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书十二种 - 第 79 页/共 155 页

“行者说出佛法无边,上西天拜佛,叫慧眼观看怪是那方妖邪,圈是什么宝贝”,是欲诚其意,必先致知也。佛祖道:“悟空你怎么独自到此?”言独悟一空,而意不诚也。“行者告佛圈子套去一概兵器,求佛擒魔,拜求正果”,言知至而后意诚也;“如来听说,将慧眼遥观,早已知识”,致知而知至也。又云:“那怪物我虽知之,但且不可与你说破,我这里着法力,助你擒他。”言致知必先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也。   “令十八尊罗汉,取十八粒金丹砂,各持一粒,叫行者与妖比试,演出他来,却叫罗汉放砂陷住他,使动不得身,拔不得脚。”悟一子注“十八”加各为“格”字,最是妙解。然格则格矣,何以使行者演出,罗汉定住平?盖格物者所以致知,致知所以诚意;诚意不在致知之外,致知即在格物之中。物即意也,知得此意,方能格得此意;格得此意,方谓知之至;知之至,方能意归诚。但“格”非只一“知”而已,须要行出此格物之实功。“叫行者与妖比试,演出他来”者,将欲取之,必先与之也。“叫罗汉放砂陷住,使动不得身,拔不得脚”者,欲存其诚,先去其妄也。此等妙用,皆在人所不知,而已独知处格之,故不可说破也。但不可说破之妙,须要知的有主乎意者在。若不知其意之主,则意主乎我,而我不能主乎意,未可云知至。知不至而欲强格,纵有降龙伏虎之能。亦系舍本而逐本,落于后着。如以金丹砂陷妖,而反滋长张狂,丹砂尽被套去,势所必然。   金丹者,圆明混成不二之物,金丹而成砂,非金丹之精一,乃金丹之散涣;以散涣之格而欲定张狂之意,其意之妄动,千变万化,起伏无常.顾头失尾,将何而用其格乎?原其故,皆由知之不至,而意无所主,故格之不真,格之不真,意安得而诚之乎?   二尊者道:“你晓得我两个出门迟滞何也?”是欲天下人,皆晓得格物而后知至也。行者道:“不知。”是言天下人,皆不知知至而能物格也。及“罗汉说出如来吩咐,若失金丹砂,就叫上离恨天太上老君处,寻他的踪迹,庶几可一鼓而擒。”此方是知其意之有主,不是假知假格,而于根本上致知,知致而意可诚矣。太上老君为《干》之九五,为刚健中正之物,因其刚健至中至正,故有金钢琢。金钢者,坚固不坏之物,至正之义;琢者,虚圆不测之象,至中之义。刚健中正,主宰在我,妄意不得而起,能主其意,不为意所主。格物格到此地,方是格之至;致知知到此地,方是知之至。“一鼓可擒”,知至而意未有不诚者,如来后面吩咐者,即吩咐此;如来有此明示者,即明示此。彼假知道学,口读虚文,为格物致知,而心藏盗跖者,乌能知之?   “行者见老君眼不转睛,东张西看。”欲其格物无不尽也。“忽见牛栏边一个童儿盹睡。行者道:‘老官走了牛也!走了牛也!’”欲其知之无不至也。“惊醒童儿,说出在丹房里拾得一粒丹,当时吃了,就在此睡着走牛之故,老君道:‘想是前日炼的七运火丹,掉了一粒,被这厮拾吃了,该睡七日,那畜生因你睡着,遂乘机走了。’”七返火丹,乃虚灵不昧之物。“掉了一粒”,已失去房中真宝;“拾得一粒”,是忽得意外口食;“该睡七日”,一阴来《姤》,而神昏心迷,歹意乘机而出,无所不为矣。童子因吃丹而盹睡失青牛,唐僧因吃斋而情乱入魔口,同是因口腹而失大事,可不畏哉!老君查出偷去金钢琢。行者道:“当时打着老孙的就是他!”同此一中,同此一意。有主意者,允执厥中,则成仙作佛而降魔;无主意者,有失其中,则兴妖作怪而伤真。主意得失之间,邪正分别,而天地是隔矣。   老君执了芭蕉扇,叫道:“那牛儿还不归家,更待何时?”那魔道:“怎么访得我主人公来也?”芭蕉扇乃柔巽渐入之和气,牛儿乃放荡无知之妄意,以渐调委,放荡自化,意归中央,中为意之主理也。“一扇而圈子丢来”,何圈套之有?“两扇而怪现本相”,何自欺之有?“原来是一只青牛”,诚一不二,有主意而意即城矣。“老君跨牛归天”,执中而意归无为;“众神各取兵器”,修真而法须有作。有为无为,合而为一,解苦难找寻大路,正在此时。   吁!灵童一盹,意动盗宝,即弄圈套,乖和失中,莫知底止而伤性命;灵童一醒,意诚得主,即返金钢,格一执中,随出鬼窟而归正道。一盹一醒,生死系之。彼一切而因衣食自入魔口,失其主意者,乃道门中瞌睡汉耳,焉能知此?“正走间,听得路旁叫:‘唐圣僧吃了斋饭去。’”身已经历,试问你再思吃斋否?   诗曰:   究理必须穷入神,博闻多见未为真。   果然悟到如来处,知至意诚养法身。   第五十三回 神主吞餐怀鬼孕 黄婆运水解邪胎   悟元子曰:上回结出修道者,须要遇境不动,正心诚意,攻苦前进,方能无阻无挡,了性了命矣。而不知者,反疑为修性在内,修命在外,或流于红铅梅子,或疑为采阴补阳,丑态百出,作恶千端,深可痛恨。故仙翁于此回,合下四五篇,借假写真,破迷指正,以见金丹乃先天之气凝结而成,非可求之于人者也。   篇首“金□左“山”右“兜”山山神、土地,棒钵孟叫道:“圣僧啊!这钵盂饭,是孙大圣向好处化来的,因你等不听良言,误入妖魔之手,且来吃了饭再去,莫辜负孙大圣一片恭孝之心。”据理而论,金丹正理,以金公为养命之源,衣食财物,俱金公所运,是金公所化之食,在好处化来,足以生法身,而脱幻身。迷徒不知就里机关,图谋世味外衣,重幻身而轻法身,以故误入魔手,多生苦难。“莫辜负孙大圣一片恭孝之心”,正提醒学者,保性命而完大道,须知得金公有一片恭孝之心,足以成仙作佛,而不容逐于外诱,自暴自弃也。“三藏道:‘早知不出圈子,那有此杀身之害。’行者道:‘只因你不信我的圈子,却叫我受别人的圈子,多少苦恼。’”盖出此圈,即入彼圈;出彼圈,即入此圈。邪正不两立,忠好不同朝,理所必然。倘能于此处,知之真而见之确,回光返照,致虚守静,则意诚心正,整顿鞭鞍,上马登程,而可渐达极乐矣。故曰:“涤虑洗心皈正觉,餐风宿水向西行。”释典云:“百尺竿头不动人,虽然得人未为真。百尺竿头更进步,十方世界是全身。”即此“归正觉”“向西行”之妙旨。然正心诚意,虽为修道之要着,而非大道之究竟。古圣仙师,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不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了性了命,形神俱妙,与道合真。正心诚意,犹是一己之阴,而非人我两济,阴阳交通之理。故紫阳叫人“认取他家不死方”也。但他家不死之方,密秘天机,万劫一传,非同一切旁门外道可比。更有一等地狱种子,闻“他家”二字,遂认为妇人女子,竟将古人普渡之法船,变为铁围之路引,我思古人,忧心有伤矣。请明此篇之意。   “四众正行处,忽遇一道小河。”此乃修行人不期而遇,邂逅相逢之境界。“一道小河”,一小道而非大道可知。“澄澄清水,湛湛寒波”,写秋波动人之尤物;“那边柳阴垂碧,微露茅屋几椽”,状柳巷易迷之花乡。“行者指人家是摆渡”,乃误认红铅可以接命;“八戒放行李叫撑船”,是错视娇娃而为慈航矣。噫!道为何物,岂可于妇女求哉?若一认妇女,行李马匹仅上妇人之船,全身受疚,无一不在妇人之域,可不畏哉?奈何世有无知之徒,以首经为壬水,以梅子为金丹,采取吞飨,秽污百端,以要作真,望结仙胎,是何异唐僧八戒见子母河水清而吃乎?殊不知妇女乃世间纯阴之物,经水乃后天浊中之浊,安有先天至阳之气?若谓男子得女子之经可以长生,何以女子得男子之精终归于死?男得女,女得男,不过顺欲而取其欢喜,安能超凡入圣而完大道?   “西梁国尽是女人,并无男子。”女人无阳,显而易见,何待细辨?“国中人年登二十岁以上,方敢去吃那河水,吃水之后,便觉腹痛有胎,至三日之后,到迎阳馆照胎泉边照去,若照得有了双影,便就降生孩儿。”古者女子二十岁方嫁,三日经过之后,男女交媾,女得男精结胎,而号为双身。是特世间生人之道则然,至于成仙之道,取灵父圣母先天之气,凝结而成圣胎,其理虽与生人之道相同,其用实与生人之道大异。一圣一凡,天地悬隔。彼饮子母河有质之法水,而妄想结无形之仙胎,则所结不过是血团肉块,不但不能成仙佛之胎,适以结地狱之种。提纲云:“怀鬼孕”,情真罪当,骂尽一切迷徒。   “八戒道:‘要生孩子,我们却是男身,那里开得产门,如何脱得出来?’行者道:‘一定从胁下裂个窟窿钻出来。’沙僧道:‘莫扭莫扭,只怕错了养儿肠,弄做个胎前玻’八戒道:‘那里有手轻的稳婆,预先寻下几个。’沙僧道:‘只恐挤破浆包耳。’三藏道:‘买一服坠胎药,吃了打下胎来罢。”’此等闲言冷语,棒喝敲打,足令顽石点头矣。   “婆子说出正南上解阳山,破儿洞,一眼落胎泉,那井里水,吃一口方才解下胎气。”“正南”者,《离》明之地。“解阳山”,解说真阳之理。“破儿洞”,开破无知之妄。“一眼”者,为正法限藏。“落胎”者,为涅盘妙心。“泉”者,源头活水,至清而不混,有本而流长。“井”者,《坎》水之象。“吃井水一口,方才解下胎气”,是榷坎》中一阳,填《离》中一阴也。榷坎》填《离》,水火相济,阴阳相合,中悬先天一气,白无而有,凝结至胎。是谓男儿有孕,不着于形象,不逐有无,光明正大。佛祖教外别传者即此道,道祖龙转还丹者即此道,解阳者即解此道,破儿者即破不是此道。若有解得破得者,则结圣胎之道得矣。   “道人称名如意仙,破儿洞改作聚仙庵。”《坎》中一阳为生物之祖气,是为真乙之水,三元八卦皆本于此,天地人物皆出于此,能得之者,一得永得,无不如意,足以空幻身,而归正觉,非聚仙而何?然此真乙之水,最不易得,亦须由我亦由天。上阳子云:“天或有违,当以财宝精诚求之。”又.丹经云:“欲求天上宝,须用世间财。”此丹诀中最为要紧之法程。缁黄之流,千人万人无有知者。御女邪徒,用钱钞以买鼎;烧炼贪夫,骗金银而置药。此等愚迷,当入拔舌地狱。殊不知求实之财,乃世间之法财,而非铜铁之凡财。若无此财,则真宝不得,而仙佛遥远,焉能成其大道?故曰:“落胎泉水,不肯轻赐与人,须要花红表礼,羊酒果盘,志诚奉献,方可求得。”学者若能于此处打的透彻,则金丹有望。否则,不辨法财,天宝不得,只可挨命待时而死,再转来世生产罢了。   行者到解阳山取水,道人要花红酒礼。行者道:“不曾办得。”道人笑道:“你好痴呀。”又曰:“莫想!莫想!”又臼:“不得无礼。”又曰:“不知死活。”夫礼者,所以表真心,而示真意,倘无礼而求真水,则心不真而意不诚,强求强取,无礼之至,是我欲如意,而彼得以如意之物制我,虽真水现前,未为我有。   “大圣左手轮棒,右手使桶。”是左右恃强,予圣自雄,只知有已,不知有人也。“被道人一钩,扯了一个躘踵,连索子通掉下井去了。”未取于人,早失其己也。“行者回至村舍,叫沙僧同去,乘便取水。”此有人有已,人已相合,不倚自强,真水可得之时。“大圣与真仙在门外交手,直斗到山坡之下,恨苦相持”,此外而勤功锻炼,努力以御客气,所以除假也;“沙和尚提着吊桶,闯进门去,取出宝杖,一下把道人左臂膊打折,向井中满满的打了一桶水”,此内而防危虑险,乘间以祛杂念,所以救真也。除假救真,内外相济,取彼《坎》中之一阳,填我《离》中之一阴,还于《干》蕉坤》顺之本面,圣胎有象,可以弃有为而入无为矣。故曰:“我已取了水去也,饶他罢。”真者已得,假者自化,住火停轮,正在此时,不饶何为?   “妖仙不识好歹,就来钩脚,被大圣闪过,赶上前推了一交。”噫!以上称先生、称真仙,独此处忽变妖仙,读《西游》解《西游》者,皆将此紧要处,轻轻放过,余所不解。夫上之称先生、称真仙,是采取之功,当真一之水未得,造化在他,须借彼不死之方以结丹,故曰真。此处称妖仙,是温养之事,及真一之水已得,造化在我,只凭我天然真火以脱化,故曰妖。“不识好歹来钩脚”,是若也持盈未已心,不免一朝遭殆辱也。“赶上前推一交”,是“慢守药炉看火候,但安神息任天然”也。   “夺过如意折为两段,又一抉,抉为四段。”两加四为六,隐示《坤》六断之义。何以知之?《坎》中一爻,原是《干》家之物,因先天《干》、《坤》相交,《干》之一阳,走于《坤》宫,《坤》实而成《坎》;《坤》之一阴,人于《干》宫,《干》虚而为《离》。取《坎》中之一奇而填于《离》,则《离》变而为《干》;还《离》之一偶而归于《坎》,则《坎》变而为《坤》。宜抉两段,又抉四段矣。试观掷之于地,而愈知《坎》变为《坤》无疑矣。“再敢无礼”一语,正言不榷坎》填《离》,《干》、《坤》不合,圣胎不结,则无礼;能榷坎》填《离》,水火相济,玄珠有象,则有礼。   最可异者,篇中屡提“花红酒礼,方与真水”,何以行者沙僧无花红酒礼而得水?岂不前后矛盾?说到此处,天下道人无能达此。殊不知取水时,正有花红酒礼,而人自不识也。“乘机取水而就走”,酒礼也;“庵门外交手,斗到山坡下”,酒礼也;“取出宝杖打道人”,酒礼也;“向井中满打一桶水”,酒礼也;“取了且饶他”,酒礼也;“把妖推了一交”,酒礼也。一棹全礼件件抬出,为天下后世学人个个细看,要取其水,而完成大道,此等礼物,一件件不可缺少。噫!这个天机,悟之者,立跻圣位,迷之者万劫沉沦。到得收园结果,悟者自悟,迷者目迷。“那妖仙战兢兢忍辱无言,这大圣笑呵呵驾云而起。”邪正分途,大抵然也。   诗云:“真铅若炼须真水”者,真铅外黑内白,内藏真一之壬水,炼真铅须用此真水也。“真水调和真汞干”者,真汞外实内虚,内有虚灵之火,用真铅之真水,调真汞之灵火,水火相济,以铝制汞,汞不飞扬而自干矣。“真汞真铅无母气”者,铅汞虽真,若不知调和,铅自铅,汞自汞,灵丹不结,是无母气也。“灵砂灵药是仙丹”者,铅汞相投,其中产出先天之气,温养十月,铅飞汞干,只留得一味紫金霜,名曰灵砂,又曰灵药。虚圆不测,至灵至圣,是所谓仙丹也。“婴儿枉结成胎象”者,若不知灵丹是先天虚无之气结成,误认为女子经元,或吞餐,或采取,妄想结成婴儿之胎,是鬼窟中生涯,而枉用心计也。“土母施功不等闲”者,金丹大道用黄婆真土,钩取真阴真阳以生先天之气,自无而有,凝结圣胎,而非等闭执假相弄后天者,可得窥其一二也。“推倒旁门宗正教,心君得意笑容还”者,有志者若推倒一切旁门之伪,而归于金丹正教,则心有主宰,不为邪说淫辞所惑,步步得意,而还丹不难矣。   “大圣沙僧得了真水,径来村舍。道‘呆子几时占房的?’”此千古不传之秘密,而仙翁泄露于此。夫修道所患者,不得真水耳。若得真水,金丹有象,可以入室下功,以了大事,自不容已。“几时占房”,其意深哉!曰:“只消一口就解了胎气。”曰:“若吃了这桶水,好道连肠子肚子都化尽了。”金丹人口,点化群阴,如猫捕鼠,至灵至圣。仙翁婆心,点化迷途,说到此处,一切采取邪术而怀鬼孕者,当亦解悟矣。故结曰:“洗净口业身干净,销化凡胎体自然。”吾愿同道者,速解阴浊之鬼胎,勿误吞子母河之水,急结真一之圣胎,当即求落胎泉之水可也。   诗曰:   痴迷每每服红铅,怀抱鬼胎妄想仙。   怎晓华池真一水,些儿入腹便延年。   第五十四回 法性西来逢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   悟元子曰:上回言金丹之道务在得先天真一之水,而不可误认房中之邪行矣。然妇女虽不可用,而妇女犹不能避,是在遇境不动,见景忘情,速当解脱色魔,打开欲网,以修大道。万不可见色迷心,伤其本真,有阻前程。从来读《西游》评《西游》者,多以此篇误认,或猜修道者必须女人,不流于采战,必入于色瘴;或疑修道者必避女人,不入于空寂,便归于山林。此皆不得真传,妄议私度之辈,何不细味提纲二句乎?   曰:“法性西来逢女国”者,言女国西天必由之路,而女国不能避。曰“逢”者,是无意之相逢,非有心之遇合,是在逢之而正性以过之,不得因女色有乱其性也。曰:“心猿定计脱烟花”者,言烟花修行必到之乡,而烟花不可贪。曰“用计脱”者,是对景而无心,并非避世而不见,特在遇之而心定以脱之,不得以烟花有迷其心也。逢之脱之,言下分明,何等显然。   篇首“唐僧在马上指道:‘悟空,前面西梁女国,汝等须要谨慎,切休放荡情怀。”’仙翁慈悲,其叮咛反复,何其深切?彼行房中邪术者,是亦妄人而已,与禽兽奚择哉?“国中不分老少,尽是妇女。”纯阴无阳也。“忽见他四众,整容欢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言男女相见,为顺其所欲,生人之种,而非逆用其机,生仙之道。虽仙道与人道相同,然一圣一凡,天地悬隔矣。“须臾塞满街道,惟闻笑语。”写尤物动人,足以乱真,可畏可怕。“行者道:‘呆子,拿出旧嘴睑便是。’八戒真个把头摇上两摇,竖起一双蒲扇耳,扭动莲蓬吊搭唇,发一声喊,把那些妇女们吓得跌爬乱躲。”读者勿作八成发呆,若作呆看,真是呆子,不知道中之意味也。“把头两冶,摆脱了恩爱线索;“将耳竖起”,挡住了狐媚声音;“扭动莲蓬”,出污泥而不染;“发出喊声”,处色场而不乱;“拿出旧嘴脸”,发现出一团真性;“吓跌妇女们”,运转过无边的法轮。诗云:“不是悟能施丑相,烟花围住苦难当。”即“说着丑,行着妙。”神哉!神哉!   “女人国自混沌开辟之时,累代帝王,更不曾见个男人。国王愿招御弟为王,与他阴阳配合,生子生孙,永传帝业。驿丞以为万代传家之计。”犹言混沌初分,累代帝王,并不曾见有个男子得女子而成道,女子得男子而成道者。只可男女配合,恣情纵欲,生子生孙,为万代传家之计。若欲成道,乌可能之?“大师说出一国之富,倾国之容,八戒叫道:‘我师父乃久修得道的罗汉,决不爱你托国之富,也不爱你倾国之容,快些地倒换关文,打发他往西去,留我在此招赘如何?太师闻说,胆战心惊,不敢回话。”此写世间见财起意,见色迷心之徒,是不知久修得道的罗汉,不爱此富贵美色,而别有阴阳配合,以女妻男,坐产招夫。此真惊俗骇众之法言,彼一切在女人身上作话计者,安能知之?况此女入国,乃上西天必由之路,不过此地,到不得西天,见不的真佛;过得此地,方能到得西天,见的真佛。女人国都是人身,却非妖精怪物可比,精怪可以打杀,人身不可以伤损。此行者到此处,遇此人,不得不将计就计,而假亲脱网也。   “待筵宴已毕,只说送三人出城,回来配合”者,假亲也;“哄得她君臣欢喜”者,假亲也;“使定身法叫她们不能动身”者.脱网也。“一则不伤她的性命,二来不损你的元神,岂不是两全其美”者,无损于彼,有益于我,有人有己,大小无伤,两国俱全,其美孰大于此?彼以幻身而采取者,是乃苦中作乐,其美安在?仙翁将过女人国之大法,已明明和盘托出。犹有一般地狱种子,或采首经粟子,以为一则不伤她的性命,二来不损我的元神;或交合抽纳红铅,以阴补阳为假亲,而非真亲。如此等类,不一而足,重则伤其性命,轻则损其阴德,大失仙翁度世之本原。殊不知心中一着女人,则神驰性迷,未取于人,早失于己,可不慎诸?   “女王凤目峨眉,樱桃小口,十分艳丽。真个是丹桂嫦娥离月殿,碧桃王母降瑶池。呆子看到好处,忍不住口角流涎,心头鹿撞,一时间骨软筋麻,好便是雪狮子向火,不觉的都化去。”以见美色迷人,易足销魂。古人谓“生我之处,即死我之处”,良有深意,不是撰说。“女王与唐僧素手共坐龙车,倚香肩,偎桃腮,开檀口,道:‘御弟哥哥,长嘴大耳的是你那个高徒?’”曰:“御弟哥哥,你吃素吃荤。”曰:“御弟哥哥又姓陈。”写出一篇狐媚殷勤爱怜之意,曲肖人间淫奔浪妇情态,有声有色,若非有大圣人能以处治,安得不落于网中?吕祖云:“二八佳人体似酥,腰中仗剑斩凡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君骨髓枯。”盖人自无始劫以来,以至千万劫,从色中而来,从色中而去,诸般易除,惟此色魔难消。修行人若不将此关口打破,饶你铁打的罗汉,铜铸的金刚,一经火灼,四大俱化,焉能保的性命,完全大道?释典所谓“袈裟下大事不明,最苦;裙钗下大事不明,更苦”者是也。   “女王取出御印,端端正正印了,又画个手字花押,传将下去。”唐僧自收三徒而后,历诸国土,未曾添注法名,而女国何以忽添?此中有深意焉。世间之最易动人者,莫如女色;最难去者,莫如女色。遇色而不能动,则世更无可动之物;遇色而不能不动,则世无有不动之物。故必于女国过得去,方为悟空、悟能、悟净,而三家合一,五行攒簇;过不得去,不为悟空、悟能、悟净,而三家仍未合,五行仍未攒。是有空、能、净之名,未有空、能、净之实,犹如出长安时单身只影相同,何得云人我同济,彼此扶持?故三徒必于途中收来,必在女王手中注名画押,端端正正,印证过去,才为真实不虚。赐金银行者不受,赐绫锦行者不受,而惟受一饭之米,亦在包容之中。外虽受而内实无受,特以示色不能动心,而无一物可能动者。   “三藏赚女王送三徒出城,行者八戒沙僧,同心合意,结束整齐”,三人同志,防危虑险也。“三人厉声高叫道:‘不必远送,就此告别。’长老下车拱手道:‘陛下请回,让贫僧取经去也。’”夫假亲,凡以为赚哄印信,而欲脱网之计。若印信已得,关文已换,前途无阻,正当拜别女国,奔大路而取真经,时不容迟缓者也。八戒道:“我们和尚家,和你这粉骷髅做甚夫妻?”真是暮鼓晨钟,惊醒梦中多少痴汉。一切迷徒,闻得此等法音,当吓得魂飞魄散,跌倒而莫知所措矣。   “三藏上马,路旁闪出一个女子喝道:‘唐御弟,那里走,我和你耍风月儿去来。’弄阵旋风,呼的一声,把唐僧摄将去了无影无踪。”此烟花之网已脱,而风月之魔难除,色之惑人甚矣哉!学者早于女国举一只眼,勿为烟花风月所迷,幸甚!   诗曰:   烟花寨里最迷真,志士逢之莫可亲。   对景忘惰毫不动,借他宝信炼元神。   第五十五回 色邪淫戏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坏身   悟元子曰:上回言女色之来于外,此回言邪色之起于内。然外者易遏,而内者难除。故仙翁于此回,写出金丹妙旨,使学者寻师以求真耳。   篇首“大圣正要使法定那些妇人,忽闻得风响处,不见了唐僧。”盖色魔之兴,兴于己而非出于人,倘不能戒慎恐惧于内,而徒施法强制于外。胸中早有一妇人在,是未取于人,闻风已被妖精摄去,有失于已矣。“行者云端里四下观看,见一阵风尘滚滚,往西北上去,急回头叫道:‘兄弟,快驾云赶师父去。’响一声,都跳在半空里去。”言当此至危至险之处,急须看的破,打的开,借假修真,人找共济,即可跳出罗网,平地腾空,而呼吸灵通,其应如响也。   “慌得西梁国君臣女辈,跪在尘埃,都道是白日飞开的罗汉,我们都有限无珠,错认了中华男子,枉费了这场神思。”言此女国为邪正分判之处,圣凡相隔之乡,能于此不染不着,在尘出尘,方是超凡入圣、白日飞升的真罗汉。若于此而以假认真,借女求阳,即是枉费神思,有眼无珠的真瞎汉。说到此等分明处,一切迷徒,认人种为仙种,误女子为他家者,可以不必惊疑,自觉惭愧,一齐回头矣。   《黄鹤赋》云:“当在尘出尘,依世法而修道法;效男女之生,发天机而泄天机。”即女国假亲脱网,哄出信宝,上西天而取真经之妙音。噫!无情之情为真情,不色之色为真色。全以神交,而不在形求,不遇真师,此事难知。倘未晓个中机关,稍存丝毫色相之见,即被妖精一阵旋风,摄入毒敌山琵琶洞矣,可不惧哉?   “毒敌山”,状阴毒之莫比;“琵琶洞”,象蝎子之可畏。言女色之毒害伤人,如蝎子之锋芒最利,倘不知而稍有所着,为害不浅。此行者不得不见洞,察个有无虚实也。盖色魔之种根甚深,为害甚大,若不知妖之有无虚实,而冒然下手,则妖乘间而遁,枉费功力。察之正所以欲知之,知其有无虚实而后行事,则不着于色,不着于空,而色魔可除矣。   “大圣变蜜蜂儿,从门缝里钻进去,见正当中花亭之上,端坐着一个妖魔。”是叫在宥密不睹不闻处,探望贪花好色之心妖也。“两盘面食,一盘是荤馍馍,一盘是素馍馍。”“荤漠馍”,人心也;“素馍馍”,道心也。遂心人心,荤素两盘,显而易见,凭你受用,在人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耳。   “三藏想道:‘女王还是人身,行动以礼;此怪乃是妖邪,倘或加害,却不枉送性命。’只得强打精神。”均是色也,而人怪不同。女王为人中之色,人中之色,全以礼运,故用假亲之计,即可以脱网;妖邪为怪中之色,怪中之色,暗里作弊,必须强打精神,方能以保真。   “女怪将一个素馍馍劈开,递与三藏。三藏将一个荤馍馍,囫囵递与女怪。女怪道:‘你怎么不劈破?’三藏道:‘出家人不敢破荤。”’妙哉!荤馍素馍指出邪正不同。劈破囫囵,明示圣凡各异,素可以破,道心不妨随手拈来;荤不可破,人心须当一概推去。此等密秘天机,不着于幻相,不落于空亡,须当在不睹不闻处辨别真假,不直向视听言动中打探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