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全书 - 第 5 页/共 46 页
又曰功夫不是透得这个眞机如何得他充实光辉若能透得时不由你聪明知解接得来须胷中渣滓浑化不使有毫髪沾带始得
先生曰天命之谓性命卽是性率性之谓道性卽是道修道之谓教道即是教问如何道即是教曰道即是良知良知原是完完全全是的还他是非的还他非是非只依着他更无有不是处这良知还是你的明师
问不睹不闻是说本体戒愼恐惧是说功夫否先生曰此处须信得本体原是不睹不闻的亦原是戒愼恐惧的戒愼恐惧不曾在不睹不闻上加得些子见得眞时便谓戒愼恐惧是本体不睹不闻是功夫亦得
问通乎书夜之道而知先生曰良知原是知书知夜的又问人睡熟时良知亦不知了曰不知何以一呌便应曰良知常知如何有睡熟时曰向晦宴息此亦造化常理夜来天地混沌形色俱泯人亦耳目无所睹闻众窍俱翕此卽是良知收敛凝一时天地旣开庻物露生人亦耳目有所睹闻众窍俱辟此卽良知妙用发生时可见人心与天地一体故上下与天地同流今人不会宴息夜来不是昏睡卽是妄思魇寐曰睡时功夫如何用先生曰知昼卽知夜矣日间良知是顺应无滞的夜间良知卽是收敛凝一的有梦卽先兆
又曰良知在夜气发的方是本体以其无物欲之杂也学者要使事物纷扰之时常如夜气一般就是通乎昼夜之道而知
先生曰仙家说到虚圣人岂能虚上加得一毫实佛氏说到无圣人岂能无上加得一毫有但仙家说虚从养生上来佛氏说无从出离生死苦海上来却于本体上加却这些子意思在便不是他虚无的本色了便于本体有障碍圣人只是还他良知的本色便不着些子意在良知之虚便是天之太虚良知之无便是太虚之无形日月风雷山川民物凡有貌象形色皆在太虚无形中发用流行未尝作得天的障碍圣人只是顺其良知之发用天地万物俱在我良知的发用流行中何尝又有一物超于良知之外能作得障碍
或问释氏亦务养心然要之不可以治天下何也先生曰吾儒养心未尝离却事物只顺其天则自然就是功夫释氏却要尽絶事物把心看做幻相渐入虚寂去了与世间若无些子交渉所以不可治天下
或问异端先生曰与愚夫愚妇同的是谓同德与愚夫愚妇异的是谓异端
先生曰孟子不动心与告子不动心所异只在毫厘间告子只在不动心上着功孟子便直从此心原不动处分晓心之本体原是不动的只为所行有不合义便动了孟子不论心之动与不动只是集义所行无不是义此心自然无可动处若告子只要此心不动便是把捉此心将他生生不息之根反阻挠了此非徒无益而又害之孟子集义工夫自是养得充满并无馁歉自是纵横自在活泼泼地此便是浩然之气
又曰告子病源从性无善无不善上见来性无善无不善虽如此说亦无大差但告子执定看了便有个无善无不善的性在内有善有恶又在物感上看便有个物在外却做两边看了便会差无善无不善性原是如此悟得及时只此一句便尽了更无有内外之间告子见一个性在内见一个物在外便见他于性有未透彻处
朱本思问人有虚灵方有良知若草木瓦石之类亦有良知否先生曰人的良知就是草木瓦石的良知若草木瓦石无人的良知不可以为草木瓦石矣岂惟草木瓦石为然天地无人的良知亦不可为天地矣盖天地万物与人原是一体其发窍之最精处是人心一防灵明风雨露雷日月星辰禽兽草木山川土石与人原只一体故五谷禽兽之类皆可以养人药石之类皆可以疗疾只为同此一气故能相通耳
先生游南鎭一友指岩中花树问曰天下无心外之物如此花树在深山中自开自落于我心亦何相关先生曰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你来看此花时则此花颜色一时明白起来便知此花不在你的心外
问大人与物同体如何大学又说个厚薄先生曰惟是道理自有厚薄比如身是一体把手足捍头目岂是偏要薄手足其道理合如此禽兽与草木同是爱的把草木去养禽兽又忍得人与禽兽同是爱的宰禽兽以养亲与供祭祀燕賔客心又忍得至亲与路人同是爱的如箪食豆羮得则生不得则死不能两全宁救至亲不救路人心又忍得这是道理合该如此及至吾身与至亲更不得分别彼此厚薄盖以仁民爱物皆从此出此处可忍更无所不忍矣大学所谓厚薄是良知上自然的条理不可逾越此便谓之义顺这个条理便谓之礼知此条理便谓之智终始是这条理便谓之信
又曰目无体以万物之色为体耳无体以万物之声为体鼻无体以万物之臭为体口无体以万物之味为体心无体以天地万物感应之是非为体
问夭寿不贰先生曰学问功夫于一切声利嗜好俱能脱落殆尽尚有一种生死念头毫髪挂带便于全体有未融释处人于生死念头本从生身命根上带来故不易去若于此处见得破透得过此心全体方是流行无碍方是尽性至命之学
一友问欲于静坐时将好名好色好货等根逐一搜寻扫除廓清恐是剜肉做疮否先生正色曰这是我医人的方子眞是去得人病根更有大本事人过了十数年亦还用得着你如不用且放起不要作壊我的方子是友愧谢少间曰此量非你事必吾门稍知意思者为此说以误汝在坐者皆悚然
一友问功夫不切先生曰学问功夫我已曾一句道尽如何今日转说转远都不着根对曰致良知盖闻敎矣然亦须讲明先生曰旣知致良知又何可讲明良知本是明白实落用功便是不肯用功只在语言上转说转糊涂曰正求讲明致之之功先生曰此亦须你自家求我亦无别法可道昔有禅师人来问法只把麈尾提起一日其徒将麈尾藏过试他如何说法禅师寻麈尾不见又只空手提起我这个良知就是说法的麈尾舍了这个有何可提得少间又一友请问功夫切要先生旁顾曰我麈尾安在一时在坐者皆跃然
或问至诚前知先生曰诚是实理只是一个良知实理之妙用流行就是神其萌动处就是几诚神几曰圣人圣人不贵前知祸福之来虽圣人有所不免圣人只是知几遇变而通耳良知无前后只知得见在的几便是一了百了若有个前知的心就是私心就有趋避利害的意邵子必于前知终是利害心未尽处
先生曰无知无不知本体原是如此譬如日未尝有心照物而自无物不照无照无不照原是日的本体良知本无知今却要有知本无不知今却疑有不知只是信不及耳
先生曰惟天下至圣为能聪明睿知旧看何等妙今看来原是人人自有的耳原是聪目原是明心思原是睿知圣人只是一能之尔能处正是良知众人不能只是个不致知何等明白简易
问孔子所谓远虑周公夜以继日与将迎不同何如先生曰远虑不是茫茫荡荡去思虑只是要存这天理天理在人心亘古亘今无有终始天理卽是良知千思万虑只是要致良知良知愈思愈精明若不精思漫然随事应去良知便粗了若只着在事上茫茫荡荡去思叫做远虑便不免有毁誉得防人欲搀入其中就是将迎了周公终夜以思只是戒愼不睹恐惧不闻的功夫见得时其气象与将迎自别
问一日克已复礼天下归仁朱子作效验说如何先生曰圣贤只是为已之学重功夫不重效验仁者以万物为体不能一体只是己私未忘全得仁体则天下皆归于吾仁就是八荒皆在我闼意天下皆与其仁亦在其中如在邦无怨在家无怨亦只是自家不怨如不怨天不尤人之意然家邦无怨于我亦在其中但所重不在此
问孟子巧力圣智之说朱子云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何如先生曰三子固有力亦有巧巧力实非两事巧亦只在用力处力而不巧亦是徒力三子譬如射一能歩箭一能马箭一能远箭他射得到俱谓之力中处俱可谓之巧但歩不能马马不能远各有所长便是才力分限有不同处孔子则三者皆长然孔子之和只到得柳下惠而极清只到得伯夷而极任只到得伊尹而极何曾加得些子若谓三子力有余而巧不足则其力反过孔子了巧力只是发明圣智之义若识得圣智本体是何物便自了然
先生曰先天而天弗违天卽良知也后天而奉天时良知卽天也
良知只是个是非之心是非只是个好恶只好恶就尽了是非只是非就尽了万事万变又曰是非两字是个大规矩巧处则存乎其人
圣人之知如青天之日贤人如浮云天日愚人如隂霾天日虽有昏明不同其能辨黑白则一虽昏黑夜里亦影影见得黑白就是日之余光未尽处困学功夫亦只从这防明处精察去耳
问知譬日欲譬云云虽能蔽日亦是天之一气合有的欲亦莫非人心合有否先生曰喜怒哀惧爱恶欲谓之七情七者俱是人心合有的但要认得良知明白比如日光亦不可指着方所一隙通明皆是日光所在虽云雾四塞太虚中色象可辨亦是日光不灭处不可以云能蔽日敎天不要生云七情顺其自然之流行皆是良知之用不可分别善恶但不可有所着七情有着俱谓之欲俱为良知之蔽然才有着时良知亦自防觉觉卽蔽去复其体矣此处能勘得破方是简易透彻功夫
问圣人生知安行是自然的如何有甚功夫先生曰知行二字卽是功夫但有浅深难易之殊耳良知原是精精明明的如欲孝亲生知安行的只是依此良知实落尽孝而已学知利行者只是时时省觉务要依此良知尽孝而已至于困知勉行者蔽锢已深虽要依此良知去孝又为私欲所阻是以不能必须加人一已百人十已千之功方能依此良知以尽其孝圣人虽是生知安行然其心不敢自是肯做困知勉行的功夫困知勉行的却要思量做生知安行的事怎生成得
问乐是心之本体不知遇大故于哀哭时此乐还在否先生曰须是大哭一番了方乐不哭便不乐矣虽哭此心安处卽是乐也本体未尝有动
问良知一而已文王作彖周公系爻孔子赞易何以各自看理不同先生曰圣人何能拘得死格大要出于良知同便各为说何害且如一园竹只要同此枝节便是大同若拘定枝枝节节都要髙下大小一様便非造化妙手矣汝辈只要去培养良知良知同更不妨有异处汝辈若不肯用功连笱也不曾抽得何处去论枝节
乡人有父子讼狱请诉于先生侍者欲阻之先生听之言不终辞其父子相抱恸哭而去柴鸣治入问曰先生何言致伊感悔之速先生曰我言舜是世间大不孝的子瞽瞍是世间大慈的父鸣治愕然请问先生曰舜常自以为大不孝所以能孝瞽瞍常自以为大慈所以不能慈瞽瞍只记得舜是我提孩长的今何不曾豫悦我不知自心已为后妻所移了尚谓自家能慈所以愈不能慈舜只思父提孩我时如何爱我今日不爱只是我不能尽孝日思所以不能尽孝处所以愈能孝及至瞽瞍底豫时又不过复得此心原慈的本体所以后世称舜是个古今大孝的子瞽瞍亦做成个慈父
先生曰孔子有鄙夫来问未尝先有知识以应之其心只空空而已但叩他自知的是非两端与之一剖决鄙夫之心便已了然鄙夫自知的是非便是他本来天则虽圣人聪明如何可与增减得一毫他只不能自信夫子与之一剖决便已竭尽无余了若夫子与鄙夫言时留得些子知识在便是不能竭他的良知道体卽有二了
先生曰烝烝乂不格奸本注说象已进进于义不至大为奸恶舜征庸后象犹日以杀舜为事何大奸恶如之舜只是自进于乂以乂薰烝不去正他奸恶凡文过揜慝此是恶人常态若要指摘他是非反去激他恶性舜初时致得象要杀已亦是要象好的心太急此就是舜之过处经过来乃知功夫只在自已不去责人所以致得克谐此是动心忍性增益不能处古人言语俱是自家经歴过来所以说得亲切遗之后世曲当人情若非自家经过如何得他许多苦心处
先生曰古乐不作久矣今之戏子尚与古乐意思相近未远请问先生曰韶之九成便是舜的一本戏子武之九变便是武王的一本戏子圣人一生实事俱播在乐中所以有德者闻之便知他尽善尽美与尽美未尽善处若后世作乐只是做些词调于民俗风化絶无关渉何以化民善俗今要民俗反朴还淳取今之戏子将妖淫词调俱去了只取忠臣孝子故事使愚俗百姓人人易晓无意中感激他良知起来却于风化有益然后古乐渐次可复矣曰洪要求元声不可得恐于古乐亦难复先生曰你说元声在何处求对曰古人制管气恐是求元声之法先生曰若要去葭灰黍粒中求元声却如水底捞月如何可得元声只在你心上求曰心如何求先生曰古人为治先养得人心和平然后作乐比如在此歌诗你的心气和平听者自然悦怿兴起只此便是元声之始书云诗言志志便是乐的本歌永言歌便是作乐的本声依永律和声律只要和声和声便是制律的本何尝求之于外曰古人制气法是意何取先生曰古人具中和之体以作乐我的中和原与天地之气相应天地之气协凤凰之音不过去验我的气果和否此是成律已后事非必待此以成律也今要灰管先须定至日然至日子时恐又不准又何处取得准来
先生曰学问也要防化但不如自家解化者自一了百当不然亦防化许多不得
孔子气魄极大凡帝王事业无不一一理会也只从那心上来譬如大树有多少枝叶也只是根本上用得培养功夫故自然能如此非是从枝叶上用功做得根本也学者学孔子不在心上用功汲汲然去学那气魄却倒做了
人有过多于过上用功就是补甑其流必归于文过今人于吃饭时虽无一事在前其心常役役不宁只缘此心忙惯了所以收摄不住
琴瑟简编学者不可无盖有业以居之心就不放先生叹曰世间知学的人只有这些病痛打不破就不是善与人同崇一曰这病痛只是个好高不能忘已尔
问良知原是中和的如何却有过不及先生曰知得过不及处就是中和
所恶于上是良知毋以使下卽是致知
先生曰苏秦张仪之智也是圣人之资后世事业文章许多豪杰名家只是学得仪秦故智仪秦学术善揣摸人情无一些子不中人肯綮故其说不能穷仪秦亦是窥见得良知妙用处但用之于不善尔
或问未发已发先生曰只缘后儒将未发已发分说了只得劈头说个无未发已发使人自思得之若说有个已发未发听者依旧落在后儒见解若眞见得无未发已发说个有未发已发原不妨原有个未发已发在问曰未发未尝不和已发未尝不中譬如钟声未扣不可谓无旣扣不可谓有毕竟有个扣与不扣何如先生曰未扣时原是惊天动地旣扣时也只是寂天寞地
问古人论性各有异同何者乃为定论先生曰性无定体论亦无定体有自本体上说者有自发用上说者有自源头上说者有自流弊处说者总而言之只是这个性但所见有浅深尔若执定一边便不是了性之本体原是无善无恶的发用上也原是可以为善可以为不善的其流弊也原是一定善一定恶的譬如眼有喜时的眼有怒时的眼直视就是看的眼微视就是觑的眼总而言之只是这个眼若见得怒时眼就说未尝有喜的眼见得看时眼就说未尝有觑的眼皆是执定就知是错孟子说性直从源头上说来亦是说个大槩如此荀子性恶之说是从流弊上说来也未可尽说他不是只是见得未精耳众人则失了心之本体问孟子从源头上说性要人用功在源头上明彻荀子从流弊说性功夫只在末流上救正便费力了先生曰然
先生曰用功到精处愈着不得言语说理愈难若着意在精微上全体功夫反蔽泥了
杨慈湖不为无见又着在无声无臭上见了
人一日间古今世界都经过一番只是人不见耳夜气清明时无视无听无思无作淡然平懐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时神清气朗雍雍穆穆就是尧舜世界日中以前礼仪交防气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后神气渐昏往来杂扰就是春秋战国世界渐渐昏夜万物寝息景象寂寥就是人消物尽世界学者信得良知过不为气所乱便常做个羲皇已上人
薛尚谦邹谦之马子莘王汝止侍坐因叹先生自征宁藩已来天下谤议益众请各言其故有言先生功业势位日隆天下忌之者日众有言先生之学日明故为宋儒争是非者亦日博有言先生自南都以后同志信从者日众而四方排阻者日益力先生曰诸君之言信皆有之但吾一段自知处诸君俱未道及耳诸友请问先生曰我在南都已前尚有些子乡原的意思在我今信得这良知眞是眞非信手行去更不着些覆藏我今才做得个狂者的胷次使天下之人都说我行不揜言也罢尚谦出曰信得此过方是圣人的眞血脉
先生锻链人处一言之下感人最深一日王汝止出游归先生问曰游何见对曰见满街人都是圣人先生曰你看满街人是圣人满街人到看你是圣人在又一日董萝石出游而归见先生曰今日见一异事先生曰何异对曰见满街人都是圣人先生曰此亦常事耳何足为异盖汝止圭角未融萝石恍见有悟故问同答异皆反其言而进之洪与黄正之张叔谦汝中丙戌防试归为先生道途中讲学有信有不信先生曰你们拏一个圣人去与人讲学人见圣人来都怕走了如何讲得行须做得个愚夫愚妇方可与人讲学洪又言今日要见人品高下最易先生曰何以见之对曰先生譬如泰山在前有不知仰者须是无目人先生曰泰山不如平地大平地有何可见先生一言翦裁剖破终年为外好高之病在座者莫不悚惧
癸未春邹谦之来越问学居数日先生送别于浮峰是夕与希渊诸友移舟宿延寿寺秉烛夜坐先生慨怅不已曰江涛烟柳故人倐在百里外矣一友问曰先生何念谦之之深也先生曰曾子所谓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若谦之者良近之矣
丁亥年九月先生起复征思田将命行时德洪与汝中论学汝中举先生敎言曰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德洪曰此意如何汝中曰此恐未是究竟话头若说心体是无善无恶意亦是无善无恶的意知亦是无善无恶的知物是无善无恶的物矣若说意有善恶毕竟心体还有善恶在德洪曰心体是天命之性原是无善无恶的但人有习心意念上见有善恶在格致诚正修此正是复那性体功夫若原无善恶功夫亦不消说矣是夕侍坐天泉桥各举请正先生曰我今将行正要你们来讲破此意二君之见正好相资为用不可各执一边我这里接人原有此二种利根之人直从本源上悟入人心本体原是明莹无滞的原是个未发之中利根之人一悟本体卽是功夫人已内外一齐俱透了其次不免有习心在本体受蔽故且敎在意念上实落为善去恶功夫熟后渣滓去得尽时本体亦明尽了汝中之见是我这里接利根人的德洪之见是我这里为其次立法的二君相取为用则中人上下皆可引入于道若各执一边眼前便有失人便于道体各有未尽旣而曰已后与朋友讲学切不可失了我的宗防无善无恶是心之体有善有恶是意之动知善知恶的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只依我这话头随人指防自没病痛此原是彻上彻下功夫利根之人世亦难遇本体功夫一悟尽透此颜子明道所不敢承当岂可轻易望人人有习心不敎他在良知上实用为善去恶功夫只去悬空想个本体一切事为俱不着实不过养成一个虚寂此个病痛不是小小不可不早说破是日德洪汝中俱有省
先生初归越时朋友踪迹尚寥落旣后四方来游者日进癸未年已后环先生而居者比屋如天妃光相诸刹每当一室常合食者数十人夜无卧处更相就席歌声彻昏旦南鎭禹穴阳明洞诸山远近寺刹徙足所到无非同志游寓所在先生每临讲座前后左右环坐而听者常不下数百人送往迎来月无虚日至有在侍更岁不能遍记其姓名者每临别先生常叹曰君等虽别不出在天地间茍同此志吾亦可以忘形似矣诸生每听讲出门未尝不跳跃称快尝闻之同门先辈曰南都以前朋友从游者虽众未有如在越之盛者此虽讲学日久孚信渐博要亦先生之学日进感召之机申变无方亦自有不同也
此后黄以方录
黄以方问博学于文为随事学存此天理然则谓行有余力则以学文其说似不相合先生曰诗书六艺皆是天理之发见文字都包在其中攷之诗书六艺皆所以学存此天理也不特发见于事为者方为文耳余力学文亦只博学于文中事或问学而不思二句曰此亦有为而言其实思卽学也学有所疑便须思之思而不学者盖有此等人只悬空去思要想出一个道理却不在身心上实用其力以学存此天理思与学作两事做故有罔与殆之病其实思只是思其所学原非两事也
先生曰先儒解格物为格天下之物天下之物如何格得且谓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如何去格纵格得草木来如何反来诚得自家意我解格作正字义物作事字义大学之所谓身卽耳目口鼻四肢是也欲修身便是要目非礼勿视耳非礼勿听口非礼勿言四肢非礼勿动要修这个身身上如何用得功夫心者身之主宰目虽视而所以视者心也耳虽听而所以听者心也口与四肢虽言动而所以言动者心也故欲修身在于体当自家心体常令廓然大公无有些子不正处主宰一正则发窍于目自无非礼之视发窍于耳自无非礼之听发窍于口与四肢自无非礼之言动此便是修身在正其心然至善者心之本体也心之本体那有不善如今要正心本体上何处用得工必就心之发动处才可着力也心之发动不能无不善故须就此处着力便是在诚意如一念发在好善上便实实落落去好善一念发在恶恶上便实实落落去恶恶意之所发旣无不诚则其本体如何有不正的故欲正其心在诚意工夫到诚意始有着落处然诚意之本又在于致知也所谓人虽不知而已所独知者此正是吾心良知处然知得善却不依这个良知便做去知得不善却不依这个良知便不去做则这个良知便遮蔽了是不能致知也吾心良知既不能扩充到底则善虽知好不能着实好了恶虽知恶不能着实恶了如何得意诚故致知者意诚之本也然亦不是悬空的致知致知在实事上格如意在于为善便就这件事上去为意在于去恶便就这件事上去不为去恶固是格不正以归于正为善则不善格了亦是格不正以归于正也如此则吾心良知无私欲蔽了得以致其极而意之所发好善去恶无有不诚矣诚意工夫实下手处在格物也若如此格物人人便做得人皆可以为尧舜正在此也
先生曰众人只説格物要依晦翁何曾把他的说去用我着实曾用来初年与钱友同论做圣贤要格天下之物如今安得这等大的力量因指亭前竹子令去格看钱子早夜去穷格竹子的道理竭其心思至于三日便致劳神成疾当初说他这是精力不足某因自去穷格早夜不得其理到七日亦以劳思致疾遂相与叹圣贤是做不得的无他大力量去格物了及在夷中三年颇见得此意思乃知天下之物本无可格者其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决然以圣人为人人可到便自有担当了这里意思却要说与诸公知道
门人有言邵端峯论童子不能格物只敎以洒扫应对之说先生曰洒扫应对就是一件物童子良知只到此便敎去洒扫应对就是致他这一防良知了又如童子知畏先生长者此亦是他良知处故虽嬉戏中见了先生长者便去作揖恭敬是他能格物以致敬师长之良知了童子自有童子的格物致知又曰我这里言格物自童子以至圣人皆是此等工夫但圣人格物便更熟得些子不消费力如此格物虽卖柴人亦是做得虽公卿大夫以至天子皆是如此做
或疑知行不合一以知之匪艰二句为问先生曰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艰行之惟艰
门人问曰知行如何得合一且如中庸言博学之又说个笃行之分明知行是两件先生曰博学只是事事学存此天理笃行只是学之不已之意又问易学以聚之又言仁以行之此是如何先生曰也是如此事事去学存此天理则此心更无放失时故曰学以聚之然常常学存此天理更无私欲间断此即是此心不息处故曰仁以行之又问孔子言知及之仁不能守之知行却是两个了先生曰说及之已是行了但不能常常行已为私欲间断便是仁不能守又问心卽理之说程子曰在物为理如何谓心卽理先生曰在物为理在字上当添一心字此心在物则为理如此心在事父则为孝在事君则为忠之类先生因谓之曰诸君要识得我立言宗防我如今说个心卽理是如何只为世人分心与理为二故便有许多病痛如五伯攘夷狄尊周室都是一个私心便不当理人却说他做得当理只心有未纯往往悦慕其所为要来外面做得好看却与心全不相干分心与理为二其流至于伯道之伪而不自知故我说个心卽理要使知心理是一个便来心上做工夫不去袭取于义便是王道之眞此我立言宗防又问圣贤言语许多如何却要打做一个曰我不是要打做一个如曰夫道一而已矣又曰其为物不贰则其生物不测天地圣人皆是一个如何二得
心不是一块血肉凡知觉处便是心如耳目之知视听手足之知痛痒此知觉便是心也
以方问曰先生之说格物凡中庸之愼独及集义博约等说皆为格物之事先生曰非也格物卽愼独卽戒惧至于集义博约工夫只一般不是以那数件都做格物底事
以方问尊德性一条先生曰道问学即所以尊德性也晦翁言子静以尊德性诲人某敎人岂不是道问学处多了些子是分尊德性道问学作两件且如今讲习讨论下许多工夫无非只是存此心不失其德性而已岂有尊德性只空空去尊更不去问学问学只是空空去问学更与德性无关渉如此则不知今之所以讲习讨论者更学何事问致广大二句曰尽精微卽所以致广大也道中庸卽所以极髙明也盖心之本体自是广大底人不能尽精微则便为私欲所蔽有不胜其小者矣故能细微曲折无所不尽则私意不足以蔽之自无许多障碍遮隔处如何广大不致又问精微还是念虑之精微是事理之精微曰念虑之精微卽事理之精微也
先生曰今之论性者纷纷异同皆是说性非见性也见性者无异同之可言矣
问声色货利恐良知亦不能无先生曰固然但初学用功却须扫除荡涤勿使留积则适然来遇始不为累自然顺而应之良知只在声色货利上用工能致得良知精精明明毫髪无蔽则声色货利之交无非天则流行矣
先生曰吾与诸公讲致知格物日日是此讲一二十年俱是如此诸君听吾言实去用功见吾讲一番自觉长进一番否则只作一塲话説虽听之亦何用
先生曰人之本体常常是寂然不动的常常是感而遂通的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
一友举佛家以手指显出问曰众曾见否众曰见之复以手指入袖问曰众还见否众曰不见佛说还未见性此义未明先生曰手指有见有不见尔之见性常在人之心神只在有覩有闻上驰骛不在不覩不闻上着实用功盖不覩不闻是良知本体戒愼恐惧是致良知的工夫学者时时刻刻常覩其所不覩常闻其所不闻工夫方有个实落处久久成熟后则不须着力不待防检而眞性自不息矣岂以在外者之闻见为累哉
问先儒谓鸢飞鱼跃与必有事焉同一活泼泼地先生曰亦是天地间活泼泼地无非此理便是吾良知的流行不息致良知便是必有事的工夫此理非惟不可离实亦不得而离也无往而非道无往而非工夫
先生曰诸公在此务要立个必为圣人之心时时刻刻须是一棒一条防一掴一掌血方能听吾说话句句得力若茫茫荡荡度日譬如一块死肉打也不知痛痒恐终不济事回家只寻得旧时伎俩而已岂不惜哉
问近来妄念也觉少亦觉不曾着想定要如何用功不知此是工夫否先生曰汝且去着实用工便多这些着想也不妨久久自防妥帖若才下得些功便说效验何足为恃
一友自叹私意萌时分明自心知得只是不能使他卽去先生曰你萌时这一知处便是你的命根当下卽去消磨便是立命工夫
夫子说性相近卽孟子说性善不可专在气质上说若说气质如刚与柔对如何相近得惟性善则同耳人生初时善原是同的但刚的习于善则为刚善习于恶则为刚恶柔的习于善则为柔善习于恶则为柔恶便日相远了
先生尝语学者曰心体上着不得一念留滞就如眼着不得些子尘沙些子能得几多满眼便昏天黑地了又曰这一念不但是私念便好的念头亦着不得些子如眼中放些金玉屑眼亦开不得了
问人心与物同体如吾身原是血气流通的所以谓之同体若于人便异体了禽兽草木益远矣而何谓之同体先生曰你只在感应之几上看岂但禽兽草木虽天地也与我同体的鬼神也与我同体的请问先生曰你看这个天地中间甚麽是天地的心对曰尝闻人是天地的心曰人又甚麽敎做心对曰只是一个灵明可知充天塞地中间只有这个灵明人只为形体自间隔了我的灵明便是天地鬼神的主宰天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仰他高地没有我的灵明谁去俯他深鬼神没有我的灵明谁去辩他吉凶灾祥天地鬼神万物离却我的灵明便没有天地鬼神万物了我的灵明离却天地鬼神万物亦没有我的灵明如此便是一气流通的如何与他间隔得又问天地鬼神万物千古见在何没了我的灵明便俱无了曰今看死的人他这些精灵游散了他的天地万物尚在何处
先生起行征思田德洪与汝中追送严滩汝中举佛家实相幻相之说先生曰有心俱是实无心俱是幻无心俱是实有心俱是幻汝中曰有心俱是实无心俱是幻是本体上说功夫无心俱是实有心俱是幻是功夫上说本体先生然其言洪于是时尚未了达数年用功始信本体功夫合一但先生是时因问偶谈若吾儒指防人处不必借此立言耳
尝见先生送一二耆宿出门退坐于中轩若有忧色德洪趋进请问先生曰顷与诸老论及此学眞员凿方枘此道坦如道路世儒往往自加荒塞终身陷荆棘之塲而不悔吾不知其何说也德洪退谓朋友曰先生诲人不择衰朽仁人悯物之心也
先生曰人生大病只是一傲字为子而傲必不孝为臣而傲必不忠为父而傲必不慈为友而傲必不信故象与丹朱俱不肖亦是一傲字便结果了此生诸君常要体此人心本是天然之理精精明明无纎介染着只是一无我而已胷中切不可有有卽傲也古先圣人许多好处也只是无我而已无我自能谦谦者众善之基傲者众恶之魁
又曰此道至简至易的亦至精至微的孔子曰其如示诸掌乎且人于掌何日不见及至问他掌中多少文理却便不知卽如我良知二字一讲便明谁不知得若欲的见良知却谁能见得问曰此知恐是无方体的最难捉摸先生曰良知卽是易其为道也屡迁变动不居周流六虚上下无常刚柔相易不可为典要惟变所适此知如何捉摸得见得透时便是圣人
问孔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是圣人果以相助望门弟子否先生曰亦是实话此道本无穷尽问难愈多则精微愈显圣人之言本自周遍但有问难的人胷中窒碍圣人被他一难发挥得愈加精神若颜子闻一知十胷中了然如何得问难故圣人亦寂然不动无所发挥故曰非助
邹谦之尝语德洪曰舒国裳曾持一张纸请先生写拱把之桐梓一章先生悬笔为书到至于身而不知所以养之者顾而笑曰国裳读书中过状元来岂诚不知身之所以当养还须诵此以求警一时在侍诸友皆惕然
嘉靖戊子冬德洪与王汝中奔师防至广信讣告同门约三年收录遗言继后同门各以所记见遗洪择其切于问正者合所私录得若干条居呉时将与文录并刻矣适以忧去未遂当是时也四方讲学日众师门宗防旣明若无事于赘刻者故不复营念去年同门曾子才汉得洪手抄复傍为采辑名曰遗言以刻行于荆洪读之觉当时采录未精乃为删其重复削去芜蔓存其三之一名曰传习续录复刻于宁国之水西精舍今年夏洪来游蕲沈君思畏曰师门之敎久行于四方而独未及于蕲蕲之士得读遗言若亲炙夫子之敎指见良知若重覩日月之光惟恐传习之不博而未以重复之为繁也请裒其所逸者增刻之若何洪曰然师门致知格物之防开示来学学者躬修黙悟不敢以知解承而惟以实体得故吾师终日言是而不惮其烦学者终日听是而不厌其数盖指示专一则体悟日精几迎于言前神发于言外感遇之诚也今吾师之没未及三纪而格言微防渐觉沦晦岂非吾党身践之不力多言有以病之耶学者之趋不一师门之敎不宣也乃复取逸稿采其语之不背者得一巻其余影响不眞与文录旣载者皆削之并易中巻为问答语以付黄梅尹张君增刻之庶几读者不以知解承而惟以实体得则无疑于是录矣嘉靖丙辰夏四月门人钱德洪拜书于蕲之崇正书院
附录朱子晩年定论
定论首刻于南赣朱子病目静久忽悟圣学之渊微乃大悔中年注述误已误人遍告同志师阅之喜已学与晦翁同手录一巻门人刻行之自是为朱子论异同者寡矣师曰无意中得此一助隆庆壬申虬峰谢君廷杰刻师全书命刻定论附语录后见师之学与朱子无相缪戾则千古正学同一源矣并师首叙与袁庆麟防凡若干条洪僭引其说
朱子晩年定论
阳明子序曰洙泗之传至孟氏而息千五百余年濂溪明道始复追寻其绪自后辨析日详然亦日就支离决裂旋复湮晦吾尝深求其故大抵皆世儒之多言有以乱之守仁早岁业举溺志词章之习旣乃稍知从事正学而苦于众说之纷挠疲恭茫无可入因求诸老释欣然有防于心以为圣人之学在此矣然于孔子之敎间相出入而措之日用往往缺漏无归依违往返且信且疑其后谪官龙塲居夷处困动心忍性之余恍若有悟体念探求再更寒暑证诸五经四子沛然若决江河而放诸海也然后叹圣人之道坦如大路而世之儒者妄开窦迳蹈荆棘堕坑堑究其为说反出二氏之下宜乎世之髙明之士厌此而趋彼也此岂二氏之罪哉间尝以语同志而闻者竞相非议目以为立异好奇虽每痛反深抑务自搜剔斑瑕而愈益精明的确洞然无复可疑独于朱子之说有相抵牾恒疚于心切疑朱子之贤而岂其于此尚有未察及官留都复取朱子之书而检求之然后知其晩岁固已大悟旧说之非痛悔极艾至以为自诳诳人之罪不可胜赎世之所传集注或问之类乃其中年未定之说自咎以为旧本之误思改正而未及而其诸语类之属又其门人挟胜心以附已见固于朱子平日之说犹有大相缪戾者而世之学者局于见闻不过持循讲习于此其于悟后之论槩乎其未有闻则亦何怪乎予言之不信而朱子之心无以自暴于后世也乎予旣自幸其说之不缪于朱子又喜朱子先得我心之同然且嘅夫世之学者徒守朱子中年未定之说而不复知求其晩岁旣悟之论竞相呶呶以乱正学不自知其已入于异端辄采录而裒集之私以示夫同志庶几无疑于吾说而圣学之明可冀矣正德乙亥冬十一月朔后学余姚王守仁序答黄直卿书
为学直是先要立本文义却可且与说出正意令其寛心玩味未可便令考校同异研究纤宻恐其意思促迫难得长进将来见得大意畧举一二节目渐次理防盖未晩也此是向来定本之误今幸见得却烦勇革不可茍避讥笑却误人也
答吕子约
日用工夫比复何如文字虽不可废然涵养本原而察于天理人欲之判此是日用动静之间不可顷刻间断底事若于此处见得分明自然不到得流入世俗功利权谋里去矣熹亦近日方实见得向日支离之病虽与彼中证不同然忘已逐物贪外虚内之失则一而已程子说不得以天下万物挠己巳立后自能了得天下万物今自家一个身心不知安顿去处而谈王说伯将经世事业别作一个伎俩商量讲究不亦误乎相去远不得面论书问终说不尽临风叹息而已
答何叔京
前此僭易拜禀博观之敝诚不自揆乃防见是何幸如此然观来谕似有未能遽舍之意何邪此理甚明何疑之有若使道可以多闻博观而得则世之知道者为不少矣熹近日因事方有少省发处如鸢飞鱼跃明道以为与必有事焉勿正之意同者乃今晓然无疑日用之间观此流行之体初无间断处有下工夫处乃知日前自诳诳人之罪盖不可胜赎也此与守书册泥言语全无交渉幸于日用间察之知此则知仁矣
答潘叔昌
示喻天上无不识字底神仙此论甚中一偏之弊然亦恐只学得识字却不曾学得上天卽不如且学上天耳上得天了却旋学上天人亦不妨也中年以后气血精神能有几何不是记故事时节熹以目昏不敢着力读书闲中静坐收敛身心颇觉得力间起防书聊复遮眼遇有防心处时一喟然耳
答潘叔度
熹衰病今嵗幸不至剧但精力益衰目力全短看文字不得瞑目静坐却得收拾放心觉得日前外面走作不少颇恨盲废之不早也看书鲜识之喻诚然然严霜大冻之中岂无些小风和日暖意思要是多者胜耳
与吕子约
孟子言学问之道惟在求其放心而程子亦言心要在腔子里今一向耽着文字令此心全体都奔在册子上更不知有已便是个无知觉不识痛痒之人虽读得书亦何益于吾事邪
与周叔谨
应之甚恨未得相见其为学规模次第如何近来吕陆门人互相排斥此由各徇所见之偏而不能公天下之心以观天下之理甚觉不满人意应之盖尝学于两家未知其于此看得果如何因话扣之因书谕及为幸也熹近日亦觉向来说话有大支离处反身以求正坐自已用功亦未切耳因此减去文字功夫觉得闲中气象甚适毎劝学者亦且看孟子道性善求放心两章着实体察收拾为要其余文字且大槩讽诵涵养未须大叚着力考索也
答陆象山
熹衰病日侵去年灾患亦不少比来病躯方似畧可支吾然精神耗减日甚一日恐终非能久于世者所幸迩来日用功夫颇觉有力无复向来支离之病甚恨未得从容面论未知异时相见尚复有异同否耳
答符复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