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真经疏义(宋江澂) - 第 13 页/共 17 页

徽宗注曰:在宥天下,下知有之,而无欣欣之乐。   疏义曰:天下有常性,一性有常德,不可为也,为之则伪,不可扰也,扰之则忧。惟在之使不淫其性,宥之使不迁其德,举一世於澹汉之域,然后百姓皆谓我官然,所谓下知有之者如此。下知有之,则性不益其生,德不亏其全,舒通平泰,无欣欣之乐而亲誉有所不及矣。孟子曰:王者之民,皡皡如也。其政闷闷之谓欤?   其民淳淳;   徽宗注曰: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疏义曰:素朴者,民之性。能见素抱朴,然后纯粹不杂,静一不变,且至於明白入素,无为复朴焉。私欲者,民之情。能少私寡欲,然后克於胜己,善於养心,且至於背私为公,不见可欲焉。其民淳淳,莫大乎此。   其政察察,   徽宗注曰:简发而栉,数米而炊,窃窃然以苛为明,此察察之政。   疏义曰:治之要在知道,道要不烦。圣人以道在天下,由至虚以冒群实,由至静以宾群动,简易而有功,未尝简发数米,窃窃然以苛为明也。盖简发而栉,数米而炊,则弊精神於细务,劳思虑於末流也。窃窃然以苛为明,又曷足以济世哉?是以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   其民缺缺。   徽宗注曰:举贤则民相轧,任知则民相盗,故无全德。   疏义曰:圣人之治,常使民无知无欲而已。举贤则民跨跂而相轧,不能定其性命之分;任智则民觊觎而相盗,不能安其性命之情。是有知有欲之为患,而民之所以迁於物也。迁於物则不足以厚民,故无全德。庄子曰:德全者形全。不能全德,则养形不足以存生,所谓形精大亏者也,其民缺缺之谓欤?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孰知其极?   徽宗注曰:昭昭生於冥冥,有伦生於无形,德慧卫智,存乎疢疾,高明之家,鬼瞰其室,知时无止,知分无常,知终始之不可故,则祸福之倚伏,何常之有?   疏义曰:虚静之中,大化密移,由隐而之显,自无而适有,若有真宰而不得其朕,是以昭昭生於冥冥,有伦生於无形。精神之生则为昭昭,而至道之极则无形也;物成生理则已有伦,而其精甚真则无形也。祸福之理,藏於幽深,应若影响,亦若化机之默运而已。惟达者知利足以生害,知乐足以生忧,乃能用智於未奔沈之初,作炳於忽眇绵之上,然后诞先登于无难之地焉。孟子虑息之戒有曰德慧术智,存乎疢疾,杨雄解嘲之论有曰高明之家,鬼瞰其室者,皆烛是理也。盖德慧卫智可谓明哲矣,犹以存乎疢疾为心,则以君子思患而豫防故也。高明之家可以无虞矣,必以鬼瞰其室为言,则以鬼神害盈而福谦故也。观乎此,则於时无止,分无常,终始无故,不可不致其知也。知时无止,则遥而不闷,掇而不跂;知分无常,则察乎盈虚,而得失不足以撄其心;知终始之不可故,则明乎坦涂,而死生不足以累其心。无止则过而不留,无常则变而莫守,不可故则未尝有故,是祸福之倚伏,相为消长,何常之有?所谓福为祸始,祸为福阶,则以其无常未始有极也。   其无正邪?   徽宗注曰:使同乎我与若者,正冬。既同乎我与若矣,乌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乌能正之?然则孰为天下之至正哉?   疏义曰:天下之所谓是非者,不过我与若相为同异而已。使同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同乎我与若矣,则俱是也,乌能正之?使异乎我与若者,正之。既异乎我与若矣,则俱非也,恶能正之?是我与若皆不能相知,然则孰知天下之至正哉?孰知至正,则体之知安佚而不知正处,口之知刍豢而不知正味,目之知美色而不知正色,其不得正知也。如此则是非之涂,吾乌能知其辨?   正复为奇,善复为祆。民之迷也,其日固已久矣。   徽宗注曰:通天下一气耳,今是而昨非,先连而后合,神奇臭腐,相为终始,则奇正之相生,祆善之更化,乃一气之自尔。天下之生久矣,小惑易方,大惑易性,自私之俗胜,而不明乎祸福之倚伏,且复察察以治之,民安得而反其真乎?   疏义曰:一气之运,潜回於太虚之中,万物推迁,皆在所弃钥。庄子谓通天下一气耳,言物虽散殊,其运於气化则一也。天下既通於一气,则行流散徙,不主故常,今是而昨非,往者非而来者是,初无定形,先逢而后合,有所拂者有所宜,初无常分,其所美者为神奇,其所恶者为臭腐,两者交化,相为终始,成矣俄壤,坏矣俄成,则奇正之相生,祆善之更化,势若循环,果未可定也。意者其有机缄而不得已耶?其运转而不能自止耶?乃一气之自运,密移於造化,殆不知所以然而然也。盖天下之生久矣,迷而不复,固非一日之积。小惑易方则以东为西,背冥山而莫之见;大惑易性,以无为有,遗玄珠而莫之求。自私之俗胜,则蔽於一曲;不明乎祸福之倚伏,则昧於至理。且复察察以治之,祇所以益其惑,不灵不解,民安得而反其真乎?是以老聘着其政闷闷篇,盖欲使民之安常复朴,以反其真而已。   是以圣人方而不割,   徽宗注曰:方者介於辨物,大方无隅,止而不流,无辨物之迹。   疏义曰:拘於方体者,常介执以异俗,所谓介於辨物者此也。介与《易》称介于石之介同意。大方无偶,则无南无北,奭然四解,足以应无方之传,非若执方之谓器者矣。止而不流,言真上而无所荡,犹水之静止,大匠取法,所以无辨物之逵,其亦苟卿所谓能定而后能应者欤?   廉而不刿,   徽宗注曰:康者矜於自洁,大廉不嗛,清而容物,无刻制之行。   疏义曰:谨其康隅者,常矜庄以约己,所谓矜於自洁者此也。矜与《语》所谓古之矜也康之矜同义。大康不嗛,则至足无求,澹然自适,不贵苟难之行,非若康清而不信者矣。清而容物,言虽清而无所察,犹鉴之清明,应而不藏,所以无刻制之行,其亦庄子所谓胜物不伤者欤?   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徽宗注曰:直而肆则陵物之态生,光而耀则扬行之患至,内直而外曲,用其光而复归其明,其唯圣人乎。民之迷也,以方为是者,如子莫之执中,以廉为是者,如仲子之操,知伸而不知屈,知彰而不知微,以夸末世之敝俗,而失圣人之大全,岂足以正天下?圣人所以正天下者何哉?如斯而已。   疏义曰:亢己以为直,则直必肆其情,而陵物之态生。惟去径庭之累,无枉挠之失,然后能直而不肆,以之应物,则周旋曲折,无所於忤,而陵物之态不生矣。悦众以为光,则光必耀其迹,而扬行之患至。惟去形谋之光,图滑疑之耀,然后能光而不耀,以之照用,则因时顺物,未始容心,而扬行之患不至矣。是则内直而外曲,用其光而复归其明,其惟圣人乎。盖内直者,所以徒於天。外曲者,所以徒於人。惟曲则全、枉则直者能之。用其光者,所以显诸仁。复归其明者,所以藏诸用。惟循有照、冥有枢者能之。盖非圣人能和同天人神明,其德不能与此。且民之迷,其日固已久矣,以方为是者,如子莫之执中,不能济以权,执一而废百。以康为是者,如仲子之操,不能充其类,洁身以乱伦。往者,屈也。来者,伸也。知伸而不知屈,一於矫也,而不能同其波,又乌知屈伸相感,如《易》所谓利用安身者乎?微者,幽也。彰者,显也。知彰而不知微,则一於表襮,而不能袭其明,又乌知知微知彰,如《易》所谓知几其神者乎?子莫执中,仲子之操,知伸而不知屈,知彰而不知微,是皆蔽於曲私,不该不徧,刻意尚行,以夸末世之弊俗,而失圣人之大全。不见纯全大体於天地古人之间,岂足以正天下?是未能正己而将以正人,殆不知其可也。圣人所以正天下者何哉?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如斯而已。盖圣人备道全美,抱一以为天下式,推此以表,正天下真余事耳。此大舜所以能正众生,无为而天下治也。   治人事天章第五十九   治人事天,莫如啬。   徽宗注曰:聪明智识,天也。动静思虑,人也。适动静之节,省思虑之累,所以治人。不极聪明之力,不尽智识之任,所以事天。此之谓啬。天一在脏,以肾为事,立于不贷之圃,丰智原而音出,则人事治而天理得。   疏义曰:知天之所为,知人之所为者,至矣。是以得於自然,无适非天,见於或使,无.适非人。聪明智识,得於自然而成於天者也,故韩非以谓聪明智识,天也。动静思虑,见於或使而因於人者也,故韩非以谓动静思虑,人也。券内者以约为纪,券外者志乎期费,则其治人也,事天也,不可不以音为先焉。盖动静有常者,理之真。何思何虑者,道之至。适动静之节,则动惟厥时矣。省思虑之累,则湛然常寂矣。见於或使,而在人者治之如此,可谓音也。黜聪明,然后同於大通;去智故,然后循天之理。不极聪明之力,则能收视反听矣。不尽智识之任,则能还淳复朴矣。得於自然,而在天者治之如此,亦可谓啬也。盖天一生水,在人为精,肾之为藏,精所舍也。天一在藏,本以立始,故以肾为事。然不离於精,谓之神人,故於治人事天莫如啬也。是以立乎不贷之圃,而唯施是畏,丰智源而啬出,而不侈於德。以之治人而人事治,以之事天而天理得。   夫唯啬,是以早复。   徽宗注曰:迷而后复,其复也晚矣。比复好先,啬则不侈於性,是以早复。   疏义曰:得性则生生不穷,失性则不能生生而穷矣。将以反其性情,而复其初,盖贵於不远复焉。迷而后复,则失性远甚,所谓民之迷,其曰固已久矣者也,其复也晚矣。观夫雷在地中,於卦为复,而初九言无祗悔,元吉。至於上六则为凶矣。盖以初九之复不远,而上六之复迷而后复也。比卦亦然,於初言有他,吉。於六言比之无首,凶。以比复好先故也。啬则不侈於性,而去本未远,是以早复。   早复谓之重积德,   徽宗注曰:复,德之本也。复以自知,则道之在我者,日积而弥新。   疏义曰:德者,得也。得於性之谓也。观复於芸芸之时,适复於挠挠之际,则不离於性矣,故《易》言:复,德之本。能复其本,则性修反德,而明无不烛矣,故《易》又言:复以自知。然则不侈於性而早复,则德日起而高大矣。《书》曰:德日新,又日新。   重积德则无不克。   徽宗注曰:能胜之谓克,宰制万物,役使群动,而无所不胜者,惟德而已。   疏义曰… 杨子曰:胜己之私之谓克。则能胜之谓克也一德积於己,则可以至寡御至众,命万物而无不听,摄天下之群动,宰制役使,无所不胜矣。《记》曰:德成而上。   无不克,则莫知其极。   徽宗注曰:德至於无所不胜,则泛应而不穷,孰知其极也。   疏义曰:德足乎己,则不蕲於胜物,而无所不胜。故在我为有裕,分人而有余,运量酬酢,泛应而不穷,光被四表而格于上下,孰知其极?孟子曰:德教沛然,溢乎四海。   莫知其极,可以有国。   徽宗注曰:体尽无穷,则其於用天下也有余裕矣,况有国乎?   疏义曰:道之真以治身,绪余以治国家,土直以治天下。德至於同於初,则体尽无穷而得其纯全,庄子所谓周尽一体者也。天下虽大,不出吾之度内,则其用天下也有余裕矣,况於一国之小乎?   有国之母,可以长久。   徽宗注曰:道为万物母,有道者万世无弊。   疏义曰: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则道为万物之母也。自有形以至无形,自有心以至无心,皆由此出,故有母之义。有国之母,是有其道也,得道者无古今,虽万世无弊,非长久而何?   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道。   徽宗注曰:道者物之母,而物其子也。性者形之根,而形其柢也。既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故可以长久。根深则柢固,性复则形全,与天地为常,故能长生。与日月参光,故能久视。人与物化而我独存,此之谓道。   疏义曰:有生者,有生生者。生者,物也。生生者,道也。经曰:有名,万物之母。庄子曰:万物职职,皆从无为殖。则道者物之母,而物其子也。有色者,有色色者。色者,形也。色色者,性也。庄子曰:性者,生之质。刘子曰:形者,生之器。则性者形之根,而形其柢也。有国之母,则既知其子,复守其母者也。复守其母,则与道为一,亘古今而常存,故殁身不殆,而可以长久。今夫草木之生,根深则柢固,犹之人也,性复则形全。惟能全其形,使形生而不弊,如草木之丽乎土,其永无穷,故与天地为常而长生,其明不息,故与日月参光而久视。人与物化,而我独存,则又超形而不与形化,离数而不与数终者也,此之谓道。   治大国章第六十   治大国,若烹小鲜。   徽宗注曰: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烹小鲜而数挠之,则渍。治大国而数变法,则惑。是以治道贵清净,而民自定。   疏义曰:主好要则百事详,主好详则百事荒,是以主道治一,不知二能当一,则百事正矣。然则事大众而数摇之,则少成功,藏大器而数徙之,则多败伤,固其宜也。盖天下有常然,顺之则治,扰之则忧,惟能不乱天之经,不逆物之情,法一定而不易,无朝令夕改之失,而天下治矣。犹之烹鱼也,数挠之则渍,然则治大国而数变法,岂不惑哉?《传》曰:民信其法则亲。此古之善立法者,坚如金石,信如四时而不易也。然则不杂而清,抱神以静,民将无事而生定矣。是以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孰肯滋法令以盖其众哉?   以道花天下者,其鬼不神。   徽宗注曰:圣人者,神民万物之主也,不得已而临莅天下,莫若无为。道常无为,以莅天下,则人无不治。彼依人而行者,亦皆安定休止,莫或出而为祟,故曰其鬼不神。   疏义曰:《诗》曰:百神尔主矣。《书》曰:惟元后作民父母。庄子曰:圣人者,万物之所系。是则圣人者,神民万物之主也。然而我忘天下易,天下兼忘我难,其所以出而经世,亦一宅而寓於不得已尔。不得已而临莅天下,夫何为哉?恭己正南面而已。然则无为也而后安其性命之情,而民自化,故人无不治。彼依人而行而为神者,将得所凭依,得所安乐,亦皆安定休止,莫或出而为祟,如《诗》所谓公尸来止熏熏矣,故曰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民。非其神不伤民,圣人亦不伤民。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徽宗注曰:以道莅天下者,莫之为而常自然,无攻战之祸,无杀戮之刑,是之谓不伤民。当是时也,神与民两不相伤,而德交归焉。神无所出其灵响也,诒尔多福而已,故曰其神不伤民。民无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饮食而已,夫何伤之有?   疏义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以道往天下,则因其固然,不扰以人为之伪,所谓莫之为而常自然也。保民如子,视民如伤,兵革不试,故无攻战之患,刑措不用,故无杀戮之刑。神与民两不相伤,而明无人非,幽无鬼责,而德交归焉,则神无所出其灵响也,诒尔多福而已,如《诗》所谓神之吊矣。民无所施其智巧也,日用饮食而已,如《诗》所谓民之质矣,何伤之有?   大国者下流章第六十一   大国者下流,   徽宗注曰:人莫不有趋高之心,而趋高者常蹶。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也。   疏义曰:九层之台,起於累土,欲升高必自下,知高以下为基,乃不至於蹶高而无以为基。徒有趋高之心,则是好高而不为高矣,能无蹶乎?水不积不成渊,江河合水而为大,为其纳众流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而流水朝宗之者,以其善下之也。然则国之所以大者,非以下流而政然欤?   天下之交,天下之牝,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   徽宗注曰:天下皆以刚强敌物,而我独寓於柔静不争之地,则人孰胜之者?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经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   疏义曰:自物观之,惟卑故能堂,惟肖故能攘,一昧是理,恃狠乘物,将以为高,秪以取氏,盖以常胜之道在柔,常不胜之道在刚故也。天下皆以刚强敌物,圣人以懦弱谦下为表,独寓於柔静不争之地,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虽不蕲胜人,而人莫能胜,是乃所以交天下之道也。经曰: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溪。盖知胜物之道,而自处以柔静,物莫不为之下矣,以其静故也。   故大国以下小国,则取小国;小国以下大国,则取大国。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   徽宗注曰: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疏义曰:有敛秘有散,有盈必有亏,非特人事,天道固然。惟洞照几先者,将欲歙之,必固张之,知一敛一散相为消长,将欲取之,必固与之,知一盈一亏相为始终。故大国以下小国而以大事小,小国以下大国而以小事大,莫不各有所取焉。然则欲上人,以其言下之,而君子不欲多上人,凡以此故也。   大国不过欲兼畜人,小国不过欲入事人,两者各得其所欲,故大者宜为下。   徽宗注曰:天道下济而光明,故无不履。地道卑而上行,故能承天。人法地,地法天,故大者宜为下。   疏义曰:天道以下济,故光明而覆焘无方。地道以卑,故上行而承天时。行谦冲之道,天地且尔,况於人乎?尧以允恭而光被四表,舜以温恭而玄德升闻,凡以法天地而已。三才异位,其道则同,是以王不自大,以法乎地,乃能无为而天下功。地不自大,以法乎天,乃能不长而万物育。然则不自大,乃能成其大,莫不皆然。大者宜为下,不其然乎?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十一竟   道德真经疏义卷之十二   太学生江澄疏   道者万物之奥章第六十二   道者,万物之奥也,   徽宗注曰:天奥西北,郁化精也。地奥黄泉,隐魄荣也。人奥思虑,蕴至神也。天地与人,有所谓奥,而皆冒於道。道也者,难终难穷,难测难识,故为万物之奥。道为万物之奥,则物者道之显欤?   疏义曰:道之为奥,其深莫测,如室之奥而深密焉,如淇之奥而深閟焉。凡戾显而入隐,皆有所谓奥,《太元》论三摹,所以各言其奥也。且天以不见为元,西北则於卦为乾,复乎至静,化精之所郁也。郁化精则气机密移,阳遇阴而郁矣,故曰天奥西北,郁化精也。地以不形为元,黄泉则深不可测,冥於至幽,魄荣之所隐也。隐魄荣则阳气潜萌,藏其体而隐矣,故曰地奥黄泉,隐荣魄也。人以心腹为元,思虑在人,俛仰而再抚四海,恍惚而经纬万方,至神之所蕴也。蕴至神则妙於无方,而不可测者也,故曰人奥思虑,蕴至神也。三才异位,各有其奥。天虽有奥,而道能生天;地虽有奥,而道能生地;人虽有奥,而人在道中。所以皆冒於道,於道不可以形数求故也。三才未离於形数,而道不可以形数求,可谓难终难穷而未始有封,难测难识而莫窥其妙者也。善贷且成,其化密庸,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长养万物,故为万物之奥。道为万物之奥,则自无出有,职职陈露,不得遁而皆存,物其道之显欤?   善人之宝,   徽宗注曰:利而行之,积善成性而神明自得,圣心循焉。   疏义曰:有以物为宝者,《传》言宝珠玉是也。有以道为宝者,若此言善人之宝是也。善人不以物为宝,而所宝在道,是以自人入於天,由善达於圣,无入而不自得也。盖一阴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善人知善出於道而成於性,故其不赀之朴能利而行之也。利而行之,则好之无数,行之不怠,能尽其性,可以赞化育而配神明矣。盖自可欲之善积而至於充实之美,积善成性也。自光辉之大进而至於不可知之神,神明自得也。若夫圣心循焉,则由是道而不违矣。宝而持之,孰大於此?   不善人之所保,   徽宗注曰:反无非伤也,顺其理则全,动无非邪也,静其性则正,故可以保身。   疏义曰:道常无为而无不为。无不为也而反焉,则无非伤也;无为也而动焉,则无非邪也。反无非伤也,惟去智与故,顺其理而不违,然后能守其全而物莫之伤,所谓诚全而归之是已。动无非邪也,惟虚缘葆真,静其性而勿撄,然后能得其正而邪莫之入,所谓四六不荡,胸中则正是已。顺其理而全,静其性而正,举天下之物,曾不足以易其守,可以保身而无危亡之忧,乃其宜也。《易》曰:穷理尽性以至於命。能顺其理,斯可以穷理;能尽其性,斯可以尽性;能保身,斯可以至於命。不善之所保,不外是也。   美言可以市,尊行可以加於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徽宗注曰:言,风波也。行,实丧也。皆非道所贵。言美而可悦,行尊而可尚,犹可以市,且加於人,而人服从,况体道之奥,徧覆包含而无所殊乎?然则人之不善,何弃之有?   疏义曰:心居中虚静则善,渊发於言则为风波,止则居实,见於行则为实丧。言,风波也。行,实丧也。皆溺於末流而非道之所贵也。然辞之辑矣,民之洽矣,则言美而可悦者,犹足以市;钦慎威仪,维民之则,则行尊而可尚者,犹足以加人,况体道者乎?惟体道之奥,滋发万化,总摄众妙,如天之运,兼覆无私,如海之容,包含不遗,彼虽纷纷自异,皆会之一理,又何所殊乎?然则人之不必善,何弃之有?《语》曰:我之大贤欤?於人何所不容。故惟体道者,为能尽合并之公。   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道。   徽宗注曰:君子之守,修身而天下平。天子三公,有璧马以招贤,而不务进道以修身,则舍己而徇人,失自治之道矣。不如坐进此道者,求诸己而已。道之所在,圣人尊之,故民从之如归市。   疏义曰:天下虽大,治之在道;四海虽远,治之在心。守孰为大?守身为大。所守至约,则所施至博矣。古之言治者,自慎厥身,修思永至,於迩可远,在兹自修之身。至於修之天下,则以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故也。贵为天子,立为三公,以道化民,则天下将自宾,虽有拱璧驷马以招贤得贤,以为邦家之光,而不务进道以修身,则不能有守矣。不能有守,是舍己徇人,失自治之道矣。杨子曰:先自治而后治人之谓大器。不如坐进此道,以自治为先故也。所谓自治非外铄也,求诸己而已,能求诸己,则用人惟已矣。昔帝尧克明使德,以至黎民於变时雍,文王诞先登于岸,以至於以御于家邦,每得诸此。虽然道之真以治身,其绪余以治国家,其土直以治天下,则治之要在知道也。故道之所在,圣人尊之,则以圣人者道之管也。民从之如归市,则以圣道群心之用也。夫圣人,民之父母也。圣人尊之於上,斯民从之於下,其执犬象,天下往之谓欤?   古之所以贵此道者,何也?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   徽宗注曰:求则得之,求在我者也。古之人所以求之于阴阳度数而未得者,求在外故也。恶者迁善,愚者为哲,此有罪所以免欤?道之善教者如此,故为天下贵。《传》曰:天下莫不贵者,道也。   疏义曰:心者道之主宰,则道未始离乎我。道不可以情求,则道未始滞於物。惟不离乎我,故反而求之,自得其得,以求在我故也。惟不滞於物,故求之度数,五年而未得,求之阴阳,十有二年而未得,以求在外故也。求在我者,求有益於得;求在外者,求无益於得。然则求而不得者,以道在迩而求诸远;而善人求以得者,求在我者而已。盖道之在我,众美皆备,人患不求尔。诚能因心会道,则恶者可以迁善,修德罔觉,而无过举之失,愚者可以为哲,造理而悟,无多岐之惑,此有罪所以免欤?道之善救人如此,则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传》曰天下莫不贵者道也,则以莫之爵而常自然故尔。   为无为章第六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