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文集 - 第 13 页/共 15 页

代友人祭妻文   吁嗟夫人,命止斯耶?何运之蹇而数之竒耶?岂人之修短,有宰物以尸之耶?吁嗟夫人,柔顺其徳,贞淑其姿,衎衎乐易,棣棣威仪。自归我家,殆三十朞。奉我祀事,兴我门楣,助我孝养,鬯我本支,闺壸肃睦,族戚和怡。方期同处贫贱,以介寿祺,岂谓一朝殒逝,遽成永离!有忧谁释?有愆谁规?家计谁理?寒饥谁知?况我老矣,沦落天涯,妻子俱丧,不死何为?哀哀幼女,哭母寝帷。万感填臆,曷有已时?家山焉在?旅殡江湄。归塟有日,魂其安之。阴风逺飨,愁云低垂。致奠客次,灵其来思!千古万古,相见无期。   祭王守敬先生文 洪武丁卯春二月十有六日,秦邮王疎斋先生以病死扵雄邑。越二十有四日,藁塟邑城之东。其友王宗嗣榜第三甲进士东安李延兴谨具酒馔,为文以祭之。其词曰: 先生禀淮海俊逸之气,而才华挺拔乎千丈;抱伊洛醇正之学,而识趣杰出乎凡壤;攻汉魏髙古之诗,而音节郁乎其悲壮;塞仪秦纵横之口,而议论越乎其慨慷。温粹如玉璧,而骁腾如骏驵;炯焕如木难之珠,而宻丽如珊瑚之网。 走扵先生,识之恨晚。其始往拜,逆旅之家,燕府之左,破席衡门,飞雪虚幌。其后相值,交衢之间,蓟门之曲,秋风布袂,夕阳笻杖。又其后岁暮南辕,过小斋而揖让,樽俎风流,襟期豪宕。写宫商扵笙琴,聨珠玉扵编简,登眺之余,以寄遐想。界河之渺茫,郎山之髙爽,三关之盘纡,九源之浩荡。竒概以峥嵘,逐雄词而奔放。已而携离,阅歳凡两,将以谢尘坌之烦嚣,而放迹乎江海之上。 去冬之杪,倐理归桨,乃复过我,中心懩懩。未几卧疴,神惰惚恍,药物甚良,病孽滋长。竟扵不起,闻者惨怆,吊者感伤,识者沮丧。友道为之斯沦,斯文由是絶响。纷难谁与解排?骨肉无所倚仗。至道欲扣而无门,正声欲和而谁唱?虽然,先生以六十翁而抱道以死,而身后文章,复有贤嗣以绍述扵既往;执绋多故人之相从,卜地得佳城而寓塟,宜其瞑目泉壤之中,而吐气星辰之上。金台荒寒,易水滉瀁,阴风怒号,愁云莽苍。撰芜词以写心,慨音容扵髴髣。呜呼哀哉!尚飨。   祭王氷雪文   维洪武二十年,歳次丁卯,九月戊寅朔,越四日辛巳,将仕郎燕府纪善天台王璞,遣甥应毅,以清酌时羞之奠,敬祭扵故友氷雪先生王君之灵,曰: 呜呼!秦邮之原,淮海之堧,重湖连浸,浴日吞天,清泠汇锺,夙产多贤,莘老太虚,武踵肩聨。文辉诗采,鹓翥鸾骞,气运徂伏,寂寥几年,神珠夜光,亦逝而迁。 有美王君,踔厉无前,凭髙凖立,顾盻后先。少年崭崭,经史贯穿,攘臂艺场,拟奏凯还。老既不酬,易轨改辕,掷弃陈腐,掇挹茂鲜。古人性情,着扵诗编,吟咏陶写,至乐在焉。君深嗜之,几忘食眠,雅颂风骚,靡不究研,六朝汉唐,悉扣其玄。月席风蓬,雨帽雪鞯,捻髯拥鼻,捉袂耸肩。揽括造化,剜剔山川,巨而覆载,细而蠢翾。収拾靡遗,以陶以甄,制为清词,调高意圆。欣戚喜愠,厥意以传,荐剡飞腾,声誉着宣。衣冠籍籍,共推浩然,官扵呉中,志洁以坚。人皆称之,露鹤风蝉,间遇胜流,喜抃欲颠。满眼沽酒,解衣质钱,古人已逝,渺如飞烟,文采风流,庶几在旃。 老隐故乡,有宅一廛,扁舟渔钓,可以永年。胡为北来,道里数千,卒勤曷辞,要直子寃。我居官舍,坐客无毡,杨雄寂寞,盖性所便。与君缔交,情笃谊全,意气相与,势利可捐。君尝见谓,我将归旋,课儿躬耕,甓社水边,迟子南归,共相留连。呜呼!行李在途,车载犊牵,贤嫓白首,扶衰共怜。逺希鹿门,偕我园田,雾露所婴,疾病攸纒。夭胡不愸,竟以弗痊,我逺自越,君已去燕。别弗执手,敛弗拊棺,仰思畴昔,哀贯肺肝。 呜呼!雪朝杖履,月夕杯盘,豪谈逸兴,雅句清言,今其已矣,曷任悲酸。令子克孝,枕块旅阡,返柩桑梓,营度车船。大事既襄,无媿九原,君亦庶几,目瞑魂安。仆身如系匏,惴惴守官,过车痛腹,闻笛兴叹。炙鸡絮酒,遣奠殡筵,何以侑觞,抒此些篇。呜呼哀哉!尚飨。   祭归附元臣文   汝惟昔在元季也,掌戎枋。及我圣朝,文轨混一,九域之广,含生之属,不毛穷髪之壤,壹是囿扵仁风化雨之中。而汝以元社既墟,提一旅之众,委其茅土,鋭意来归,上以体天心之鉴烛,下以恊人心之翕从,至使圆胪方趾之类,激昻其声烈而与之俱化。汝之真亮,简在帝心。方欲畀以穹爵,酬以重禄,岂谓一朝陨逝,使汝翊载帝室之心,汨没而莫信;垂勲竹帛之志,落寞而弗遂。呜呼!其始也,承先世之余祚,以绵延扵累叶。其终也,荷国家之宠灵,以荣贲扵九幽。而子而孙,嗣其爵,联其芳,袭其荫,以扬熙载之鸿庥,以耀穹壤而照册书,容有既乎?今遣官,牲醴致祭扵汝,汝其来享!   代雄县祭本县土地文   一邑之务,至剧以繁,六吏之役,至劳以艰,神实司之,阴相其间。矧兹雄邑,九水洑环,五稼鲜获,浊流澶漫。居六雄十紧之区,而为朔南之襟带;距九馗五逹之道,而当军旅之往还。邮传激星火,符牒积邱山。饷挽者,雷蹄而电毂;征役者,雨卧而风餐。日不暇给,大小忧患,自非坦坦素履,炳炳寸丹,御烦以简,济猛以寛。将见政柄旁落,民物殚残,所利不救其所害,所废不补其所完。走也承匮,局蹐不安,处已愧循途而守辙,临事忍推波而助澜?其剸裁也,乏利器之解盘错;其才华也,非绣腹之呈琅玕。黄霸之外穷内眀,瞠后尘而却武;延寿之令行禁止,遡髙风而汗颜。惟思先其急而后其缓,勉其易而图其难。综核条法,煦濡恫瘝,移风易俗,崇善擿奸,使一邑相安扵无事,以表神贶扵不刋。扵是特建祠宇,以洁歳时之祭,期扵感神扵冥冥而非徼福,化民扵昭昭而不至旷官也。   代房山虑应征等祭弥至善祖母文   呜呼!将谓夫人之死,死而无憾,而光贲扵九原耶?则子在万里,山川阻阔,抱终天之遐思。将谓夫人之生,生而不辰,而恩怠扵三族耶?则年踰七袠,闺壸洁修,为吾党之令仪。自归名门,殆七十朞,以奉祀事,以介寿祺,以助孝养,以鬯本支。谓宜保艾乎上寿,乃至奄弃而莫追。板舆轨轨其何在?风木惨惨以含悲。 呜呼!人谁无母?而弥氏之母,有子而欢会之无期。人谁无子?而弥氏之子,有母而音容其何之!两孙在侍,灿灿瑶芝,虽支子不祭,而承重以享,非孝孙其谁?宜有嗣子举奠,而祭统之传,则扵是而可知,由子而孙而云仍,涵泓演溢,煦乎若雨露之渗漉,勃乎若草木之华滋。用是知夫人之生世,幼为女,长为妇,老为母,始终乎徳性之中而弗渝。展祭通衢,祇送灵软,逐铭旌而雨泣,望魂气而飙驰。一以表枌榆之义分,一以写母子之暌离。燕山之麓,泸沟之湄,埋黄壤而深窅,缭青山之委蛇。神其来格!安灵扵兹。   祭许生文   呜呼!死生命也,悬扵天而不可以力为;修短数也,寓扵人而不可以智计。孰能烛其理扵命数之中,而扣其道扵天人之际?谓作善降之百祥,有德而无位,仁者之不寿:孔子之接淅以行,穷阨而转走;颜子之操瓢与箪,夭死而莫救,使天下贤圣,颠倒惶惑而以自咎。谓不善降之百殃,谗谀得志,不肖者比肩:盗跖之横行,侏儒之饱死,使天下凶暴贪噬攘敓,藉以得志。 若许生璘之死,岂非命数使然,不可以力为而智计者耶?呜呼璘哉!使天而使之寿,则徳可使甄陶,行可使砥砺。浸淫乎诗书,沉潜乎仁义。収视反听以凝其神,涤瑕荡秽以养其气。敷玉润,扬金晖,以周旋乎髙明光大之地。乡里称善人,国中有颜子。卿相呼小友,品题作佳士。一言取宰相,三长典国史。其才之逸,如九河崩奔,泗溟荡潏,而两仪为之轩轾;如蛟龙之得水,上下扵天,莫穷其诡异。其文之雄,如丹葩之芬腴,青云之绮丽,明珠之射涛波,白璧之出氛翳。 今天而使之夭,徒悼夫陨霜之杀菽,黄壤之埋玉。去白日之昭垂,袭厚夜扵窀穸。等浮世扵蜗角,逐飞光扵驹隙。朝菌不为晦朔所移,蟪蛄不为春秋所役。苗而不秀,秀而不实。堂之未升,室之未入。根之未培,实之未食。未定之天,未完之质。夫谁得而致诘?且夫天之生物,细大不齐,同归扵毙,何异蜩与鷽鸠决起而飞,枪榆枋而笑鹏飞之九万里?寓形大块,而莫能与天壤相弊,何异覆杯水扵坳堂之上,芥为之舟而斯滞?如是而生,如是而死,夫孰穷其涯涘? 呜呼!天不生汝,则一气永存,而精神蟠郁扵青天。天而生汝,则一朝永逝,而骨肉澌尽扵黄泉。五百年吾不知其宿契,二百歳吾不知其永年。天耶人耶?莫探其玄。命耶数耶?莫测其渊。故为之文,以写灵襟之磊,而寄冥感扵渺绵。尚飨。   祭徐志道文   吁嗟乎!人之有生,孰有常存而不死者哉!夫惟死得其所,是故无愧乎古往与今来。魂气之升,昭乎若九天之云汉;体魄之降,逈乎若万仭之琼台。天荒地老,烟沉雾霾。青磷宵冷,元猿晓哀。宰树翳白日,佳城閟苍苔。是夫人之无不死也。而盖代之名,迈往之材,照汗竹而铭锺鼎,豁乎若地辟而天开,是虽死犹不死也,宜其振耀乎八垠与九垓。是宜比干之献其忠,曽子之正而毙,夫子谓不敢毁伤,孟子云舍生取义。烛之乎昭昭之中,而剖之扵冥冥之际。不汨乎滔滔者流,不惧夫飘飘以逝。 吁嗟乎!公坦坦素履,炯炯寸丹,明霞绚采,清氷凝寒。其遇也,彤庭紫枢,逐冠盖而容与;其退也,素琴白鹤,择溪山而往还。堂堂髙谊,超出庸俗之表;凛凛正气,蟠郁天地之间。是公之生,生逢其时,扵身所安;公之死,死得其所,在人所难。吁嗟乎!公今其已矣!公虽已矣,爰有孙子,子也承家,孙也守礼。如播获焉,以之而丰登;如构堂焉,因之而芘倚。 交友之中,如公能几?见义必为,闻过则喜。方欲托金石以永岁寒,誓久要而植伦纪;风雨蓬茅,尘埃砚几,歳时往来,论说书史;器度之无瑕,言行之不疵,匮乏之相赒,气谊之相比;行其所当行,止其所当止。而遽至沦亡,情怊恨而曷已!吁嗟乎公!公其听之,我有一语: 我辈踪迹,堕乎尘滓,代匮下僚,犹拘系耳。久乖起居,中心愧只。其始也,莫知一旦以卧疴;其终也,不遑一朝而送死。中心悼之,此故之以。谓予言之不信,有滔滔之白水,幸心旌之彻九幽,为写其永诀之情如此。呜呼痛哉!尚飨。   祷雨祭龙神文   维大明洪武二十七年,岁次甲戌,夏四月庚午朔,越十五日甲申,承事郎知保定府雄县事周士瞻等,敢昭告于五方行雨龙神: 苍生告病,值首夏之旱干;赤地回苏,沐甘霖而优渥。溥施元惠,俯慰丹心。窃念士瞻等,恩佩朝章,位居邑尹,职在抚字,心切忧勤。兹当平秩之时,适遇干封之日,悯五稼之初殖,惧沾溉之愆期。方遇烖而歌云汉之诗,乃喜雨而秉春秋之笔。望霓而仰倾盆之泽,灌园而释抱瓮之劳。鸿造无私,太平有象。谨陈词而伸谢,遂致祷以祈庥。伏惟五方行雨龙神,赫赫厥灵,洋洋如在,无致不遂,有感必通。再驾飙轮,重笺玉帝,叱丰霳而鞭列缺,震霹雳而驱蜚亷。月离毕,豕渉河,变化式随扵黙运。麦连云,禾同颖,丰穰尚冀扵湛恩。谨以刚鬛、庶品、清酌之奠,式陈明荐。尚飨。   代祭刘自牧尚书文   呜呼天乎!胡赋公以淳龎之质,而不假以耆耄之年?胡畀公以宏博之学,而不位以匡辅之权?殆犹龙媒騕褭,权竒俶倜,而终不能税驾扵昆仑之巅;如长江大河,汹涌荡潏,而终不能东汇扵溟浡之渊。此所以哀公之深,惜公之至,而终咎扵彼苍之天也。 呜呼!惟公凛凛正气,挺然不群。少志古学,哜嚅道真。蚤擢大科,声光着闻。其政事之卓絶,如利器之解盘根;其文章之富艳,如繁星之丽秋旻。刚健如中流底柱,而不没以颓波;亷介如秋霜夜月,而不翳以纎尘。其赞画省垣也,既欲经济乎天下;其擢拜春官也,又欲禆益乎礼文。孰谓大志,竟弗克申! 寥寥千载,古道日湮,平生知己,如公几人?死生不渝,道义相亲。我昔南迈,逮兹两春。犹记别时,话言谆谆。曽未会面,遽赋招魂。生也有断金之契,死也乏执绋之勤。浮云世变,慨会合之难再;落月屋梁,恍音容之尚存。 呜呼天乎!孰陶甄乎?孰经纶乎?善人委矣,复何云乎!岂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而非若泉流之胥沦乎?将逺逝如岐山之凤,而失时犹鲁郊之麟乎?虽然,有实以副其名,有善以淑其身,愈逺愈盛,愈久愈新,尚有以敷遗扵后昆。   ○赞   画像自赞   呜呼汝乎!气馁而弱,貌朴而愚,行方而滞,志大而踈。虽读书而不求其解,虽体道而仅得其粗。虽同乎今之人,而以圣贤为矩;墨虽食夫今之禄,而视轩冕犹泥涂。我固以为至拙,人亦笑其甚迂。呜呼汝乎!胡不挹学海之浩瀚,溥时雨之沾濡?使万里融贯而寸善不遗,中扄灵明而一尘不污,炯如一叚清氷出万壑,置在迎风寒露之玉壶。   陆漕使画像赞   醇徳积躬,正气轧霄。腹贮五经笥,文涌万斛潮。匪贾之在汉,而雄辨以骇世人之听;如贽之在唐,而嘉谋以开中兴之朝。学非迂学,将继坠统扵邹鲁;仕非苟仕,将跻斯世扵唐尧;言非空言,将为朝阳之鸣凤,以破狌鼯之哓哓。走辱公知,匪曰一朝。投迹山林,而侣渔樵。朱弦寡和,白鹤谁招?竢公功成而名遂,从赤松而友王乔。山云引藜杖之矫矫,天风吹幅巾之萧萧。所谓伊人,扵焉逍遥。   睢寜主簿陈世能画像赞   其貌清,其神王。其心塞而渊,其气伟而壮。其谋画宛然而恢宏,其论议沛然而慨忼。黔黎方沐其抚绥,山林未许其疎放。甘棠之惠周,五袴之歌广。此所谓恭茂之匹俦,而辉映乎千载之上。   ○辞   氷雪先生哀辞   先生王氏,讳颙,字守敬,氷雪其号也,世为髙邮人。性清介,善谈理。自幼刻苦,学为歌诗,老而不衰。其诗萧散简逺,得之趣韵,非苟作者。故以此交天下之士,若浔阳张羽来仪、吴门徐贲幼文、天台王璞藴徳、璞弟琦修徳、北平李延兴继本,多知名者,皆推许先生在作者列。 先生当元至正末,尝一仕吴中。时兵革多事,为吏者率黩扵货,冀幸全活。先生独以清白自持,又节俸以给士大夫之避难者,家无余赀,世以此称之。洪武乙丑秋,余如北平,始识先生,目其礼度,耳其谈说,心切敬焉。明年六月,雄县荆聿宗禹过余深校。聿善诗,每为予诵先生所作,皆可喜者,又幷言其出处为详。又明年,秋大比,予再如北平,谓先生可复见,幸授余诗法。行至雄,有衰麻来谒者,曰先生之子絅也。询先生,客殁扵雄数月矣,年六十有三,权厝城东二里,将卜日归葬扵故原。 先生襟怀洞豁,情意缱绻,遇人接物,怡怡如也。好游从之乐,遇亲朋辄复倾倒徜徉,虽窘匮不顾也。晚筑室扵石梁溪之上,尝曰:“吾清寒士也,以氷雪名吾居为宜,人将呼吾氷雪翁矣。”已而果然。 呜呼!世谓诗人少逹而多穷,夫穷逹命也,有不系扵诗不诗。顾世之诗人多穷,而不穷诗不工,其说若有足征者。欧阳公则以诗者穷人之所宜,非真能穷人也,稍为之破其说。余意诗能达人则有之,未见其穷也。不有达扵今,当有达扵后。从古以来,富贵磨灭,与草木同朽腐者,不可胜纪;而诗人若孟郊贾岛之流,往往有传扵后,岂非所谓逹人者耶?以是而论先生,可以谓之穷耶?非欤!先生志不获伸,可见者诗而已。使其遭时而奋,以尝试吴中者,拓而施之,则凡贪墨者岂不泚然发愧,兴起为亷让?而吾民之病,不其有瘳乎?虽谓之不穷可也。然何有扵先生哉!亦岂以其诗哉!絅惓惓扵发潜徳,数有请扵士大夫,可谓克子矣。予念其勤恳故,作哀辞以相之云。 辞曰:人之禀受万不同,命之赋予有穷通。惟士之生秀所锺,逹与不逹适其逢。富贵在天安所蒙?徳义在我斯鞠躬。吁嗟先生获所终,声名在人岂诗穷!得非其有虽万锺,弃而不顾犹蒿蓬。当时岂无明且聪?利欲胶扰变盲聋。一室萧然囊屡空,孰能似我氷雪翁!惜哉罔与成厥功!我作哀辞表心衷,死而不亡嫓乔松。 一山文集卷八   (元)李继本 撰   ○书   代与左司郎中王献道书   仆从戎之日,以王事有程,不得诣门左、乞一言而别,曷胜愧负朝使!至知进拜左司,斯道有辉,士林増气,非独仆之私喜也。盖朝廷用一贤者,天下莫不驩然相庆。苟奸邪欺负之徒之猬进,则四海有轻朝廷心,天下事亦溃烂而不可収拾矣。今公一登庙堂,万物丛集,然至简而至要者,惟用贤为第一事。今天下一家,群贤满朝,固不取才扵异代,苐恐用之未尽,则沉抑扵山林者多,姑以仆所知者言之。 杨鹏南,字九万,保定人。淬砺古学,颖敏天出。其才藻富丽,其论辨雄伟,其谋画超絶,其文章有先秦西汉气象,其人品之旷逹,度越一时辈流万万也。耕田读书,凡二十年不离乡里。自兵起,始挈妻子避乱辽东。往年贼据永平,尝以片言下之。朝廷授以翰林待制,命下,即日辞归。衡茒短褐,疏食水饮,若将终身。当事纷纠之际,贫贱患难,日萃其躬,而处之泊如故。知之者谓髙士,嫉之者每以为狂为迂通国事矣 公明逹者,苟以此士力荐扵朝,委之以政,必有过人之迹;与之谋画,必有折冲尊俎之能;使扵兵间,必有谈笑却敌之功。他日,人将指而诵之曰:“某士为某官所荐。”顾不足以成公之名声乎?如必拘旧日之辙,遂谓布韦士非省部旧人,非历练老成之器,若如此论,虽振古之豪杰,终亦委弃林莽矣。此近世文法吏之积习。公素以直亮清忠称扵人人,讵肯甘效常人之见,而取讥扵贤人君子之清议耶? 仆非党扵杨也,直以时方多故,政当广搜人豪,共图治效之秋。一有旷世之才,视之若众人然,仆恐天下士自此散之四方,岂非却之以业诸侯乎!杨之所长,仆固白之。其所短者,独不知吏家之条例与其行移耳。盖以聪明特逹之士,视此至为细事。使其一旦入官,扵此稍加之意,虽老扵吏事者有弗能及,岂可以纎微之短,掩其殊常之器乎! 杨之为人,士君子多知之,而家君与景寜左丞云翰侍郎知之尤详。倘就而问之,其才识之异,出处之槩,从可知也。 仆素戆直,不敢轻誉一人,轻毁一士,惟公亮之。谨奉书不备。   代与张副枢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