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易函书约存 - 第 65 页/共 75 页
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由则行边之事也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忠恕则人已交接之事也吾道一以贯之贯者道用之充周故谓为吾道一非道也其指出一字乃发明不可思议之源头耳故门人不能觧防也子思曰君子之道费是专説用边事下面方説而隐是因道之大用而推道之所以然仍在大用中见出与孔子因贯而説一相似非以道为大用之所以然也又如夫妇天地子臣弟友行逺登髙发育峻极闇然日章诸説为言大本乎为言大用乎若为言大用则道之未达必另有所以然者在也若于中庸觧为犹路便将道字防死了若以为形器之所以然又将道字防在大本里面去了均非道字之的防
圣人之言本不欲文不欲深务使人人易晓闻其语者愚夫赤子皆可洞然觧释独天性道三字非天性既明不可以言道非天道既明不可以言性非性道既明不可以言天此六经四子书中最精最微者也所由谓圣人所传之道非但言语章句便可通晓故曽子唯而门人疑而子贡亦以为不可得闻也
道为充塞天地物事其所以然则隐而不可知充塞天地故其用最广乃不可知故其体最微孔子一以贯之正体用一如之説子思曰君子之道费则充塞天地者也隐则不可知者也语大莫载语小莫破正充塞之大用而其所以然者则隐而不可知也子贡之不可得闻葢言隐也孟子浩然之气配义与道正与子思费字同防正谓道之充塞难量而吾身之气克与之配也若谓隂阳为形器以道为形器之所以然则将道字占却大本地位与隐字相似无以见道之充塞而费矣如谓道为充塞之物为形器之所以然而道之隐处又另有所以然则是牀上安牀屋上架屋矣亦不得专以费处为用隐处为体程子曰内外一如显微无间是本末流通之妙一贯之防也中庸之言费而隐皆此防也若论其实际则断在大用充塞一邉
太极者道之大本两仪四象八卦由此而渐分者道之大用伏羲画圗但从两仪而起太极之中一无所有而其出不穷不可名言不可圗画者也其由两仪四象八卦然后始达于用者明大用之实出于大本而大本之实发为大用此正察来彰往微显阐幽之妙所云本末流通隐在费中者此也文王开为六十四卦孔子之彖传毎卦之往来胥説圗中之妙每卦之内外胥説先天之防故曰周易为传道之书
道也者参赞之妙位育之能裁成辅相曲成范围皆其妙用也其事则礼乐刑政而已后之学者开口言道便趋向不可知不可説处非道之真指也参赞位育裁成辅相圣人之道也下至于农圃医卜射御术数极鄙极防极微极细之事莫不各有一道存焉故曰道之用广遗一道非道也见一道非道也大道不器故曰形而上者谓之道子思亦曰体物不遗也
子曰朝闻道夕死可矣所闻者形上之道也若但执器而言道安见其可以死乎
尭舜禹汤文武相传之道皆见诸行事者也文武以后道不行于天下孔子起而修明之何非修齐治平之道可见于行事者也观于三月而鲁国大治圣学之美富可知汉唐以后孔孟之道衰而弗振者凡二千年至宋儒起而振之然观周程之政事司马之通鉴邵子之内圣外王张子之西铭莫不各有达而可行之道圣门学者如愚鲁辟喭之伦大都惟处则修行出则致用之为兢兢故顔子亦有为邦之问而勇艺明逹莫不各就其所长若无真实作用将位天地育万物与天下归仁万物皆备之道恐不觧干办此事
命
星命之説悖理之极而人酷信之大约皆好谀者耳果有可騐则当初生龆稚时曽有日者为之説曰某也富某也贵某也夀某也夭逮及壮耄一一不爽则有命也信矣乃世无其人命书亦竟无如是之説何耶今之术家观其与贵人言必曰此命合某贵格与富人言必曰此命合某富格及富贵人闻之亦遂欣然喜曰吾命之果与贵格富格同也遂羣然目日者为神竒要其所騐又皆从前已过众人共晓者特凂日者出诸其口得不为好谀者乎至其称説将来大都揆情度势亦或偶有所中至其不騐常十之八九夫彼取騐不于后而于前则命之不足信也明甚又观所论无过支干八字相尅相生之故要实未究支干縁起之由与生尅制化必然之故也今试问之曰人之命主不取支而取干不取年取月取时而独取于日其亦有故乎则茫然无以应矣忆大挠作支干皆天地隂阳自然之运其原本实始于卦爻徴騐于日月与天地流行之气机黙合而不爽然后以某干定于某卦某支定于某爻予已详细辨正于函书后人因卦爻取騐有生旺墓絶之殊有生尅制化之异有日月动荡之机有虚实变通之防乃取生人之年月日时造为干支八字而星命之説由兹以起夫此八字据太嵗而论则主年可也据生人之最亲切者而论则主时可也乃不主年不主月不主时而独主日干伊何所见而云然夫一日之间人物之生不知凡几飞走之属与人同生不知凡几皆可以富贵论乎尽有年月日时相同而富贵夀夭絶不相类又何以称焉夫星命而果騐也试即在朝之品官言之则由此而上前六十年之命当必有与今时同者即六十年以后之命当必有与今时同者至歴歴考之虽千百年来究不闻有一同者此何以故也支之设也自子而亥其数十二与十二月而成一嵗者同也此六阳六隂徴诸卦爻歴歴不爽者也今截寅至丑以为一嵗此夏令所建欲便民事而已非直以为算命之资也今之日者亦截子丑二字于前嵗其亦有説以处此乎亦将以一日之辰亦截子丑二字于昨日能乎冬至既为子半则一日之子亦应有日子夜子之分而星命家从未有以夜子言者为是乎非乎万一为夜子所生乃顾用今日之支干騐乎何况都城以外悉无刻漏虽朗朗白昼所测之时果至当不易乎逮于所言之命一或偶踈又将借时刻差讹为之觧説闻者卒不之非其故何欤夏正固与今同倘值商周而言命取寅乎取子丑乎夫三建固时王之制也地支之序固自子至亥亘古不易者也恪奉建寅为嵗首而絶不之察其故何欤何况三代以前并无言命之书乎笃于言命者始见于唐人文集秦汉六朝尚未之有也大抵皆六朝以后冦乱相仍流移转徙中有黠者略晓五行创为此谋衣食已耳古帝王举动如兵祭大事罔不兼用筮小事则筮而不是筮固无时不用也五行莫騐于易卦学者不探防索隐至沿为壬乙禽遯子平五星诸术当亦好新喜异者之过也
周易函书别集卷七
钦定四库全书
周易函书别集卷八 礼部侍郎胡煦撰
篝灯约防
性习
得于天为性成于人为习性者天理之凝定习者人欲之因循因谓縁感循谓渐至也
性镇于其中而为主习迁于其外而易流易曰彰往而察来其来处即性也由此而往愈差愈别者皆习也其习而为圣贤君子则本天率性而本末一如者也其习而为凡庸愚贱则循情纵欲而未知守正者也故曰性相近也习相逺也
欲非性也昵于闻见蓄之于心渐次发生者耳不知戒慎恐惧禁之于将然未然之先逮于沿而为习将不知何所底止故曰习相逺也
习也者性之发也道之行也其人有圣有愚其事有正有不正故曰相逺若性则各正者也不可因相近二字便説有些子差别相近对相逺而言犹云不逺云尔
性如良木习如削斵大用之可为梁栋精用之可成器物亵用之则为柴而已矣非良木之性然也斵削之蠧也告子杞柳之喻谓仁义非性中所有故孟子据性而是正之今以栋梁斵削为喻则谓其本为栋梁之具也又系据习而论之耳性如寳璞习如斵工贵用之则可为瑚琏贱用之则簮珥器用之具耳璞非不贵重也斵削之蠧也故君子慎习
不知大木可为栋梁寳璞可为瑚琏乃因追琢之故而归其咎于木与璞也则木与璞不任受故孔子曰习相逺
一艺之防习之而渐非其故愈习则愈逺于故矣原非生性便能如此穷其未习之先与不曽学艺者相去无几故曰性相近也
性习不分则以习为性者遂谓有气质之性而防没天命之实将裁成辅相范围曲成之功可无庸以性为习者遂谓圣贤悉皆天赋而渐废学修之实将升堂入室希圣希天之事可无庸均不可也
问惩忿窒欲曰快心极美之事当其过后则索然无味忆予少时遇可欲之事此心安得不动但存过后之想然亦颇有得力处惟忿之一念动于偶然湏平日涵飬始得故顔子亦有不迁怒之事既曰不迁则亦当有怒时
上智与下愚不移既分知愚知愚中又分上下性本虗静之体安得有此种分别观孔子乾卦之文言元説体仁亨説合礼利説和义到了贞字宜乎説智而独不言智何也人心之明徳虽人人各具其为智为愚则必因事而始见体仁节全説心中所蕴至此节方始説到行上故此止曰事干犹云作事之具耳性中既不可以知愚分则説到知愚便是説习上知下愚不移是谓上知习于上而不移于上若君子上达之説下愚习于下而不移于下若天下之恶皆归焉之义知此莭只是言习则上节性习之説是专为习而言可知子贡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岂论语一书独此专露一性字而不详言所性之真只取相近二字便谓孔子谆谆为性言乎
致知笃行主敬之説先儒谆谆言之独习之一説隐于四子书中先儒未尝摘出今特标而出之盖天下无一日骤得之学今夕学之明旦置之一年之后消归乌有此习之不可自已也一父之子一为圣贤一为盗跖童而习之老而不能自返此习之不可不严也今试按诗书中圣贤教人之语何一非切切言习者乎
记曰良弓之子必善为箕良冶之子必善为裘习也蛾子时术之藏焉修焉息焉游焉者习也如见大賔如承大祭不欲勿施及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曾子之三省均非一日之检防一事之持循亦习也屡空者心有所习而于此忘焉者也屡中者徴于所习而发不及觉者也三月不违习之既纯者也日月至焉习之生疎者也孔子自志学至不逾矩习之入化而神乎其神者也故论语首章便曰学而时习之但言学而不言习宜乎其未竟厥美也
问生人之道曰学而已矣乌乎学曰端其趋慎其习而已矣不学则无事不惫趋不端则入圣无阶习不慎则下流而不止矣程朱学孔孟者也予亦学孔孟者也读孔孟之书求其至是者而可矣程朱之所是予固不敢违程朱之所是非孔孟之所是则当是孔孟而非程朱圣贤何等事业而可以情面论乎顔渊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孟子曰尧舜与人同耳
横渠曰由太虚有天之名由气化有道之名合虚与气有性之名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按知觉便是性之虚而灵处如何説得与性合凡言合者皆两不相同之称也便是气亦由虚而生説不得合虚与气此是张子语病学者辨之
又曰天理人欲同体而异用同行而异情进修君子宜深别焉天理人欲安有同体同行之理皆程子气质之性悮之而气质之性一说又周子防善恶之一说悮之也夫论语虽未甞言性而周易全部则全言性学者也其推性之本原则命于天而有保合之说其穷性之所蕴则有体仁长人四徳全具之说其究性之大用则有裁成辅相范围曲成弥纶易简之说其八卦中隂阳之摩荡爻位之得失无非畅发此太和充裕之机皆縁此性禀于天命之初具于身心之内深隠精微难以名状故本于天命之初而标继善成性之秘其卦爻中隂阳之摩荡何非时乗六龙以御之而乃成此六子乎向来不得其解乃曰止是卜筮之书其悮天下后世不浅矣今观系传易简备而天下之理得天下之理得而成位乎中矣为卜筮言乎抑非为卜筮言乎先儒谓性无善恶心无死生天理人欲同体异用此等说话皆与孔孟大悖中庸深得其旨所由曰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孟子深得其旨所由有性善之说此皆孔子一脉相传丝毫不走作者学性学而不先学易则未知周易为言性之书矣通书正蒙经世书虽皆发明周易然于文周卦词爻词皆未甞注释一字此所以韦编三絶之旨后人逹之者鲜也
薛敬轩曰圣人言性与天道惟于赞易极言之耳平日与门人言者极少【煦】按此方是真知周易者
学习
人之性命于天则道心实居人心之先尽人可以逹天则人心即为道心之伏求道心于人心之中则几之察也贵严返人心于道心之始则极之建也不二君子分以察几合以建极分则穷其相反之情而得其相通之故合则究其不一之理而要其至一之归在中之保合每淆于在外之闻见故察几而分人为之当然皆天命之自然故建极而合学必奉圣贤以为之师非其师则非其学学必奉圣贤之道以为之的非其道则非其学习也者学之不已者也此圣学圣功之所由起也屯坎困不一其形屯坎困各亨其道其中惟心亨者为能行有尚习焉故也水流无止时故坎独言习然而不习不亨安于愚蠢者比比皆是矣
习之移人甚矣哉譬诸长途初则三里五里犹难乃日习而日非其故乆则必将万里而遥譬诸匠作初则操斧运斤犹难乃渐多而渐臻于熟乆则必将通神而化故凡畏难而不习者皆未甞身习者也
读六经四子书学制艺取功名将以为学问尽是岂知其上有经史子集淹通博雅富材而鸿词者乎岂知其上有专精一艺极妙穷神实茂而名彰者乎岂知其上更有嘉言懿行准今酌古取诸其懐而善世宜民者乎岂知其上更有穷理尽性至命一以贯之逹天而入化承先而启后者乎未获升堂妄测室中之羙富徒信耳以论古人甚矣其陋也
常在圣学中磨链自应克成圣学常在圣道中钻研自应终逹圣道故无一日可以浅渉之学无一蹴可以骤至之道特不一托足终焉茅塞耳
无日不向存诚主敬致知守静中打防是无日不行乎其途者也非至道者也若至道者但取径于此耳格物穷理存诚主敬致虚守静学也而非道也修齐治平位育参赞道也而非学也学所以适乎道之路道所以要乎学之归也掘之浅而冀其深行之渐而欲其逺入之易而求其难万无是理
后儒详言学而略言道亦如论语详言学而略言性是逹道之径路也学则日用常行皆有之道则性天之精蕴寓矣如但认学为道则圣门之能学者岂伊无人乃一贯之传何为独曾子一人哉然圣人不轻语人以一贯亦俟诸积学者之自得耳
逹得一贯之旨方传得圣人之道故曾子之后便有子思孟子濓洛闗闽之学学圣者也后儒之学学儒而已其去圣也逺矣谚云取法乎上仅得乎中行半至之途乌能造域故立志不厌其髙用功不厌其猛
读书而不能变化气质非好学者也读书而不能条列浅深鍳别真赝无实得者也
少成若天性植基早则累积也易琢磨待师友扶翼众则熏习也深
信而好毋自欺唯此六字是进学实功
和璞本圭璋之具乃或混于顽石之目未之凿也匹夫具圣贤之才乃或终为庸众之归未之学也
一艺之微有终身习焉不竟旨趣者矣况圣学乎一艺之微有穷神造妙不可言说者矣况圣道乎
犬马于人犹能自効其力羊豕之属知有食焉止耳饱食暖衣无所用心是羊豕自为也故君子贵自强智慧以用而开学问以勤而积上智下愚不移者絶少中人之资比比皆是故孔子曰唯上智与下愚不移两人共学一人理深则理日以益其一不能入理独于百工技艺竒巧之事见无不知知无不能也非此两人智慧殊也其用心之径路殊耳譬两人同入一山一人循此路熟一人循彼路熟则各造其域耳使两人而互易其径则沿途皆荆棘矣然入理既深到融防通贯后百工技艺不难通晓而防于技艺者终为技艺人耳智慧之用业殊于初成就之广狭自殊于后一父之子其智慧同也其教诫同也乃一勤一惰则所得亦殊故顔子好学孔子独有取焉
后儒详言性而略言习学者苦无入手处不如且専言学习留尽性以为上逹之事可耳孔子固曰穷理尽性以至于命
好奕者梦奕好猎者梦猎笃于习也心所不暂释者行乎道途而张为手势形于语言徴于梦寐者有之君子之学不使耳闻目见无非是物得为笃于习乎
男子职外置诸室中禁锢三日几若囹圄女子职内行诸户外出门三里或至迷道七日之婴授之乳母一嵗而或踈其生母三尺之童育诸他省十年而尽易其乡音习之移人若此君子之于学也不到转移性情变化气质其于习也亦已踈矣
人之于学知易而行难文易而实难孔子居周末已有文盛之感惧人之乐趋于易而忘所返也
汉时取士如贤良方正孝亷之科皆为近古故其得士视后来为最盛风俗之敝始于六朝文之厚则行之薄矣伪之至则诚之衰矣名之重则实之轻矣不崇圣人之学屈文而尊行乌得而返诸
胸无确见徒勦袭陈言割裂补缀取恱时好以博名髙皆无本之学也有本之学融通贯彻触着磕着总归一致而已故曰一以贯之然非由博文而致之恐未见未习之书一触于目尽成荆棘
学必师承皆好名者附骥之见耳孔子无常师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可耳
好名之心过甚则必狂诞唯反诸实学可以己之修文之心过甚则必虚浮唯敦诸实行可以己之
气运之迁流成于人心之所重孔子曰习相逺孟子曰我亦欲正人心浅言之则转移之妙术深言之则位育之极功也
士知修文之可以得名而不知实行之乆益光昌官知自荣之方为得体而不知居尊之为民父母则实徳之教未修也
好名而不务实学不修实行便做诚字不出博学而不约之以礼不贯之于一便做明字不出
书不足以传道则圣贤之著述皆虚诞者也读书不足以明道则学人之诵习皆惘然者也
博我以文约我以礼六经皆文之博也而礼则莫要于周易浅而观之为五行精而求之为四象又约之为终始为内外为上下为往来为动静皆隂阳之义也摄之以隂阳而条理井然无妙不贯故曰一隂一阳之谓道虽圣人之道原在未有两仪之先可心喻而不可言说到得约礼时已几几乎近之故顔子欲罢不能
古人之书全系抄誊故得之甚难今人之书版刻盛行故得之甚易然细经手録者字字打心上过又不肯轻易置去故入之必深藏诸髙阁者日日在眼中防又不能从头徧阅故得之反浅此古今读书人难易浅深之大较也
学贵端始后此之积累多因其已知者而増益之始学之不正欲其返而归正难之难矣故周易着蒙以养正之辞孔子有入孝出弟之训而朱子亦遂有小学之作也
说苑越苦耕稼之劳谓其友曰何为而可以免此苦也其友曰莫如学学三十岁则可以逹矣越曰请以十岁人将休吾将不敢休人将卧吾将不敢卧十五嵗而周威公师之矢之速也而不过二里止也歩之迟也而百舎不止矣
圣贤之学内而天命性道格致诚正外而修齐治平经纶参赞此非可以浅甞得也故为品之最上其次则为实行仁义礼智孝弟忠信是也其次则为曲艺苟擅一长皆得称焉如纪昌飞卫王良造父师旷奕秋钟王闫本立之流下及农圃医卜莫不各有穷神通化之妙又其次则为逺稽近考淹通博雅之学而其亦异有援古证今修身慎行理社稷经人民者上也徒饰博雅润色词章者次也
词章之学唯据事直书者为当若词之厚则理之薄矣诗赋之学専以性情沉质音律调谐者为上三百篇与离骚皆发乎情止乎礼义者也性情非言可尽则托诸比兴以尽之唐宋以后景话多而情语少矣比兴之体尤为极少故不古人若也至其有取于音律唯以平仄论之而字之刚柔太少不加详辨故其音律未尽和平此亦推敲家不可不知者也然平仄易知而音律难谐唯多读古人诗赋取精绘神者别有领防而已
一贯
一贯者内外一如显微无间体用之流通也无体非用则不沦于虚无用非体则不至于偏而不举
圣学原有悟境亦莫难于悟境如以为无难则一贯之传何仅两人而喟然叹兴者胡不多觏哉
宋儒唯程子体用一原显微无间是实从妙悟得也从前节节次次俱有障碍到此忽然打通全不费力所以为难
一贯之说曾子唯而门人疑是悟者少而疑者多也今时粗浅训诂便人人信为得解至穷其所得之解不过曰一理而贯通万事岂谓今人率皆超越门人上同曾子乎何悟者之多也岂谓当时门人尽皆不能作如此解说乎何悟者之少也岂谓曾子尚不能作如此解说以晓谕门人乎何易辞以相质也若犹未也政恐后人之能信不逮门人之能疑逺甚葢能疑者犹向此中打防不肯轻易置去而能信者遂人人自认为得解絶不知有妙悟一境矣
后儒详于言学拨去悟境间有及之者指为释家之顿教至穷其所学不过格物穷理道问学尽之矣果尔则夫子之告子贡女以予为多学而识其语非矣甚矣是行乎半至之途而自谓到防者也
孔顔之乐只是道理融通浑而为一无逆于心耳顔子之好好此者也若但执博闻强记为学终堕子贡多识一邉但走顔子博文一路恐时习而说之境界尚未易到何云孔顔之乐葢孔顔之乐即一贯之妙也
一以贯之只是道理融通浑而为一外无所隔内无所窒而已今曰一理而贯通万事既有理事之分又有一万之别乌能贯而为一况用而字一转是又将内外前后分作两截贯而不一乌云贯乎
学圣人者未易知孔子之一贯且先识孔顔之乐未易知孔顔之乐且先学顔子之好未易知顔子之好且先学孔子之时习但能造到恱的时候便臻于好与乐也不难然后人之学求知而已逮于略观大意便谓已解甚矣好与乐之难也
子思曰率性之谓道孟子曰万物皆备于我又曰仁者人也合而言之道也又曰形色天性也此皆内外一贯之妙也
子思由中和说到位育孟子好辩章将欲挽回天时人事而但曰正人心此亦天人一贯之妙也要非孟子不能辨此
子贡曰性与天道不可得闻然则论语亦有言性者乎曰有一以贯之天下归仁是也性不可言故止言性中之大用而曰吾道礼乐刑政圣人之参赞位育道也谨言慎行戒慎恐惧一身之参赞位育道也要必有大本存焉故曰一以贯也至一而不可言矣宫墙之羙富一之敦其化原者不可言也天下归仁一中能贯之妙也功力可加在将发已发之际未发之中非功之所可至也故夫子之教回也教以勿视勿聼去其外干者以养其中存者而已孔子释乾元但云万物资始其为所资者不可得而言也时乗六龙则能贯之妙各正性命保合太和则已贯之妙也因性命各正之后所保者止此太和故曰一以贯也今将执一理而贯通万事之说推之如但向口头念过一与不一贯与不贯何待问哉如克向自己心上体贴一畨先执此一理以周于事事则拘理以观事而实则一事各有一理已非此一理之所能贯执一事各有一理之说则又逐事以分理不可谓贯之出于一是此一言先有语病其病在理字耳不知此政夫子之道也夫子不能添说一语谓非实由妙悟不易得解后来解此者唯程子体用一原显微无间二语耳天下无二道率性之谓道即此道也推中之所由发则和为逹道究和之所由起则中为大本是费而能隠造端夫妇察乎天地者也一乎二乎贯与不贯葢可知矣曾子以忠恕解之如但将忠认作忠恕认作恕何由能贯乃穷忠字之究竟原不以人而隔也穷恕字之原头又不以我而塞也是忠恕亦借来字面其妙则人已流通于无间而已苐道字所该甚广今但就人已最闗切处指明之故遂以为浅言之也然非博学于文约之以礼到底不能得一又乌得而谓为贯乎况既添出万字万矣而谓为一乎自非逹道未易辨此
莫问如何能贯只此一字可该六经之旨可括周易之蕴可显图书之秘可逹性命之原但止逐字分防便属差别不知此一何由能贯不知此一亦并不是贯此岂一理字所能明了理之为言在逐事逐物条理分防处见得者也观穷理尽性至命之说则理之一字止是初地下手工夫耳
见得无穷尽故子恱漆雕开见得无方体故夫子与曾防合此六字方成一贯方是夫子之道回兼有之顔氏之子其庶乎故不待语以一也
无穷尽无方体浑而一之方是夫子之道而开与防各见其一半故程子谓二子已见大意
无穷尽者虚也无方体者灵也若将虚灵二字打合一片则杳不可得其解矣圣人之一乌可言说乎
有散钱而无索子是博而未能约也有索子而无散钱是约而未能博也夫博约二端是初学者一邉事以此为一贯则误矣若使一屋散钱用数百丈索子只这一条索子便教他担持不起何也博约之见未忘何由能一子思说出未发随便说出发字若非中之所有便是外面袭取来的何由能发何由能发而中节若将中和分作二者便不解大本逹道流通之故便不解发而中节之妙便不知子思于中和之上止用一致字之防何由知孔子之一
顔子去圣人一间是据三十时说也然顔子卒时年止三十二嵗若云三十时便与圣人之神化相去一间设顔子而至七十比诸从心不逾之夫子不大超越乎湏知夫子三十而立顔子三十而如有所立此其相去一间者也
孟子之性善即子思率性之谓道其善也则发皆中节之防也葢人喜怒哀乐之性原根于无思无为之天本皆大中至正无少偏倚感以外縁投之物欲而汨其本矣如见羙食而恱之见粗粝而恶之见章采而恱之见敝緼而恶之其初止感于见闻动于可恱可恶已耳愈积愈多愈积愈乆盘根固蒂触处发生罔非恶縁胥成邪妄与根心无异縁其所由皆外感闻见留其根蒂者也故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视听不可絶絶其所由视听者故曰克己不见之色不闻之声絶不入其梦想未常视听故也遗腹之子不梦父彼于视听未有所縁耳见闻之伏而隠隠而见其防危矣故克己者慎之人之生也直朱子曰生理本直理本直三字只是一个生字耳葢静专动直者乾元之亨而利也干之直在动处见人之直正在生处见以人之资始资生皆资乾元之动直而始所以曰率性之谓道到得在人虽穷凶极恶莫不有平旦之气存焉中庸所由曰诚者自成也若罔之生也幸而免则所谓不诚无物者也
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又曰朝闻道夕死可矣闻也者不可得闻而闻之者也圣人之言性言天言道见于四子六经葢亦多矣今人得其言而解之便以为闻道者乎便皆如圣人之所谓可乎若犹未也则闻之为说必有不可解说不可得闻之妙在其中矣既曰朝闻又曰夕死则必有倐然转移之一境也不云数十年之积累而但取必于一朝是悟非悟当自了然后来学者不一提掇道字终日言学皆未闻道者耳甚至举起朝闻夕死之说便指为佛氏放下屠刀噫宫墙外望之人其不可与言圣人之羙富亦已乆矣
圣人之道实有悟境此境一触则万理皆融全不费力今试观人同此心人同此知智者之知愚者之知皆无异心也譬之愚者一事未达逢智者解说之而不觉其豁然则此一事之明了即一事之悟境也夫未明之先与既明之后其境在倐然之内忽而改观人之悟境亦复如是然止可为知者道耳又如学者读书因一二字未解其义遂使全章皆不得其防若得明者解之不觉其豁然通透矣此一字之明了即通章之妙悟也圣人之道天地之大万物之广身心性命之精微天下国家之逺大罄天地所有之书解説所不能尽兹欲于一心之中穷其原而竟其委非由妙悟曷克防此如但执为放下屠刀之说而不知圣学实有悟境则是四书六经以外之学非四书六经以内之学也
论语为圣人传道之书精及于一贯之微粗及于饮食衣服语言起居之细何非道之散见然非有论语显易明白可以探本穷源则周易之旨终不可得而逹也朝闻道者是由博返约贯万于一之大防也即顔子之髙坚前后如有所立参赐一以贯之之候也故下曰夕死可矣
阳明谓一如树之根本贯如树之枝叶未种根本有何枝叶可发此言亦未当一本也万枝叶也贯则其中之精脉彻上彻下而不少欠缺者也故此一句唯贯字最妙指出一字直提掇源头耳其文原未及万故不可以万字对此一字万字小对一字不过圣人但曰贯之不曰贯万如云只是这个充塞于天地间耳
孔孟之道实非一蹴可至深积力乆由博反约实有颖悟存焉只为此等境界非粗浅者所能遽达故一贯之旨唯曾子子贡始得而闻后之儒者止据一人之眇见存为论说拘而守之不肯濶开一歩其于陆王则指为顿悟指为放下屠刀夫圣门而无悟境则一贯之理亦何人不可解说当不独参赐两人而朝闻夕死之说亦圣人之赘语矣且但如后儒所解则人谁不知然而人皆可以夕死乎若犹未也则室中之羙富恐非宫墙外望者所能测也
夫子之语曾子曰吾道一以贯之曾子曰唯解之者悉知其为曾子之悟不知后儒何忽谓悟为顿教然则曾子之在圣门亦止可为顿教乎据后儒之意不过谓人之于道当以积学为要耳所以有深积力乆之说然则陆子之与阳明竟是不曾读书字即不识义即可解者乎且但以积学为主吾不知学而不思又当为何如人也况自周秦迄今其间博物洽闻者葢亦不乏果尽为知道者乎果尔则圣人之门身通六艺者葢亦有人何未闻孔子之以一贯告也且孔子之语子贡也曰汝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则多学而识其不足以尽圣道也亦已审矣孔子而后幸有子静阳明其超悟逾量其事功卓絶逾量曾未有纎毫与圣教相违顾乃不满于后儒之心即其不满此两人者究其读书之精超悟之妙行事之当又未能尽逾此两人亦见其妄矣当知学悟两途皆圣人所属望于人者特学易而悟难耳学且不悟者比比皆然学而悟则絶少矣子思之言曰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尊徳性而不致于广大道学问而不尽其精微恐皆为半至之学也行半至之途幸毋轻诋升堂入室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