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洲诗话 - 第 7 页/共 9 页

仇、白宋末齐名,皆有小致耳,论者乃等诸元初之欧、虞,过矣。 龚子敬肃《咏史》有“文若纵存犹九锡,孔明虽死亦三分”之句,为时传诵。其咏《岳王孙县尉复栖霞墓田》七律,甚有风格。 杨文宪奂《录汴梁宫人语十九首》,即宫词之遗意,而裁作五言,为小变矣。文宪又尝作《汴故宫记》。 七言歌行,以极长之句,杂以《骚》体,中插三言、四言,皆所不难,独中间插入七言整句一联,则颇离合拍,虽以欧公庐山高,尚未免以气胜压人也。求於此等处拍出正调之七言,而从容中节,毫无强拗,盖洵所罕见。所以渔洋极不劝人为此。 陈刚中孚《安南即事》五律长篇,可当《安南志略》。 邓善之际元之盛,一时如范德机、高彦敬、赵子昂、鲜于伯机辈,皆相与往来,其诗亦名重一时。而今观之,殊多肤率。 善之集中题画诗极多,想一时所接,皆胜流鉴藏家也,而其诗皆不足观。 高房山小诗,有胜於□林处。 卢彦威亘《读王维夷门歌》,虽意在怀古,而语颇直率。序云:“用其意其歌续其後。”不知所谓用其意者,用其何意也? 任松乡士林《题翰墨十八辈封爵图》,用事颇巧。 于紫岩以李长吉《金铜仙人辞汉歌》未能达意,因作《後歌》以广之,此所谓画蛇添足。 “山围花柳春风地,水浸楼台夜月天”,此紫岩所足《西湖》句也,虽平正而尚雅。然西湖诗以“楼台”对“花柳”,不嫌稍熟乎? 傅汝砺诗有格调,其用小谢体诗,神貌俱似。《剑门图》一首,直用杜韵,却无出路。 虞公极赏傅若金《古松图歌》,由是名动京师。然末句仍回到首句之意,未免味薄。虽多一韵,以唱叹出之,然此句似不必叠韵也。 《浑沌石行》,赋武侯八阵碛中小石也。其诗仿少陵《古百行》,此固不为化境,然与李景文一辈不同。至於《题刘伯希古木》、《双剑图歌》之类,则真得杜意,宜乎渔洋谓其“歌行得子美一鳞片甲”也。 《送邓朝阳归赴分宁州杉市巡检》诗末句云:“我有家君欲寄将。”此上三、下四句法,自韩公以後,人罕为之。然与砺笔虽清劲,而与韩派法自殊,似未叶合。 傅与砺歌行之学杜,自后山、简斋不及也。然尚恨未能出脱变化,此亦连幅之隘,难以相强者也。 宋诚夫本大都人,至治元年廷试第一人。其殿试诗云:“扶摇九万风斯下,礼乐三千日未斜。”此真状元语也。 诚夫《大都杂诗》,亦学樊川,可与萨雁门雁行。 欧阳元功谓“宋显夫诗,务去陈言,虽《大堤》之谣,《出塞》之曲,时或驰骋乎江文通、刘越石之间,而燕人凌□不羁之气,慷慨赴节之音,一转而为清新秀伟之作,齐、鲁老生不能及也。”此可参证吾北平人诗脉。 宋显夫才力在诚夫之下。 王继学《题兰亭定武本》五古,以周成顾命垂戈为比,其意竟以《定武》为昭陵玉匣之本上石者矣。诗不佳。 继学《行路难》二首,调谐词达。 继学《竹枝》本滦阳所作,山川风景,虽与南国异,而《竹枝》之声,则无不同。铁崖《西湖竹枝词序》云尔。 元时如傅与砺之似杜,李溉之之似李,皆有格调而无变化,未免出于有意耳。 铁崖谓“善作《琴操》,然後能作古乐府。和余操者李季和为最,其次夏大志也”。今观李季和《和铁崖箕山操》,诚为近古。金仁山作有“广”字,自不同。 五峰五古,喜言仙家事。 五峰《铁笛歌》:“具区下浸三万六千顷之白银浪,洞庭上立七十二朵之青瑶岑。”下一句调不合,须添一字。 李季和诗非一调,大约本之《诗》、《骚》,亦有似佛偈者、道者,时出叶韵,以为近古,颇似英雄欺人。 元人专於风调擅场,而句每相犯,如“银河倒挂青芙蓉”等类之句,殆几于人人集中有之。其所谓枕藉膏腴者,不出太白,则出长吉,此唱彼和,摇な拊铎,至于千篇一律,曾神气之不辨,迳路之不分,其亦可厌也已。 黄子久尝终日在荒山乱石丛木深筱中坐,意态忽忽;每往泖中通海处,看激流轰浪,虽风雨骤至,水怪悲咤,不顾也。作诗亦须如此用功,乃有得耳。 黄清老《送海东之》杂言古诗,竟是邪魔外道。 刘诜《桂隐集》,用韵亦多随手牵就,盖元人不甚精研韵学也。 丁仲容复《题画马》一篇,周旋“韩画肉”,从“服辕病瘦”说来,虽是寄托,而无意味。 侍郎伯颜子中《七哀诗》七首,临终之先一夕作。仿小陵《七歌》调,而沉痛郁结,令人不忍卒读。 元时诸画家诗,如□林、大痴、仲集中,多属题画之作。□林最有清韵,而尚不能剔去金粉。至王元章,则纯是十指清气霏拂而成,如冷泉漱石,自成湍激,亦复不能中律。 竹先生本自元人打入,其《梦游天台歌》起句:“吾闻天台山高一万千八丈,石梁远挂藤萝上。”元郭羲仲《天台行》云:“吾闻天台山一万八千丈。”固在前矣。太白先有“天台四万八千丈”之句,但非起句耳。李壁《王荆公诗注》谓太白“四万”字误。又贡南湖《送人归天台》云:“天台山高四万八千丈”。大约自元遗山而降,才气化为风调,逮乎杨廉夫、顾仲瑛之属,一唱百和,残膏馥,一撇一拂,几于人人集中有之。即後来西冷、□间诸派风调所沿,其源何尝不出自唐贤,讵可以相承相似而废之耶!但撑架视乎笔力,而变化能事,存乎其人,则不能以相强也。 郭羲仲《Ы乃歌》词,颇有风调。其序亦援杜之《夔州歌》、刘梦得之《竹枝》,盖《竹枝》、《Ы乃》,音节相同也。 铁崖曰:“人呼老郭为‘五十六’,以其长於七言八句也。”然其拟杜《秋兴八首》,肌理颇粗。盖感事述怀,作此八诗,自无不可,而不当以拟杜《秋兴》为名耳。○看其第一首起句,犹似沿老铁所论杜诗情性之说,未为知杜者也。 元末诗人於七古声调杂Ш中,忽用“不有祝它之佞,宋朝之美,难乎免於今世矣。”又云:“甚矣吾衰也久矣”云云。太近随手漫与,且经语尤不宜妄尔阑入。 徐舫《白雁》诗,亦在袁海叟、时大本之间。末句有寄托,而五六为佳。 戴叔有《题何监丞画山水歌》一篇,凡九句,似杜,亦太无变化矣。 《秋兴五首》,亦郭羲仲《秋兴八首》之类,而才力更不逮矣。其第四首中联腰字,四句一样,亦是一病。 昔竹尝讥杨廉夫误以“漫与”为“漫兴”,若杜之《咏怀古迹五首》,则是合五首皆是咏古迹、怀古迹,而撮四字为题也。戴叔能《越游》中,乃有“咏怀古迹”之题,则未然。 舒道原耕堂诗,评者谓极似昌黎,殆是以目皮相。 刘仲修与刘子高、宋景濂为友,其诗如《余仲杨山水古木幽篁图》之类,妙逼古人,非元人侈为富丽者可到也。竹编之明初,与青田、青丘诸公相映发,庶其合诸? 七古仄韵,一韵到底,苦难撑架得住。每於出句煞尾一字,以上去入三声配转,与平声相间用之,到撑不住时,必以仄字硬撑也。 白□子房希白《读杜诗》,颇涉直致一流,宜其诗似邵尧夫也。 曹兑斋《读唐诗鼓吹》云:“不经诗老遗山手,谁解披沙拣得金。”兑斋从遗山游,而其言如此,则《鼓吹》之选,信是遗山用意处耶? 元初中州文献,推诗专家,必以刘静修与卢疏斋挚为首。虞文靖为李仲渊源道作诗序,亦言:“五言之道,近世几绝,数十年来,人称涿郡卢公。”故仲渊自序,亦属意卢公也。然疏斋五古,虽近质雅,而不能深造古人。 李雪溥尝题息斋李ぅ墨竹云:“息斋画竹,虽云规模与可,盖其胸中自有悟处,故能振迅天真,落笔臻妙。简斋赋《墨梅》有云:‘意足不求颜色似,前身相马九方皋’。余於此公墨竹亦云。”右一段不独论画,可以参作诗之法也。 南山先生汪珍《湖阴曲》,是效颍滨作法而袭其面貌也。“一虎六龙”语殊拙。 元人多尚风调,宫词一体,推雁门为最。若柯敬仲之作,亦尔时雅正者矣。 《宫词》多纪元时故事,盖皆其亲承典礼恩泽,不比王仲初闲说内边事,所以当时推为得体也。 《宫词》内,如世祖建大内,命移沙漠莎草于丹墀,示子孙毋忘草地,及陈祖宗大札撒以为训,诸条皆关史事,可诵可传。至其後十首内,亦有说宫女事,盖亦沿宫词之体,偶及之耳。至其和人宫词,又当别论。 柯敬仲《马图》一首,写肥入妙,较东坡更深进一层。故非工画者,不能得意至此也。 柯敬仲诗本不深,而绵邈处,时有酝酿,殆从画家清境来,非可以书生章句求也。较之王元章,则有极浅处;较之倪元镇,则有极深处。想尔时入侍奎章,与虞伯生接近,笔札自当别有所得耳。元时书画家之诗,以此人为第一。 顾侠君所举陈雷佳句,如“烟村白屋留孤树,野水危桥蹋卧槎”,上句乃一半用杜,与下句相对,是何句法?徒形其支吾耳?顾岂未之知耶? 潘子素诗以才调胜,喜为今乐府,而绝句多佳,如《题宋高宗二刘妃图》,尤妙。 郑杲斋东《题徽庙马麟梅》一首,《题江贯道平远图》诸绝句,皆佳。元人自柯敬仲、王元章、倪元镇、黄子久、吴仲每用小诗自题其画,极多佳制。此外诸家题画绝句之佳者,指不胜屈。盖元人题画,长篇虽多,未免限於李长吉之词句,罕能变转。而绝句境地差小,则清思妙语,层见叠出,易於发露本领。如就元人题画小诗,选其尤者,汇钞一编,以继唐人之後,发扬风人六义之旨,庶有冀乎? 郑曲全采,杲斋弟也,其子思先合写为《联璧集》。曲全《题复古秋山对月图》七绝一首,二十八字内,乃用“[E164]”字二,“{朋朋}”字二,“{出出}”字二,“[E165]”字二,“森”字二,“[B18N]”字二,“[B360]”字二,“[B330]”字二,亦太好奇。 周履道与高季迪、徐幼文结社,其诗清迥有逸气,非一时徒事长吉调者可比。 许北郭恕,俊拔激昂处,较之王原吉才力差逊。 □丘道人张简,玉山以“陶、韦”称之,铁崖以“韦、柳”称之。铁崖最赏其《鬻石篇》,以为“飘飘有凌□之气”。然□丘之诗在七客寮、白□海间,不过才气稍缩减耳,非遂能为陶、韦、柳也。 元季淮南行省参知政事临川饶介之,分守吴中,自号醉樵。求诸作已,设宴酬款,以诗工拙是坐。仲简之歌最协意,居首席,酬黄金十两;次高青丘,白金三斤;次张羽为仪,止一镒,盖诗有讽,略不满快也。张羽《静居集》述其事云尔。然□丘此歌,不过就醉樵词头打合主人耳,是应酬习气,无甚可取。 陆河南仁《骚》体诗,句调不尽叶於音节。 陆河南《夫子去鲁图》一篇,可谓用意烹炼,末句“周旋天下”,尤其用意炼笔处也。然“津则有舟”四句,尚是{封帛}衬。{封帛}衬固不碍,而人之材力厚薄见焉矣。如昌黎《龟山》、《猗兰》诸操,是何等魄力! 玉山诸客,一时多为铁崖和《花游之曲》,然独玉山一篇为佳。盖诸公和作 玉山诸客,一时多为铁和《花游之曲》,然独玉山一篇为佳。盖诸公和作与铁崖原唱,纵极妍丽,皆不免伧俗气耳。 ●卷六(渔洋评杜调记) 曩辑渔洋《杜诗话》一卷,不尽评骘语也。而外间所传渔洋评本,又多杂以伪作。今就海盐张氏刻本摘记。《赠李白》:“此诗语意,原不甚楚楚。” 方纲窃按:此评固谬,不待辨说矣。然愚所见评杜本,则此条是王西樵之笔,张刻误为渔洋也。渔洋幼学诗於西樵,或有传录踵讹者,尚不止此。今姑就张刻记出。其西樵评本,直抹杜诗处极多,不能悉举正矣。学者勿惑焉。《陪李北海宴历下亭》:“此首颇近《选》。” 按此评亦非渔洋之笔。《同李太守登历下古城员外新亭》:“以上二首并暂如临邑诗,与公他诗不类,当是有意仿北海耳。” 按此亦西樵评。《冬日有怀李白》:“‘更寻嘉树传’二语,毕竟难通。” 按此亦西樵评也。愚所见渔洋评本,则独圈此联,信知伪本之不足信矣。○以此二句为难通,是乃真未通人之语。岂有渔洋作此评者乎?自此以下,皆依愚所旧钞次序,不依张刻。《送孔巢父归江东》:“结句有深意。” 按此西樵评。《饮中八仙歌》:“无首无尾,章法突兀,然非杜之至者。” 按此亦西樵评也。又有“无意味,于鳞误选”云云。又抹“左相”句,皆谬之甚者。而张氏刻本录之,贻误匪细。《高都护骢马行》:“此子美少壮时作,无一句不精悍。” 按此条是渔洋评。《同诸公登慈恩寺塔》:“西樵云:此作不为完美之篇,五句‘方知’二字与‘旷士’二句不相叶,末八句四截不相续,中间一段,则诚奇语耳。‘秦山’五字,是凭高奇句。” 按此评愚所见本是西樵笔也,上无“西樵云”三字;今以张刻属渔洋,而有“西樵云”三字。即此一条推之,则外间所传西樵评本,名渔洋,不为无因耳。盖渔洋早年学诗於其兄,有手录西樵语,後遂误传为渔洋评耶?第张刻此卷自识,谓未睹其全,则又非外间所传以西樵评溷入之本矣。足见艺林多传新城王氏评本,真赝杂淆久矣。愚此卷附记之,裨益良非浅也。○愚所见渔洋评本,此篇评云:“与高、薛据三篇,气魄真劲敌。”此评胜此远矣,其伪妄何待辨?此诗但以高、薛相拟,尚未为极至也,已胜西樵之评远矣。西樵语本不必与辨,然海盐张氏既刻入《带经堂诗话》卷中,诚恐有误信者,岂可嘿而息乎!其谓此篇非完美之作,而但赏中段之奇,若果通篇非完美,而结处八句又四截不相属,则岂可专赏其中间奇句?此非以目皮相者乎!第五句“方知”二字提起,正与“仰穿”、“始出”一气衔接,其上句“自非”二字,先用反说,亦正与此第五句以下相应也。乃谓之“不相叶”,可乎?末八句笔笔正锋,何以谓之“不相续”,岂欲於八句内用虚活字连系,方谓之相续乎?此是三家村习八股者语耳。《醉时歌》:“‘相如’二句应删。结似律,不甚健。” 按此却是渔洋评,而实谬误。“相如”、“子□”一联,在“高歌”一联下,以伸其气,乃觉“高歌”二句倍有力也。此犹之谢玄晖《新亭渚别范□》诗“广平”、“茂陵”一联,必借用古事,以见两人心事之实迹也。渔洋乃於玄晖诗亦欲删去“广平”一联,以为超逸,正与评杜诗此二句之应删,其谬同也。愚尝谓空同、沧溟以格调论诗,而渔洋变其说曰神韵,神韵者,格调之别名耳。渔洋意中,盖纯以脱化超逸为主,而不知古作者各有实际,岂容一概相量乎?至此篇末“生前相遇且衔杯”一句,必如此乃健,而何以反云“似律不健”耶?且此句并不似律,试合上一句读之,若上句第二字仄起,而此收句“生前”“前”字平声,则似乎与律相近也。今上句“不须”“须”字亦是平声,而此收句第二字又用平声,则正与律不相似矣。何以云“似律”乎?况即使上句第二字用仄起,此收句第二字用平,亦必古诗内有音节逼到不得不然,而後以似律之句结之,亦必不可云“结似律”也。况又上下句第二字皆平耶?先生独不读杜公《人日寄高常侍》之七言古诗乎:“鼓瑟至今悲帝子,曳裾何处觅王门。文章曹植波澜阔,服食刘安德业尊。长笛谁能乱愁思,昭州词翰与招魂。”此结段一连六句,平仄粘连,竟与律诗无别,而更觉其古也。渔洋先生乃必篇篇结句皆以下三字纯用平声为正调乎?○此篇结六句,“先生早赋归去来”一句,既以第六字用仄矣,“儒术於我何有哉”句,又於第六字用仄,所以此下相间以二句之下三字皆平也。此二句下三字皆平,所以不能即结住者,一连二句之平仄平,与一连二句之平平平,正相齐押住,则其势必不可即作结句矣。而此下结句,若又用三平之调,则又是直纵不收之音节矣。所以必用二四六相谐之调作一句结,乃可以结住也。此乃音节正变相乘一定之理,而渔洋转以为“似律”,此诚何说哉?《丽人行》:“意在言外,《三百篇》之致也。” 按此评不谬。然是西樵评。《陂行》:“末本汉武《秋风辞》,妙在绝不相似,古人之善学如此。” 按此是渔洋评。《陂西南台》:“‘错磨终南翠’二句,刻画。” 按此渔洋评。《示从孙济》:“‘所来为宗族’二句,笑柄。” 按此是渔洋评。其意以超逸语为古雅,故见此等句若近质率者,辄笑之。其实论诗不应如此。《沙苑行》:“结未喻。” 按此亦渔洋评。不知其意欲如何收束?此结句正不当深求也。《戏简郑广文兼呈苏司业》:“偶尔妙谑,便成故实。” 按此渔洋评。《天育骠骑歌》:“画出神骏。”结处云:“无限感慨,一句尽之。” 按此西樵评。《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赏其生造。”结处云:“忽然生色。” 按此西樵评,亦皆不知诗者之语。《哀王孙》:“此等自是老杜独绝,他人一字不能道矣。” 按此西樵评。《哀江头》:“乱离事只叙得两句,‘清渭’以下以唱叹出之,笔力高不可攀。乐天《长恨歌》,便觉相去万里。即两句亦是唱叹,不是实叙。” 按此西樵评,所说皆合,但不必以《长恨歌》相较量耳。《大□寺赞公房四首》:“其一‘开怀无愧辞’,语似陶。其三‘玉绳迥断绝’,言殿宇之高,玉绳亦为亏蔽而断绝也。” 按此皆西樵评。然予见渔洋评本,其一“撞钟斋及兹”,评云“拙句”,此则亦犹西樵评。其二“文义难通”云云。其三“夜深殿突兀”二句,评云“三四果是名句。”然则渔洋之读杜,如此等亦皆未造其至者。《喜晴》:“‘久旱雨亦好,既雨晴亦佳’,皆是人胸臆语,公先探而出之耳。” 按此西樵评。《送樊二十三侍御赴汉中判官》:“‘柱史晨征憩’,趁韵。‘後汉更列帝’,唐虽遭乱,然非灭而更兴,不得以後汉为比。” 按此二条渔洋、西樵评本皆无。《送韦十六评事充同谷郡防御判官》:“结弱。” 按此西樵评。《晦日寻崔戢李封》:“‘上古葛天民’四句,得此一段生色。” 按此西樵评。《徒步归行》:“平正通达,尚嫌浅易。” 按此西樵评。真八股先生语。《玉华宫》:“後亦弩末,竟删四句更警。” 按西樵评。其谬至此!《前出塞》:“九首是一首。” 按西樵评。此亦时文先生语。《奉赠鲜于京兆二十韵》:“‘计疏疑翰墨’一联,西樵嗟赏此二语,每三复之。” 按此在予所见本,是西樵评。而张刻有“西樵云云”,是则渔洋评本,实有述西樵语者,无怪二本之偶有同异也。盖渔洋每喜举兄说耳,苟非大乖谬者,并存何害。《郑附马宅宴洞中》:“此诗过苦,无甚趣味。‘秦楼’句,谑语也。” 按此西樵谬评。《李监宅》:“意颇讽之。三四句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