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翁大全集 - 第 211 页/共 256 页
益问:伊川先生中夜以思,不知手舞足蹈。东莱云:「不是欢喜,正是生生之本。」守益窃谓由生生之本寻孔颜之乐,还能得否?
伊川之言恐语者之讹。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孟子本说乐舞之事由中发外。身若非乐舞时,而中夜舞蹈,却似狂人了。至於生生之说甚好,盖本孟子乐则生矣之意。寻孔颜乐处,不动声色,须於勿忘勿助之间见之。有人非予勿忘勿助之说太多,吾谓人不能,是不觉其言之多,若能了,一字亦不用。
益问师翁教人随处体认天理,诚千圣千贤直截要路。学者遵此而行,斯不为旁蹊曲径所惑。盖[天]理不难认,亦不易认。且如禅位一也,在尧舜[即]是天理,在子之便落人欲。治水一也,在大禹[即是]天理,在白圭便落人欲。只由子之白圭发念时□认贼作子,所以后来成败公私太悬绝了。若先知得后来成败公私太悬绝,不但少有知识者不为,虽其至愚亦所不屑矣。故曰:「毫厘之差,千里之缪。」易曰「研几,中庸曰「慎独」,欲体认天理者,当於念头发端处,尤不可不仔细。师翁以为然欤?否欤?
体认固在念头上,但差在中正与不中正耳。认贼作子,共差在不中不正时也。
益问表记曰:「以德报德,则民有所劝;以怨报怨,则民有所惩。」陈氏谓以论语「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之言观之,表记恐非夫子之言。守益亦谓陈说近是,但鼠首两端,终莫能决。惟我师翁教正之。
礼记多不是圣人之言,所以吾谓二礼经传,只以礼记为传,真伪待学者自择耳。云以怨报怨,乃不识义理,昧犯而不校之指。若知与物同体之意,何校之有?
益问:昔城南书院会讲,一友云:「为学要须先识□真种子,就以圣自任,斩钉截铁做去。令意必固我一丝不存。纔俟明日作圣,便是姑息,即不可也。」[一友]云:「工夫贵恒。人岂尽是圣人胚胎?必须时时□省本来面目,使天理渐复,人欲渐消,日[积月累],亦可到那纯亦不已地位。」守益谓必如前友云,则雷迅风行,在学者尤难。将如后友所云,又恐蹈月攘一鸡之弊。欲得工夫不骤不缓,当如何而可?
不骤不缓,天理便见,即是真种子。终日乾乾,正涵养□□种子,至於参赞化育亦从此始。
□自舟中来,有同行者携惠能坛经一卷,因展□[见]其诲徒众有曰:「道不离自心,不离自性。」守益一时眩惑,窃谓有合吾儒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惑今未解,敢问吾儒性教之所以正,释氏性教之所以非。
□□定谓佛与吾儒句句是,事事合,然而不同。看得□□尔具一只眼。盖佛之所谓性,非吾儒之所谓性;[佛之]所谓心,非吾儒之所谓心。要真识得。
[师]翁昔居新泉时,以丹喻学,同门诸友无不合辞称快。守益服膺既久,愈觉精妙难入。近见丹经云「鼎炉是安身立命也」,不知吾儒所以安身立命者何在?「采药是收精敛神也」,不知吾儒所以收精敛神者何若?「火候是操存之意也」,不知吾儒当何操存乃无失?「沐浴是日新之功也」,不知何者为[吾儒]□□之要?「抽添是勤怠之节也」,不知吾儒之勤怠[者]何居?「修炼尽而丹成,克复至而德全矣」。先儒□□即喻则理不明,又曰:「人心皆有至理,惟讲说则能兴起。」守益质最庸愚,病在屡复屡失,愿师翁□加点化,使守益知所策励,日期於进。
勿忘勿助之间,即是炼丹所谓火候。舍此只是□僊,[何]益?舍勿忘勿助之间,只是说圣,何益?世有说不要[勿]忘勿助,又有嫌说勿忘勿助多了,皆未知此,却□□,夫安得不多?
益问:或谓孔子对哀公:「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语意何等浑厚!至孟子告齐宣王,似觉专於报[施]而无温厚和缓之气。一则曰:「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一则曰:「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守益以为想是齐王病痼已深,惟知[厚]责臣下,而忘乎己之恩礼衰薄,故孟子因病而药,不得大下大黄乌头之剂以起之。若如或人所说,则是客气未除,何以为孟子?
告君言语各有时宜,不可较量。
益问:记曰:「孔子与门人立,拱而尚右,二三子亦皆尚右。孔子曰:『二三子之嗜学也。我则有姊之丧故也。』二三子皆尚左。」盖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古之制也,况手之所尚,又日用之最切者,岂门人都全不知,一一皆刻画於夫子,而反无吉凶之辨乎?此礼经之不可尽晓者,幸师翁教之。
孔门亲受音指,未必如此影响。
益问:子张病,召申详而语之曰:「君子曰终,小人曰死。吾今日其病几乎!」注曰:「终者对始而言,死则澌尽无余之谓也。」既谓小人无余为不可,则必谓君子有余为可也。不知有余果指德业名世而言,抑别有说乎?
曰终曰死,美恶之称。君子在身毋使人称死可也。
益问:知与行乃初学入头第一大关。阳明先生知行合一之说,虽圣人复起不能易。晦翁却分孔子告子贡一贯章曰以知言,曾子一贯章曰以行言,是截知行为两事。岂子贡独务知,曾子独务行哉?此真晦翁专意注述,理未融会处。至若中庸序有曰:「必使道心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先生亦非之曰:「是二心也。天理人欲不并立,安有天理为主,人欲又从而听命者?」守益窃谓不然。盖道心为主者,是即天理常存之谓。人心听命者,是即私欲不形之谓。两句总是一反一正意,犹所谓己克而礼复也。只缘先生错作两平看,反於人心听命句又重了,所以见其有二心之非。
知行二者不浑得,亦不离得,只是知行并进。书曰:「知之非艰,行之惟艰,王忱不艰。」
益问:古有王子直者前知客来,云是静后如此。不知主静者果以是为正乎?为邪乎?愿师翁批示。
静后如此,如何圣人不然?此不必知之。
益问:孟子曰:「父子之间不责善。」又曰:「如中也弃不中,才也弃不才,则贤不肖其间不能以寸。」深味二说似相矛盾,及观先正谓不责善者非置之不问也,盖自常有滋长涵养良心底气象,乃知父子全主於恩,而教勉之意每形於朝夕慈养之中,正如天之雨露霜雪,皆以仁物而栽培寓焉,父子之间岂漫无所属,而沦胥以溺哉?守益鄙见若此,未知是否。
云养之云尔,非责之也。
守益前来,道经南康,见有兄弟夫妇合葬者,深惫其民之无别,且大失周公初附之意。彼时愧无德言以感之,又无爵位以戒之。礼以坊民之心虽切,□缘不能[救]其俗之入於夷,不知以化民成俗□志者要当如何?
□□曰:合葬非古也。程氏亦以昭穆葬,或分左右□可知。
益问:瞽叟杀人,舜窃负而逃,乐尔忘天下。周公使管叔监殷,管叔与武庚叛,周公讨而诛之。假使文王杀人,周公亦窃负而逃了无可疑。不识舜处周公之地,先不使兄管叔监殷乎?纵使之监殷,必不致逆节之萌乎?抑亦逆节既萌,舜处之犹不失天伦之爱乎?昔阳明先生谓圣皆纯乎天理,犹足色之金,而力量气魄不同,犹金分两有万镒千镒之异。舜与周公无乃坐於分两万镒千镒耳,是虽往籍陈言,亦尚论者之所不废。守益蓄疑久矣,愿师翁示教。
舜窃负而逃,周公诛管蔡,皆天理也。
益问:礼本於大一,即易所谓太极,皆函三为一之理,而发用不同,何也?
记孔子曰:「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
甘泉先生续编大全卷之二十七
门人顺德何鸿校刊
答问
洗桂奇问
,知虚灵应变而滞於虚灵应变则昧。」尚未深会其义。夫虚灵者,心之本体也,虚灵则能应变矣。若未能应变,必虚灵之体犹有昧者,而谓虚灵而止於虚灵,何也?虚灵应变则不滞矣,若□□□非所谓虚灵应变也,所谓滞者何居?愿再□□。? 奇问近读新编□□□□无非中正的道理,与明道先生说正相发□□□见得这道理后,博约并进,内外合一,即圣贤□□亦不难到。但恐以言求之,於己无益耳。此桂奇兢兢自勉以答父师生成之恩者也。中间所赠黄仲通文有云:「虚灵而止於虚灵则空,应变而流於应变则
此答仲通三句乃□□□□也。虚灵应变犹在总路头上,未分善恶□□□□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自其原於性命之[正者曰道心,自]其发於形气之私者曰人心。程明道□□□□□在於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为为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为自然。释老自私,近止於虚灵□□仪秦用智,近止於应变。下文虚灵应变□□□□□於一偏者言之,皆非圣人之虚灵应变也。
奇问:此心此□□□□□贯乎始终,无少欠缺,无少渗漏,混混沌[沌],□□□然分明,在人善自涵养,不凿了本体。扩充□□,□□盛德大业,则与天地合德,日月合明,四[时合序],鬼神合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矣。[试]观鸡卵,其初混混沌沌,一团生意包了在内,及其抱养之久,生意发泄,骨肉毛羽渐渐变化,能走能鸣,分雄分雌,生意无穷,何等灵妙!故曰:「观鸡鶵可以(以)知仁。」正谓此也。是否?
有此灵骨子在内,则自生生化化,不能自已,如是如是。至於观鸡鶵知仁[之说,则]是别见鸡鶵蔼然生意,与庭草不除,闻驴鸣□,[与自]家意思一般同。
奇问:学问之道[莫]□□[存]心。所谓存心,非空寂之谓也。当其事亲[敬长时,心]存於事亲敬长;当其读书作文时,心[存於读书]作文;当其饮食时,心存於饮食;当其应[接时,心存]於应接;当其处变时,心存於处变。千[变万化,皆]是此心存存不息,便自高明广大,是故尽心则知性知天。存心致知非两事也,必有事焉而勿正,心勿忘勿助长,此其存之法也。故学问之道,存心焉尽之矣。是否?
知行不可离,不可偏废。存心便有知,知了又存。若以存心对致知说,恐未然。
奇问:静坐固善学,须静中活泼泼地,天理自流行不息,学始得力。若但滞於一处,却生病矣。试以举百钧之人静坐一年,付以百钧,即不能胜矣,为其血脉滞故也。若天理血脉流通无间,静亦如此,动亦如此,即投之以至大而不艰,遇之以至变而不扰矣。是否?
百钧之说以血气言之也。若是志气,随静随动,何时不活泼?何时不是天理流行?所谓静而无静,动而无动,神也。
奇问:夫子之学,默而识之。颜子於夫子之言,无所不说,默识乎此而已。此孔颜乐处,非门人弟子所能及者。窃愿闻。
默识之学於吾少汾最对病之药,更须知所识者何事,乃能自默矣。
鸣起为善,拥坐坐中思。乘此夜气生,丕显亦无为。汤周云待旦,待之乃何施?不待以不先,从心任化机。」益精密矣。朱子却曰:「坐以待旦,急於行也。」此说何如??鸣诗云:「? 奇问:孟子曰:「鸡鸣而起,孳孳为善者,舜之徒也。鸡鸣而起,孳孳为利者,跖之徒也。」舜跖之所由分,只於一念善利之萌判之。程子解之曰:「只主敬便是为善。」最得此意。我师翁示学者
待旦急行,则未旦时如何?说坏了成汤周公。
奇问:程子云:「主一之谓敬,无适之谓一。」不知所谓一者何如?鄙意谓一乃纯一之一,心一而已矣,一则敬矣。若有适即二其心,非敬也。此意未知是否?阳明一生谓专主一个天理,其然乎?伏愿示教。
主天理则便二矣。无适只是无事,心中无事时便一,且未说到纯一,纯一即圣人矣。一到熟处乃纯。
奇问:天之至教,圣人之至德,吾人之至学,一默而已矣。桂奇屡承函丈默识之教,感惓惓属望之意,亦屡以言为戒。奈赋性太直,遇当言处又不可禁,是非可否,一语尽吐,岂一定之性不可移耶?抑涵养之未至也?夫多言固非君子所贵,然世固有退然若不能言者,其深情厚貌,则又未易测,默果足以观人乎?前辈谓自不妄语始,亦切劘数月乃能,岂易也?涵养久,气质自变。是非可否一语尽吐,性之直,胸中不留,固见吾少汾好处,若久自变化,言语渐简默,乃是进步处。吾之所言,乃为学者发,非为观人发也。
奇问:太上立德,其次立功,其次立言。然立言非君子所贵也,德立则功与言随之矣。同门王子所著诸书,亦自谓能立言矣,其於立德何如也?鄙意谓吾人之学以涵养根本为急,一切著述未可留意也。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