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翼 - 第 3 页/共 8 页

吾意善治天下者不然。彼民有常性,织而衣,耕而食,是谓同德。一而不党,命日天放。故至德之世,其行填填田,其视颠颠。当是时也,山无蹊兮隧,泽无舟梁;万物草生,连属其乡;禽兽成旱,草木遂长。是故禽兽可系羁而游,乌鹊之巢可攀援而阀。夫至德之世,同与禽兽居,族与万物并。恶乎知君子小人哉?同乎无知,其德不离;同乎无欲,是谓素朴。素朴而民性得矣。及至圣人,毙别趸薛为仁一,跟题跤支为义,而天下始疑矣。澶但漫为乐,摘僻为礼,而天下始分矣。故纯朴不残,孰为牺樽。白玉不毁,孰为珪璋。道德不废,安取仁义。性情不离,安用礼乐。五色不乱,孰为文采。五声不乱,孰应六律。夫残朴以为器,工匠之罪也;毁道德以为仁义,圣人之过也。   郭注:以不治治之,乃善治也。夫民之德,小异而大同。性之不可去者,衣食也;事之不可废者,耕织也,此天下之所同而为本者也。守斯道者,无为之至,放之而自一耳,非党也,故谓之天放。填填,颠颠,自足而无求於外之貌。不求非望之利,故止於驯家而足,混芒同得,与一世而澹漠乌,岂国异而家殊哉。足性而止,无吞夷之欲,故物全,与物无害,故物驯也。知则离道以差,欲则离性以饰。素朴者,无烦乎知欲也。圣人者,民得性之迹耳,非所以迹也。此云及至圣人,犹云及至其迹也。圣逵既彰,则仁义不真而礼乐离性,徒得形表而已矣。有圣人则有斯弊,吾若之何哉?残朴为器,毁玉为璋,以下皆变朴为华,弃本崇末,其於天素有残废矣,世虽贵之,非其贵也。工匠则有规矩之制,圣人则有可尚之迹。《笔乘》:牺樽之牺,当音羲,旧从郑司农读如娑者,非。郑答张逸以为画凤尾婆娑熬也。梁刘杳曰:此言未铃安,古樽彝皆刻木为乌兽,凿顶及背,以出内酒。魏鲁郡得斋子尾送女器,有牺樽作牺牛形。晋曹疑於青州发齐景墓,得二樽,形亦为牛象,皆古遗器,则知郑为臆说也。   夫马陆居则食草饮水,喜则交颈相靡,怒则分背相堤。马知已此矣。加之以衡扼,齐之以月题,而马知介戛倪诣、闽因扼鸶至曼诡衔窃辔。故马之知而能至盗者,伯乐之罪也。夫赫胥氏之时,民居不知所为,行不知所之,含喃而熙,鼓腹而游。民能已此矣。及至圣人,屈折礼乐以匡天下之形,县跂仁义以慰天下之心,而民乃始跟歧好知,争归於利,不可止也。此亦圣人之过也。   郭注:御其真知,乘其自然,则万里之路可至,而韦马之性不失。马性不同而齐求其用,故有力竭而态作者。含哺鼓腹,民之真能。及至圣人,屈折以礼乐,悬跋以仁义,而民始好知,其过皆由乎逵之可尚也。   胠筐第十   将为去声肚扶筐探平声囊发匮之盗而为守备,则必摄缄滕,固肩镭决,此世俗之所谓知也。然而巨盗至,则负匮揭筐担囊而趋,唯恐缄朦肩镭之不固也。然则乡之所谓知者,不乃为大盗积者也?故尝试论之:世俗所谓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齐国邻邑相望,鸡狗之音相闻,问罟之所布,未褥之所刺,方二千余里。阖四竟之内,所以立宗庙社稷,治邑屋州闻乡曲者,曷尝不法圣人哉?然而田成子一旦杀齐君而盗其国,所盗者岂独其国邪#6;并与其圣知之法而盗之,故田成子有乎盗贼之名,而身处尧舜之安。小国不敢非,大国不敢诛,十二世有齐国,则是不乃窃齐国,并与其圣知之法以守其盗贼之身乎?   郭注:为大盗积,为大盗守,言知之不足恃也如此。法圣人者,法其迹耳。迹者,已去之物。非应变之具#7也,奚足尚而执之哉?执成迹以御乎无方,无方至而迹滞矣,所以守国而为人守之也。为大盗者,不盗其圣法,则无以取其国,言圣法唯人所用,未足为全当之臭也。   尝试论之:世俗之所谓至知者,有不为大盗积者乎?所谓至圣者,有不为大盗守者乎?何以知其然邪?昔者龙逢斩#8,比干剖,苌弘驰耿,子胥靡糜,故四子之贤而身不免乎戮。故蹶之徒问於卫曰:盗亦有道乎?蹶曰:何适而无有道邪?夫妄意室中之藏,圣也;入先,勇也;出后,义也;知可否,知也;分均,仁也。五者不备而能成大盗者,天下未之有也。由是观之,善人不得圣人之道不立,蹶不得圣人之道不行。天下之善人少而不善人多,则圣人之利天下也少,而害天下也多。故曰:唇竭则齿寒,鲁#9酒薄而郡邓围,圣人生而大盗起。拮剖击圣人,纵舍盗贼,而天下始治矣。夫川竭而谷虚,丘夷而渊实。圣人已死,则大盗不起,天下平而无故矣。圣人不死,大盗不止#10。虽重圣人而治天下,则是重利盗蹑也。为之斗斛以量之,则并与斗斛而窃之;为之权衡以称之,则并权衡而窃之;为之符玺以信之,则并与符玺而窃之;为之仁义以娇之,则并与仁义而窃之。何以知其然邪?彼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则是非窃仁义圣知邪?故逐於大盗,揭诸侯,窃仁义并斗斛权衡符玺之利者,虽轩冕之赏弗能劝,斧鱿之威弗能禁。此重利盗蹶而使不可禁者,是乃圣人之过也。故曰:鱼不可脱於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彼圣人者,天下之利器也,非所以明天下也。   郭注:言暴主亦得据人君之威以戮贤臣,而莫之敢抗者,皆圣法之由也。向无圣法,则桀、纣焉得守斯位而放其毒,使天下侧目哉?圣、勇、义、知、仁五者,所以禁盗,而反为盗资也。圣人利天下少害天下多,信哉斯言。斯言虽信,而犹不可亡圣者,天下之知未能都亡,故须圣道以镇之也。常知不亡而独亡圣知,则天下之害又多於有圣矣。然则有圣之害虽多,犹愈於亡圣之无治也。虽愈於亡圣,未若都亡之无害也。甚矣,天下莫不求利而不能一亡其知,何其迷而失致哉。夫竭唇非以寒齿而齿寒,鲁酒薄非以围合耶而邓邺围;圣人生非以起大盗而大盗起,此自然相生,铃至之势也。夫圣人不立尚於物,而不能使物不尚也。故人无贵贱,事无真伪,苟尚圣法,则天下吞声而阁服之,斯乃桀、坏所至赖而以成其大盗者也。若乃绝尚守朴,弃其禁令而代以寡欲,所以桔击圣人而我朴自全,纵合盗贼而彼奸自息也。古人有言:闲邪存诚,不在善察,息淫去华,不在严刑,此之谓也。竭川非以虚谷而谷虚;夷丘非以实渊而渊实,绝圣非以止盗而盗止,故止盗在去欲,不在彰圣知。将重圣人以治天下,而桀、坏之徒亦资其法,所资者重,故所利不得轻也。小盗之所因,乃大盗之所资而利也。轩冕斧铋,赏罚之重者,所以禁盗也,然大盗又逐而窃之,则反为彼甩矣。所用者重,乃所以成其大盗也。大盗也者,必行以仁义,平以权衡,信以符玺,劝以轩冕,威以斧钺,盗此公器,然后诸侯可得而揭也。是故仁义赏罚,适足以诛窃钩者耳。夫坏之不可禁,由所盗之利重,利之所以重,由圣人之不轻也,故绝盗在贱货,不在重圣也。鱼失渊则为人禽,利器明则为盗资,故不以以示人。夫圣人者,诚能绝圣弃知而反冥物极。物极各冥,则其逵利物之述也。器犹进耳,若示利器於天下,所以资盗贼也。《笔乘》:鲁酒薄而邓邺围,据许慎注《淮南子》,楚会诸侯,鲁献酒於楚王,鲁酒薄而赵酒厚。楚之主酒史求酒於赵,赵不与。史怒,乃以赵厚,酒易鲁薄酒奏之。楚王以赵酒薄围邯郸。   故绝圣弃知,大盗乃、止;值玉毁珠,小盗不起;焚符破玺,而民朴鄙;舍斗折衡,而民不争;婵残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与论议;擢乱六律,铄绝竽瑟,塞瞽旷之耳,而天下始人含其聪矣;灭文章,散五采,胶离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毁绝钩绳而弃规矩,欐厉工捶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故曰:大巧若拙。削曾、史之行,钳杨、墨之口,攘弃仁义,而天下之德始玄同矣。彼人含其明,则天下不铄矣;人含其聪,则天下不累矣;人含其知,则天下不惑矣;人含其德,则天下不僻矣。彼曾、史、杨、墨、师旷、工捶、离朱者,皆外立其德而以烩药乱天下者也,法之所无用也。   郭注:去其所资,则不施禁而自止;贱其所贵,则不加刑而自息;除矫诈之所赖,则无以行其奸巧。小平者乃大不平之所用也。外无所矫,则内全我朴而无自失之害矣。夫声色离旷,有耳目者之所贵也。受生有分,而以所贵引之,则性命丧矣。若乃毁其所贵,弃彼任我,则聪明各全,人含其真也。夫以蜘蛛蛄蜕之陋,而布网转丸,不求之於工匠,则万物各有能也。所能虽不同,而所习不敢异,则若巧而拙矣。故善用人者,使能方者为方,能圆者为圆。各任其所能,人安其性,不责万民以工任之巧。故众技以不相能似拙,而天下自能则大巧矣。用其自能,是以规矩可弃,而妙匠之指可欐也。去其乱常之率,则天下各复其朴而同於玄德也。彼曾、史、杨、墨、离旷、工唾者,所禀多方,故使天下跃而效之。效之则失我,我失由彼,则彼为乱主矣。若夫法之所用者,视不过於所见,故众目无不明;听不过於所闻,故众耳无不聪。事不过於所能,故众技无不巧;知不过於所知,故韦性无不适;德不过於所得,故韦德无不富,安用立所不逮於性分之表,使天下奔驰而不能自反邪?   子独不知至德之世乎?昔者容成氏、大庭氏、伯皇氏、中央氏、栗陆氏、骊畜氏、轩辕氏、赫胥氏、尊卢氏、祝融氏、伏羲氏、神农氏,当是时也,民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乐其俗,安其居,邻国相望,鸡狗之音相闻,民至老死而不相往来。若此之时,则至治已。今遂至使民延颈举踵,曰:某所有贤者,赢盈粮而趣之。则内弃其亲而外去其主之事,足迹接乎诸侯之境,车轨结乎千里之外。则是上好知之过也。上诚好知而无道,则天下大乱矣。何以知其然邪?夫兮弩毕弋机变之知多,则乌乱於上矣;钩饵罔罟肾曾笋苟之知多,则鱼乱於水矣;削峭格罗落置嗟呆浮之知多,则兽乱於泽矣;知诈渐尖毒、颉絮滑坚白#11 解垢同异之变多,则俗惑於辩矣。故天下每每大乱,罪在於好知。故天下皆知求其所不知,而莫知求其所已知者,皆知非其所不善,而莫知非其所已善者,是以大乱。故上悖日月之明,下烁山川之精,中堕续四时之施,惴奕欢之虫,肖翘之物,莫不失其性。甚矣,夫好知之乱天下也。自三代以下者是已。舍夫种种之民而悦夫役役之佞,释夫恬淡无为而悦夫哼谆哼之意,哼哼已乱天下矣。   郭注:民结绳而用之,足以纪要而已。适,故常甘;当,故常美。若思夫侈靡,则无时嫌矣。不相往来,无求之至也。赢粮趋贤而弃亲去主,至治之迹,犹政斯弊也。上谓好知之君,知而好之,则有斯过矣。夫攻之逾密,避之逾巧,则虽禽兽犹不可图之以知,而况於人哉?故治天下者作不任知,任知无妙也。上之所多者,下不能安其少也,性少而以逐多则迷矣。不求所知而求所不知,此乃舍己效人、不止其分也。善其所善,争尚之所由生也。吉凶悔吝,生乎动也。而知之所动,诚能摇荡天地,运御韦生。君人者,胡可不忘其知哉?哼哼,以己诲人也。   在宥第十一   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在之也者,恐天下之淫其性也;宥之也者,恐天下之迁其德也。天下不淫其性,不迁其德,有治天下者哉?昔尧之治天下也,使天下欣欣焉,人乐其性,是不恬也;桀之治天下也,使天下瘁瘁焉,人苦其性,是不愉也。夫不恬不愉,非德也;非德也而可长久者,天下无之。人大喜邪,毗於阳;大怒邪,毗於阴。阴阳拜毗,四时不至,寒暑之和不成,其反伤人之形乎?使人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思虑不自得,中道不成章。於是乎天下始乔矫诂卓鸶至,而后有盗蹶、曾、史之行。故举天下以赏其善者不足,举天下以罚其恶者不给。故天下之大不足以赏罚。自三代以下者,匈匈焉终以赏罚为事,彼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   郭注:宥,使自在则治,治之则乱也。人之生也,直莫之,荡则性命不过欲;恶不爽,在上者不能无为。上之所为而民皆赴之,故有诱慕好欲而民性淫矣。所贵圣王者,非贵其能治也,贵其无为而任物之自为也,无治乃不迁淫。尧虽在宥天下,其迹则治也。治乱虽殊,其於失后世之恬愉,使物争尚畏鄙而不自得则同耳。故誉尧而非桀,不如两忘也。恬愉自得,乃可长久。喜怒失位,居处无常,此皆尧桀之流,使物喜怒太过,以致斯息也。人在天地之中,最能以灵知喜怒扰乱韦生而振荡阴阳也,故得失之间,喜怒集乎百姓之怀,则寒暑之和败,四时之节差,百度昏亡,万事夭落也。慕赏乃善,故赏不能供,畏罚乃止,故罚不能胜,忘赏罚而自善,性命乃大足耳。夫赏罚者,圣王之所以当功过,非以着劝畏也,故理至则遗之,然后至一可反也。而三代以下,遂寻其事迹,故匈匈然与迹兢逐,终以所寄为事,何暇安其性命之情哉。   而且说悦明邪,是淫於色也;说聪邪,是淫於声也;说仁邪,是乱於德也;说义邪,是悖於理也;说礼邪,是相於技也;说乐邪,是相於淫也;说圣邪,是相於艺也;说知邪,是相於疵也。天下将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存可也,亡可也。天下将不安其性命之情,之八者,乃始鸾乐卷上声怆囊而乱天下也。而天下乃始尊之惜之。甚矣,天下之惑也。岂直过也而去之邪?乃齐戒以言之,跪坐以迹之,鼓歌以懈之。吾若是何哉?故君子不得已而临花天下,莫若无为。无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故贵以身於为天下,则可以托天下;爱以身於为天下,则可以寄天下。故君子苟能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聃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去声累焉。吾又何暇治天下哉。   郭注:当理无悦,悦之则致淫悖之息矣。相助也。存亡无所在。任其所受之分,则性命安矣。必存此八者,则不能纵任自然,故为黉巷怆囊也。不能遗之,已为误矣,乃复尊之以为贵,岂不甚惑哉?非直由寄而过去也,乃珍贵之如此。无为者,非拱默之谓也,直各任其自为,则性命安矣。不得已者,非迫於威刑也,直抱道怀朴,任乎必然之极,而天下自安也。若夫轻身以赴刑,弃我而殉物,则身且不能安,其如天下何?无解,无擢,解擢则伤也。出处语默,常无其心而付之自然,神顺物而动,天随理而行,若游尘之自动,任其自然而已矣。   崔瞿问於老聃曰:不治天下,安臧人心?老聃曰:女慎,无樱人心。人心排下而进上,上下囚杀,悼绰约柔乎刚弘,廉剧雕琢,其热焦火,其寒凝冰,其疾倪仰之问而再抚四海之外。其居也,渊而静;其动也,县而天。愤骄而不可系者,其唯人心乎?昔者黄帝始以仁义樱人之心,尧、舜於是乎股无服拔,腔无毛,以养天下之形。愁其五藏以为仁义,矜其血气以规法度。然犹有不胜也。尧於是放灌兜於崇山,投三苗於三脆,流其工於幽都,此不胜天下也。夫施异及三王而天下大骇矣。下有桀、蹶,上有曾、史,而儒墨毕起。於是乎喜怒相疑,愚知相欺,善否相非,诞信相讥,而天下衰矣;大德不同,而性命烂漫矣;天下好知,而百姓求竭矣。於是乎新斤锯制焉,绳墨杀焉,椎凿次焉。天下脊脊大乱,罪在樱人心。故贤者伏处大山峪岩之下,而万乘之君忧栗乎庙堂之上。今世殊死者相枕去声也,桁杭杨者相推吐雷反也,刑戮者相望也,而儒、墨乃始离歧攘臂乎栓桔之问。意噫,甚矣哉,其无愧而不知耻也甚矣。吾未知圣知之不为桁杨椄椄褶习也,仁义之不为栓桔凿曹柄茵也,焉知曾、史之不为桀、蹶噶蒿矢也。故曰:绝圣弃知,而天下大治。   郭注:樱之则伤其自善。排之则下,进之则上,言其易摇荡也。上下囚杀,言无所排进,乃安全矣。能潭约则刚强者,柔矣。焦火之热,凝冰之寒,皆喜怒并积之所生。若乃不雕不琢,各全其朴,则何永炭之有哉。倪仰再抚四海,风俗之所动也。静之可使如渊,动之则系天而踊跃,人心之变,靡所不为?□ 顺而放之,则静而通;治而系之,则趺而愤骄。愤骄者,不可禁之势也矣。黄帝非为仁义也,直与物冥,则仁义之述自见,逵自见,则后世之心必自徇之,是亦黄帝之述使物樱也。夫尧舜之名,皆其迩耳。我寄斯进,而进非我也。故骇者自世,世弥骇,其逵愈粗,粗之与妙,自涂之夷险耳,游者岂棠改其足哉。故圣人一也,而有尧、舜、汤、武之异。明斯异者,时世之名耳,未足以名圣人之实也。故夫尧舜者,岂直尧舜而已哉。是以虽有七义之述,矜愁之貌,而所以迸者故全也。自喜怒相疑,至诞信相莫能齐於自得也。大德不同者,立小异而不止於分也。知无涯而好故无以供其求,於是有新踞椎凿,雕琢性命,逐至於此。若任自然而居当,则贤愚袭情,贵贱履位,君臣上下莫匪尔极,而天下无息矣。斯逃也,搂天下之心,使奔驰而不可止。故中知以下,莫不外饰其性以眩惑众人,恶直丑正,蕃徒相引,任真者失其据,而崇伪者窃其柄,於是主忧於上,民困於下矣。由腐儒守逵,故政斯祸,不思捐述反一,而方复攘臂用边以治述,可谓无魄而不知耻之甚也。桁杨以接褶为管,桎梏以凿柄为用,圣知亡义者,远於罪之述也。边远罪则民思尚之。尚之则矫诈生焉。矫诈生而御奸之器不具者,未之有也。故弃所尚则矫砟不作,桁杨桎梏废矣,何凿柏椄相之为哉。蒿矢,矢之猛者,言曾、以撄也。   黄帝立为天子十九年,令行天下,闻广成子在於空同之上,故往见之,曰;我闻吾子达於至道,敢问至道之精。吾。欲取天地之精,以佐五谷,以养民人。吾又欲官阴肠以遂拿生。为之奈何?广成子曰:而所欲问者,物之质也;而所欲官者,物之残也。自而治天下,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日月之光益以荒矣,而佞人之心蓊万者,又奚足以语至道。黄帝退,捐天下,筑特室,席白茅,问闲居三月,复往邀之。广成子南首而外,黄帝顺下风膝行而进,再拜稽首而问曰:闻吾子达於至道,敢问治身奈何而可以长久?广成子灵原然而起曰:善哉问乎。来,吾语女至道: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聪,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女神将守形,形乃长生。慎女内,闭女外,多知为败。我为女遂於大切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女入於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女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我修身千二百岁矣,吾形未尝衰。黄帝再拜稽首曰:广成子之谓天矣。广成子曰:来。余语女:彼其物无穷,而人皆以为终;彼其物无测,而人皆以为极。得吾道者,上为皇而下为王;失吾道者,上见光而下为土。今夫百昌皆生於土而及於土。故余将去女,入无穷之门,以游无极之野。吾与日月参光,吾与天地为常。当我愍泯乎,远我昏乎。人其尽死,而我犹存乎。   郭注:问至道之精,可谓质也。不任其自尔而欲官之,故残也。人皆自修而不治天下,则天下治矣。故善之也。窈冥昏默,皆了无也。老庄之所以屡称无者,何哉?明生物者无物而物自生耳。自生耳,非为生也。又何有为於已生乎?忘视而自见,忘听而自闻邪也。则神不扰而形不邪也。无劳女形,无摇女精,任其自动故闲静而不天也。此皆率性而动,故长生也。慎女内,全其真也。闭女外,守其分也。知无涯,则败矣。夫极阴阳之原,乃遂於大明之上,入於窈冥之门也。有官有藏,言但当任之也。取於尽性命之极,极长生之致耳。身不天乃能及物也。无穷无测,而人以为终极,徒见其一变也。皇王之称,随世之上下耳,其於得通变之道以应无穷,一也。失无穷之道,则自信於一偏,而不得均同上下,故俯仰异心。土,无心者也。生於无心故当反守无心而独往也。入无穷游无极,与化俱也。日月参光,天地为常,都任之也。缗昏者,物之去来皆不觉也。独存者,以死生为一体,则无往而非存也。   云将东游,过扶摇之枝,而适遭鸿蒙。方将拊髀雀跃而游。云将见之,倘然止,贽然立,曰:叟何人邪?叟何为此?鸿蒙拊髀雀跃不辍,对云将曰:游。云将曰:□愿有问也。鸿蒙仰而视云将曰:吁。云将曰:天气不和,地气郁结,六气不调,四时不节。今我愿合六气之精以育群生,为之奈何?鸿蒙拊髀雀跃掉头曰:吾弗知。吾弗知。云将不得问。又三年,东游,过有宋之野,而适遭鸿蒙。云将大喜,行趋而进曰:天忘朕邪?天忘朕邪?再拜稽首,愿闻於鸿蒙。鸿蒙曰: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游者鞅掌,以观无妄。朕又何知。云将曰:朕也自   以为猖狂,而民随予所往;朕也不得已於民,今则民之放仿也。愿闻一言。鸿蒙曰:乱天之经,逆物之情,玄天弗成,鲜兽之旱而鸟皆夜呜,灾及草木,祸及止一作昆虫。意噫下同,治人之过也。云将曰:然则吾奈何?鸿蒙曰:意,毒哉。倦倦乎归矣。云将曰:吾遇天难,愿问一言。鸿蒙曰:意。心养。汝徒处无为,而物自化。堕隳尔形体,吐尔聪明,伦与物忘,大同乎涬幸溟泯,解心释神,莫然无魂。万物云云,各复其根,各复其根而不知。浑上声浑沌徒本反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阀其情,物故自生。徒本反沌,终身不离。若彼知之,乃是离之。无问其名,无阀其情,物故自生。   郭注:不知所求,而自得所求。不知所往,而自得所往。夫内足者,举目皆自正也。朕又何知,以斯而已。夫乘物非为迹而迹自彰,非狂非招民而民自往,故为民所仿效而不得已也。若夫顺物性而不治,则情不逆而经不乱,玄默成而自然得也。解兽韦而鸟夜呜,离其所以静也,草木昆虫,坐而受害矣。盖有治之迹,乱之所由生也。意,毒哉。言治人之过深也。仙仙,坐起之貌。嫌不能渍然通放,故遣使归。夫心以用伤,则养心者,其唯不用心乎。理与物皆不以存怀,而暗付自然,则无为而自化矣。同乎滓溟,与物无际也。莫然无魂,坐忘任独也。不知而复,乃为真复。浑沌无知而任其自复,乃能终身不离其本也。知而复之,与复乖矣。有问有阀,则失其自生也。   知而不默,常乎失也。世俗之人,皆喜人之同乎己,而恶人之异於己也。同於己而欲之,异於己而不欲者,以出乎众为心也。夫以出乎众为心者,曷尝出乎众哉?因众以宁所闻,不如众技众矣。而欲为人之国者,此揽乎三王之利,而不见其患者也。此以人之国侥幸也。几何侥幸而不丧人之国乎?其存人之国也,无万分之一;而丧人之国也,一不成而万有余丧矣。悲夫,有土者之不知也。夫有土者,有大物也。有大物者,不可以物。物而不物,故能物物。明夫物物者之非物也,岂独治天下而已哉。出又六口,游乎九州,独往独来,是谓独有。独有之人,是之谓至贵。大人之教,若形之於影,声之於向响。有问而应之,尽其所怀,为天下配。处乎无向,行乎无方。挈汝适复之,挠扰挠以游无端,出入无旁,与日无始。颂论形躯,合乎大同。大同而无己。无己,恶乎得有有。睹有者,昔之君子;睹无者,天地之友。   郭注:心欲出韦,为众携也。众皆以出众为心,所以为众人也。若我亦欲出众,则与众无异而不能相出矣。众皆以相出为心,而我独无往而不同,乃大殊於众而为众主也。吾一人之所闻,不如众枝多,故因众则宁。若不因众,则众之千万皆我敌也"。夫欲为人之国者,不因众之自为,而以己为之。此徒求三王主物之利而不见己为之息也。三王之所以利,岂为之哉?因天下之自为而任耳。吾与天下,相因而成者也。今以一己专制天下,天下塞矣,己岂通哉。故一身既不成,而万方有余丧矣。不能用物,而为物用,即是物耳,岂能物物哉?不能物物,则不足以有大物矣。夫用物者,不为物用也,不为物用,斯不物矣;不物,故物天下之物,使各自得也。用天下之自为,故驰万物而不穷也。人皆自异而己独韦游,是乃独往独来者也。独有斯独,可谓独有矣。夫与众玄同,非求贵於众,而众人不得不贵,斯至贵也。若信其偏见而以独异为心,则虽同於一致,故是俗中之一物耳,非独有者也。未能独有,而欲饕窃轩冕,冒取非分,众岂归之也哉?故非至贵也。百姓之心,形声也。大人之教,影响也。大人之於天下何心哉?犹影响之随形声耳。使物之所怀各得自尽,问者为主,应故为配。无响,寂以待物也。无方,随物转化也。挠挠,自动也。提挈万物,使复归自动之性,即无为之至也。与化俱,故无端;玄同,故无表;与日新俱,故无始也。形躯合大同者,形容与天地无异也。有己则不能大同矣。天下之难无者,己也,己既无矣,则韦有不足复有之。睹有者,能美其名者耳,睹无则任其独生也。   贱而不可不任者,物也;卑而不可不因者,民也;匿而不可不为者,事也;粗而不可不陈者,法也;远而不可不居者,义也;亲而不可不广者,仁也;节而不可不积者,礼也;中而不可不高者,德也;一而不可不易者,道也;神而不可不为者,天也。故圣人观於天而不助,成於德而不累,出於道而不谋,会於仁而不恃,薄於义而不积,应於礼而不讳,接於事而不辞,齐於法而不乱,恃於民而不轻,因於物而不去。物者莫足为也,而不可不为。不明於天者,不纯於德;不通於道者,无自而可;不明於道者,悲夫。何谓道?有天道,有人道。无为而尊者,天道也;有为而累者,人道也。主者,天道也;臣者,人道也。天道之与人道也,相去远矣,不可不察也。   郭注:因其性而任之则治#12;反其性而凌之则乱。夫民,物之所以卑而贱者,不能因任故也。是以任贱者贵,因卑者尊,此必然之符也。事藏於彼,故匿。彼各自为,故不可不为,但当因任耳。法者,妙事之迹也。安可以.迸粗而不陈妙事哉。当乃居之,所以为远。亲则苦,徧故广,乃仁耳。夫体节者,患於系一。故物物体之,则积而周矣。事之下者,虽中非德。事之难者,虽一非道,况不一哉。执意不为,虽神非天,况不神哉。观天不助,顺自为而已。成德不累,自然与高会也。出道不谋,不谋而一,所以为易也。会仁不恃,恃则不广也。率性居远,非积也。自然应礼,非由忌讳也。事以理接,能否自任,应动而动,无所辞让也。御粗以妙,故不乱也。待民自为,不轻用也。因物而就任之,不去其本也。夫为者,岂以足为故为哉。自体此为,故不可得而止也。不明自然则有为,有为而德不纯矣。不能虞己以待物,则事事失会,此不明於道者之可悲也。天道者,在上而任万物之自为也。人道者,以有为为累,不能率其自得也。主者,天道,同乎天之任物,则自然居物上也。臣者,人道,各当所任也。君任无为而委百官,百官有所司而君不与焉。二者俱以不为而自得,则君道逸,臣道劳,劳逸之际,不可同日而论之也,不察则君臣之位乱矣。   天地第十二   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君原於德而成於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以道观言而天下之君正,以道观分而君臣之义明,以道观能而天下之官治,以道泛观而万物之应备。故通於天地者,德也;行於万物者,道也;上治人者,事也;能有所艺者,技其续反也。技兼於事,事兼於义,义兼於德,德兼於道,道兼於天#13。故曰:古之畜天下者,无欲而天下足,无为而万物化,渊静而百姓定。《记》曰:通於一而万事毕,无心得而鬼神服。   郭注:天地均於不为而自化。万物一以自得为治。天下异心,无心者主也。以德为原,无物不得。得者自得,故得而不谢,所以成天。无为,则任自然之运动,自然为君,非邪也。各当其分,则无为位上,有为位下。官各当其所能,则治矣。无为也,则天下各以无为应之。通於天地者,德,言万物莫不皆得,则天地通。行於万物者道,言道不塞其所中,则万物自得其行矣。上,治人者使人人自得其事,而技者万物之末用也。夫本末相兼,犹手臂之相包,一身和则百节皆适;天道顺则本末皆畅。故一无为而韦理都举矣。   夫子曰:夫道,覆载万物者也,洋洋乎大哉。君子不可以不剖心焉。无为为之之谓天,无为言之之谓德,爱人利物之谓仁,不同同之之谓大,行不崖异之谓宽,有万不同之谓富。故执德之谓纪,德成之谓立,循於道之谓备,不以物挫志之谓完。君子明於此十者,则韬乎其事心之大也,沛乎其为万物逝也。若然者,藏金於山,藏珠於渊;不利货财,不近贵富;不乐寿,不哀夭;不荣通,不丑穷。不拘一世之利以为己私分,不以王去声天下为己处显。显则明。万物一府,死生同状。   郭注:有心则累其自然,故当剧而去之。不为此为,而此为自为,乃天道;不为此言,而此言自言,乃真德。爱人利物者,任其性命之情也。万物万形,各止其分。不引彼以同我,乃成大耳。行不崖异,则玄同彼我,万物自容,故有余。有万不同之谓富,言我无不同,故能独有斯万。德者,人之纲要,非德而成者,不可谓立。循於道之谓备者,言夫道非偏物也,不以物挫志,则内自得心,大则事无不容,德泽滂沛,任万物之自往也。不贵难得之物,乃能忘我,况货财乎?不近贵富,言目来寄耳;心常去之远也。寿夭兼忘,所谓悬解。既忘寿夭,况穷通之问哉?不私世利,皆委之万物也。不以王天下为处显者,忽然不觉荣之在身也。显则明,不显则默,而己一府同状,蜕然无所在也。   夫子曰:夫道,渊乎其居也,僇溜乎其清也。金石不得无以呜。故金石□ 有声,不考不呜。万物孰能定之。夫王德之人,素逝而耿通於事,立之本原而知智通於神,故其德广。其心之出,有物采之。故形非道不生,生非德不明。存形穷生,立德明道,非王德者邪。荡荡乎。忽然出,勃然动,而万物从之平。此谓王德之人。视乎冥冥,听乎无声。冥冥之中,独见晓焉;无声之中,独闻和焉。故深之又深而能物焉;神之又神而能精焉。故其与万物接也,至无而供其求,时聘而要其宿,大小、长短、修远。   郭注:声由寂彰,以谕体道者,物感而后应也。万物孰能定,言应感无方也。王德之人,任素而往耳,非好通於事也。立之本原而知通於神,言本立而知不逆,然后任素通神,其德弥广。心由物林之而出,非先物而唱也。忽,勃,皆无心而应之貌。动出无心,故万物从之,斯荡荡矣。故能存形穷生,立德明道而成王德也。冥冥,无声,天见晓闻和,若夫视听而不寄之於寂,则间昧而不和矣。深之又深,穷其原而后能物物也;神之又神,极至顺而后能尽妙也。我榷斯而都任彼,则彼求自供。恐而任之,会其所极而已。   黄帝游乎赤水之北,登乎昆仑之丘而南望。还旋归,遗其玄珠。使知智素之而不得,使离朱索之而不得,使吃日懈反诟口豆反索之而不得也。乃使象罔,象罔得之。黄帝曰:异哉,象罔乃可以得之乎?   郭注:此寄明得真之所由,言用知不足以得真,聪明吃诟,失真愈远。象罔得之,明得真者非用心也,象罔即真#17也。   尧之师曰许由,许由之师日啮缺,啮缺之师曰王倪,王倪之师曰被衣#18。尧问於许由曰:啮缺可以配天乎?吾藉王倪以要之。许由曰:殆哉。圾岌乎天下。啮缺之为人也,聪明睿智,终数朔以敏,其性过人,而又乃以人受天。彼审乎禁过,而不知过之所由生。与之配乎天?彼且乘人而无天。方且本身而异形,方且尊知而火驰,方且为绪也治祖恒应使,方且为物该公才反,方且四顾而物,方且应众宜,方且与物化而未始有。夫何足以配天乎?虽然,有族有,可以为众父而不可以为众父父。,乱之率也,北面之祸也,南面之贼也。   郭注:配天,谓为天子聪敏过人,则使人趺之,屡伤於人也。以人受天,是又用知以求复其自然。夫过坐於聪知,而又役知以禁之,其过弥甚矣。故曰:无过在去知,不在於强禁。乘人而无天,言若与之天下,且使后世任知而失真矣,夫以万物为本,则讳变可一而异形可同斯迹也,将遂使后世由己以制物,则万物乖矣。尊知而火驰者,言贤者当位於前,则知见尊於后,奔兢而火驰也。绪使者,将兴后世役之端也。物弦,将使后世拘牵而制物也。四顾而物应,将遂使后世指麾以动物,令应工务也。应众宜者,将遂使后世不能忘善,而利人以应众宜也。与物化,将遂使后世与物相遂,而不自得於内也。此皆尽当时之宜也,然今日受其德,而明日承其弊矣。故曰:未始有怛。有族,有祖,言其事类可得而祖效。众父,迹也。众父父,所以迹也。若与之天下,非但治主,乃为乱率。夫桀、纣非能杀贤臣,乃赖圣知之迹以祸之;田怛非能杀君,乃资仁义以贼之,故曰:北面之祸,南面之贼也。   尧观乎华,华封人曰:嘻,圣人。请祝圣人,使圣人寿。尧曰:辞。使圣人富。尧曰:辞。使圣人多男子。尧曰:辞。封人曰:寿,富,多男子,人之所欲也。汝独不欲,何邪?尧曰:多男子则多棹,富则多事,寿则多辱。是三者,非所以养德也,故辞。封人曰#19:始也我以汝为圣人邪,今然君子也。天生万民,必授之职。多男子而授之职,则何惧之有?富而使人分之,则何事之有?夫圣人,鹑居而毂食,乌行而无彰。天下有道,则与物皆昌;天下无道,则修德就间。千岁厌世,去而上倦,乘彼白云,至於帝乡。三患莫至,身常无殃,则何辱之有?封人去之,尧随之曰:请问。封人曰:退已。   郭注:多男子而授之职,则物皆得所而志定,分富而寄之天下,故无事也。鹑居,则无意求安;毂食,则仰物而足,率性而动,非常迸也。与物皆昌,猖狂妄行而自蹈大方也。修德就间,虽汤、武之事,苟顺天应人,未为不间也。夫至人极寿命之长,任穷通之变,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厌世上传,乘云帝乡,一气之散无不之也。   尧治天下,伯成子高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禹,伯成子高辞为诸侯而耕。禹往见之,则耕在野。禹趋就下风,立而问焉,日:昔尧治天下,吾子立为诸侯。尧授舜,舜授予,吾子辞为诸侯而耕。敢问其故何也?子高曰:昔尧治天下,不赏而民劝,不罚而民畏。今子赏罚而民且不仁,德自此衰,刑自此立,后世之乱自此始矣。夫子阖行邪?无落吾事。但邑但乎耕而不顾。   郭注:禹时三圣相承,治成德备,功美渐去,故史籍无所载。仲尼不能间,是以虽有天下而不与焉,斯乃有而无之也。故考其时而禹为最优,计其人则虽三圣,故一尧耳。时无圣人,故天下之心俄然归启。夫至公而居当者,付天下於百姓,取与之非己也。故失之不求,得之不辞,忽然而往,恫然而来。是以受非毁於廉节之士而名列於三王,未足怪也。庄子因斯以明尧之弊,弊起於尧而衅成於禹。况后世之无圣乎?寄远边於子高,使弃而不治,将以绝圣而反一,遗知而宁极耳,其实则未闻也。夫庄子之言,不可以一途诂。或以黄帝之进秃尧舜之经,岂独贵尧而贱禹哉。故当遗其所寄,而录其绝圣弃知之意焉。   泰初有无,无有无名。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未形者有分,且然无问谓之命;留动而生物,物成生理谓之形;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同乃虚,虚乃大。合喙呜。喙呜合,与天地为口。其合缗缗咸巾反,若愚若昏,是谓玄德,同乎大顺。   郭注:无有,故无所名。一者,有之初,至妙者也。至妙,故未有物理之形耳。夫一之所起,起於至一,非起於无也。然庄子所以屡称无於初者,何哉?初者,未生而得生,得生之难,而犹上不资於无,下不待於知。突然而自得此生矣。又何营生於己生,以失其自生哉。夫无不能生物,而云物得以生,所以明物生之自得。任其自得,斯可谓德也。德形性命,因变立名,其於自尔,一也。性修反德,怛以不为而自得之。不同於初而中道有为,则其怀中故为有物也。有物而容养之德小矣。无心於言而自言者,合於喙呜。喙呜合与天地为合。天地亦无心而自动也。其合婚婚,坐忘而自合耳,非照察以合之。是谓玄德,德玄而所顺者大矣。   夫子问於老聃曰:有人治道若相放仿,可不可,然不然。辩者有言曰:离坚白,若县寓。若是则可谓圣人乎?老聘曰:是胥易技系,劳形怵心者也。执留之狗成思,猥狙之便自山林来。丘,予告若,而所不能闻与而所不能言:凡有首有趾、无心无耳者众;有形者与无形无状而皆存者尽无。其动止也,其死生也,其废起也,此又非其所以也。有治在人。忘乎物,忘乎天,其名为忘己。忘己之人,是之谓入於天。   郭注:若相放效,强以不可为可,不然为然,斯矫其情性矣。县寓,言其高显易见。执狸之狗,猿狙之便,此皆失其常然者也。首趾,犹终始也。无心无耳,言其自化。有形者善变,不能与无形无状者并存,故善治道者,不以故自持也,将顺日新之化而已。其动止死生,盛衰废兴,未始有常,皆自然而然,非其所用而然,故放之而自得也。有治在人,不在乎主自用也。天物皆忘,非独忘己,复何所有哉。人之所不能忘者,己也。己犹忘之,又奚识哉?斯乃不识不知而冥於自然,是之谓入於天。   《笔乘》:若放,犹言相似也。孔子问於老聃曰:有人於此,其所居之道若与圣人相似。可人之不可,然人之不然?善辫者尝有言曰:离析坚白如揭灾宇昭然可见,此人正如此,问可以为圣人乎?汝所不能闻听之所,不及也,汝所不能言也之所,不到也。夫无心无耳无形无状者,世知其无矣。今有首有趾与无心无耳者,有形与无形无状者,举而尽无之,则汝之听与言将奚施乎?然吾所谓尽无者,非动止死生废起,皆与人异也。人动亦动人,止亦止人,死生亦死生,人废起亦废起,而卒不得命之曰:有则能忘之故也。既忘乎物又忘乎天。天者,物之所从出,并忘,则忘之至矣。如此谓之曰:忘己。人之与天异者,以其有己也,己而忘之,非天而何谓之入於天?此非圣人之不能也。后面有治在人一句,应前有人治道若相放一句,文义甚明。   将闾葂免见季彻曰:鲁君谓葂也曰:请受教。辞不获命。既已告矣,未知中去声否。请尝荐之。吾谓鲁君曰:必服恭俭,拔出公忠之属而无阿私,民孰敢不辑。季彻局局然笑曰:若夫子之言,於帝王之德,犹螳螂之怒臂以当车辙、则必不胜任矣。且若是,则其自为处危,其观去声台多物,将往投迹者众。蒋闾葂覤覤然惊曰:葂也化若於夫子之所言矣。虽然,愿先生之言其风也。季彻曰:大圣之治天下也,摇荡民心,使之成教易俗,举灭其贼心,而皆进其独志。若生之自为,而民不知其所内然。若然者,岂兄尧、舜之教民,溟涬然弟之哉?欲同乎德而心居矣。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仰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日: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瞒然,俯而不对。有间,为圃者曰:子奚为者邪?日:孔丘之徒也。为圃者日:子非夫博学以拟圣,於于以盖众,独弦哀歌以卖名声于天下者乎?汝方将忘汝神气,堕汝形骸,而庶几乎。而身之不能治,而何暇治天下乎?子往矣,无乏吾事。子贡卑陬失色,顼顼然不自得,行三十里而后愈。其弟子日:向之人何为者邪?夫子何故见之变容失色,终日不自反邪?曰:始吾以为天下一人耳,不知复有夫人也。吾闻之夫子:事求可,功求成,用力少,见功多者,圣人之道。今徒不然。执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神全。神全者,圣人之道也。托生与民并行而不知其所之,沱乎淳备哉。功利机巧必忘夫人之心。若夫人者,非其志不之,非其心不为。虽以天下誉之,得其所言,行于世谓、謷然不顾;以天下非之,失其所谓,傥然不受。天下之非誉无损益焉,是谓全德之人哉。我之谓风波之民。反于鲁,以告孔子。孔子日:彼假修浑沌氏之术者也。识其一,不知其二;治其内而不治其外。得己忘物,失明白入素,无为复朴,性体抱神,以游世俗之问者,汝将固惊耶?未知此道宜乎?且浑沌氏之术,予与汝何足以识之哉。谆芒将东之大壑,适遇苑风于东海之滨。苑风日:子将奚之?日:将之大壑。曰:奚为焉?曰:夫大壑之为物也,注焉而不满,酌焉而不竭。吾将游焉。苑风日:夫子无意于横目之民乎?愿闻圣治。谆芒日:圣治乎?官施而不失其宜,救举而不失其能,毕见其情事而行其所为,行言曰为行天下化。手挠,举手,随顾而指之,顾指四方之民莫不俱至,此之谓圣治。□闻德人。曰:德人者,居无思,行无虑,不藏是非美恶。四海之内共利之之为悦,共给之之为安。怊乎若婴儿之失其母也,傥乎若行而失其道也。财用有余而不知其所自来,饮食取足而不知其所从。此谓德人之容。愿闻圣人。曰上神乘光,与形灭亡,此谓照旷。致命尽情,天地乐而万事销亡,神上升光,日月之光,反乘于下,中致和致,万物复情。此之谓混溟。门无鬼与张赤满稽观于武王之师。赤张满稽曰:不及有虞氏乎?故离此患也。门无鬼曰:天下均治而有虞氏治之邪?其乱而后治之与?赤张满稽曰:天下均治之为愿,而何计以有虞氏为。有虞氏之药疡也,秃而施□,病而求医。孝子操药以修慈父,其色燋然,圣人羞之。至德之世,不尚贤,不使能,上如标枝,民如野鹿。端正而不知以为义,相爱而不知以为仁,实而不知以为忠,当而不知以为信,蠢动而相使不以为赐。是故行而无迩,事而无传。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臣、子之盛也。亲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子;君之所言而然,所行而善,则世俗谓之不肖臣。而未知此其验,则不世俗之所谓然而然之。所谓善而善之,则不谓之导谀之人也。然则俗故严于亲而尊于君邪?谓己导人,则勃然作色;谓己谀人,则怫然作色。而终身导人也,终身谀人也,合譬饰辞聚众也,是终始本末不相坐。虽有枝叶不相照,应垂衣裳,设采色,动容貌,以媚一世,而不自谓导谀;举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众人,愚之至也。知其愚者,非大愚也;知其惑者,非大惑也。大惑者,终身不解;大愚者,终身不灵。三人行则一人惑,所适者,犹可致也。惑者少也。二人惑则劳而不至,惑者胜也。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响,不可得也。不亦悲乎。大声不入里耳,折扬黄萼,则嗑呵然而笑,是故高言不止於众人之心,至言不出,俗言胜也。以二缶锺惑,而所适不得矣。而今也以天下惑,予虽有祈向,其庸可得邪。知其不可得也而强之,又一惑也。故莫若释之而不推。不推,谁其比忧。   郭注:以君亲所言而然,所行而善,此直违俗而从君亲,故俗谓其不肖耳,未知至当正在何许?俗不为尊严於君亲而从俗,俗不谓之谄。明尊严不足以服物,则服物者更在於从俗也。是以圣人未尝独异於世,必与时消息。故在皇为皇,在王为王,岂有背俗而用我哉?世俗遂以多同为正,故谓之导谈,则作色不受,而终身导谈,亦不问道理,期於相善耳。夫合譬饰辞,应受导谈之罪,而世复以此得人,以此聚众,亦为从俗者,恒不见罪坐也。与夫人之为徒,通是非,而不自谓众人,言世皆至愚,乃更不可不从也。夫圣人道同而帝王殊逵者,诚世俗之惑不可解,故随而任之。天下都惑,虽我有求向至道之情,而终不可得,故尧、舜、汤、武随时而已。故大声非委巷所尚,俗人得啧曲,则同声动笑,此天下所以未尝用圣而尝自用也。以二缶锺惑,而所适不得者,言各自信据,故不知所之。莫若即而同之也,释之而不推。不推,谁其比忧,言趣令得当时之适,不强推之令解,则相与无忧於一世矣。   厉之人,夜半生其子,遽取火而视之,汲汲然惟恐其似已也。   郭注:厉,恶人也。若天下皆不愿为恶,其为恶或迫於苛役,或迷谬失性耳。然迷者自思复,而厉者自思善,故我无为而天下自化。   百年之木,破为樽樽,青黄而文之,其断在沟中。比牺樽於沟中之断,则美恶有间矣,其於失性一也。蹶与曾、史行义有间矣,然其失性均也。且夫失性有五:一曰五色乱目,使目不明;二曰五声乱耳,使耳不聪;三曰五臭熏鼻,困傻子公反中颗;四曰五味浊口,使口厉爽;五曰趣舍滑心,使性飞扬。此五者,皆主之害也。而杨、墨乃始离歧自以为得,非吾所谓得也。夫得者困,可以为得乎?则鸠鸮之在於笼也,亦可以为得矣。且夫取舍声色以柴其内,皮弁鹬冠捂质绅修以约其外。内支盈於柴栅策,外重继缴灼,院玩院然在尴缴之中而自以为得,则是罪人交臂历指,而虎豹在於槛囊,亦可以为得矣。   吕注:牺樽,青黄,以譬曾、史之修,沟中之断,以譬盗坏之污。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乃所以为得恶,取曾、史、盗坏於其问哉。夫色者非明,而色色者明。以五色乱之,乃所以使目不明也。声者非聪,而声声者聪。以五声乱之,乃所以使耳不聪也。达乎此,则五臭之熏鼻,五味之浊口,趣舍之滑心,亦若是而已。心无趣舍,以趣舍滑之,所以使性飞扬不止也。彼杨、墨者固天下之才士,而不闻道,所知不出於五者之间,乃始离跋自以为得,则鸠鹄之在笼,亦可以为得矣。夫柴其内,而使道不得集约其外,而使心不得解其缪,内支盈於柴栅,外重缓缴,自达者观之在缓缴之中,院院然明矣。犹自以为得,则罪人交臂历指,虎豹在於囊槛,亦可以为得矣。   庄子翼卷之三竟   #1『而』原作『天』,据明本改。   #2『如』原作『九』,据明本改。   #3『二』原作『三』,据明本改。   #4『八』原作『入』,据明本改。   #5『生』原作『上』,据明本改。   #6『邪』原作『那』,据明本改。   #7『具』原作『臭』,据明本改。   #8『斩』原作『轩』,据明本改。   #9『鲁』原作『色』,据明本改。   #10『止』原作『上』,据明本改。   #11『白』原作『自』,据明本改。   #12『治』原作『右』,据明本改。   #13『天』原作『大』,据明本改。   #14『耳』原作『可』,据明本改。   #15『石』原作『不』,据明本改。   #16『夫』原作『天』,据明本改。   #17『真』原作『其』,据明本改。   #18『衣』原作『大』,据明本改。   #19『日』原作『由』,据明本改。   #20『天』原作』不』,据明本改。   庄子翼卷之四   天道第十三   天道运而无所积,故万物成;帝道运而无所积,故天下归;圣道运而无所积,故海内服。明於天,通於圣,六通四辟於帝王之德者,其自为也,昧然无不静者矣。圣人之静也,非曰静也。善,故静也。万物无足以铙心者,故静也。水静则明烛须眉,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水静犹明,而况情神。圣人之心静乎?天地之鉴也,万物之镜也。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天地之平而道德之至,故帝王圣人休焉。休则虚,虚则实,实者伦矣。虚则静,静则动,动则得矣。静则无为,无为也,则任事者责矣。无为则俞俞。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夫虚静、恬淡、寂寞、无为者,万物之本也。明此以南向,尧之为君也;之为臣也。以此处上,帝王天子之德也;以此处下,玄圣素王之道也。以此退居而间游,江海山林之士服;以此进为而抚世,则功大名显而天下一也。   郭注:天道、帝道、圣道三#1者皆恣物之性,而无所牵滞,故虽六通四辟而无伤於静也。善之乃静,则将时而动矣。万物无足以挠心,斯自得也。水静犹明,而况圣人之一心静乎。盖有其具而任其自为,故所照无不洞明。天地之平,道德之至者,凡不平不至,生於有为也。休则未尝动,动则得者不失其所以动矣。任事者责,言夫无为也,则群村万品,各任其事而自当其责。故舜、禹有天下而不与焉,此之谓也。俞俞,从容自得貌。寻万物之本,皆在不为中来。明此以南面北面,以此而处上、处下皆无为之至也。有其道为天下所归而无其爵者,所谓素王自贵也。以此退居闲游则巢、许之流,进为抚世则伊、望之伦也。夫无为之体大矣,天下何所不为哉。故主上不为冢宰之任,则伊、吕静而司尹矣;冢宰不为百官之所执,则百官静而御事矣;百官不为万民之所务,则万民静而安其业矣;万民不易彼我之所能,则天下之彼我静而自得矣。自天子至於庶人,下及昆虫,孰能有为而成哉?是故弥无为而弥尊也。《笔乘》:无所积,无留滞也。帝道即帝王天子之德,圣道即玄圣素王之道,与未相应,旧注以三皇五帝分属者,非是。六通四辟,辟与辟同,言六合、四方皆洞达也。昧然,聪明尽泯也。平中准,大匠取法者,知《周礼》匠人水地以县是也。虚静、恬淡、寂寞无为,天地将准焉,故曰:天地之平。俞俞即愉愉。处,犹入也。自得则悲哀不能入,而形未尝哀也。故曰俞俞者,忧患不能处,年寿长矣。本,谓本根,言天地万物皆从虚静而生,故曰万物之本。此又推本言之,欲人知安身立命於此也。   静而圣,动而王,无为也而尊,朴素而天下莫能与之争美。夫明白於天地之德者,此之谓大本大宗,与天和者也。所以均调天下,与人和者也。与人和者,谓之人乐;与天和者,谓之天乐。庄子曰:吾师乎,吾师乎。之资万物而不为戾;泽及万世而不为仁;长於上古而不为寿;覆载天地、雕刻众形而不为巧。此之谓天乐。故曰:知天乐者,其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故知天乐者,无天怨,无人非,无物累,无鬼责。故曰:其动也天,其静也地,一心定而王天下;其鬼不崇,其魂不疲,一心定而万物服。曹。以虚静推於天地,通於万物,此之谓天乐。天乐者,圣人之心以畜天下#2也。   郭注:时行则行,时止则止,自然为物所尊奉。故美配天者,唯朴素也。与天和者,天地以无为为德,故明其宗本,则与天地无逆也。与人和者,顺天所以应人,故天和至而人和尽也,天乐适,则人乐足矣。物变而相杂曰整。自整耳,非五。师之暴戾。仁者,兼爱之名耳,无爱,故无所称仁;寿者,期之远耳,无期,故无所称寿;巧者,为之妙耳,皆自尔,故无所称巧,此之谓天乐,忘乐而乐足也。故静与阴同德,动与阳同波,动静虽殊,无心,一也。常无心,故王天下而不疲病。我心静,而万物之心通,通则服,不通则叛。圣人之心所以畜天下者奚为哉?天乐而已。   夫帝王之德,以天地为宗,以道德为主,以无为为常。无为也,则用天下而有余;有为也,则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责夫无为也。上无为也,下亦无为也,是下与上同德。下与上同德则不臣。下有为也,上亦有为也,是上与下同道。上与下同道则不主。上必无为而用天下,下必有为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故古之王天下者,知虽落天地,不自虑也;辩虽雕万物,不自说也;能虽穷海内,不自为也。天不产而万物化,地不长而万物育,帝王无为而天下功。故曰:莫神於天,莫富於地,莫大於帝王。故曰:帝王之德配天地。此乘天地,驰万物,而用人草之道也。   郭注:用天下而有余,闲暇之谓也。若汲汲然求为物用,故可得而臣也。及其为臣,亦有余也。夫工人无为於刻木,而有为於用斧,主上无为於亲事,而有为於用臣,臣能亲事,主能用臣,斧能刻木,工能用斧,各当其能,则天理自然,非有为也。若乃主代臣事,则非主矣;臣秉主用,则非臣矣。故各司其任,则上下咸得,而无为之理至矣。夫用天下者,亦有为耳。然自得此为,率性而动,故谓之无为也。为天下者,亦自得耳。但居下者亲事,故虽舜、禹为臣,犹称有为。故对上下,则君静而臣动,比古今,则尧、舜无为而汤武有事。然各用其性而天机玄发,则古今上下无为,谁有为也?夫在上者,息於不能无为而代臣人之所司,使咎繇不得行其明断,后稷不得施其播殖,则群才失其任,而主上困於役矣。故冕旎垂目而付之天下,天下皆得其自为,斯乃无为而无不为者也,故上下皆无为矣。夫主之无为则用下,下之无为则自用也,天地万物之化育,所谓自尔,帝王无为而天下功,功自彼成,同乎天地之无为也。   本在於上,末在於下;要在於主,详在於臣。、三军五兵之运,德之末也;赏罚利害,五刑之辟,教之末也;礼法度数,刑名比详,治之末也;钟鼓之音,羽旄之容,乐之末也;哭泣哀绖,降杀之服,一及之末也。此五末者,须精神之运,心术之动,然后从之者也。末学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君先而臣从,父先而子从,兄先而弟从,长先而少从,男先而女从,夫先而妇从。夫尊卑先后,天地之行也,故圣人取象焉。天尊地卑,神明之位也;春夏先,秋冬后,四时之序也;万物化作,萌区有状,盛衰之杀,变化之流也。夫天地至神,而有尊卑先后之序,而瓦人道乎?宗庙尚亲,朝廷尚尊,乡党尚齿,行事尚贤,大道之序也。语道而非其序者,非道也。语道而非其道者,安取道。   郭注:精神心卫者,五末之本,任#3自然运动,则五事之末,不振而自举。一以先者,本也。君臣、父子之先后虽是人事,皆在至理中来,非圣人之所作也。明夫尊卑先后之序,固有物之所不能无也。大道之序,言非但人伦所尚也,所以取道,为其有序也。   是故古之明大道者,先明天而道德次之,道德已明而仁义次之,仁义已明而分守次之,分守已明而形名次之,形名已明而因任次之,因任已明而原省次之,原省已明而是非次之,是非已明而赏罚次之,赏罚已明而愚知处宜,贵贱履位,仁贤不肖袭情。必分其能,必由其名。以此事上,以此畜下,以此治物,以此修身,知谋不用,必归其天。此之谓太平,治之至也。故《书》曰:有形有名。形名者,古人有之,而非所以先也。古之语大道者,五变而形名可举,九变而赏罚可言也。骤而语形名,不知其本也;骤而语赏罚,不知其始也。倒道而言,迂悟道而说者,人之所治也,安能治人。骤而语邢名赏罚,此有知治之具,非知治之道。可用於天下,不足以用天下。此之谓辩士,一曲之人也。礼法数度,形名比详,古人有之。此下之所以事上,非上之所以畜下也。   郭注:天者,自然也。自然既明,则物得其道,物得其道而和,理自适,理适而不失其分,得分而物物之名各当其形,形名已明,而无所复改。故因任次之,物各自任,则罪责除;故原省次之,各以得性为是,失性为非;故是非次之,至於赏罚者,失得之报也。夫至治之道,本在於天而未极於斯。履位者,言各当其才也。袭情者,言各行其所能之情也。必分其能者,无相易业也。必由其名者,名当其实,故由名而实不滥也自明。天至形名而五,至赏罚而九,皆自然先后之序。治人者必顺序,先明天不为弃赏罚也,但当不失先后之序耳。夫用天下者,必大通顺序之道,寄此事於莘才,斯乃上之所以畜下也。   昔者舜问於尧曰:天王之用心何如?尧曰:吾不敖无告,不废穷民,苦死者,嘉孺子而哀妇人,此吾所以用心已。舜曰:美则美矣,而未大也。尧曰:然则何如?舜曰:天德而出宁,日月照而四时行,若昼夜之有经,云行而雨施矣。尧曰:然则胶胶扰扰乎?子,天之合也;我,人之合也。夫天地者,古之所大也,而黄帝、尧、舜之所共美也。故古之王天下者,奚为哉?天地而已矣。   郭注:无告者,所谓穷民。不废者,怛加恩也。与天合德,则虽出而静。故曰:出宁、日月、云雨、四时、昼夜皆不为而自然也。胶胶扰扰,则自嫌有事。   孔子西藏书於周室,子路谋曰:由闻周之征藏史有老聪者,免而归居,夫子欲藏书,则试往因焉。孔子曰:善。往见老聃,而老聃不许,於、是翻十二经以说。老聃中其说,曰:大泰馒,愿闻其要。孔子曰:要在仁义。老聃曰:请问:仁义,人之性邪?孔子曰:然,君子不仁则不成,不义则不主。仁义,真人之性也,又将奚为矣?老聃曰:请问何谓仁义?孔子曰:中心物一作勿恺,兼爱无私,此仁义之情也。老聘曰:意噫,几乎后言。夫兼爱,不亦迂乎。无私焉,乃私也。夫子若欲使天下无失其牧乎?则天地固有常矣,日月固有明矣,星辰固有列矣,禽兽固有群矣,树木固有立矣。夫子亦放德而行,循道而趋,已至矣。又何偈偈居谒反乎揭仁义,若击鼓而求亡子焉。意,夫子乱人之性也。   郭注:此常人所谓仁义也,故寄孔老以正之。夫至仁者,无爱而直前。世所谓无私者,释己而爱人。夫爱人者,欲人之爱己,此乃甚私,非志公而公也。自天地固有常,至树木固有立,皆已自足。   士成绮见老子而问曰:吾闻夫子圣人也。吾固不辞远道而来颐见,百舍重研而不敢息。今吾观子非圣人也,鼠壤有余蔬而弃妹,不仁也。生熟不尽于前,而积敛无崖。老子漠然不应。士成绮明日复见,曰:昔者吾有刺#4於子,今吾心正却矣,何故也?老子日:夫巧知神圣之人,吾自以为脱也。昔者子呼我牛也,而谓之牛;呼我马也,而谓之马。苟有其实,人与之名而弗受,再受其殃。吾服也恒服,吾非以服有服。士成绮雁行避影,履行遂进,而问修身若何。老子曰:而容崖然,而目冲然,而颡頯然,而口阙然,状义然。似系马而止也,动而持,发也机,察而审,知巧而睹于泰,凡以为不信。边竟有人焉,其名为窃。是亦盗,窃而已。如孟子所谓穿审之类。夫子曰:夫道,於大不终,於人不遗,故万物备。广广乎其无不容也,渊乎其不可测也。形德仁义,神之末也,非至人孰能定之。夫至人有世,不亦大乎,而不足以为之累;天下奋样丙而不与之偕;审乎无假而不与利迁;极物之真,能守其本。故外天地,遗万物,而神未尝有所困也。通乎道,合乎德,退仁义,宾礼乐,至人之心有所定矣。   郭注:夫至人用世,故不息其大,不与之偕者,静而顺之;不与利迁者,任真而直往也。退仁义者,进道德也。宾礼乐者,以情性为主也。至人之心定矣,定於无为也。   世之所贵道者,书也。书不过语,语有贵也。语之所贵者,意也,意有所随。意之所随者,不可以言传也,而世因贵言传书。世虽贵之哉,犹不足贵也,为去声其贵非其贵也。故视而可见者,形与色也;听而可闻者,名与声也。悲夫。世人以形色名声为足以得彼之情。夫形色名声,果不足以得彼之情,则知者不言,言者不知,而世岂识之哉。桓公读书於堂上,轮扁人轮於堂下,释椎凿而上,问桓公之:敢问:公之所读者,为何言邪?公曰:圣人之言也。曰:圣人在乎?公曰:已死矣。曰: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桓公曰:寡人读书,轮人安得议乎?有说则可,无说则死。轮扁曰:臣也以臣#5之事观之。断轮,徐则甘而不固,疾则苦而不入,不徐不疾,得之於手而应於心,口不能言,有数存焉於其问。臣不能以喻臣之子,臣之子亦不能受之於臣,是以行年七十而老断轮。古之人与其不可传也,死矣,然则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   郭注:贵非其贵者,言其贵怛在言意之表也。得彼之情,唯忘言遗书者耳,此绝学去尚之意也。轮扁之不能喻子,言物各有性,教学之无益也。当古之事,已灭於古矣。虽或传之,岂能使古在今哉?古不在今,今事已变,故绝学任性,与时变化而后至焉。   天运第十四   天其运乎?地其处乎?日月其争於所乎?孰主张是?孰纲维是?孰居无事推而行是?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耶?意者其运转而不能自止耶?云者为雨乎?南者为云乎?孰隆施是?孰居无事淫乐而劝是?风起北方,一西一束,有上彷徨。孰嘘吸是?孰居无事而披拂是?故问何故?巫咸招超曰:来,吾语女。天有六极五常,帝王顺之则治,逆之则凶。九洛之事,治成德备,监照下土,天下戴之,此谓上皇。   郭注:天不运而自行;地不处而自止;日月不争所而自代谢,孰主张纲维?是皆自尔也。无则无所能推,有则各自有事,然则无事而推行是者谁乎哉?各有行耳。自尔,故不可知也。云、雨,二者俱不能相为,亦各自尔。敢问何故?设问所以自尔之故也。夫事物之近,或知其故,然寻其原以至乎极,则无故而自尔也。自尔则但当顺之。顺则治,逆则凶者,假学可变,而天性不可逆也。治成德备,监照下土,天下载之,顺其自尔故也。   商太宰荡问仁於庄子。庄子曰:虎狼,仁也。曰:何谓也?庄子曰:父子相亲,何为不仁。曰;请问至仁。庄子曰:至仁无亲。太宰曰:荡闻之,无亲则不爱,不爱则不孝。谓至仁不孝,可乎?庄子曰:不然,夫至仁尚矣,孝固不足以言之。此非过孝之言也,不及孝之言也。夫南行者至於郢,北面而不见冥山,是何也?则去之远也。故曰:以敬孝易,以爱孝难;以爱孝易,而忘亲难;忘亲易,使亲忘我难;使亲忘我易,兼忘天下难;兼忘天下易,使天下兼忘我难。夫德遗尧、舜而不为也,利泽施於万世,天下莫知也,岂直太息而言仁孝乎哉。夫孝弟、仁义、忠信、贞廉#6,此皆自勉以役其德参也,不足多也。故曰:至贵,国爵并焉;至富,国财并焉;至愿,名誉并焉。是以道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