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集解(宋董思靖) - 第 4 页/共 9 页
道者同於道,
此安行者之事。然上圣生知,犹资学以成其道。所以德不孤必有邻,是故同於道矣。
德者同於德,
此利行者之事。学知而必求以有得於己。
失者同於失。
此勉行者之事。谓人之气禀,苟或失於偏,然其性则未尝少异,故亦与之同而化之。
同於道者,道亦得之;同於德者,德亦得之;同於失者,失亦得之。
虽因其所禀之殊,而所入不得不异。然苟能同而化之,及其得,则成功之一也。
信不足,有不信。、
惟自信之诚不至,故因其失而疑之,是以有不信之患。苟不信矣,虽与之同,亦不能化之也。必深造自得者,然后安然於不疑之地。
右二十三章 河上名虚无。此章明自然之道可以常久,然至易而守难,故天地之大苟失其常,亦不能久,况於人乎。其於人也,性固同而气察则异,或梏於形气之私者,则失其自然之性,然而性未尝失也。惟在乎先觉者,善方便以觉之,同其事以摄之,则可以复其本然之自然矣。《庄子》云:彼且为无崖,亦与之为无崖。达之入於无疵是也。此圣人大同之德,无私之教,所以顺其自然,曲成而不遗也。惟终於自暴自弃者,不与焉。
跂者不立,跨者不行,
跨,去智切,与企同。跨者,跨其两端也。温公曰:违性之常而心有所属,故不能两存。
自见者不明,
自显者,终不明。
自是者不彰,
敝己是者,夫谁信之哉。
自伐者无功,
自夸其劳者,人不以为功。
自矜者不长。
眩其能则不可以久。
其於道也,曰余食赘行。物或恶之,
赘,专税切,附余之肉也。行,下孟切。恶,去声。温公曰:是皆外竞而内亡者也。如弃余之食,适使人恶;附养之形,适使人丑。
故有道者不处也。
处,上声,谓不处心於此,视若脱然也。
右二十四章 河上名苦恩。此章谓主一者足於内,而不矜於外也。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
先,悉荐切。夫道混然成体,自古固存,而两仪由之以生。物即道之为物之物也。
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
寂然无声也,寥邈无形也。以其体则卓然无所对待而不变不迁,以其用则周匝运行而不危不殆,此盖即本然之全体,而有流行生育之妙用焉。母者,生生之本也,不可指为一物,故赞之以寂兮寥兮;又非溺於空寂,故兼体用而言独立周行,而生物也不测矣。
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
强,上声,此实无得而名焉。
大曰逝,
逝,往也,谓往被於万物也。
逝曰远,
无往不周。
远曰反。
极其远则其大无外,反而求则其小无内,盖遍乎万物,而未尝离本故也。
故道大,天大,地大,王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
夫道超乎天地有形之先,故章首云先天地也,而亦未尝不在乎天地有形之中,故复云域中有四大也。若由道言之,则天地与王皆不足言其大矣,然道亦岂外是三者而别为一物哉?故即域中而言,则世人惟知是三者之大,而不信道大,是故云耳。初非谓道亦域中之一物也,学者不可以辞害意,申言而王居其一焉者,谓人者天地之心,而会乎道,所以潜天而天,港地而地,凡於万物之中灵秀者,莫出乎人,而王统之故也。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法者,相因之义也。故语其序,则人处於地,形着而位分,地配乎天,而天犹有形,道贯三才,其体自然而已。谓推其相因之意,则是三者皆本於自然之道,盖分殊而道一也。故天在道之中,地在天之中,人在地之中,心在人之中,神在心之中,而会于道者也。是以神藏于心,心藏于形,形藏于地,地藏于天,天藏于道。文定曰:使人一日复性,则是三者,人皆足以尽之矣。
右二十五章 河上名象元。此章赞道大而自然也。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君子终日行,不离辎重。
重,直用切。轻,起政切。寡谋之类。躁,早报切。离,去声。辎,庄持切,大车也。君子之道以静重为主,不可须突离也,如辎车之重,不敢容易其行。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
观,古乱切。处,上声。夫荣观在物,燕处在己,惟不以物易己,故游观荣乐,无所系着,而超然自得於物外也。
如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臣,躁则失君。
乘,去声。身轻,如字。谓万乘之尊,不可纵所欲之私,而不顾天下之重也。轻则妄动,故失助於臣。躁则扰民,故失其为君之道。或云君轻则失助於臣,臣躁则失任於君矣。
右二十六章 河上名重德。此章言静重然后可以为有物之主。或曰近取诸身,则心为君,气为臣,轻则心妄动而暴其气,躁则气扰乱而反动其心。盖君为民物之主,心为一身之主,所当静重则无为而成功。
善行无辙迹,
行,下孟切。轮辗地为辙,夫与道为何迹之有。
善言无瑕谪,
瑕,下家切,玭病也。谪,直革切,过惟和以天倪,故无口过。
善计不用筹策
道一而已,总括万有。
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
楗,其偃切,拒门木也,横曰关,竖曰楗。无门无房,四达皇皇,而天地之大亦不能出乎其外,是谓善闭。
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妙本湛然,不为法缚,不求法脱,堂堂密密,了无间然,所谓不可须臾离也。苟溺於刻意尚行,执言滞句,用心计度以求道,而不达方便之门,则反为教相所缚,故不能彻见万法根元矣。所谓善者,无为而已。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
夫救人於危难,特救其形耳,而且未必能博,岂足为善哉。惟彼方执着有为,迷其性於暗蔽之中,而我以兼容之量容之,以先觉之明觉之,使彼之天光自发,如明灯之传袭无尽,而在我者既以与人己愈多,则其明亦何限量哉。叶梦得曰:常之为言,无时而不然也。
故善人,不善人之师;不善人,善人之资。
谓因其不善而教之使善,乃所以为善救也。则是资其不善者,以为吾施教之地矣。林东曰:因其不善而不为之,是可资也。
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夫道之要妙,非教能到,故至於不贵不爱之地,则知无我。人虽大智而莫测,盖能所俱忘,是曰独化者也。
右二十七章 河上名巧用。此章明名连双泯,教理兼忘。傅弈云:常善救人等两句,独得诸河上,古本无有也!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於婴儿。
离,平声。知彼守此,则所守者非勉强而有常。夫雌静谦下,众必赴归,犹水附地。相守之审在乎有常,则雄动高强之念不作,故性醇气和,无欲之至,而赤子之心不失,此专气以致柔也。
知其白,守其黑,为天下式。为天下式,常德不忒,复归於无极。
以恬养智,与道冥一,则可为天下之所取式。以其德有常而不变不差,故用未尝穷,量未尝极,此恬与智交养而成和也。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於朴。
为众所归而取式,则荣矣。故处之以辱而受众垢,有如谷之能容能应而未尝匮乏,则复於浑然之全体矣,此和行而成德也。自婴儿与无极,言入德之序,而复於朴,乃其所至之地也。
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之则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长,上声。朴即道也,形而上者谓之道,归於朴则体斯立焉。形而下者谓之器,故散朴为器以应万物,道之用所以行也。圣人用此道以为民物之主,亦因其理势之自然,虽制而非有所裁割。曹曰:大制犹天地之造物,物随性而自成,不烦裁制也。
右二十八章 河上名反朴。此章明牧谦以容物,泯迹而返朴,故其用不穷。或云雄者天一之水,在人为精。雌者地二之火,在人为神。白者,金也。黑者,水也。此又一家之论也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者,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
天下乃天地神明之器也,惟顺其自然而自治。将欲取而为之,是以人灭天,以故灭命。身犹天下也,故黄帝南望而玄珠遗,机心方存而纯白不备。
故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
嘘,暖也。吹,寒也。强,盛也。羸,力为切,弱也。载,成也。寨,许规切,坏也。有为之物,必属对待,消息盈虚,相推不已。惟抱一者,不入
其机。
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去,上声,除也。圣人知外物之不可必,而事势之相因,亦理之常,故任其自然而不欲使其盈且过也。故泰卦曰:后以财成天地之道,辅相天地之宜,以左右民。
右二十九章 河上名无为。此章谓惟无为自然,则可以有常。
以道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刻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
强,渠良切。好,去声。还音旋。处,上声。御注曰:孟子所谓反乎尔者,下夺民力。故刻棘生焉,上干和气,故有凶年。
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焉。
已音以,下并同。兵固有道者之所不取,然天生五村,亦不可去。譬水火焉,在乎善用。惟以止暴济难,则果次於理而已,凡理义之在我,则所守者不屈矣。《春秋》传曰:杀敌为果。言杀敌者,令不相侵而已,何敢取强於天下哉。
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
果以理胜,强以力胜。惟果则有隐然必克之势,初非恃力好战,故临事而惧,好谋而成,不得已而后应之,勿强而已。
物壮则老,是谓非道,非道早已。
物壮极则老,兵强极则败,故兵之恃强,则不可以全其善胜;物之用壮,适所以速其衰老。皆非合道知止。
右三十章 河上名俭武。此章谓辅相以道,则人心爱戴。而用兵争强,不足服人。
夫佳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
恶,去声。处,上声。下同。佳兵者,用之善者也。然兵终为凶器,凡有知觉之物,犹且恶而避之,况有道者乎?惟以之济难而不以为常,故不处心於此也。
是以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
左为阳,阳好生。右为阴,阴主杀。
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惔为上。胜而不美,
惔,杜览切,安也。好生恶杀,而无心於胜物故也。
若美之者,是乐杀人也。夫乐杀人者,不可得志於天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