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放翁全集剑南诗稿渭南文集 - 第 297 页/共 361 页
九年秋八月辛未,出阴陆某记。
筹边楼记
淳熙三年八月既望,成都子城之西南,新作筹边楼。四川制置使知府事范公,举酒属
其客山阴陆某曰。君为我记。
按史记及地志,唐李卫公节度剑南,实始作筹边楼。废久,无能识其处者。今此楼望
犍为。僰道。黔中。越隽诸郡,山川方域,皆略可指,意者卫公故趾,其果在是乎。楼既
成,公复按卫公之旧图,边城地势险要,与蛮夷相入者,皆可考信不疑。虽然,公于边境,
岂真待图而后知哉。方公在中朝,以洽闻强记,擅名一时。天子有所顾问,近臣皆推公对,
莫敢先者。其使虏而归也,尽能道其国礼仪。刑法。职官。宫室。城邑。制度,自幽蓟以
出居庸松亭关,并定襄。五原。以抵灵武。朔方,古今战守离合,得失是非,一皆究见本
末,口讲手画,委曲周悉,如言其阈内事。虽虏耆老大人,知之不如是详也。而况区区西
南夷,距成都或不过数百里,一登是楼,在目中矣,则所谓图者,直按故事而已。请以是
为记。
公慨然曰。君之言过矣。予何敢望卫公,然窃有幸焉。卫公守蜀,牛奇章方居中每排
沮之,维州之功,既成而败。今予适遭清明宽大之朝,论事荐吏,奏朝入而夕报可。使卫
公在蜀,适得此时,其功烈壮伟,讵止取一维州而已哉。某曰。请并书公言,以诏后世,
可乎。公曰。唯唯。九月一日记。
铜壶阁记
天下郡国,自谯门而入,必有通逵,达于侯牧治所。惟成都独否。自剑南西川门以北,
皆民庐市区军垒,折而西,道北为府,府又无台门,与他郡国异。考其始,盖自孟氏国除,
矫霸国之僭侈而然。至蒋公堂来为牧,乃南直剑南西川门西北,距府五十步,筑大阁曰铜
壶,事书于史。崇宁初,以火废。政和中,吴公拭因其矩复侈大之,雄杰闳深,始与府称。
淳熙二年夏六月,今敷文阁直学士范公以制置使治此府。始至,或以阁坏告,公曰。失今不营,后费益大。于是躬自经画,趣令而缓期,广储而节用,急吏而宽役。一旦崇
成,人徒骇其山立斝飞,嶪然摩天,不知此阁已先成于公之胸中矣。夫岂独阁哉,天下之
事,非先定素备,欲试为之,事已纷然,始狼狈四顾,经营劳弊,其不为天下笑者鲜矣。方
阁之成也,公大合乐,与宾佐落之。客或举觞寿公曰。天子神圣英武,荡清中原。公且以
廊庙之重,出抚成师,北举燕赵,西略司并,挽天河之水,以洗五六十年腥膻之污,登高
大会,燕劳将士,勒铭奏凯,传示无极,则今日之事,盖未足道。识者以此知公举大事不
难矣,其可阙书。四年四月己卯,朝奉郎主管台州崇道观陆某记。
彭州贡院记
国家三岁一贡士,天子先期为下诏书,与郊祀天地埒。及试于礼部,既中选矣,天子
亲御殿发策,询天下事,第其高下,又亲御殿,赐以科名,其礼可谓重矣。盖以为所与共
代天理物,而守宗庙社稷于无穷者,实在是也。然则郡国贡士,顾可不重耶。
彭州旧无贡院,每科举,辄寓佛祠。祠乃在城外,士不以为便。淳熙三年,知州事王
公敦诗,通判州事邓公枢,始采进士穆滂。陈仲山。杨伦。苏松等议,取废驿故地为贡院。
凡郡之士,奔走后先,肩袂相属,甓坚材良,山积云委。自正月壬子,至七月癸亥讫事,用
缗钱万五千六百有奇,役工称是。重门大堂,高闳邃深,缭以修庑,沉沉翼翼,分职庀事,
各有攸处。既成,王公徙利州路转运判官,书来属予为记。邓公又继以请。明年正月,朝
奉大夫王公序来知州事,则又以请。
予发书叹曰。俗坏久矣,上下相戾,后先相倾者,天下皆是也。今彭之士大夫,与王
公。邓公谋同心协,若出一人,固已异矣。后王公事不出己,而不忌其成,不掩其能,惟
惧后之无传,可不谓贤哉。使士之贡于朝而仕者,揆时之宜,从人之欲,以举万事,如王
公。邓公,视人之善,若己有之,如后王公,则利泽被元元,勋业垂竹帛,将孰御焉。士
尚知所勉哉。四年五月丁未,朝散郎主管台州崇道观陆某记。
抚州广寿禅院经藏记
淳熙己亥冬十二月,予使江西,治在抚州。其东是为广寿禅院,每出,辄过焉。僧守
璞方为轮藏。予之始至也,才屹立十余柱,其上未瓦,其下未甃,其旁未垣,经未匦角戢戢,
其止山立,其作雷动,神呵龙负,可怖可愕,丹垩金碧,殆无遗功。而守璞俨然燕坐,为
其徒说出世间法,土木梓匠之问,不至丈室,若未尝有是役者。
比明年冬十一月,予被命诣行在所,璞乃砻石乞予为记,予慨然语之曰。子弃家为浮
屠氏,祝发坏衣,徒跣行乞,无冠冕轩车府寺以为尊也,无官属胥吏徒隶以为奉也,无鞭
笞刀锯囹圄桎梏与夫金钱粟帛爵秩禄位以为刑且赏也,其举事宜若甚难。今顾能不动声气,
于期岁之间,成此奇伟壮丽百年累世之迹。予切怪士大夫操尊权,席利势,假命令之重,耗
府库之积,而玩岁愒日,事功弗昭,又遗患于后,其视子岂不重可愧哉。既诺其请,又具
载语守璞者,以励吾党云。是月十九日,朝请郎提举江南西路常平茶盐公事赐绯鱼袋陆某
记。
成都犀浦国宁观古楠记
予在成都,尝以事至沉犀,过国宁观,有古楠四,皆千岁木也。枝扰云汉,声挟风雨,
根入地不知几百尺,而阴之所庇,车且百两。正昼,日不穿漏。夏五六月,暑气不至,凛
如九秋。成都固多寿木,然莫与四楠比者。予盖爱而不能去者弥日。有石刻立庑下,曰是
仙人蘧君手植。予叹曰。神仙至人,手之所触,气之所呵,羸疾者起,盲聩者愈,荣茂枯
朽,而金玉瓦石不难,况其亲所培植哉。久而不槁不死,固宜。欲为作诗文,会多事,不
果,尝以语道人蘧昌老真叟以为恨。
予既去蜀三年,而昌老以书万里属予曰。国宁之楠,几伐以营缮,郡人力全之,仅乃
得免。惧卒不免也,君为我终昔意。予发书,且叹且喜。夫勿剪憩棠,恭敬桑梓,爱其人
及其木,自古已然。姑以蜀事言之,则唐节度使取孔明祠柏一小枝为手板,书于图志,今
见非诋。蒋堂守成都,有美政,止以筑铜壶阁,伐江渎庙一木,坐谣言罢,亦书国史。且
王建。孟知祥父子,专有西南,穷土木之侈,沉犀近在国城数十里间,而四楠不为当时所
取,彼犹有畏而不敢者。况今圣主以恭俭化天下,有夏禹卑宫室。汉文罢露台之风,专阃
方面,皆重德伟人,岂其残灭千岁遗迹,侈大栋宇,为王。孟之所难哉。意者特出于吏胥
梓匠,欺罔专恣,以自为功而已。使有以吾文告之者,读未终篇,禁令下矣。然则其可不
书。淳熙九年六月一日,朝奉大夫主管成都府玉局观山阴陆某记。
书巢记
陆子既老且病,犹不置读书,名其室曰书巢。客有问曰。鹊巢于木,巢之远人者。燕
巢于梁,巢之袭人者。凤之巢,人瑞之。枭之巢,人覆之。雀不能巢,或夺燕巢,巢之暴
者也。鸠不能巢,同鹊育雏而去,则居其巢,巢之拙者也。上古有有巢氏,是为未有宫室
之巢。尧民之病水者,上而为巢,是为避害之巢。前世大山穷谷中,有学道之士,栖木若
巢,是为隐居之巢。近时饮家者流,或登木杪,酣醉叫呼,则又为狂士之巢。今子幸有屋
以居,牖户墙垣,犹之比屋也,而谓之巢,何耶。
陆子曰。子之辞辩矣,顾未入吾室。吾室之内,或栖于椟,或陈于前,或枕藉于床,
俯仰四顾,无非书者。吾饮食起居,疾痛呻吟,悲忧愤叹,未尝不与书俱。宾客不至,妻
子不觌,而风雨雷雹之变,有不知也。间有意欲起,而乱书围之,如积槁枝,或至不得行,
则辄自笑曰。此非吾所谓巢者耶。乃引客就观之。客始不能入,既入又不能出,乃亦大笑
曰。信乎其似巢也。
客去,陆子叹曰。天下之事,闻者不如见者知之为详,见者不如居者知之为尽。吾侪
未造夫道之堂奥,自藩篱之外而妄议之,可乎。因书以自警。淳熙九年九月三日,甫里陆
某务观记。
景迂先生祠堂记
明州船场,新作故侍读晁公祠成,监场事襄阳王君铅因通判州事丹阳苏君玼移书某为
之记。自春徂秋,凡十许书,请不倦。某于公为弥甥,方踉跄学步时,已获拜公,则今于
为记,诚不当以薄陋辞。
谨按公讳说之,字以道,一字伯以父,自号景迂生。元丰。元祐间,已为知名士。崇
宁后,坐上书邪等,斥不得立朝临民,故连为祠庙筦库吏。其为船场,则大观政和间也。寓
舍直桃华渡,而官寺有亭曰超然。公方为世僇人,士夫遇诸途,噤莫敢语,况有拜床下者。
簿书稍暇,则以读书为乐,时时见于文章,如。汪伯更哀辞。祭邹忠公文。皆传天下。
亦间与为佛学者延庆明智师游,论著所谓天台教,至今其徒以为重。虽然,此犹未足言公
也。公之学深且博矣,于。易。自商瞿下至河南邵先生,于。书。自伏生下至泰山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