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疏义(宋江澂) - 第 8 页/共 17 页

徽宗注曰:至人尚德而不尚力,务自胜而不务胜人。智者诈愚,勇者苦怯,此胜人也,而所恃者力。胜己之私,以直养而无害者,自胜也。出则独立不惧,处则遁世无闷,无往而不胜,所以为强。   疏义曰:愚者不足与有谋,故智者施其察而诈愚;怯者不足与有敌,故勇者奋其恢而苦怯,此尚力而胜人者也。胜己之私而用心刚直,养无害而其气完,此尚德而自胜者也。夫惟自胜,则外物交至,不足以丧吾存,故出则独立不惧,处则逐世无闷。夫独立若可惧也,今乃不惧,是为勇於义。遁世若可闷也,今乃无闷,是为安於命。或出或处,无往而不胜,兹其所以为至强欤。   知足者富,   徽宗注曰:有万不同之谓富。知足者务内游而取足於身,万物皆备,国财并焉。   疏义曰:万化之生,其名不同,有而不失,是为至富,则以至足之分存乎吾身也。庄子所谓有万不同之谓富者,此也。惟知足之人,游乎券内,取足於身,故首圆足方而天地位,胸南背北而阴阳该,有物有则而万物咸备,晋楚之富,岂足以为之比哉?知足之足,常足,此所以国财并焉。   强行者有志。   徽宗注曰:自强不息,斯志於道。   疏义曰:强勉学问,则闻见博而智益明;强勉行道,则德曰起而大有功。故有为者在於自强,而自强者是为有志。《德经》曰:上士闻道,动而行之。盖士志於道者也,闻道而动行,则真积力久而自强不息,非有志者能之乎?   不失其所者久,   徽宗注曰:立不易方,故能久於其道。与时推移,与物转徙者,可暂而已。   疏义曰:人能体常不变,一於所守,斯能放道而行,悠久无疆,在《易 之《但》,其象言君子立不易方,而象以谓圣人久於其道,正此之谓。彼时徙不留,与之推迁,物有壮老,与之转徙,果能不失其所者乎?   死而不亡者寿。   徽宗注曰:生有所乎萌,死有所乎归,原始反终,故知死生之说。圣人通乎昼夜之道,而知死之未始异于生,故其形化,其神不亡,与天地并而莫知其极,非寿而何?此篇之义,始於知人所以穷理,中於知足所以尽性,终於不亡所以至於命,则造化在我。非夫无古无今,而入于不死不生,孰能与此?   疏义曰:凡物生为出乎一,死为入乎一,生有所萌,则出乎一也,死有所归,则入乎一也。原始而知死之说,若庄子言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今又变而之死之意是也。反终而知生之说,若庄子言吾又安知死者不悔,其始之薪生之意是也。始终相反乎无端,而莫知其所穷,则死生之说岂有异耶?一以贯之而已。盖一昏一明而昼夜分,流形於天地之闲,而从役於昼夜者,凡物皆然。昼夜相承,犹之死生相代也。彼囿於时数,而与物相转徙者,固未免昼夜之所跃矣。惟达者知通为一,以死生为一条,虽与之来,而有所谓不来,虽与之往,有所谓不往,知死之未始异於生,彼形体万变,与时俱化,而真性湛然,其神不亡,则以通乎昼夜而知独得,夫所谓至一,故天长地久而与之俱为无穷,其为寿也,盖莫知其极矣。此篇之义始於知人所以穷理,中於知足所以尽性,终於不亡所以至於命。盖穷理则不蔽,故知人为穷理;尽性则无欲,故知足为尽性;达命之情则命万物而无所听,故死而不亡为至於命。《易》言穷理尽性以至於命,其序与此篇之义同。惟至於命,则造化之妙皆自我出,朝彻见独,与道冥会,超於时数,而古今之所不能囿,离於形体,而死生之所不能役。庄子言无古无今,而入於不死不生,此之谓也。   大道泛兮章第三十四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徽宗注曰:泛然无所系輆,故动静不失,往来不穷,左之右之而无不可。   疏义曰:一阴一阳之谓道,左为阳,右为阴,故泛然无所系輆,可以左右也。《太玄》曰:无所系輆者,圣也。庄子曰:有左有右,惟无所系輆。故不胶於一方,而有左有右也。若然则动静在我,若阴阳之消息相为盈虚,何失之有?则动静不失矣。往来在我,若曰月之递照相为昼夜,何穷之有?则往来不穷矣。取之左而左,取之右而右,无门无旁,四达皇皇而莫不达其原,乌乎存而不可哉?   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不居。   徽宗注曰:往者资之,求者与之,万物自形自化,自智自力,而不尸其功。譬彼四时,功成者去。   疏义曰:往者资之,庄子所谓万物皆往,资焉而不匮是也。求者与之,庄子所谓至无以供其求是也。惟其往者资之,求者与之,而无所辫,故生化形色,智力消息,一付之自尔,何尸其功哉?譬如四时,戊出则丁藏,木壮则水老,功成者去,岂认而有之哉?   衣被万物而不为主,故常无欲,可名於小矣;万物归焉而不知主,可名於大矣。   徽宗注曰:道复於至幽则小而与物辩,显於至变则大而与物交。与物辨,故常无欲;与物交,故万物归焉。覆露乎万物,而不示其宰制之功,故不为主。鼓舞乎群众,而莫窥其归往之迹,故不知主。夫道非小大之可名也,云可名者,道之及乎物者尔。   疏义曰:精入乎神而么,景出乎明而大,故复於至幽为小,显於至变为大。天道升於北,则复之时也;降於南,则离之时也。南交而北辨,故道复於至幽则小而与物辨,显於至变则大而与物交。与物辨,则物我两忘,故常无欲;与物交,则与物委蛇,故万物归焉。覆露乎万物,而不示其宰制之功,故不为主,自其在己者言之也。鼓舞乎群众,而莫窥其归往之迩,故不知主,自其在人者言之也。且道覆载万物,刻雕众形,而不为巧,故於覆露万物言不示其宰制之功,惟不示其功,则不为之主矣。鼓之舞之以尽神,故於鼓舞群众言莫窥其归往之迹,惟莫窥其述,则不知所主矣。盖道不在大,亦不在小,则道非小大之可名也。云可名者,非真常也,道之及乎物者尔。及乎物,则非形而上者之道。   是以圣人终不为大,故能成其大。   徽宗注曰: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故业大而富有。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夫大而能化,则岂有为大之累,所以能成其大。   疏义曰:有大美而能逊,故能有其美。有成功而不居,故能保其成。则功盖天下而似不自己,故业大而富有也。孟子曰:大而化之之谓圣。盖笃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未离乎有形,形之大而不能化,未免乎有敝。惟变动不居,故成名於圣,而无为大之累。无为大之累,则不自大矣,所以能成其大。   执大象章第三十五   执大象,天下往。   徽宗注曰:象如天之垂象,无为也,运之以律,无言也,示之以文。圣人之御世,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而民归之如父母,故曰执大象,天下往。   疏义曰:天垂象,圣人则之。天之垂象,运而无积,周行不殆,其行健矣,果何为乎?庄子曰:无为为之之谓天。《易》曰:天行健。此无为而运之以健也。曰星回旋,云霓伏见,其文见矣,然天何言哉?庄子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易》曰:仰以观於天文。此无言而示之以文也。圣人之御世,体天道之变化,执大象以示人,如天之垂象,处无为之事,虽为未尝有为之之边,行不言之教,虽教未尝发言之之意。故民之归之,犹水之就下,其好我也,亲若父母,附离不以胶漆而固矣。故言执大象,天下往。其曰大象,则以若可见,不可得而见也,经所谓大象无形是已。   往而不害,   徽宗注曰:阴阳和静,鬼神不扰,群生不伤,万物不夭,民虽有知,无所用之,何害之有?   疏义曰:圣人因阴阳以统天地,故阴阳和静,列子所谓阴阳常调是也。以道往天下,故鬼神不扰,列子所谓鬼无灵响是也。以遂群生而群生连属其乡,故群生不伤,列子所谓人无夭恶是也。以育万物而万物各得其宜,故万物不夭,列子所谓物无疵疠是也。妙而为阴阳,幽而为鬼神,众而为群生,散而为万物,无不处其宜,此之谓至一,故能常使民无知无欲。民虽有知,无所用之,天下之大利,於此致焉,何害之有?   安平泰。   徽宗注曰:安则无危亡之忧,平则无险陂之患,泰者通而治也。   疏义曰:安者危之对,故安则无危亡之忧,所谓天下常安也。平者陂之对,故平则无险陂之患,所谓天下均平也。泰者否之对,泰者施泽及下之时也,故《易》言泰者通而治焉。自安以至平,自平以至秦,治效如此,非执古道以御今之有,孰致是哉?   乐与饵,过客止。   徽宗注曰:悦声与味者,世之人累乎物。累乎物而不能自解者,物有结之,故止。   疏义曰:属其性於五声,故耳欲茶声,而五声乱耳,使耳不聪。属其性於五味,故口欲綦味,而五味吗。,使口利爽。则悦声与味者,世之人累乎物故也。累乎物,故内外之韄其繁且缪,莫之能解矣。然其不能自解者,以不知疏通开达,物有结之尔。是虽过客之不遑启息,亦为之止矣。   道之出言,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可既。   徽宗注曰: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故淡乎其无味。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故视之不足见。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故听之不足闻。若是者,能苦能甘,能玄能黄,能宫能商,无知也而无不知也,无能也而无不能也,故用之不可既。   疏义曰:天有五行,化生五味,始於淡,穷於甘,皆味之所味也。味之所味者尝矣,而味味者未尝呈,其曰味味,庄子所谓天下之正味是也。彰为五色,或探其本,或质其物,皆色之所色也。色之所色者彰矣,而色色者未尝显,其曰色色,《易》所谓贵无色是也。别为五声,清浊高下,达回侈拿,皆声之所声也。声之所声者闻矣,而声声者未尝发,其曰声声,经所谓大音希声是已。信言不美,故道之出言,淡乎其无味,而能味天下之味。易无形好,故视之不足见,而能色天下之色。无声无臭,故听之不足闻,而能声天下之声。味天下之味,则能甘能苦矣;色天下之色,则能玄能黄矣;声天下之声,则能宫能商矣。无味也,不足见也,不足闻也,疑若无知无能也,然而能味味,能声声,能色色,运量不匮而其用不穷,则无不知,无不能也。是以列子论形生声味,而终之曰无知也,无能也,而无不知也,无不能也,故曰用之不可既。《传》曰:无声而五音呜焉,无味而五味形焉,无色而五色成焉。其斯之谓欤?   将欲歙之章第三十六   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发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   徽宗注曰:阴阳相照相盖相治,四时相代相生相杀,万物之理,人伦之传。其敛散也,其盛衰也,其偾起也,其亏盈也,几常发於至微而莫睹其朕,惟研几之圣人得先见之吉,贤者殆庶几而已。阳盛于夏,而阴生于午,阴凝於冬,而阳生于子。句践欲弊吴,而劝之伐齐,智伯欲袭仇由,而遗之广车。此圣人所以履霜而知坚冰之至,消息满虚,不位乎其形,故勇者不能弱,智者不能夺。   疏义曰:阴阳之运,曰往月来,有以相照,下与上腾,有以相盖,一消一长,有以相治,此阴阳相盖相照相治也。四时之行,寒暑推移,有以相代相生相杀之继,王有以相生,壬之克胜有以相杀,此四时相代相生相杀也。以至散为万物,其理不说,序为人伦,其传不息。敛者万兆,而散者已萌,则或歙或张然也。盛者未已,而衰者俄继,则或弱或强然也。以至一愤一起而废兴更代,一亏一盈而予夺迭用,发於未萌,藏於未兆,虽有神视,莫观其形,几常发於细微而莫睹其朕。惟圣人见晓於冥冥,而作炳於丝忽眇绵之上,能极深而研几,则以得先见之吉也。贤者虽不及於知几,然能为之於未有,治之於未乱,其殆庶几乎。今夫积阳成暑,则阳盛於夏也,然子美已尽,而阴且生矣。积阴成寒,则阴凝於冬也,然午美已极,而阳且生矣。杨雄所谓阳不极则阴不萌,阴不极则阳不芽也。是皆歙张废兴、迭运更化之所致焉,此在天之理也。句践欲弊吴,将欲弱之也,而劝之伐齐,必固强之也。智伯欲袭仇由,将欲夺之也,而遗之广车,必固之也。韩非亦曰:晋献公将袭虞,遗之璧马。智伯袭仇由,遗之广车。以谓将欲夺之,必固与之,亦是意也。此在人之事也。稽诸天理,验诸人事,莫不皆然,此圣人察象识类,於阴始凝,履霜而知坚冰之至也。故能於天下之理一消一息,一满一虚,不位乎其形而察夫形形者,彼其理虽未兆,昭然而可睹矣。若然,则歙张强弱废兴予夺制之自已,运之自已,勇者不敢奋其恢,其强不能弱,智者不敢施其察,其守不能夺。与天为一,而天道已行,唯可以语大义之方,论万物之理者,能与於此。   是谓微明。   徽宗注曰:其未兆为微,而其理为甚着。杨雄曰:水息渊,木消枝,贤人睹而众莫知。   疏义曰:涉於有进则显而易见,藏於未兆则隐而难知。歙张强弱废兴予夺相为消长,相为倚伏,方其未兆则深妙眇冥,视之不见其进,閟隐而难知也。自理观之,盛极则衰,穷极更生,迭作不停,虽藏於无朕,而必至之理昭然而可见,则其未兆为微,而其理为甚着矣。杨子作《太玄》有曰:水息渊,木消枝,贤人睹而众莫知。盖水几於道,周流无际,损於此者必益於彼,亏於此者必盈於彼,则水虽息於渊而木已消於枝矣。众人求其述,贤人造其理,故贤人睹而众莫知,众人则异贤人可见於此。   柔之胜刚,弱之胜强。   徽宗注曰:积众小不胜为大胜者,惟圣人能之。经曰: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庄子·外篇》论夔蛇风之相怜曰:指我则胜我,犹我则胜我,而折大木、辈大屋者,惟我能也。   疏义曰:自事言之,刚强足以胜柔弱;自道言之,柔弱足以胜刚强。柔胜刚,弱胜强,以道言之也。积於柔则刚,积於弱则强,欲刚必以柔守之,欲强必以弱保之。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其得常胜之道欤?庄子所谓积众小不胜为大胜,惟圣人能之,此之谓也。且自道而降,几於道者,惟水为然,而水性解缓,是为天下之至柔,而能攻天下之至坚,经所谓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是也。至於风亦然,巽入为用,挠万物莫疾乎此,亦以柔弱胜刚强也。《庄子·外篇》论蛇风相怜曰:指我则胜我,犹我则胜我,而折大木、辈大屋,惟我能者。盖指我、我、胜我,所谓柔弱也。折大木、辈大屋,所谓胜刚强也。《传》曰:柔者道之刚,弱者道之强。   鱼不可脱於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徽宗注曰:渊者,鱼之所以藏其身。利器者,国之所以制人。吞舟之鱼,场而失水,则蚁能苦之,故不可脱于渊。君见赏则人臣用其势,君见罚则人臣乘其威,赏罚者,治之具,且不可示,况治之道乎?圣人所以操利器而不示,非用其强也,盖有妙道焉。能穷海内而无智名,威服万物而无勇功,不薪於胜物,而得常胜之道。阳开阴闭,变化无穷,驭群臣,运天下,而莫之测,故制人而不制於人。本在於上,要在於主,而天下治。   疏义曰:渊,水反流全一,水之深而难测者也。鱼潜逃隐伏,不厌深渺而已,则渊者,鱼之所以藏其身也。利器,人主之至权,所以宰制万物者也。故势在上,则臣制於君,则利器者,国之所以制人也。然鱼之在水,犹人之在道,人不可须突离道,则鱼不可须臾失水。吞舟之鱼旸而失水,则蚁能苦之,以脱於渊故也。赏罚者,励世之见,人主自用之,则群臣畏威而服利。於赏善而不周密,是君见赏也,人臣则用其势矣。於罚恶而不周密,是君见罚也,人臣则乘其威矣。夫赏罚治之具,且不可示,况治之道乎?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而已。韩非亦曰:赏罚者,邦之利器。君见赏,臣则损之以为德;君见罚,臣则盗之以为威。亦是意也。故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矣。夫圣人所以操利器而不示,非用其强也,立乎不测,行乎无有,有妙道存焉,所以能运神器而无执,有大物而不失。能穷海内而无智力,非无智力也,智力之所用,人无得而名也。威服海内而无勇功,非无勇功也,勇功之所施,世无得而睹也。若然,则非有心於胜物,而拘拘为是也,不薪於胜物,而得常胜之道焉。得道之弛张,而阳开阴闭,《传》所谓与阴俱闭,与阳俱开是也。知神之所为,而变化无穷,《传》所谓兆於变化是也。以之驭群臣、运天下而莫之测,制人而不制於人,非善持胜者,能若是乎?此无他,本在於上,正其本而万事理;要在於主,得其要而万事治。不治天下,而天下固已治矣。   道常无为章第三十七   道常无为而无不为,   徽宗注曰: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天下之故。   疏义曰:道有体有用,无为其体也,无不为其用也。一於无为以求道,则溺於幽寂,失道之体。一於无不为以求道,则滞於形器,失道之用。夫惟寂然不动,无为而不废於有为,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无不为而不离於无为,则道之至妙无余蕴矣。   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   徽宗注曰:镒水之与形接也,不设智故,而物之方圆曲直不能逃也。侯王守道以御世,出为无为之境,而为出于无为,化贷万物,而万物化之,若性之自为,而不知为之者,故曰自化。   疏义曰:鉴明则尘垢不止,水静则明烛须眉。镒之与水,应而不藏,人所取监也,故《传》以谓鉴水之与形接也,不设智故,而物之方圆曲直不能逃也。道之应物,何以异此?得此者,上为皇,下为王,故侯王若能守,万物将自化。未兴事造业者,王之道。制节谨度者,侯之事。则侯王者,万物之所系也。诚能守道以御时,其於治天下国家有余裕矣。盖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治国家,土直以治天下。惟能体道之无,应物之有,意其有为而未尝有为,意其无为而未尝不为,出为无为之境,而为出於不为,以是化贷万物,则曲成而不遗,运量而不匮,自有情以至於无情,莫不得於观感之际,而其化均矣。犹一气港运,大化密移,芸芸职职,自生自殖,若性之自为而不知为之者,自化而已,此何与焉。   化而欲作,吾将镇以无名之朴。   徽宗注曰: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民惟上之从,化而欲作则离道以善,险德以行,将去性而从心,不足以定天下。惟道无名,朴而未散,故作者镇焉。救僿者莫若忠,为是故也。   疏义曰: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而被其化者,莫不兴起。故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惟风之偃,故民惟上之从。所谓上之化下,犹金之在镕,惟冶者之所铸;犹泥之在钧,惟甄者之所为也。暴悍勇力者,化而愿;旁僻曲私者,化而公;矜纠收缭者,化而调,因形移易而未免有作也。化而欲作,则离道以善,道之全或亏;险德以行,而德之体或失。盖道无善无不善,继之以善,则不合而离矣。上德不德,成德为行,则不易而险矣。道与德皆性也,善与行则性之发於心者也。离道以善,险德以行,则是去性而从心也。以心定天下,则心与心识知而不足以定天下矣。惟道无名,朴而未散,故作者镇焉。无名无实,在物之虚,唯道集虚,大朴无名。形而下者谓之器,道形而上,不囿於器,故朴而未散。无名之朴,道之全体,以是镇之,孰有恌薄之患哉?   无名之朴,亦将不欲。   徽宗注曰:季真之莫为,在物一曲,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虽然寡能备天地之体,故亦将不欲,此老氏所以袪其惑,解其蔽。   疏义曰:聚块也,积尘也,虽无为而,非理也,则季真之莫为,犹在物一曲焉,古之道术有在於是者。此少知有二家之议,以发问於太公调也。虽然,道常无为而无不为,天地则无为而为之也。无名之朴,若季真之莫为也。莫之为则寡能备天地之美,故亦将不欲焉。老氏所以袪其言之之蔽,而解后世之惑,其见於此欤?   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   徽宗注曰:水静则平中准,大匠取法焉。不欲以静,则不失则正#2,先自正矣,故天下将自正。《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乾道变化,则无为也;各正性命,则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也。以道治天下,至於各正性命,此之谓治之至。   疏义曰:君子见大水必观者,以上善若水,几於道故也。水之为物,方圆曲直,虽趣变无常,及其静也,平中准,大匠取法焉,所谓莫动则平,与夫主量必平是也。道之体如之,古之人所以有取於水也。盖水静则平中准,则不欲以静也,大匠取法焉,则天下将自正也。不欲以静则一而不变,不失其正矣。不失其正而先自正,是为正己而物正,故天下将自正也。庄子所谓幸能正生以正众正,惟止能止众止,正此意也。《易》曰:乾道变化,各正性命。盖离形顿革谓之变,因形移易谓之化。乾道见於变化,则无为而无不为也。形体保神,各有仪则谓之性,且然无间谓之命。万物各正性命,则不欲以静,天下将自正也。此篇始言道常无为无不为,终言天下将自正,政治之效至矣尽矣,不可以有加矣,此之谓治之至。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七竟   #1莫与之争:此句疑有脱。   #2不失则正:『则』疑作『其』。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八   太学生江澄疏   徽宗注曰:道无方体,德有成亏,合于道则无德之可名,别於德则有名之可辨。仁义礼智,随量而受,因时而施,是德而已。体道者异乎此,故列于下经。   疏义曰:通变之谓道,则道不可以方求也。形而上者谓之道,则道不可以体求也。盖道无乎不在,仰而视之在乎上,俯而窥之在乎下,企而望之在乎前,弃而忘之在乎后,无门无旁,四达之皇皇,是无方也。能阴能阳,能柔能刚,能短能长,能圆能方,宝然空然,终日视之而不得见,是无体也。道无方体,果且有成与亏乎哉?德有定体,果且无成与亏乎哉?盖德有上下,惟知崇之,然后能进而上之,以至於成,不然则亏也。德有小大,唯知修之,然后进而大之,以至於成,不然则亏也。庄子曰:德成之谓立,则德固有成也。又曰义可亏也,则德固有亏也。自其同者视之,则合于道,无德之可名,杨雄所谓合则浑,庄子所谓德总乎道之所一也。自其异者视之,则别乎德,有名之可辨,扬雄所谓离则散,经所谓大道废有仁义是也。盖仁以人之义以宜之,礼以履此,智以知此,贤者识其大,不贤者职其小,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随量而受,各得一焉,因时而施,是德而已。若夫道则不然,徧覆包含而无所殊,周流弥满而无或缺,善贷且成而未尝费我,孰有成亏之异哉?体道者异乎德如此,故德列于下经也。   上德不德章第三十八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   徽宗注曰:物得以生谓之德,同焉皆得,默与道会,过而不悔,当而不自得也,是谓不德。孔子不居其圣而为圣之时,乃所以有德。   疏义曰:原始言之,则生非德不明。要终言之,则生者德之光。堕於域中,莫不有生,而物之所以生者,得一故尔。一者何也?德几是已,庄子所谓一之所起,有一而未形。物得以生谓之德者,此也。性均有德,则同焉皆得矣。德兼於道,则默与道会矣。惟知性修反德,德至同於初,则循理而动,因时而为其过也。非有心於过也,理之不得不过尔,孰为悔?其当也,非有心於当也,理之不得不当尔,故不自得焉。真人之德如此,是谓不德。若然者,猖狂妄行,蹈乎大方而动容,周旋中礼,可谓上德矣。昔孔子以天纵之将圣,於答公西华之问,则曰若圣与仁,则吾岂敢,於答子贡之问,则曰圣则吾不能,固不居其圣矣。然而时清而清,时任而任,时和而和,集三子之大成,孟子以为圣之时,且曰自生民以来,未有如夫子者,其有德可知已。   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   徽宗注曰:认而有之,自私以失道,何德之有?   疏义曰:道之在我,未始有物,擅有於道,道将汝失,然则认而有之,皆惑也。且自营为私,背私为公,道者为之公,擅有於道,是自私也。夫惟无私,故能成其私,则自私岂不失道乎?欲不失德而乃无德,非下德而何?   上德无为而无以为,   徽宗注曰: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不行而至,上德也。   疏义曰:一性有觉,洞彻无穷,不思而得也。用之不动,从容中道,不勉而中也。未尝用力,无往不存,不行而至也。若是则出为不为,而为出於无为,德之盛无以易此,故曰上德。   下德为之而有以为。   徽宗注曰:不思则不得,不勉则不中,不行则不至,下德也。德有上下,此圣贤之所以分欤?离形去智,通於大同,仁义礼智,盖将简之而弗得,故无以为。屈折礼乐,吁俞仁义,以慰天下之心,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故有以为。   疏义曰:自诚而明谓之道,自明而诚谓之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不行而至,自诚而明也。思则得之,不思则不得;勉之则中,不勉则不中;行之则至,不行则不至,自明而诚也。自诚而明,圣人之事,自明而诚,贤人之事。德有上下,圣贤之所以分欤?不累於形,不凿以智,而离形去智;形不能碍,智有以彻,而通於大同。忘仁义,忘礼乐,仁义礼智,盖将简之弗得,而未始有物焉,是之谓无以为,此上德也。澶漫为乐,摘办为礼,而屈折礼乐,整趸为仁,踶跂为义,而吁俞仁义,用是以慰天下之心,适足以撄天下之心,是得人之得,而不自得其得者也,是之谓有以为,此下德也。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   徽宗注曰:尧舜性之,七覆天下而非利之也,故无以为。   疏义曰:庄子曰:大仁不仁。所谓不仁非无仁也,能仁而无以仁为也。故有所谓安仁,有所谓利仁。安仁则由之而无以为,利仁则以仁为利而行之也。孟子曰:尧舜性之也。安仁而非行仁之谓也。故仁覆天下而无不被,此之谓上仁。庄子言圣人安其所安,不安其所不安,《书》称帝尧之德而曰安安,此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   上义为之而有以为。   徽宗注曰:列敌度宜之谓义,以立我以制事,能无为乎?   疏义曰:义主辨则列敌者义也,义设於适则度宜者义也,杨雄所谓列敌度宜之谓义者,此也。孟子曰人能充无受尔汝之实,而义不可胜用,则义固立我矣。苟子曰以义应变,则义固制事矣。惟其立我,故《字说》 曰义者我也。惟其制事,故《书》曰以义制事。立我而不能忘我,制事而不能弃事,皆涉於有为矣,非上义为之而有以为者欤?凫鹥之诗於公尸来燕来宜,而继之以福禄来为,则以来为者为其有义故也。   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仍之。   徽宗注曰:礼以交物,以示人,以节文仁义,其用多矣。莫先施报而已,施之尽而莫或报之,则忿争之心生,而乖乱之变起。春秋之时,一言之不酬,一拜之不中,两国为之暴骨,则攘臂而仍之,尚其息之小者。圣人厚於仁而薄於义,礼以履之,非所处也。故上仁则同於德,上义则有以为,上礼则有莫之应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