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墟集 - 第 11 页/共 18 页

先生曰有经世之学有出位之学有闇修之学有私已之学以出位爲经世以私已爲闇修此学者大病然有经世之学而无出位之学便是闇修而非以不讲爲闇修有闇修之学而无私已之学便是经世而非谓讲经世之学者尽皆出位好名之人   问好名乃学者大病先生曰然然又有不可不辨者君子曰不好名恐杂爲善之心小人亦曰不好名恐妨爲恶之路又曰君子爲善不纯只有好名二字小人阻君子爲善亦只有好名二字   先生曰好名之心有显而易见者有隐而难知者务外之人无论矣至于私已之士躱避是非絶口不敢言自以爲我不好名人亦以不好名归之不知此正是好名之深处何也是与非对誉与毁对喜是喜誉之心固是好名避非之心即喜是之心避毁之心即喜誉之心避毁避非之心独非好名乎可见喜是喜誉其爲好名也易见避毁避非其爲好名也难知故学者必拔去好名之根而后可以言学   问爲恶无近刑爲善无近名先生曰恶原不当爲也而曰爲恶无近刑只是教人爲恶不要已甚耳不戒其爲恶而戒其无近刑何也不知其爲恶之日即其近刑之日而曰爲恶无近刑令人犯不赦之刑而悔之无及者必斯言也是误天下之小人也善原当爲也又何论有名不有名君子爲善原不爲名而实大声宏名必随之是爲善之日即近名之日也而曰爲善无近名令人避好名之嫌而不敢爲善者必斯言也是误天下之君子也范忠宣曰若避好名之嫌终无爲善之路可谓庄生顶门之针   先生曰君子曰不好名小人曰君子好名若不好名何以名都归于君子君子无辞以应不得已只得并实亦不敢务恐务实而一时名至无以避好名之嫌耳不知避好名之嫌是亦好名也惟不避好名之嫌而后谓之真不好名   先生曰好名不好名古今聚讼余有一言解之凡说好名的事就都是该做的事若不是该做的事一做便坏了名如何说得好名可见好名之讥正周行之示也岂直不当避而已哉知此则君子有所恃以务实小人无所恃以肆讥矣   问近有以不操不舎之间有妙存焉解操舎存亡何如先生曰此特爲不操者居间耳犹居官者曰不清不浊之间有妙存焉有是理乎爲此言者必贪墨自恣者也庄生谓盗蹠死利于东陵伯夷死名于首阳葢曰贪固好利清亦好名臧谷亡羊其失一耳不知使居官者号于人曰贪固好利清亦好名此其人清耶贪耶不问可知矣此庄生所以误人不浅也   先生曰易曰藏宻诗曰潜伏子思曰闇然此正圣学真脉吾儒讲学正是讲学问要潜要闇要密而乡原反借此以杜讲学之口亦竒甚矣不知讲学而不粘帯世味讥评时事便是潜便是闇便是密非以不讲爲潜爲闇爲密也   先生曰杨氏无君墨氏无父当日岂料至此只是起于一念学术之差所以并自家亦不知耳可见术不可不愼孟子曰矢人岂不仁于函人哉矢人惟恐不伤人函人惟恐伤人巫匠亦然故术不可不愼也呜呼君亲大伦仁人孝子无所解于其心者也杨墨岂不仁于吾儒哉亦学术误之耳世之非学者曰只在行不在讲窃恐所行一差关系岂小譬之岐路之中又岐路焉虽欲不问不可得也彼谓不必讲者原安心不行第借口非学耳   先生曰学者须要脚根踏得定彻头彻尾才得有成不然如登九级浮图一脚履错直跌到底爲山九仞未成一篑岂止不能成山恐平地亦不可得也可畏可畏   问君子质而已矣章大意先生曰棘子成意思尽好只是言语过激子贡真得夫子彬彬之意不可说失轻重本末之等当时有文无质贱得以凌贵卑得以凌尊紊名分坏纪纲固不成世界若有质无文则贵无以别于贱尊无以别于卑名分紊纪纲坏亦不成世界矣如周制树屛反坫舞佾歌雍正所以别上下辨尊卑若因大夫之僭而遂并其佾与雍而去之则大夫固不得以僭乎天子天子又将何以别于大夫哉故曰虎豹之鞟犹犬羊之鞟其关系世道一様不可以偏胜有无论也   问文质彬彬先生曰彬彬最要体认盖文质不是对立的亦不是六分四分低昻的譬之一木质也斵而爲器则文矣器质也加以彩饰则文矣文质岂二物哉第雕斵彩饰不可太过使文胜质耳是知无方之爱敬皆从孩提知爱一念生来知此可以论文质矣   问道可道非常道何如先生曰吾儒所谓道正指其可道者而道之也老氏云道可道非常道则是以道不可道者爲常道矣有是理乎可言者是常言可行者是常行今曰道可道非常道则是言可言非常言行可行非常行而以言不可言者爲常言以行不可行者爲常行矣背理不通莫此爲甚   问有爲汉儒躬行宋儒空谈之说者某殊不然不知先生何如先生曰汉儒中诚有躬行者而槩谓汉儒躬行则不可无论其他失节败行即如马融之列女乐桓荣之夸稽古不知可言躬行否宋儒如周程张朱即在孔门亦当列徳行之科其他如司马君实邵尧夫尹彦明刘元城诸儒其躬行实践岂在冉闵之下汉书宋史明白易见而犹敢爲此言是侂胄江陵之余唾不可不察也虽然亦非真尊汉儒也特因汉儒不讲学故借以非宋儒耳使汉儒而亦讲学也恐亦不免以非宋儒者非之矣   先生曰汉儒有传经之功但当论其功而不当论其行宋儒有明道之功固当重其功而尤当重其人   问行义以达其道先生曰行义达道不是行义时能建些大功业便谓之达道便谓之有用实学便谓之真儒不能建些大功业便谓之不能达道便谓之处士纯盗虚声便谓之僞儒如此将道字却看做事功了人安得不诡遇以图功业如此是行义以达其功非行义以达其道也且如诡遇而能获禽则功业虽建而人品已失如诡遇而又不能获禽则人品先失而功业又不能建岂不惜哉行义达道只是要不枉其道不专在功业大小间论也三代而后此道不明乆矣夫子安得不有闻语未见人之叹   问求志者求何志达道者达何道先生曰求志者求此天地万物一体之志达道者达此天地万物一体之道若不求此志即幸成一匡九合之功亦枉道也岂得谓之达道哉   问仁者以天地万物爲一体倘责任不在得无于一体之心有碍乎先生曰不然有此一体之心时乎大行虽披缨而于此心无所加时乎穷居虽闭户而于此心无所损非谓一槩披缨而后谓之一体也虽闭户之时而披缨之心未尝不在只是责任不在我不得不闭户耳非谓一闭户而遂于一体之心有碍也禹稷顔回同道正同此一体之心同此犹已之心只是禹稷有责任说得由己顔子无责任说不得由己惟犹已之心同所以能易地皆然犹已之心天地万物一体之心也   先生曰仁者以天地万物爲一体只在心上论不在责任上论责任所在无论山林不得侵庙堂之权即庙堂之上钱谷亦不得侵甲兵之权一体之心虽同而所居之位不一素位而行不愿乎其外此之谓君子而时中此之谓以天地万物爲一体之学   先生曰天下事各有职分一毫越俎不得只是讲学一事无论穷达人人都是当讲的人人都是有分的却说不得越俎故曰自天子以至于庶人壹是皆以脩身爲本   先生曰仁者以天地万物爲一体今人一膜之外便分彼此即父母兄弟间尚且不能一体又何论天地万物哉程子天地万物一体之说盖恫乎有余悲也   或有疑程子一体之说爲驰骛者先生曰子请勿疑学者尽以天地万物爲一体尚恐不能以父母兄弟爲一体若疑其驰骛而不以天地万物爲一体则一膜之外便分彼此其痿痹不仁之病殆有不可言者矣程子一体之说乃对症之良药彼驰骛之疑是亦痿痹不仁之病将发而不自觉者也请速以程子之良药药之   先生曰张子西铭正是解仁者以天地万物爲一体一句开口说干称父坤称母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何等痛快学者果能知乾坤原是我的父母自然知万物原是我的同胞虽欲痛痒不相关不可得也   先生池阳之讲不惟士人兴起即里巷小民咸拥舆聚观候门窃听欲得一二语终身诵之先生因出所刻做个好人心正身安魂梦稳行此善事天知地鉴神钦旧对一联示之于是众共朗念欢然稽首而去   先生濒行诸门人饯于郊洗腆酌先生先生曰因此酒触起周公思兼三王以施四事其有不合者仰而思之圣圣相承道同心一那有不合有徳曰或时势不同先生曰只头一句禹恶旨酒先不合禹曰恶旨酒周公曰我有旨酒周公岂不知恶当时也费了多少思量如禹之絶亦不难只是燕賔奉祭又不可少斟酌再三才悟得这个道理原是活的所以三百篇中一则曰旨酒再则曰旨酒而俱系以燕乐嘉賔可见除了賔祭都是当恶而絶之的虽然燕賔固不可少又恐賔主借此沉湎而不知恶所以賔筵章又极言其醉状而深戒之曰既醉而出并受其福可见这个旨酒虽賔燕不可少亦不可纵此又周公善用其恶而深合大禹之心者也只此一事不知费了多少思量故曰仰而思之夜以继日又何况四事哉注曰禹恶旨酒实未尝絶先生曰絶尚不能制不絶必至滥觞賔筵之诗吾辈不可不书一通以铭之座右少墟集巻十一   钦定四库全书   少墟集巻十二   明 冯从吾 撰   语録   关中书院语録   纲常伦理要尽道天地万物要一体仕止久速要当可喜怒哀乐要中节辞受取与要不苟视听言动要合礼存此谓之道心悖此谓之人心惟精精此者也惟一一此者也此之谓允执厥中此之谓尽性至命之实学【右书允执堂屛】   圣贤之学总只在此心故虞廷人心道心之说乃千古圣学之原而解者多谓道心非人不丽而人心非道不宰不必屏去人心而别覔道心也举吾之人心一禀于道即云道矣余向来亦爲此说所误不知人心道心不容并立如纲常伦理能尽道便是道心不能尽道便是人心喜怒哀乐能中节便是道心不能中节便是人心视听言动能合礼便是道心不能合礼便是人心极容易辨非以喜怒哀乐视听言动爲人心以中节合礼爲道心也今曰举吾之人心一禀于道即云道是举吾之喜怒哀乐一禀于节举吾之视听言动一禀于礼即云道是明以喜怒哀乐视听言动爲人心而以中节合礼爲道心矣以中节合礼爲道心不差而以喜怒哀乐视听言动爲人心不知喜怒哀乐视听言动可以屏而去之乎以必不能屏而去之者爲人心是明白左袒人心回防人心也人心屏而去之犹恐不尽而以必不可去者当之何怪乎人心日炽道心日微令人猖狂而无忌也哉若以视听言动爲人心则亦可以纲常伦理辞受取与仕止久速爲人心矣可乎类而推之如好问好察是道心不好问好察便是人心隐恶扬善是道心不隐恶扬善便是人心执两端而用中是道心不执两端而用中便是人心益爲明白若以视听言动爲人心是以问察善恶两端皆爲人心也愈无此理矣   吾儒曰不迩声色不殖货利此声色就不好一边声色说非耳得之而成声目遇之而成色之声色也而或者宗异端不即不离之旨倡爲不离声色不溺声色不絶货利不染货利之说夫不离不絶人所易见自己已讳不去所以不得已只得说个不溺不染不知既不离不絶矣又乌知其溺不溺染不染哉且如理所不当离的惟恐其不即理所当离的只不离便不是又何论不即不即不离明白爲当离而不离者讳而人多不及察何也   使人有两个心一个是人心一个是道心有何难精惟其只是一个心所以难于辨别难于分析所以异说得易于误人所以学者多易爲异说所误这等去处关系不小此精一执中尧舜所以开万世道学之原也   学之一字创自说命而孔子掲之爲万世鹄讲学者讲其纲常伦理如何能尽道仕止久速如何能当可能尽道能当可得处在何处不能尽道不能当可失处在何处这等去处不容不讲讲的明白痛快心上黙黙有透悟处黙黙有自得处然后能一一尽道一一当可尽道当可非可以袭取而卒办也孔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学者学此者也习者习此者也说者说此者也乐者乐此者也我能尽道我能当可我心自说何论人之知不知又何愠此君子之学非孔子吾谁与归   有朋自远方来不是乐其人知若因其人知而乐便因其人不知而不乐矣安得不愠其何以爲说其何以爲君子朋来而乐者乐其纲常伦理大家俱能尽道乐其视听言动大家俱能合礼乐吾道之得人乐斯文之有托非专爲人知我而乐着在自家一人身上论也   道心爲善爲君子人心爲恶爲小人左袒人心者又倡爲有善之善有无善之善之说如周程张朱说他不好不得心欲退之而无其辞曰此有善之善如操莽温懿说他好不得心欲进之而无其辞曰此无善之善主意愈竒立论愈妙关系愈不小此人心道心辨之不容不严也   人心道心本自判然而或又借孟子仁人心也之说以证人心之即道此其说愈精而其左袒人心愈甚不知虞廷之所谓人心人字对道字言是不好字眼如公私天人理欲之类孟子之所谓人心人字不对道字言是浑沦字眼犹云仁即我之心云耳虞廷之所谓道心道字对人字言是好字眼孟子之所谓道二仁与不仁而已矣道字不对人字言是浑沦字眼犹云世间只有此两条路云耳圣贤论学下字眼各有不同安得借孟子仁人心也之说而证人心之即道也   公私天人理欲之类分别人心道心极明白故程子谓吾学虽有所受天理二字却是自家体贴出来天理人欲四字乃程子破天荒语眞得洙泗正脉唐虞眞传而或者一则曰天理人欲之分论极有病二则曰天理人欲之言亦自不是又曰若天是理人是欲则是天人不同矣果如此说是混天人理欲人心道心而一之也岂有此理人心道心其谬虽去千里其差止在毫厘尽去精一尚恐混淆而今曰天理人欲之分论极有病令人灭天理而纵人欲关系岂小   程子天理人欲分论既不是不知虞廷人心道心之分论是否   或曰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爲人欲道心爲天理此说非是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防念作狂克念作圣非危乎无声无臭无形无体非微乎云云夫以人心爲人欲以道心爲天理说得极是而以爲不是何也既曰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自当云心一也自人欲而言则曰人心惟危自天理而言则曰道心惟微何等明妥而必于辟天理人欲之说何也惟危惟微都就本体说惟精惟一才就功夫说今以罔念作狂克念作圣解惟危何也异学误人虽贤者不免如此   又曰天理人欲之分论极有病自礼记有此言而后人袭之记曰人生而静天之性也感于物而动性之欲也若是则动亦是静亦是岂有天理人欲之分若不是则静亦不是岂有动静之间哉其说如此余以爲若是则便是天理若不是则便是人欲如何以分论爲有病彼以是不是辟天理人欲之论余即以是不是破天理人欲之关   心之精神是谓圣出孔丛子而不载于论语此后人假借之言非孔子告子思语此句却有病不知心之精神是谓圣果道心之精神耶抑人心之精神耶如果道心之精神也则心之精神诚是圣如是人心之精神也则心之精神是谓狂岂得槩言圣哉盖精神二字在好处固说得在不好处亦说得在吾儒固说得在二氏亦说得岂可不辨孟子曰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谓理也义也以理义言心才是道心不以理义言心便是人心必曰心之理义是谓圣方爲无弊耳如之又众妙之门都是混帐两可模棱话在人心道心上都说得必如易所谓成性存存道义之门始无弊   问虞廷说人心道心而上蔡谓心本一支离而去者乃意尔何也曰心本一自念起而后有人与道之分故曰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上蔡之言从大学来盖心爲意之主宰意爲心之发动本只是一个心只因一念发动处遂名爲意耳上蔡之所谓心与大学之所谓心对意而言也虞廷之所谓心兼意而言虽不言意而意与知自在其中也大学因虞廷言人心道心恐人无处覔心故说出个意字见此心一念发动才有人与道之异不然一念未起神莫知从何分辨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正欲人在此心一念发动处分辨人心道心即下精一之功耳惟精者精察人与道之分不使之支离而去也惟一者心本一而一之乎道不至于支离而去也上蔡与大学之言正是人心道心惟精惟一的注解解得何等痛快   问诗云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张子云大其心以体天下之物程子又谓心有主则实无主则虚何也曰不当在大小虚实上论只当分别人心道心如是道心则小也是大也是有主也是无主也是如是人心则小也不是大也不是有主也不是无主也不是诗与程张之言皆是在道心一边说所以无所不可   易曰百姓日用而不知不知便是人心一知便是道心一知则日用的便是故曰人莫不饮食也鲜能知味也饮食只是一个饮食人心道心之分只在知味不知味耳纲常伦理视听言动众人与圣人都是一様只是尽道不尽道合礼不合礼便分人心道心便分圣人众人矣天下岂有两様纲常伦理两様视听言动耶或称爲圣或流爲狂只在一念操舎存亡饮食知味立跻虞唐勉旃同志慎此毫芒   世之防检于纲常伦理喜怒哀乐视听言动者固多防检于形迹而不知求之于此心求心者又多求之于虚无寂灭而不知求之于纲常伦理喜怒哀乐视听言动之际此心学所以愈晦若反观内照以心爲主直从念头初起处提醒此心精之一之纲常伦理一一要尽道喜怒哀乐一一要中节视听言动一一要合礼时时察识时时体认造到心体澄澈本原得力处则随其所遇不必一一推勘而纲常伦理自然尽道喜怒哀乐自然中节视听言动自然合礼故曰从心所欲不逾矩从心所欲不逾矩是论成功非论用功也余所云云是论用功非论成功也孔子十五志学不惟志不逾矩即志此从心所欲不逾矩苐从心所欲不逾矩不能径造故孜孜一生惟知有此志此学縦学到从心所欲不逾矩地位而志学一念犹然十五之心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此孔子之心学所以上接虞廷之传也若心之不存而望视听言动之检固无是理若视听言动之不检而曰我能存心亦岂有是理哉言心而不言矩言成功而不言用功此心学所以愈晦而成功所以终不可几也   诗云左之左之君子宜之右之右之君子有之维其有之是以似之学者只当在维其有之上用功不当在是以似之上用功   学问之道全要在本原处透彻未发处得力本原处一透未发处得力则发皆中节取之左右自逢其原诸凡事爲自是停当不然纵事事防检终有不凑泊处此吾儒提纲挈领之学自合如此而非谓日用常行一切俱是末节可以任意不必防检也   孟子曰君子深造之以道欲其自得之也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故君子欲其自得之也又曰博学而详说之将以反说约也可见学不到自得终是支离终不能取之左右逢其原若不深造以道而曰我能自得又无是理世之学者喜谈左右逢原自得之妙而厌深造以道博学详说之功是未尝有之而欲其似之也恐终无似之之日矣   学问功夫全要晓得头脑主意深造以道主意全爲自得博学详说主意全爲反约博学详说正是解深造以道反约正是解自得以自得爲主意以深造以道爲功夫以左右逢原爲自得之妙此孟子生平学问大得力处   学问晓得主意才好用功夫用了功夫才得到妙处若只谈妙处而不用功夫则妙处终不能到若泛用功夫而不晓得主意则功夫亦徒用矣此空虚之学与支离之学皆圣道所不载也   问先立乎其大则小者不能夺也若只在喜怒哀乐上一一要中节视听言动上一一要合礼不几于舎本而务末乎曰不然先立乎其大不是悬空去先立乎其大悬空在心上求正是在喜怒哀乐视听言动间辨别人心道心精之一之务使道心爲主而人心尽化讨得此中湛然虚明如云之定如水之止如镜之空如衡之平此之谓先立乎其大而喜怒哀乐自然中节视听言动自然合礼目耳口体小者自不能夺也若丢过此心不去精一而徒欲喜怒哀乐中节视听言动合礼此眞舎本而务末若不于喜怒哀乐视听言动间精之一之而别求先立乎其大此又异端悬空之学恐大者终不能立而小者终不能不夺也   吾儒论心正在纲常伦理日用常行间精之一之未感寂然既感豁然无事廓然有事沛然此心之所以爲妙若丢过纲常伦理日用常行而悬空求心未感无事之时似觉寂然似觉俗心已化而一有所感便觉茫然便觉俗态复生观于既感之茫然而知未感之寂然非眞寂然也观于既感之俗态复生而知未感之俗心已化原非巳化也不过悬空想像暂暇片时而已欲根未拔而欲欲之不纵理根未培而欲理之不消其可得乎此所以今日悟道明日放恣小者任其所夺而犹曰我能先立乎其大也悲夫可爲心学阳九一慨   问先正有云道心者率性之谓未杂于人人心则杂于人而危矣见孺子入井而恻隐率性之道也从而内交于父母焉要誉于乡党焉则人心矣饥而食渇而饮率性之道也从而极滋味之美焉恣口腹之饕焉则人心矣惟一者一之于道心也惟精者虑道心之不一而或二之于人心也道无不中一乎道心而不息是谓允执厥中矣何如曰说得极是只饥而食渇而饮二句不是盖异端之所谓性正指饥食渇饮之类指欲而言所以告子有三品之疑吾儒之所谓性专指见孺子入井而恻隐之类指理而言所以孟子断然有性善之说今以内交要誉极滋味恣口腹说人心极是只是说道心率性兼理欲两项言不是耳如曰孩提知爱稍长知敬此良知也极是若曰饥之知食渇之知饮亦良知也便说不得矣一边属理一边属欲今把良知朦胧说此所以君子以循理爲致良知而小人亦以纵欲爲致良知耳况以欲爲良知而以遏欲爲致则功夫又不合本体矣本体源头处一不清楚此所以后来流弊无穷曰如何得清楚曰只消下一转语曰食之知味饮之知味此良知也便不差矣且知味岂是知滋味之美恶是知其当饮不当饮当食不当食知其当饮当食而饮食之知其不当饮不当食而不饮食之便是致良知率性良知都是就理一边说盖异端以甘食悦色欲字爲率性爲良知爲自然而然而以吾儒爱亲敬长理字爲矫揉爲造作爲勉然而然所以吾儒不得已直指本体曰吾儒这个理字是天命之性是率性之道是自然而然之良知非矫揉非造作非勉然而然也今以理欲混言率性混言良知又何怪纵欲无忌者之借口也   问致良知与精一之说同否曰纲常伦理尽道不尽道喜怒哀乐中节不中节视听言动合礼不合礼孰爲道心孰爲人心别人还看不透自家良知却一毫瞒昧不得于此精之一之便是致良知故曰慎独又曰无爲其所不爲无欲其所不欲如此而已矣   问虞廷言心而孔孟又言性何也曰性者心之生理非心之外别有性也如心是心心之仁义礼智是性故曰君子所性仁义礼智根于心如丢过仁义礼智之心言心是人心非道心矣孟子所谓性善盖直指虞廷之道心言也此理甚微故曰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几希若佛氏以所以能知觉能运动的这个言性而不以所以能中节能合礼的这个言性是言气质之性嗜欲之性而非言义理之性也生之谓性食色性也皆是就气质嗜欲一边说若生生之理食色之理才是吾儒之所谓性故曰性善孟子道性善是就生生之理言而非直以生死之生爲性是就食色之理言而非直以食色爲性也若丢过理而专以生爲性专以食色爲性则人又何以异于禽兽哉孟子道性善是就气质中提此一防道心爲千古辨几希之一脉也关系岂小   孔子言性相近至战国时又有三品之说有性恶之说孟子独言性善何也盖以天地观之天本大生然天不能无旱涝地本广生然地不能无肥硗孔子言近是兼旱涝肥硗说孟子言善是专就大生广生处说若三品性恶之言则是因天有旱涝而疑天之不能大生因地有肥硗而疑地之不能广生也误之甚矣   存心养性辞平而意串存是収放心养是养徳性存如择种下地养是有了此种方可涵养盖心有道心人心之别能存则人心去而道心现矣养也者即勿忘勿助养此道心之谓也夭寿不贰即知之尽即知性也修身以俟只是存养无间立命合知天事天言之即易所谓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至此则天人合一而造化在我矣   问唐虞之际洪水艰食天下正是多事而虞廷独掲人心道心更不及事功一语恰似迂濶而尧舜事功独卓越千古何也曰心者政事之源而精一执中正修政立事之根也源洁流清根深末茂此尧舜之事功所以独卓越千古耳三代以后讲心学者多见谓迂而君臣上下争驰骛于事功又何怪乎事功之反不及古人也心学不明关系千百年国家治乱不小故不容不讲   问心体本空空洞洞本一物不容而今纲常伦理又要尽道天地万物又要一体仕止久速又要当可喜怒哀乐又要中节辞受取与又要不苟视听言动又要合礼其功夫不几于支离繁难与一物不容之本体相左乎曰不然子徒知心体本空空洞洞一物不容而不知心体虽空空洞洞实万物咸备故曰万物皆备于我矣万物皆备于我可见我必如此一一尽道一一中节一一合礼才谓之反身而诚才得乐若反身不诚不惟理势上过不去即心上也过不去自不容不强恕而行反身不诚原是有物焉以间隔之原是有物焉以疑贰之以一物不容之本体而杂之以物所以反身不诚所以不能一一尽道一一中节一一合礼非本体之不能皆备也强恕而行不过去其所以间隔者而自无不通去其所以疑贰者而自无不一当下便一一能尽道一一能中节一一能合礼当下便合本体故曰求仁莫近焉如此用功何等易简直截而反以爲支离繁难何也若以此爲支离繁难将纲常伦理不论尽道否喜怒哀乐中节否视听言动合礼否而第曰心体本来无物以此爲易简直截可乎且心体如何见得万物皆备曰如孩提知爱稍长知敬此便是纲常伦理本体原来尽道处如覩天清地宁而色喜覩山崩川竭而色忧此便是天地万物本体原来一体处如喜怒哀乐能中节心下便觉快乐不能中节则心下便觉愧悔此便是喜怒哀乐本体原来中节处推之仕止久速辞受取与视听言动莫不皆然可见心之本体虽一物不容实万物皆备也但以一物不容之体而间之以物贰之以物所以不能万物皆备耳精之一之不过辨别人心道心去此一物不容之物以复此万物皆备之物岂于本体上有所増加此正是功夫要合本体处安得谓之支离繁难也哉世之学者止知本体之一物不容而不知本体之万物皆备此所以多堕于虚无之病而无实地之可据令人猖狂而自恣也冲漠无眹万象森然万象森然复冲漠无眹此精一执中之学所以得綂于天而万世学者之所不能违也   问一物不容万物皆备景象时书院新辟阶除洒扫花树森隂令人可爱因顾诸生谓之曰阶除洒扫此便是一物不容景象花树森隂此便是万物皆备景象若异端之一切俱无是无芜秽并无花树而一切俱无也世俗之无所不有是有花树并有芜秽而无所不有也于理通乎诸生闻之跃然   少墟集巻十二   钦定四库全书   少墟集巻十三   眀 冯从吾 撰   序   濓洛文抄序   夫道一而已矣三代以前以理学为文章故六经四子之书为万世文字之祖三代以后信理学者或天资笔力不能为文章而能文章者或恃才傲世不肯信理学此理学文章所以分而为二也是分而为二者乃能文者不信学之过岂理学之过哉或谓宋人讲学而文章遂不逮古不知唐人不讲学而文章不如汉汉人不讲学而文章又不如秦又不如左国何也六经四子之书纯是理学而文章又非秦汉左国之所能及又何也此理甚眀正坐学者未之讲耳宋儒如濓洛诸子之文无论发理精微直接唐虞邹鲁之统即文章笔力亦自卓尔不羣鳯翔张心虞氏慨世之能文而不信学者众且并其所为文者亦非也因刻濓洛文抄以救之呜呼学者读此而有悟则理学文章庶几可合而为一矣   眀道先生集抄序   二程先生之学得之濓溪而朱文公谓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始有以接孟氏之传何也太极通书泄千载不传之秘文公亟赞之岂其不足于濓溪盖濓溪精于学而不大讲至聚徒讲学大开吾道之门则自二程先生始耳讲学创自孔子至孟子而益盛自孟子没而佛氏之徒登坛説法动逾千人而天下靡然向风吾党之士反逡廵畏缩而不敢言千余年间无论尠识者即有志者亦茫无所适向使濓溪之后无二先生之讲则濓溪之学孰知之而孰传之先王之道亦岌岌乎危矣幸二先生排羣议而挺然独任由是佛氏之讲始觉渐息吾党之士始有依皈而孔孟以来相传不絶如线之一脉始有所借以复振中兴之功比于开创猗欤伟矣故曰自河南程氏两夫子出而始有以接孟氏之传也鳯翔张心虞氏拥比澶州澶乃眀道先生过化之地因刻眀道集抄以训多士顷寄余命弁一言余因发眀先生接孟氏之传之防以解古今之惑若先生之学如识仁如定性如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如以佛氏为正路之蓁芜圣门之蔽塞辟之而后可以入道之类虽圣人不过如此説今具载编中无俟余论惟是识仁所称不须防检不须穷索先生眀言心懈则有防心苟不懈何防之有理有未得故须穷索存乆自眀安待穷索而近世学者不论心之懈不懈理之眀不眀而动称不须防检不须穷索以为妙是中佛氏之毒而借先生以自解者也呜呼论本体则仁者浑然与物同体如不忍觳觫不忍入井当下便是何须防检何须穷索论功夫则一息尚存此志不容少懈敢谓心不懈也而不防检义理无穷终身学之不尽敢谓理已眀也而不穷索不穷索则不能识不防检则不能存故曰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而已识得此理以诚敬存之则本体功夫一齐俱到此先生之学所以为大也若惮扵用功而第曰不须防检不须穷索本体如是如是则益失先生意矣心虞固体騐先生之学而有得者也不知以余言为然否   闗学编序   我闗中自古称理学之邦文武周公不可尚已有宋横渠张先生崛起郿邑倡眀斯学皋比勇撤圣道中天先生之言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絶学为万世开太平可谓自道矣当时执经满座多所兴起如蓝田武功三水名为尤着至扵胜国是乾坤何等时也而奉元诸儒犹力为撑持埙吹箎和济济雝雝横渠遗风将絶复续天之未防斯文也岂偶然也哉迨我朝皇眀益隆斯道化理熙洽真儒軰出皋兰剏起厥力尤囏璞玉浑金精光含敛令人有有余不尽之思鳯翔以经术教授乡里真有先进遗风小泉不繇文字超悟扵行伍之中亦足竒矣司徒歩趋文清允称髙弟在中显思履绳蹈矩之死靡他至扵康僖上承庭训下启光禄而光禄与宗伯司马金石相宣钧天并奏一时学者翕然向风而闗中之学益大显眀扵天下若夫集诸儒之大成而直接横渠之传则宗伯尤为独歩者也宗伯门人几徧海内而梓里惟工部为速肖元善笃信文成毁誉得失屹不能其真能致良知可知侍御直节精忠有光斯道博士甘贫好学无愧蓝田呜呼盛矣学者俯仰古今必折扵孔氏诸君子之学虽繇入门户各异造诣浅深或殊然一脉相承千古若契其不诡扵吾孔氏之道则一也余不肖私淑有日顷山中无事取诸君子行实僣为纂次题曰闗学编聊以识吾闗中理学之大略云嗟夫诸君子往矣程子不云乎尧舜其心至今在夫尧舜其心至今在诸君子其心至今在也学者能诵诗读书知人论世恍然见诸君子之心而因以自见其心则灵源濬发一念万年横渠诸君子将旦莫遇之矣不然而徒品隲前哲庸哓口耳则虽起诸君子与之共晤一堂何益哉   思庵野録序   眀兴当成间太和醲郁化理翔洽海内真儒扵斯为盛若思庵薛先生其一也先生之学以存心为宗防以求静力行为功夫自少至老斤斤矩矱不少屑越故所着野録皆从身心体騐中流出凡天地神之奥人伦物理之常靡不研穷究极而尤惓惓归重扵此心如曰学者第一要心存心一有不存便与道畔又曰人心一静万理咸集又曰心之本体本无一物但有动则有物又曰心不可一时放下放下便与天地间隔与天地不相似诸如此语皆切近精实不诡扵洙泗濓洛之防读书居业二録而后未有也夫心学之传肇自虞廷而孔子一生学问只在从心所欲不逾矩至孟子而发眀心性更无余蕴此万世学者之凖也自孟子殁而异端炽有佛氏者出而谈心谈性抗焉欲髙出扵吾儒之上而心性二字为其所窃据由是为吾儒者遂絶口不敢谈曰恐蹈佛氏之宗也以心性让佛氏以事功节义文章归吾儒心学晦蚀令人遗本体而骛作用自误误人歴汉唐五代几千有余年至宋儒出而心性之学始恢复吾儒之旧良足为千古一快而犹谓佛氏眀心见性夫眀心见性非吾儒不能而谓佛氏能乎哉彼所眀者不过人心所见者不过气质之性其扵吾儒所云道心所云义理之性盖茫乎未之有窥也心学不讲而曰我能学是后世枝叶之学岂孔门根本之学哉先生孜孜学问而知归重于此心可谓知所本矣抑余于先生又有感焉周廷芳先生由今日观之固卓然有道儒者也由当日观之特一军人耳而先生首执弟子礼师事之跽而求教歩趋惟谨即此一念虚心所以终身成就至此彼沾沾之士少有所得即髙其举趾傲世凌物不复求益视先生为何如昔杨山既登第始立雪程门朱晦翁同安任满犹徒歩执贽延平古之大儒其作用原自不凡读先生语録又当自先生虚心防求之可也吾闗中理学自横渠后必推重髙陵吕文简公而文简公之学又得之先生闗学渊源良有所自先生著述甚富后屡罹地震多逸去先生六世孙楹从余学近始得野録三巻遗稿数首行实一帙示余余稍为订正而先生外孙张翼眀兵宪捐俸付梓翼眀之髙谊楹之孝思均有足多者则先生徳入之深益可知也余读先生野録因书此以识向往若先生履行言语在文简公志及余闗学编传今俱刻行实中不复赘云   寓燕课録序   孟子道性善其说盖本之孔子大学止至善此复性体也性本至善惟不知止则其学荡而无归其究也无善之说且得以乗隙而肆其辨呜呼也乆矣镜源涂公力承正学慨然以斯道为己任而独揭大学知止二字为宗令学者当下直见性体可谓开闗啓钥直窥圣学之原矣一日以寓燕课録寄余山中余一一读之不逆盖公之言曰说至善则事物之本末始终皆在其中説知止即修身之主意工夫一齐俱到又曰神莫神于止善实莫实扵修身止善修身合为一语不是无生有不是有归无允执厥中扵此焉在若能实见得入路庶几不差呜呼精矣微矣至于以终日凛凛为洒落以一悟便了为悮人以偏扵枯寂薄扵伦常为释氏之其峻学者之坊严儒佛之辨尤为恳至必如此而后谓之修身止善必如此而后谓之真能知止其有功扵圣学匪浅鲜矣或谓王文成言致良知而公言知止何也不知文成之所谓良即大学之所谓善若言知不言善则必以虚见为本体言知不言止则必以浮泛为功夫曰至善曰知止则宗防一定其学不至扵荡而无归格致诚正修齐治平始有用力防亦始有得力处耳夫是之谓归根复命之学且既知止于至善则释氏无善之说自无隙可乗将不攻而自破此公单提知止二字所以大有功扵后学也余交公乆见公中外建树卓荦不羣其真能知止可知顷公奉简书开府榆阳榆阳士习雅称朴茂而公又以理学为多士倡直指津梁兴起斯文倘榆阳多士勃然知有学问之风则公之有造我三秦其功岂在禹下哉公所著书有隆砂证学记儒学辨诸书与此互相发眀合而观之而公知止之学益大鬯而无余蕴矣   理学平谭序   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不眀言性为何物而孟子解之曰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可见性不可言而言情始可见性耳是性也在天为太极在人为心极不借闻见不假思议感于恻隐则能恻隐感扵羞恶则能羞恶感于辞让是非则能辞让是非于穆不巳生生无穷此造化之槖籥而生人之命脉也尧之执中舜之精一孔之一贯皆此志此物耳学者迷瞀本原支离口耳者母论即号称见解者又直以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当之如此是以突中烟当灶中火以山下之泉当天一之水也非孟氏意矣或曰如子之言得无离情言性自言而自悖之耶曰不然易曰复其见天地之心夫谓复见天地之心则可谓复即天地之心则不可何也由烟可以识火而烟不可以当火因流可以溯源而流不可以当源复见天心情见性体此孔孟之宗而尧舜精一执中之说也且学者果能由此真见性体虽谓即烟即火即流即源亦可也故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岂不妙哉呜呼微矣余不佞虽乆有志扵此学其于心性源头尚觉茫然顷读祥宇李公理学平谭而旷然若发防也公博采诸儒纂辑此书泄太极河洛之秘阐执中一贯之防千载性学如日中天而犹退然自命其言曰平谭夫知平之为可则其为竒也大矣阳眀先生不云乎不离日用常行内直造先天未画前夫直造先天未画则竒矣而曰不离日用常行抑又何平也此平谭命名意也观此而知公之所得精深闳逺矣公不鄙不佞过访山房属余为序因书此于简端亦借手请教之意云   呻吟语序   孔子论学一则曰何有于我二则曰何有扵我夫以孔子圣人而犹有未有乎哉盖道体无穷惟有而不自以为有此孔子所以为真有此孔子所以为至圣也若曰姑以示谦云尔则尧舜其犹病诸孔子岂代尧舜谦邪病诸病字正尧舜修己以敬处非孔子深知尧舜之心不能为是语中州新吾吕先生理学大儒也其所著论学语自题曰呻吟语盖亦尧舜犹病意耳而或者以为先生谦余以为惟其病病是以不病此正先生之所为善学孔子也尝慨世之学者无所得者以无所得自阻既隘其万物皆备之量有所得者又以有所得自满适障其一物不容之体学之难言也乆矣如先生禀超世之资抱经世之才投之所向无不如意而犹惓惓折节于学问若无若虚不自满假此其所得尚可以津涘窥哉今观是语论道理曲尽人情论人情曲尽道理论本体不离工夫论工夫不离本体不惟同志者读之欣然痛快即素不信学者读之亦未有不翻然悔悟勃然兴起者矣是语也其闗扵世道人心不小余至多病辱先生不鄙鍼砭有年自别先生乆而余病且滋甚顷郡守中宇张公捐俸刻先生语而属余引其端余读先生语不翅得秦越人之秘方也今而后沉疴或亦庶几有瘳矣   认字测序   槐村先生吾闗中躬行君子也先生幼承庭训潜心问学为孝亷时闭户寡交载籍极博而声律字学尤为学士大夫所山斗其于纷华势利澹如也后谒选皖郡司李再迁地官郎督储雁门咸以亷平着闻亡何移疾归徜徉林泉自吟咏笔研外他无嗜好余小子时得执经问难乃先生进而教之故每侍先生胸中訿吝十释八九戊子己丑余叨附先生冡嗣淑逺骥尾一日淑逺出先生认字测三巻示余余受而读之喟然叹曰思深哉道盖在此乎非他泛泛著述者可埒由是朝夕体騐不忍释手时同馆兄弟见而竒之而一时京邸诸搢绅咸借钞不给余欲刻之不果顷余奉命观风齐鲁与同志论学间因及此编咸谓当刻之以广其传乃举而筹之运判景君景君曰唯唯遂代为校讐付剞劂氏先生著述甚富如槐村集字考启防困言各若干巻淑逺业刻扵家塾而此编尤先生所最得意者其立言之意详在先生自序中余不具论论所以刻之之意如此先生有莫逆友为今岳守三峩李公公为孝防时亦闭户寡交月旦与先生并重所着有一中见物二编新吾吕公序而刻之余尝谓先生此编当与李公二编并传不朽盖均于人心世道有禆益云呜呼观先生者观此编其于先生生平问学思过半矣   丁未冬稿序   道学之传肇自虞廷其功大矣而宰我贤夫子于尧舜何也盖精一执中之説讲学也第未揭其名则天下后世将视其言为帝王以天下相授受之言非人人可得私言者则此言自尧舜发亦自尧舜止矣故夫子不得巳揭讲学二字而天下后世始知精一执中之学人人皆可讲而舎此别无入圣之路使尧舜其心至今在者谁之力也夫子贤扵尧舜其功正在于此而或者不察猥云学不必讲误矣且自孟子后此学絶响者千有余年夫此千余年间岂乏英雄豪杰可以为尧为舜者而成止以事功名止以节义名止以文章名而心性真儒竟尔寥寥岂不惜哉至濓洛闗闽诸君子出始恢复邹鲁之业汲汲皇皇以讲学为己任而尧舜之道始灿然复眀于世于此益信夫子之功果贤扵尧舜逺也侍御少原余公自少潜心理学顷观风百二代冯翊间著书七篇余读之津津有味乎其言窃谓圣贤之学心学也心之不养而徒事扵枝叶间抑末矣故首论养心人同此心而或不能养卒至违禽兽不逺者无志也故论定志夫志定矣使不得孔顔乐处则苦难而中止者有之故论寻乐而世之学者又多误以逍遥放达为乐此老庄所以误晋室之诸贤也故论老庄老庄之流而为申韩而王安石假六艺以售申韩桑孔之计卒至祸国殃民而不可救药则学术之偏害之也故论安石夫学术之偏莫甚扵佛佛西域人也以中国而从西域之教则春秋严华夏之防谓何故论华夏大防然学术始扵人心闗扵世道履霜坚冰毫厘千里此学之不可不讲也故以讲学説终焉讲则理眀理眀则人心正邪説息而天下治不讲则理晦理晦则邪説炽人心壊而天下乱故曰学之不讲是吾忧也然则公七篇之作其亦有忧乎余防不知学然亦从事有年三复斯语爽然自失矣邑侯杨君爱是书剞劂以传余惟闗中同志近多勃然兴起而又得公此编倡率而鼔舞之则其风当益盛其士习当益改观私沾沾为桑梓喜昔眀道为鄠簿与横渠相讲切而秦俗大变至今尸祝余愧非横渠而得公为眀道故不辞不斐而为弁诸首   秦闗全书序   蓝田王秦闗先生理学醇儒也其学以尽性无欲为宗近里着巳甘贫苦节世共髙之始余晤先生扵正学书院相与论格物论未发及太极西铭之防騞然有当扵心今廿年往矣哲人既逝吾将安从顷先生冡嗣伯敬持先生著作若干种乞余订正防余病不能细读乃留伯敬数日命门人軰稍为编次以归之而以文简公粹言及飞泉公语録列于前见先生学问渊源所自其曰先师遗训先君遗训云者先生所自命也呜呼世之降也学者各执所见自以为是亡论庸庸者即髙眀之士往往借言超悟弁髦父师之训而不恤此葢渐染于异端喝佛骂祖之说而不自知者即此一念便得罪名教不小又安在其为超悟哉道荆榛而世江河病正坐此如先生惓惓遗训是遵死而后已今世岂数数见邪昔宋二程语録杂出扵当时诸弟子散漫不一后頼朱文公私淑表章以传扵世慈湖纪先训娓娓数千言至今光耀简册见杨氏世徳之盛先生此二编其继晦翁慈湖而有得者哉其他诸録要皆躬行心得之言足以羽翼圣真扶持名教非世之骋空谭而尠实用者可比编成总题曰秦闗先生全书因识数言扵首简若先生生平事行之详余别有传兹不具论云   正学书院志序   古今书院皆有志往余读书正学书院求其志而不得近始得扵一同志所盖先督学唐文襄公所纂今八十余年往矣余私欲续之而不果顷晤今督学青岩段公言及此志公欣然谓余曰余自入闗即问书院有志否佥曰无今从何处得来是吾道之幸也若续为纂述寔余今日事遂慨然任之不月余而志成纲举目张星列碁布眎旧志更为精确扵都哉正学书院当与白鹿岳麓嵩阳睢阳四大书院并重宇内矣公一日造余山中属余晏余惟学以正名别其与异端异也夫吾儒言心异端亦言心吾儒言性异端亦言性安所异而曰吾儒异端哉盖性者心之生理非心之外别有所谓性也然心有人心有道心性有义理之性有气质之性如动心忍性之性性也有命焉之性皆指气质言论气质岂止有三品盖有什伯千万而无算者故曰忍曰不谓其词严矣如见孺子而怵惕覩亲骸而颡泚不忍觳觫之牛不屑嘑蹴之食之类皆指义理言论义理岂止无三品盖无古无今无圣无凡无有二者故曰善曰道一其词何决也此千古论性者之凖也乃异端则不然直以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辨香在口谈论在手执捉在足运奔者为性而不以在见曰眀在闻曰聪在执捉曰恭在运奔曰重者为性是眀以生死之生为性而不以生理之生为性是専以气质言而不以义理言矣虽性载扵形义理即具扵气质第専以义理之性为主则即视即眀即闻即聪即执捉即恭即运奔即重从心所欲自不逾矩此吾儒之论性所以大有功于世教也若専以气质之性为主则任目之视而不论其眀任耳之闻而不论其聪任手足之执捉运奔而不论其恭与重则适巳自便何所不为此异端之论性所以大有祸扵世教也夫论学而至扵心性亦精且微矣而卒至扵祸世辨可不严乎哉至于吾儒重纲常异端弃伦理吾儒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异端自私自利人人皆知其非无庸缓颊矣呜呼邪正不容并立正学眀则异端自息尧舜孔孟之道如日中天而人心世道不复覩唐虞三代之盛吾不信也公中州人伊洛渊源当有独契此志之重脩也百年阙典若有待扵今日者继往开来公之意良厚诸士之讲学扵斯者尚相与重躬行毋徇口耳崇正道毋惑异说则异日者与程张诸先生并爼豆扵兹岂直宫墙生色斯世斯文寔嘉頼之则扵公作志之意斯无负矣敢尽言以书扵籍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