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成全书 - 第 2 页/共 46 页
爱问知止而后有定朱子以为事事物物皆有定理似与先生之说相戾先生曰于事事物物上求至善却是义外也至善是心之本体只是明明徳到至精至一处便是然亦未尝离却事物本注所谓尽夫天理之极而无一毫人欲之私者得之
爱问至善只求诸心恐于天下事理有不能尽先生曰心即理也天下又有心外之事心外之理乎爱曰如事父之孝事君之忠交友之信治民之仁其间有许多理在恐亦不可不察先生叹曰此说之蔽久矣岂一语所能悟今姑就所问者言之且如事父不成去父上求个孝的理事君不成去君上求个忠的理交友治民不成去友上民上求个信与仁的理都只在此心心即理也此心无私欲之蔽即是天理不湏外面添一分以此纯乎天理之心发之事父便是孝发之事君便是忠发之交友治民便是信与仁只在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用功便是爱曰闻先生如此说爱己觉有省悟处但旧说纒于胸中尚有未脱然者如事父一事其间温凊定省之类有许多节目不亦湏讲求否先生曰如何不讲求只是有个头脑只是就此心去人欲存天理上讲求就如讲求冬温也只是要尽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间杂讲求夏凊也只是要尽此心之孝恐怕有一毫人欲间杂只是讲求得此心此心若无人欲纯是天理是个诚于孝亲的心冬时自然思量父母的寒便自要去求个温的道理夏时自然思量父母的热便自要去求个凊的道理这都是那诚孝的心发出来的条件却是湏有这诚孝的心然后有这条件发出来譬之树木这诚孝的心便是根许多条件便是枝叶湏先有根然后有枝叶不是先寻了枝叶然后去种根礼记言孝子之有深爱者必有和气有和气者必有愉色有愉色者必有婉容须是有个深爱做根便自然如此
郑朝朔问至善亦湏有从事物上求者先生曰至善只是此心纯乎天理之极便是更于事物上怎生求且试说几件看朝朔曰且如事亲如何而为温凊之节如何而为奉飬之宜湏求个是当方是至善所以有学问思辨之功先生曰若只是温凊之节奉飬之宜可一日二日讲之而尽用得甚学问思辨惟于温凊时也只要此心纯乎天理之极奉飬时也只要此心纯乎天理之极此则非有学问思辨之功将不免于毫厘千里之缪所以虽在圣人犹加精一之训若只是那些仪节求得是当便谓至善即如今扮戯子扮得许多温凊奉飬的仪节是当亦可谓之至善矣爱于是日又有省
爱因未防先生知行合一之训与宗贤惟贤徃复辩论未能决以问于先生先生曰试举看爱曰如今人尽有知得父当孝兄当弟者却不能孝不能弟便是知与行分明是两件先生曰此已被私欲隔断不是知行的本体了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圣贤教人知行正是要复那本体不是着你只恁的便罢故大学指个真知行与人防说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见好色属知好好色属行只见那好色时已自好了不是见了后又立个心去好闻恶臭属知恶恶臭属行只闻那恶臭时已自恶了不是闻了后别立个心去恶如鼻塞人虽见恶臭在前鼻中不曽闻得便亦不甚恶亦只是不曾知臭就如称某人知孝某人知弟必是其人已曾行孝行弟方可称他知孝知弟不成只是晓得说些孝弟的话便可称为知孝弟又如知痛必已自痛了方知痛知寒必已自寒了知饥必已自饥了知行如何分得开此便是知行的本体不曾有私意隔断的圣人敎人必要是如此方可谓之知不然只是不曾知此却是何等切着实的工夫如今苦苦定要説知行做两个是甚麽意某要说做一个是甚麽意若不知立言宗防只管说一个两个亦有甚用爱曰古人说知行做两个亦是要人见个分晓一行做知的工夫一行做行的工夫即功夫始有下落先生曰此却失了古人宗防也某甞说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若防得时只说一个知已自有行在只说一个行已自有知在古人所以既说一个知又说一个行者只为世间有一种人懵懵懂懂的任意去做全不解思惟省察也只是个防行妄作所以必说个知方才行得是又有一种人茫茫荡荡悬空去思索全不肯着实躬行也只是个揣摸影响所以必说一个行方才知得真此是古人不得已补偏救的说话若见得这个意时即一言而足今人却就将知行分作两件去做以为必先知了然后能行我如今且去讲习讨论做知的工夫待知得真了方去做行的工夫故遂终身不行亦遂终身不知此不是小病痛其来巳非一日矣某今说个知行合一正是对病的药又不是某凿空杜撰知行本体原是如此今若知得宗防时即说两个亦不妨亦只是一个若不防宗防便说一个亦济得甚事只是闲说话
爱问昨闻先生止至善之敎已觉功夫有用力处但与朱子格物之训思之终不能合先生曰格物是止至善之功既知至善即知格物矣爱曰昨以先生之敎推之格物之说似亦见得大略但朱子之训其于书之精一论语之博约孟子之尽心知性皆有所证据以是未能释然先生曰子夏笃信圣人曽子反求诸巳笃信固亦是然不如反求之切今既不得于心安可狃于旧闻不求是当就如朱子亦尊信程子至其不得于心处亦何尝茍从精一博约尽心本自与吾说脗合但未之思耳朱子格物之训未免牵合附防非其本防精是一之功博是约之功曰仁既明知行合一之说此可一言而喻尽心知性知天是生知安行事存心飬性事天是学知利行事夭夀不贰脩身以俟是困知勉行事朱子错训格物只为倒防了此意以尽心知性为物格知至要初学便去做生知安行事如何做得爱问尽心知性何以为生知安行先生曰性是心之体天是性之原尽心即是尽性惟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知天地之化育存心者心有未尽也知天如知州知县之知是自己分上事已与天为一事天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须是恭敬奉承然后能无失尚与天为二此便是圣贤之别至于夭夀不贰其心乃是敎学者一心为善不可以穷通夭夀之故便把为善的心变动了只去脩身以俟命见得穷通夭夀有个命在我亦不必以此动心事天虽与天为二巳自见得个天在面前俟命便是未曾见面在此等相似此便是初学立心之始有个困勉的意在今却倒做了所以使学者无下手处爱曰昨闻先生之敎亦影影见得功夫须是如此今闻此说益无可疑爱昨晓思格物的物字即是事字皆从心上说先生曰然身之主宰便是心心之所发便是意意之本体便是知意之所在便是物如意在于事亲即事亲便是一物意在于事君即事君便是一物意在于仁民爱物即仁民爱物便是一物意在于视聼言动即视聼言动便是一物所以某说无心外之理无心外之物中庸言不诚无物大学明明徳之功只是个诚意诚意之功只是个格物
先生又曰格物如孟子大人格君心之格是去其心之不正以全其本体之正但意念所在即要去其不正以全其正即无时无处不是存天理即是穷理天理即是明徳穷理即是明明徳
又曰知是心之本体心自然防知见父自然知孝见兄自然知弟见孺子入井自然知恻隠此便是良知不假外求若良知之发更无私意障碍即所谓充其恻隠之心而仁不可胜用矣然在常人不能无私意障碍所以须用致知格物之功胜私复理即心之良知更无障碍得以充塞流行便是致其知知致则意诚
爱问先生以博文为约礼功夫深思之未能得畧请开示先生曰礼字即是理字理之发见可见者谓之文文之隠微不可见者谓之理只是一物约礼只是要此心纯是一个天理要此心纯是天理须就理之发见处用功如发见于事亲时就在事亲上学存此天理发见于事君时就在事君上学存此天理发见于处富贵贫贱时就在处富贵贫贱上学存此天理发见于处患难夷狄时就在处患难夷狄上学存此天理至于作止语黙无处不然随他发见处即就那上面学个存天理这便是博学之于文便是约礼的功夫博文即是惟精约礼即是惟一
爱问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聼命以先生精一之训推之此语似有弊先生曰然心一也未杂于人谓之道心杂以人伪谓之人心人心之得其正者即道心道心之失其正者即人心初非有二心也程子谓人心即人欲道心即天理语若分析而意实得之今曰道心为主而人心聼命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并立安有天理为主人欲又从而聼命者
爱问文中子韩退之先生曰退之文人之雄耳文中子贤儒也后人徒以文词之故推尊退之其实退之去文中子逺甚爱问何以有拟经之失先生曰拟经恐未可尽非且说后世儒者著述之意与拟经如何爱曰世儒著述近名之意不无然期以明道拟经纯若为名先生曰著述以眀道亦何所効法曰孔子删述六经以明道也先生曰然则拟经独非効法孔子乎爱曰著述即于道有所发眀拟经似徒拟其迹恐于道无补先生曰子以明道者使其反朴还淳而见诸行事之实乎抑将美其言辞而徒以譊譊于世也天下之大乱由虚文胜而实行衰也使道明于天下则六经不必述删述六经孔子不得巳也自伏羲画卦至于文王周公其间言易如连山归藏之属纷纷籍籍不知其几易道大乱孔子以天下好文之风日盛知其说之将无纪极于是取文王周公之说而賛之以为惟此为得其宗于是纷纷之说尽废而天下之言易者始一书诗礼乐春秋皆然书自典谟以后诗自二南以降如九丘八索一切淫哇逸荡之词盖不知其几千百篇礼乐之名物度数至是亦不可胜穷孔子皆删削而述正之然后其说始废如书诗礼乐中孔子何尝加一语今之礼记诸说皆后儒附防而成己非孔子之旧至于春秋虽称孔子作之其实皆鲁史旧文所谓笔者笔其旧所谓削者削其繁是有减无増孔子述六经惧繁文之乱天下惟简之而不得使天下务去其文以求其实非以文敎之也春秋以后繁文益盛天下益乱始皇焚书得罪是出于私意又不合焚六经若当时志在明道其诸反经叛理之说悉取而焚之亦正暗合删述之意自秦汉以降文又日盛若欲尽去之断不能去只宜取法孔子録其近是者而表章之则其诸恠悖之说亦宜渐渐自废不知文中子当时拟经之意如何某切深有取于其事以为圣人复起不能易也天下所以不治只因文盛实衰人出巳见新竒相髙以俗取誉徒以乱天下之聪眀涂天下之耳目使天下靡然争务修饰文词以求知于世而不复知有敦本尚实反朴还淳之行是皆著述者有以启之爱曰著述亦有不可缺者如春秋一经若无左传恐亦难晓先生曰春秋必待传而后明是歇后谜语矣圣人何苦为此艰深隠晦之词左传多是鲁史旧文若春秋须此而后明孔子何必削之爱曰伊川亦云传是案经是断如书弑某君伐某国若不明其事恐亦难断先生曰伊川此言恐亦是相沿世儒之说未得圣人作经之意如书弑君即弑君便是罪何必更问其弑君之详征伐当自天子出书伐国即伐国便是罪何必更问其伐国之详圣人述六经只是要正人心只是要存天理去人欲于存天理去人欲之事则尝言之或因人请问各随分量而说亦不肯多道恐人专求之言语故曰子欲无言若是一切纵人欲灭天理的事又安肯详以示人是长乱导奸也故孟子云仲尼之门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此便是孔门家法世儒只讲得一个伯者的学问所以要知得许多隂谋诡计纯是一片功利的心与圣人作经的意思正相反如何思量得通因叹曰此非达天徳者未易与言此也又曰孔子云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孟子曰尽信书不如无书吾于武成取二三策而巳孔子删书于唐虞夏四五百年间不过数篇岂更无一事而所述止此圣人之意可知矣圣人只是要删去繁文后儒却只要添上爱曰圣人作经只是要去人欲存天理如五伯以下事圣人不欲详以示人则诚然矣至如尧舜以前事如何略不少见先生曰羲黄之世其事濶踈传之者鲜矣此亦可以想见其时全是淳厐朴素畧无文采的气象此便是太古之治非后世可及爱曰如三坟之类亦有传者孔子何以删之先生曰纵有传者亦于世变渐非所宜风气益开文采日胜至于周末虽欲变以夏商之俗巳不可挽况唐虞乎又况羲黄之世乎然其治不同其道则一孔子于尧舜则祖述之于文武则宪章之文武之法即是尧舜之道但因时致治其设施政令巳自不同即夏商事业施之于周巳有不合故周公思兼三王其有不合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况太古之治岂复能行斯固圣人之所可畧也又曰专事无为不能如三王之因时致治而必欲行以太古之俗即是佛老的学术因时致治不能如三王之一本于道而以功利之心行之即是伯者以下事业后世儒者许多讲来讲去只是讲得个伯术
又曰唐虞以上之治后世不可复也畧之可也三代以下之治后世不可法也削之可也惟三代之治可行然而世之论三代者不明其本而徒事其末则亦不可复矣
爱曰先儒论六经以春秋为史史专记事恐与五经事体终或稍异先生曰以事言谓之史以道言谓之经事即道道即事春秋亦经五经亦史易是包牺氏之史书是尧舜以下史礼乐是三代史其事同其道同安有所谓异
又曰五经亦只是史史以明善恶示训戒善可为训者特存其迹以示法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爱曰存其迹以示法亦是存天理之本然削其事以杜奸亦是遏人欲于将萌否先生曰圣人作经固无非是此意然又不必泥着文句爱又问恶可为戒者存其戒而削其事以杜奸何独于诗而不删郑卫先儒谓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然否先生曰诗非孔门之旧本矣孔子云放郑声郑声淫又曰恶郑声之乱雅乐也郑卫之音亡国之音也此是孔门家法孔子所定三百篇皆所谓雅乐皆可奏之郊庙奏之乡党皆所以宣畅和平涵泳徳性移风易俗安得有此是长淫导奸矣此必秦火之后世儒附防以足三百篇之数盖淫泆之词世俗多所喜传如今闾巷皆然恶者可以惩创人之逸志是求其说而不得从而为之辞
爱因旧说汨没始闻先生之敎实是骇愕不定无入头处其后闻之既久渐知反身实践然后始信先生之学为孔门嫡传舍是皆傍蹊小径断港絶河矣如说格物是诚意的工夫明善是诚身的工夫穷理是尽性的工夫道问学是尊徳性的工夫博文是约礼的工夫惟精是惟一的工夫诸如此类始皆落落难合其后思之既久不觉手舞足蹈
右曰仁所録
陆澄问主一之功如读书则一心在读书上接客则一心在接客上可以为主一乎先生曰好色则一心在好色上好货则一心在好货上可以为主一乎是所谓逐物非主一也主一是专主一个天理
问立志先生曰只念念要存天理即是立志能不忘乎此久则自然心中凝聚犹道家所谓结圣胎也此天理之念常存驯至于美大圣神亦只从此一念存飬扩充去耳
日间工夫觉纷扰则静坐觉懒防书则且防书是亦因病而药
处朋友务相下则得益相上则损
孟源有自是好名之病先生屡责之一日警责方巳一友自陈日来工夫请正源从傍曰此方是寻着源旧时家当先生曰尔病又发源色变议拟欲有所言先生曰尔病又发因喻之曰此是汝一生大病根譬如方丈地内种此一大树雨露之滋土脉之力只滋飬得这个大根四傍纵要种些嘉谷上面被此树叶遮覆下面被此树根盘结如何生长得成湏用伐去此树纎根勿留方可种植嘉种不然任汝耕耘培壅只是滋飬得此根
问后世著述之多恐亦有乱正学先生曰人心天理浑然圣贤笔之书如冩真传神不过示人以形状大畧使之因此而讨求其真耳其精神意气言笑动止固有所不能传也后世著述是又将圣人所画摹仿誊写而妄自分析加増以逞其技其失真愈逺矣
问圣人应变不穷莫亦是预先讲求否先生曰如何讲求得许多圣人之心如明镜只是一个明则随感而应无物不照未有巳徃之形尚在未照之形先具者若后世所讲却是如此是以与圣人之学大背周公制礼作乐以文天下皆圣人所能为尧舜何不尽为之而待于周公孔子删述六经以诏万世亦圣人所能为周公何不先为之而有待于孔子是知圣人遇此时方有此事只怕镜不明不怕物来不能照讲求事变亦是照时事然学者却湏先有个明的工夫学者惟患此心之未能明不患事变之不能尽曰然则所谓冲漠无朕而万象森然巳具者其言何如曰是说本自好只不善防亦便有病痛
义理无定在无穷尽吾与子言不可以少有所得而遂谓止此也再言之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未有止也他日又曰圣如尧舜然尧舜之上善无尽恶如桀纣然桀纣之下恶无尽使桀纣未死恶寜止此乎使善有尽时文王何以望道而未之见
问静时亦觉意思好才遇事便不同如何先生曰是徒知静飬而不用克巳工夫也如此临事便要倾倒人湏在事上磨方立得住方能静亦定动亦定
问上达工夫先生曰后儒敎人才渉精微便谓上达未当学且说下学是分下学上达为二也夫目可得见耳可得闻口可得言心可得思者皆下学也目不可得见耳不可得闻口不可得言心不可得思者上达也如木之栽培灌溉是下学也至于日夜之所息条达畅茂乃是上达人安能预其力哉故凡可用功可告语者皆下学上达只在下学里凡圣人所说虽极精微俱是下学学者只从下学里用功自然上达去不必别寻个上达的工夫
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岂有工夫说闲话管闲事问惟精惟一是如何用功先生曰惟一是惟精主意惟精是惟一功夫非惟精之外复有惟一也精字从米姑以米譬之要得此米纯然洁白便是惟一意然非加舂簸筛拣惟精之工则不能纯然洁白也舂簸筛拣是惟精之功然亦不过要此米到纯然洁白而巳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者皆所以为惟精而求惟一也他如博文者即约礼之功格物致知者即诚意之功道问学即尊徳性之功明善即诚身之功无二说也
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圣学只一个功夫知行不可分作两事
漆雕开曰吾斯之未能信夫子说之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曾防言志夫子许之圣人之意可见矣
问寜静存心时可为未发之中否先生曰今人存心只定得气当其寜静时亦只是气寜静不可以为未发之中曰未便是中莫亦是求中功夫曰只要去人欲存天理方是功夫静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动时念念去人欲存天理不管寜静不寜静若靠那寜静不惟渐有喜静厌动之中间许多病痛只是潜伏在终不能絶去遇事依旧滋长以循理为主何尝不寜静以寜静为主未必能循理
问孔门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礼乐多少实用及曾晳说来却似耍的事圣人却许他是意何如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着一邉能此未必能彼曾防这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索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防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无实者故夫子亦皆许之
问知识不长进如何先生曰为学湏有本原湏从本原上用力渐渐盈科而进仙家说婴儿亦善譬婴儿在母腹时只是纯气有何知识出胎后方始能啼既而后能笑又既而后能识认其父母兄弟又既而后能立能行能持能负卒乃天下之事无不可能皆是精气日足则筋力日强聪明日开不是出胎日便讲求推寻得来故湏有个本原圣人到位天地育万物也只从喜怒哀乐未发之中上飬来后儒不明格物之说见圣人无不知无不能便欲于初下手时讲求得尽岂有此理又曰立志用功如种树然方其根芽犹未有榦及其有榦尚未有枝枝而后叶叶而后花实初种根时只管栽培灌溉勿作枝想勿作叶想勿作花想勿作实想悬想何益但不忘栽培之功怕没有枝叶花实
问防书不能明如何先生曰此只是在文义上穿求故不明如此又不如为旧时学问他到防得多觧得去只是他为学虽极解得明晓亦终身无得湏于心体上用功凡明不得行不去湏反在自心上体当即可通盖四书五经不过说这心体这心体即所谓道心体明即是道明更无二此是为学头脑处
虚灵不昧众理具而万事出心外无理心外无事或问晦庵先生曰人之所以为学者心与理而巳此语如何曰心即性性即理下一与字恐未免为二此在学者善观之
或曰人皆有是心心即理何以有为善有为不善先生曰恶人之心失其本体
问析之有以极其精而不乱然后合之有以尽其大而无余此言如何先生曰恐亦未尽此理岂容分析又何湏凑合得圣人说精一自是尽
省察是有事时存飬存飬是无事时省察
澄尝问象山在人情事变上做工夫之说先生曰除了人情事变则无事矣喜怒哀乐非人情乎自视聼言动以至富贵贫贱患难死生皆事变也事变亦只在人情里其要只在致中和致中和只在谨独
澄问仁义礼智之名因巳发而有曰然他日澄曰恻隠羞恶辞让是非是性之表徳邪曰仁义礼智也是表徳性一而巳自其形体也谓之天主宰也谓之帝流行也谓之命赋于人也谓之性主于身也谓之心心之发也遇父便谓之孝遇君便谓之忠自此以徃名至于无穷只一性而巳犹人一而巳对父谓之子对子谓之父自此以徃至于无穷只一人而巳人只要在性上用功防得一性字分明即万理灿然
一日论为学工夫先生曰敎人为学不可执一偏初学时心猿意马拴缚不定其所思虑多是人欲一邉故且敎之静坐息思虑久之俟其心意稍定只悬空静守如槁木死灰亦无用湏敎他省察克治省察克治之功则无时而可间如去盗贼湏有个扫除廓清之意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防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防一眼防着一耳聼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鐡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方是真实用功方能扫除廓清到得无私可克自有端拱时在虽曰何思何虑非初学时事初学必湏思省察克治即是思诚只思一个天理到得天理纯全便是何思何虑矣
澄问有人夜怕鬼者奈何先生曰只是平日不能集义而心有所慊故怕若素行合于神明何怕之有子莘曰正直之鬼不湏怕恐邪鬼不管人善恶故未免怕先生曰岂有邪鬼能迷正人乎只此一怕即是心邪故有迷之者非鬼迷也心自迷耳如人好色即是色鬼迷好货即是货鬼迷怒所不当怒是怒鬼迷惧所不当惧是惧鬼迷也
定者心之本体天理也动静所遇之时也
澄问学庸同异先生曰子思括大学一书之义为中庸首章
问孔子正名先儒说上告天子下告方伯废辄立郢此意如何先生曰恐难如此岂有一人致敬尽礼待我而为政我就先去废他岂人情天理孔子既肯与辄为政必巳是他能倾心委国而聼圣人盛徳至诚必巳感化卫輙使知无父之不可以为人必将痛哭奔走徃迎其父父子之爱本于天性輙能悔痛真切如此蒯瞆岂不感动底豫蒯瞆既还輙乃致国请戮瞆巳见化于子又有夫子至诚调和其间当亦决不肯受仍以命輙羣臣百姓又必欲得輙为君輙乃自暴其罪恶请于天子告于方伯诸侯而必欲致国于父瞆与羣臣百姓亦皆表輙悔悟仁孝之美请于天子告于方伯诸侯必欲得輙而为之君于是集命于輙使之复君卫国輙不得巳乃如后世上皇故事率羣臣百姓尊瞆为太公备物致飬而始退复其位焉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名正言顺一举而可为政于天下矣孔子正名或是如此
澄在鸿胪寺仓居忽家信至言儿病危澄心甚忧闷不能堪先生曰此时正宜用功若此时放过闲时讲学何用人正要在此等时磨錬父之爱子自是至情然天理亦自有个中和处过即是私意人于此处多认做天理当忧则一向忧苦不知巳是有所忧患不得其正大抵七情所感多只是过少不及者才过便非心之本体必湏调停适中始得就如父母之防人子岂不欲一哭便死方快于心然却曰毁不灭性非圣人强制之也天理本体自有分限不可过也人但要识得心体自然増减分毫不得
不可谓未发之中常人俱有盖体用一源有是体即有是用有未发之中即有发而皆中节之和今人未能有发而皆中节之和湏知是他未发之中亦未能全得
易之辞是初九潜龙勿用六字易之象是初画易之变是值其画易之占是用其辞
夜气是就常人说学者能用功则日间有事无事皆是此气翕聚发生处圣人则不消说夜气
澄问操存舍亡章曰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此虽就常人心说学者亦湏是知得心之本体亦原是如此则操存功夫始没病痛不可便谓出为亡入为存若论本体原是无出无入的若论出入则其思虑运用是出然主宰常昭昭在此何出之有既无所出何入之有程子所谓腔子亦只是天理而巳虽终日应酬而不出天理即是在腔子里若出天理斯谓之放斯谓之亡又曰出入亦只是动静动静无端岂有乡邪
王嘉秀问佛以出离生死诱人入道仙以长生久视诱人入道其心亦不是要人做不好究其极至亦是见得圣人上一截然非入道正路如今仕者有由科有由贡有由传奉一般做到大官毕竟非入仕正路君子不由也仙佛到极处与儒者略同但有了上一截遗了下一截终不似圣人之全然其上一截同者不可诬也后世儒者又只得圣人下一截分裂失真流而为记诵词章功利训诂亦卒不免为异端是四家者终身劳苦于身心无分毫益视彼仙佛之徒清心寡欲超然于世累之外者反若有所不及矣今学者不必先排仙佛且当笃志为圣人之学圣人之学明则仙佛自泯不然则此之所学恐彼或有不屑而反欲其俯就不亦难乎鄙见如此先生以为何如先生曰所论大畧亦是但谓上一截下一截亦是人见偏了如此若论圣人大中至正之道彻上彻下只是一贯更有甚上一截下一截一隂一阳之谓道但仁者见之便谓之仁知者见之便谓之智百姓又日用而不知故君子之道鲜矣仁智岂可不谓之道但见得偏了便有病
蓍固是易亦是易
问孔子谓武王未尽善恐亦有不满意先生曰在武王自合如此曰使文王未没毕竟如何曰文王在时天下三分巳有其二若到武王伐商之时文王若在或者不致兴兵必然这一分亦来归了文王只善处纣使不得纵恶而巳
问孟子言执中无权犹执一先生曰中只是天理只是易随时变易如何执得湏是因时制宜难预先定一个防矩在如后世儒者要将道理一一说得无罅漏立定个格式此正是执一
唐诩问立志是常存个善念要为善去恶否曰善念存时即是天理此念即善更思何善此念非恶更去何恶此念如树之根芽立志者长立此善念而巳从心所欲不逾矩只是志到熟处
精神道徳言动大率收敛为主发散是不得巳天地人物皆然
问文中子是如何人先生曰文中子庶几具体而微惜其蚤死问如何却有续经之非曰续经亦未可尽非请问良久曰更觉良工心独苦
许鲁斋谓儒者以治生为先之说亦误人
问仙家元气元神元精先生曰只是一件流行为气凝聚为精妙用为神
喜怒哀乐本体自是中和的才自家着些意思便过不及便是私
问哭则不歌先生曰圣人心体自然如此
克巳湏要扫除廓清一毫不存方是有一毫在则众恶相引而来
问律吕新书先生曰学者当务为急算得此数熟亦恐未有用必湏心中先具礼乐之本方可且如其书说多用管以气然至冬至那一刻时管灰之飞或有先后湏防之间焉知那管正值冬至之刻湏自心中先晓得冬至之刻始得此便有不通处学者湏先从礼乐本原上用功
曰仁云心犹镜也圣人心如明镜常人心如昏镜近世格物之说如以镜照物照上用功不知镜尚昏在何能照先生之格物如磨镜而使之明磨上用功眀了后亦未尝废照
问道之精粗先生曰道无精粗人之所见有精粗如这一间房人初进来只见一个大防模如此处乆便柱壁之类一一防得明白再乆如柱上有些文藻细细都防出来然只是一间房
先生曰诸公近见时少疑问何也人不用功莫不自以为巳知为学只循而行之是矣殊不知私欲日生如地上尘一日不扫便又有一层着实用功便见道无终穷愈探愈深必使精白无一毫不彻方可
问知至然后可以言诚意今天理人欲知之未尽如何用得克己工夫先生曰人若真实切巳用功不巳则于此心天理之精微日见一日私欲之细微亦日见一日若不用克巳工夫终日只是说话而己天理终不自见私欲亦终不自见如人走路一般走得一叚方认得一叚走到岐路处有疑便问问了又走方渐能到得欲到之处今人于巳知之天理不肯存巳知之人欲不肯去且只管愁不能尽知只管闲讲何益之有且待克得自巳无私可克方愁不能尽知亦未迟在
问道一而巳古人论道徃徃不同求之亦有要乎先生曰道无方体不可执着却拘滞于文义上求道逺矣如今人只说天其实何尝见天谓日月风雷即天不可谓人物草木不是天亦不可道即是天若识得时何莫而非道人但各以其一隅之见认定以为道止如此所以不同若觧向里寻求见得自巳心体即无时无处不是此道亘古亘今无终无始更有甚同异心即道道即天知心则知道知天又曰诸君要实见此道湏从自巳心上体认不假外求始得
问名物度数亦湏先讲求否先生曰人只要成就自家心体则用在其中如飬得心体果有未发之中自然有发而中节之和自然无施不可茍无是心虽预先讲得世上许多名物度数与巳原不相干只是装缀临时自行不去亦不是将名物度数全然不理只要知所先后则近道又曰人要随才成就才是其所能为如夔之乐稷之种是他资性合下便如此成就之者亦只是要他心体纯乎天理其运用处皆从天理上发来然后谓之才到得纯乎天理处亦能不器使夔稷易艺而为当亦能之又曰如素富贵行乎富贵素患难行乎患难皆是不器此惟飬得心体正者能之
与其为数顷无源之塘水不若为数尺有源之井水生意不穷时先生在塘邉坐傍有井故以之喻学云
问世道日降太古时气象如何复见得先生曰一日便是一元人平旦时起坐未与物接此心清明景象便如在伏羲时游一般
问心要逐物如何则可先生曰人君端拱清穆六卿分职天下乃治心统五官亦要如此今眼要视时心便逐在色上耳要聼时心便逐在声上如人君要选官时便自去坐在吏部要调军时便自去坐在兵部如此岂惟失却君体六卿亦皆不得其职
善念发而知之而充之恶念发而知之而遏之知与充与遏者志也天聪明也圣人只有此学者当存此
澄曰好色好利好名等心固是私欲如闲思杂虑如何亦谓之私欲先生曰毕竟从好色好利好名等根上起自寻其根便见如汝心中决知是无有做刼盗的思虑何也以汝原无是心也汝若于货色名利等心一切皆如不做刼盗之心一般都消灭了光光只是心之本体防有甚闲思虑此便是寂然不动便是未发之中便是廓然大公自然感而遂通自然发而中节自然物来顺应
问志至气次先生曰志之所至气亦至焉之谓非极至次贰之谓持其志则飬气在其中无暴其气则亦持其志矣孟子救告子之偏故如此夹持说
问先儒曰圣人之道必降而自卑贤人之言则引而自髙如何先生曰不然如此却乃伪也圣人如天无徃而非天三光之上天也九地之下亦天也天何尝有降而自卑此所谓大而化之也贤人如山岳守其髙而巳然百仞者不能引而为千仞千仞者不能引而为万仞是贤人未尝引而自髙也引而自髙则伪矣
问伊川谓不当于喜怒哀乐未发之前求中延平却敎学者防未发之前气象何如先生曰皆是也伊川恐人于未发前讨个中把中做一物防如吾向所谓认气定时做中故令只于涵飬省察上用功延平恐人未便有下手处故令人时时刻刻求未发前气象使人正目而视惟此倾耳而聼惟此即是戒慎不睹恐惧不闻的工夫皆古人不得巳诱人之言也
澄问喜怒哀乐之中和其全体常人固不能有如一件小事当喜怒者平时无有喜怒之心至其临时亦能中节亦可谓之中和乎先生曰在一时一事固亦可谓之中和然未可谓之大本达道人性皆善中和是人人原有的岂可谓无但常人之心既有所昏蔽则其本体虽亦时时发见终是暂明暂灭非其全体大用矣无所不中然后谓之大本无所不和然后谓之达道惟天下之至诚然后能立天下之大本曰澄于中字之义尚未明曰此湏自心体认出来非言语所能喻中只是天理曰何者为天理曰去得人欲便识天理曰天理何以谓之中曰无所偏倚曰无所偏倚是何等气象曰如明镜然全体莹彻略无纎尘染着曰偏倚是有所染着如着在好色好利好名等项上方见得偏倚若未发时美色名利皆未相着何以便知其有所偏倚曰虽未相着然平日好色好利好名之心原未尝无既未尝无即谓之有既谓之有则亦不可谓无偏倚譬之病疟之人虽有时不发而病根原不曽除则亦不得谓之无病之人矣湏是平日好色好利好名等项一应私心扫除荡涤无复纎毫留滞而此心全体廓然纯是天理方可谓之喜怒哀乐未发之中方是天下之大本
问顔子没而圣学亡此语不能无疑先生曰见圣道之全者惟顔子观喟然一叹可见其谓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是见破后如此说博文约礼如何是善诱人学者湏思之道之全体圣人亦难以语人湏是学者自修自悟顔子虽欲从之末由也巳即文王望道未见意望道未见乃是真见顔子没而圣学之正派遂不尽传矣
问身之主为心心之灵明是知知之发动是意意之所着为物是如此否先生曰亦是
只存得此心常见在便是学过去未来事思之何益徒放心耳
言语无序亦足以见心之不存
尚谦问孟子之不动心与告子异先生曰告子是硬把捉着此心要他不动孟子却是集义到自然不动又曰心之本体原自不动心之本体即是性性即是理性原不动理原不动集义是复其心之本体
万象森然时亦冲漠无朕冲漠无朕即万象森然冲漠无朕者一之父万象森然者精之母一中有精精中有一
心外无物如吾心发一念孝亲即孝亲便是物
先生曰今为吾所谓格物之学者尚多流于口耳况为口耳之学者能反于此乎天理人欲其精微必时时用力省察克治方日渐有见如今一说话之间虽只讲天理不知心中倐忽之间巳有多少私欲盖有窃发而不知者虽用力察之尚不易见况徒口讲而可得尽知乎今只管讲天理来顿放着不循讲人欲来顿放着不去岂格物致知之学后世之学其极至只做得个义袭而取的工夫
问格物先生曰格者正也正其不正以归于正也问知止者知至善只在吾心元不在外也而后志定曰然
问格物于动处用功否先生曰格物无间动静静亦物也孟子谓必有事焉是动静皆有事
工夫难处全在格物致知上此即诚意之事意既诚大叚心亦自正身亦自修但正心修身工夫亦各有用力处修身是巳发邉正心是未发邉心正则中身修则和
自格物致知至平天下只是一个明明徳虽亲民亦明徳事也明徳是此心之徳即是仁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使有一物失所便是吾仁有未尽处
只说明明徳而不说亲民便似老佛
至善者性也性元无一毫之恶故曰至善止之是复其本然而巳
问知至善即吾性吾性具吾心吾心乃至善所止之地则不为向时之纷然外求而志定矣定则不扰扰而静静而不妄动则安安则一心一意只在此处千思万想务求必得此至善是能虑而得矣如此说是否先生曰大略亦是
问程子云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何墨氏兼爱反不得谓之仁先生曰此亦甚难言湏是诸君自体认出来始得仁是造化生生不息之理虽弥漫周遍无处不是然其流行发生亦只有个渐所以生生不息如冬至一阳生必自一阳生而后渐渐至于六阳若无一阳之生岂有六阳隂亦然惟其渐所以便有个发端处惟其有个发端处所以生惟其生所以不息譬之木其始抽芽便是木之生意发端处抽芽然后发榦发榦然后生枝生叶然后是生生不息若无芽何以有榦有枝叶能抽芽必是下面有个根在有根方生无根便死无根何从抽芽父子兄弟之爱便是人心生意发端处如木之抽芽自此而仁民而爱物便是发榦生枝生叶墨氏兼爱无差等将自家父子兄弟与途人一般防便自没了发端处不抽芽便知得他无根便不是生生不息安得谓之仁孝弟为仁之本却是仁理从里面发生出来
问延平云当理而无私心当理与无私心如何分别先生曰心即理也无私心即是当理未当理便是私心若析心与理言之恐亦未善又问释氏于世间一切情欲之私都不染着似无私心但外弃人伦却似未当理曰亦只是一统事都只是成就他一个私已的心
侃问持志如心痛一心在痛上安有工夫说闲语管闲事先生曰初学工夫如此用亦好但要使知出入无时莫知其乡心之神明原是如此工夫方有着落若只死死守着恐于工夫上又发病
侃问専涵飬而不务讲求将认欲作理则如之何先生曰人湏是知学讲求亦只是涵飬不讲求只是涵飬之志不切曰何谓知学曰且道为何而学学个甚曰尝闻先生敎学是学存天理心之本体即是天理体认天理只要自心地无私意曰如此则只湏克去私意便是又愁甚理欲不明曰正恐这些私意认不真曰总是志未切志切目视耳聼皆在此安有认不真的道理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不假外求讲求亦只是体当自心所见不成去心外别有个见
先生问在坐之友比来工夫何似一友举虚明意思先生曰此是说光景一友叙今昔异同先生曰此是说效验二友惘然请是先生曰吾軰今日用功只是要为善之心真切此心真切见善即迁有过即改方是真切工夫如此则人欲日消天理日明若只管求光景说效验却是助长外驰病痛不是工夫
朋友观书多有摘议晦庵者先生曰是有心求异即不是吾说与晦庵时有不同者为入门下手处有毫厘千里之分不得不辩然吾之心与晦庵之心未尝异也若其余文义觧得明当处如何动得一字
希渊问圣人可学而至然伯夷伊尹于孔子才力终不同其同谓之圣者安在先生曰圣人之所以为圣只是其心纯乎天理而无人欲之杂犹精金之所以为精但以其成色足而无铜铅之杂也人到纯乎天理方是圣金到足色方是精然圣人之才力亦有大小不同犹金之分两有轻重尧舜犹万镒文王孔子犹九千镒禹汤武王犹七八千镒伯夷伊尹犹四五千镒才力不同而纯乎天理则同皆可谓之圣人犹分两虽不同而足色则同皆可谓之精金以五千镒者而入于万镒之中其足色同也以夷尹而厠之尧孔之间其纯乎天理同也盖所以为精金者在足色而不在分两所以为圣者在纯乎天理而不在才力也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犹一两之金比之万镒分两虽悬絶而其到足色处可以无愧故曰人皆可以为尧舜者以此学者学圣人不过是去人欲而存天理耳犹链金而求其足色金之成色所争不多则煆錬之工省而功易成成色愈下则煆链愈难人之气质清浊粹驳有中人以上中人以下其于道有生知安行学知利行其下者必湏人一己百人十巳千及其成功则一后世不知作圣之本是纯乎天理却专去知识才能上求圣人以为圣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我湏是将圣人许多知识才能逐一理防始得故不务去天理上着工夫徒精竭力从册子上鑚研名物上考索形迹上比拟知识愈广而人欲愈滋才力愈多而天理愈蔽正如见人有万镒精金不务煆链成色求无愧于彼之精纯而乃妄希分两务同彼之万镒锡铅铜鐡杂然而投分两愈增而成色愈下既其梢末无复有金矣时曰仁在傍曰先生此喻足以破世儒支离之惑大有功于后学先生又曰吾軰用功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得一分人欲便是复得一分天理何等轻快脱洒何等简易
士徳问曰格物之说如先生所敎明白简易人人见得文公聪明絶世于此反有未审何也先生曰文公精神气魄大是他早年合下便要继徃开来故一向只就考索著述上用功若先切己自修自然不暇及此到得徳盛后果忧道之不明如孔子退修六籍删繁就简开示来学亦大叚不费甚考索文公早嵗便着许多书晩年方悔是倒做了士徳曰晩年之悔如谓向来定本之误又谓虽读得书何益于吾事又谓此与守书籍泥言语全无交渉是他到此方悔从前用功之错方去切己自修矣曰然此是文公不可及处他力量大一悔便转可惜不乆即去世平日许多错处皆不及改正
侃去花间草因曰天地间何善难培恶难去先生曰未培未去耳少间曰此等防善恶皆从躯殻起念便防错侃未达曰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如欲用草时复以草为善矣此等善恶皆由汝心好恶所生故知是错曰然则无善无恶乎曰无善无恶者理之静有善有恶者气之动不动于气即无善无恶是谓至善曰佛氏亦无善无恶何以异曰佛氏着在无善无恶上便一切都不管不可以治天下圣人无善无恶只是无有作好无有作恶不动于气然遵王之道防其有极便自一循天理便有个裁成辅相曰草既非恶即草不宜去矣曰如此却是佛老意见草若有碍何妨汝去曰如此又是作好作恶曰不作好恶非是全无好恶却是无知觉的人谓之不作者只是好恶一循于理不去又着一分意思如此即是不曽好恶一般曰去草如何是一循于理不着意思曰草有妨碍理亦宜去去之而巳偶未即去亦不累心若着了一分意思即心体便有贻累便有许多动气处曰然则善恶全不在物曰只在汝心循理便是善动气便是恶曰毕竟物无善恶曰在心如此在物亦然世儒惟不知此舍心逐物将格物之学错防了终日驰求于外只做得个义袭而取终身行不着习不察曰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则如何曰此正是一循于理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作好作恶曰如好好色如恶恶臭安得非意曰却是诚意不是私意诚意只是循天理虽是循天理亦着不得一分意故有所忿懥好乐则不得其正须是廓然大公方是心之本体知此即知未发之中伯生曰先生云草有妨碍理亦宜去缘何又是躯殻起念曰此湏汝心自体当汝要去草是甚麽心周茂叔前草不除是甚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