常心耳,则君之志。叔迟之请。与予之记之也。皆
可以无愧矣,庆元五年八月甲子。中大夫致仕山阴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陆某撰并书丹,
文集卷二十
记十首
居室记
陆子治室于所居堂之北,其南北二十有八尺,东西十有七尺。东西北皆为窗,窗皆设
帘障,视晦明寒燠为舒卷启闭之节。南为大门,西南为小门。冬则析堂与室为二,而通其
小门以为奥室,夏则合为一,而辟大门以受凉风。岁暮必易腐瓦,补罅隙,以避霜露之气。
朝晡食饮,丰约惟其力,少饱则止,不必尽器。休息取调节气血,不必成寐。读书取畅适
性灵,不必终卷。衣加损,视气候,或一日屡变。行不过数十步,意倦则止。虽有所期处,
亦不复问。客至,或见或不能见。间与人论说古事,或共杯酒,倦则亟舍而起。四方书疏,
略不复遣,有来者,或亟报,或守累日不能报,皆适逢其会,无贵贱疏戚之间。足迹不至
城市者率累年。少不治生事,旧食奉祠之禄,以自给。秩满,因不复敢请,缩衣节食而已。
又二年,遂请老。法当得分司禄,亦置不复言。舍后及旁,皆有隙地,莳花百余本。当敷
荣时,或至其下,方羊坐起,亦或零落已尽,终不一往。有疾,亦不汲汲近药石,久多自
平。家世无年,自曾大父以降,三世皆不越一甲子,今独幸及七十有六,耳目手足未废,可
谓过其分矣。然自记平昔于方外养生之说,初无所闻,意者日用亦或默与养生者合,故悉
自书之,将质于山林有道之士云。庆元六年八月一日,山阴陆某务观记。
邵武县兴造记
太平兴国五年,诏即建州邵武县置邵武军,而县为属,其治在军之东。建炎三年,盗
起闽县,邵武亦被兵,焚官寺民庐略尽。绍兴十年,作谯门,十六年,作守丞治所。于是
学宫军垒,囹圄仓砃,以次皆复其旧。独县故地废为教场,而县寓尉廨。至二十一年,知
县事叶邃始复县治,未及成,安抚使用兵官王存之请,即日撤除,涤地皆尽,而县徙寓武
阳驿。乾道六年,知县事尤昂始作县门,他犹未暇及。
庆元四年,宣义郎史君定之来为县,始至而叹曰。县,古子男国也。因时之治忽,政
之善否,以为盛衰。自建炎己酉,讫今岁在戊午,凡七十年。自高宗皇帝至今天子,历四
圣,宽赋薄征,休养元元,岁且屡丰,公饶私余,生齿繁滋,考之九域图,郡户八万七千
九百有奇,今增五万四千二百有奇,为户十四万二千一百有奇,可谓盛矣。而邵武一邑,独
当户五万六千四百有奇,为郡境十之四,则吾邑顾不又盛哉。而反寓其治于传舍,诏敕法
令,图志符檄,护藏不严,栖列无所,决讼问囚,延见丞佐与宾客之来者,其地皆褊迫庳
陋,仰漏旁穿,非所以宣布德泽。示民以上下之分也。念非所先,姑置弗议比为政期年,家无弗伸之冤,庭无弗直之讼,善无滥刑,恶无佚罚。太守赵侯不谫知
君为深,君所设施,郡未尝以势挠焉。以故君之政成,民之俗变,有所为,辄共成之。于
是始有意于新县治矣。会得吏蠹与用度之余,为钱百余万。自五年七月甲午鸠工,至十月
己巳落成,出令有所,燕息有次,劳宾有馆,胥吏徒役,咸有宁宇,货布器物,各司其局,
事立令行,老稚舞歌,视承平旧观有加焉。而木章竹个,瓦甓髹丹,悉视时低昂,交手畀
予。梓匠木亏镘百工之来者,得直皆如私家。讫事,民不及知,吏不得沿以为奸,非君之才有
余,顾能若是哉。堂之名有九。曰昼帘,曰无私,曰近民,曰仁平,曰居敬楼,曰瞻云轩,
曰读书,曰如水亭,曰海棠。其扁榜多君自书,有笔法。其命名之意,即其地可知,故不
详著君盖故丞相太师魏公之孙。予魏公客也,故君与赵侯皆以记县之兴造为请。予受知魏
公时,甫壮岁尔。俯仰四十余年,同时宾客,凋丧略尽,而予偶独后死,见君以才称于世,
且犹能秉笔有所纪述,亦可谓幸矣。故不复辞。庆元六年九月癸酉,中大夫直华文阁致仕
陆某记并书诸暨县主簿厅记
建炎。绍兴间,予为童子,遭中原丧乱,渡河沿汴,涉淮绝江,间关兵间以归。方是
时,天子暴衣露盖,栉风沐雨,巡狩四方,曾不期月休也。大臣崎岖于山海阻险之地,草
行露宿,不敢告劳,亦宜矣。况于州牧郡守以降,籧篨一厦以治其事者相望,又况降而为
县令丞簿者哉。及王室中兴,内外粗定,然郡县吏寓其治于邮亭民庐僧道士舍者,尚比比
皆是。积累六七十年,四圣相授,天下日益无事,兵寝岁登,用度饶余,然后皆得稍复承
平之旧至于县,则有迨今苟且因循者。主簿在县官中,卑于令丞,而冷于尉,非甚有才,则
其举事为尤难。若诸暨主簿丁君崇者,可谓才矣。君海陵人也,今居吴,世有显人,为吏
精察而平恕,学工文辞,而不忽簿书期会之事。尝兼摄丞,久之,得添给,不取一钱,皆
用以新主簿之廨。诸暨旧无丞,元丰间置丞,徙主簿以居之。而主簿更得廨,乃故盐砃,藉
湿支倾,殆不可居。然阅百二十年,为主簿者凡几人,至君乃更新之,不亟不徐,不侈不
陋,不费于公,不敛于民,竹个木章,瓦甓丹垩,不蠹,不苦窳,不漫漶。堂后旧有池,自
君来,比二岁,产异莲骈跗,邑人让传,以为君且通贵之祥,相与名其池上之亭曰双莲。君
故不喜怪,而邑人之意如此,亦足知其得民也。君与予之子子虡游,乃因子虡请记岁月,予
不得辞也昔我艺祖肇造区夏,当乾德六年二月癸亥,尝诏郡县吏代归者,皆上其官舍敝坏,或
兴葺之数于有司,以为殿最。呜呼。祖宗明诏,具在汗简,而近世乃有相戒以为非急务,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