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稗类钞 - 第 310 页/共 432 页
汪容甫过目能记江都汪容甫明经中,蚤岁家贫,无书,尝入坊肆借阅,过目能记。既而贩卖书籍,且贩且诵,博览古今文史,学遂大成。
张大进愿背诵所读书翁覃溪视学粤东时,所出文告有「广东士子素不读书」之语,一日,岁贡生张大进具禀上陈,自称生平所读之书,尽能背诵者三千余卷,能通大义未能成诵者五千余卷,开列书目,禀请考验。翁召之至,将有以难之,张复曰:「此考不载功令,贡生不能尽读数千卷而妄言欺诳,受罪何辞.倘若不谬,亦欲一叩学使胸中之书,能成诵者几卷,通大义者几卷,尚望惠告,以广见闻。」翁以其侮己也,大怒,叱之使出。
李侍尧过目不忘李昭信相国侍尧,少以世荫膺宿卫,高宗见之曰:「老奇才也。」立授满洲副都统.后任广州将军,转两广总督,先后几二十余年。性机警,案牍过目辄不忘,属吏谒见,数语即知其才,谈其邑之利害动中窾要,人有阴事,缕缕道之如目覩.于文襄强记高宗御制诗文皆无定藁,上朗诵后,由大学士于文襄公敏中为之起草,一字无误.后梁诗正入军机,上命梁掌诗本,专委于以政事。一日,上召于及梁入,复诵天章。于目梁,梁不省。及出,于待梁誊录,久之不至,问之,茫然。于曰:「吾以为君所专司,故不复记忆,今奈何?」梁愧无以答。于曰:「老夫代公思之。」因默坐斗室刻余,录出,所差惟一二字耳,梁大折服。
纪文达不谷食纪文达公昀生平未尝谷食,米不进口,麦饭则偶一尝之。饭时,烹肉一盘,熬茶一壶,别无他物。每宴客,肴馔亦精洁,主人惟在旁举箸相让而已。一日,偕人闲话,适有饷火腿数斤者,啖之立尽.纪文达中夜见物纪文达自言少时中夜开目,一室之物无不见之。及年踰二十,乃仅见一二物而已。
纪文达对语敏捷纪文达对语敏捷工巧,一日,为其师招饮,座有戊子科父子同榜者,师云:「晓岚,尔善对,今有出语,能即席成之,当以百金古砚为赠,否则照罚.」纪诺.师云:「父戊子,子戊子,父子戊子。」纪不假思索,即对云:「师司徒,徒司徒,师徒司徒。」盖某时为户部尚书,纪时为户部侍郎,皆本地风光也。
彭文勤对语敏捷高宗燕见词臣,谈次,出对曰:「水冷酒,一点水,两点水,三点水。」南昌彭文勤公元瑞时亦侍侧,应声而对曰:「丁香花,百人头,千人头,万人头.」
戴可亭父子享大年国朝宰辅,颐耋引年,戴可亭相国其称首矣。相国名均元,年九十有五,长子户部郎中诗亨侍养在籍,年将八十,依依膝下,如婴儿,人呼为小莱子。
汤云程古稀再庆乾隆辛未南巡,有湖南老人汤云程接驾,年一百四十岁.高宗先赐匾额云「花甲重周」,又赐云「古稀再庆」。其孙曾随者,皆白发飘萧之翁也。
王世芳寿百十七岁南亭老人王世芳,临海人。康熙丙辰,曾养性犯台州,祖为贼所害,老人随父请兵,夜袭贼营,杀贼无算,口不言功。归而读书,家贫,卖药自给.年四十九入学,八十贡成均,九十六官遂昌训导,百有九岁告休,七世一堂。高宗御赐诗章,并赏国子监司业衔,建坊表以旌人瑞。老人寿百十七岁始终.姚仁和百有三岁扬州北湖姚老人仁和,乾隆丙午夏六月,乘肩舆入市,一老人负囊从之,囊中皆钱.童子数十人绕其舆,不能前。仁和怒,责负囊老人,负囊老人唯唯。已而入市肆饮,尽肉半斤,曰:「吾不耐舆矣。」步行去。负囊老人随之不及,汗浃背。盖是日为仁和百岁诞日,谒沿湖诸神庙,负舆者其两孙,负囊老人其子也,年八十矣。仁和发尚黑,望之如六十许人。于是里人将为之举于有司,而商人某更欲张其事,仁和婉谢曰:「我农人,生平未敢上人,故活至今日。一旦自肆,非农所宜,且天促我岁也。」遂中止。邗上士大夫乃皆赋诗寿之,而焦里堂孝廉补为之序,时老人已百有三岁,尚无恙。
丁文恪九十九岁内务府总管丁文恪公皂保,汉军人,寿至九十九岁而薨。袁简斋尝往谒,问养生之方,丁曰:「薄滋味、少愠怒六字而已。」又曰:「人在世,居心行事不可一日无喜神护持。」袁拜而识之。
某僧吃尽天下无敌手薛一瓢,吴门医士也,居南园扫叶庄,旷达风雅。尝遇异僧于路,身挂一飘,瓢镌七字,曰「吃尽天下无敌手」。薛奇之,邀至家。薛故不善饮,时门下从游者甚众,悉召至,布席堂中,薛南向,僧北向,余皆东西相向坐。以瓢注酒,约斤许,饮一昼夜,薛尽一瓢,僧尽三十六瓢。一陈某,薛弟子也,亦尽三十六瓢。僧僵三日,弃瓢遁去。由是薛遂自号为一瓢。
恭勤悫善饮勤悫公恭阿拉善饮,官礼部尚书十余年,尝与长沙刘相国较酒量,日倾二十余瓮不醉也。
铁冶亭饮酒四百杯铁冶亭侍郎保尝督两江,一日,司道请其赏花瞻园,因宴之。铁饮绍酒二百杯,无醉意,藩司曰:「黄酒力薄,易以烧酒何如?」铁颔之,复饮二百杯,于是有「铁酒缸」之称.吴白华某将军善饭吴白华侍郎省钦素善饭,宗室某将军与有同嗜。一日,侍郎谓将军曰:「夙仰将军之腹,量可兼人,若某者,虽非经笥便便,而亦不愧为酒囊饭袋,盍一决胜负乎?」将军笑应之。侍郎命左右持筹侍侧,每噉一碗,则授一筹.饭能数之,将军得三十二筹,侍郎得二十四筹.侍郎不服,约明日再赌,将军笑曰:「败军之将,尚敢战乎?」侍郎曰:「明日与君白战,不许持寸铁,仅设饭而无殽,若再不胜,愿拜麾下。」于是复计筹而食,将军食至三十碗而止,侍郎竟得三十六筹.尹文端仅食莲米尹文端公继善每趋朝,仅食莲米一瓯.迨退直,则日亭午矣,案积公牍,手不停披,而少呼饥之日。
曹文恪达香圃善啖猪肉善啖猪肉者,首推曹文恪公秀先,次则达香圃总宪椿。人言文恪肚皮宽松,折一二迭,以帯束之,饱则以次放折。每赐食肉,王公大臣人携一羊乌 ,皆以遗文恪,轿仓为之满.文恪坐轿中,取置扶手板上,以刀片而食之。至家,轿仓中之肉已尽矣。故其折中有「微臣善于吃肉」之句,道其实也。香圃每日常膳之外,必得火腿、猪头、肥鸭、油鸡,率双分以为常。有时无猪肉,惟贸牛肉四五斤以供一饱。肉亦不必甚烂,略煮而已。香圃人极儒雅,食时见肉至,则喉中有声,如猫之见鼠者又加厉焉,与同食者皆不敢下箸。都城风俗,亲戚寿日必以烧鸭、烧豚相馈遗.香圃每生日,馈者多,是日但取烧鸭切为方块,置簸箕中,宴坐,以手攫啖,为之一快。伤寒病起,高宗问尚能食肉否,对以能食。于是赐食肉,乃竟以此反其病而终.谢金圃饭半盏谢金圃侍郎墉每日两餐,饭仅半盏.海兰察之肉欲乾隆时,超勇公海兰察以军功累晋公爵,其在军中,日须备径寸大蜘蛛百枚,蝍蛆、蝾螈、虿蝎等物称是,一一去钳爪,生啖毕,再取两巨蛇,粗如琖,长丈有奇,拔刀寸断大嚼,如齩甘蔗。食讫,入后室,内有蠢胖村妇八人,年皆二十许,裸体以待,一一递接之。凡沿途供亿,必如此,否则竟日忽忽不乐,鞭挞部曲,无所不至矣。后用兵新疆,经戈壁,其地常数百里无人烟,村妇难致,则以肥壮水牛代之,故军中多带水牛听用。按日轮交四牛,牛辄不能与之敌,则手刃剐而生飨之。
顾秋碧好色多力江宁顾秋碧体气过人,夕必御女。指爪甚有力,可排墙。
香妃体有异香回王某妃以体有异香,号香妃,国色也。高宗久闻其美,乾隆戊寅,尝于征回之役,召见将军兆惠,令穷其异。兆惠知恉,己卯,回疆平,果生得之。
香妃既至京,命处之西苑,妃意泰然。高宗时至其居,百问不一答,乃令宫眷游说之,则袖出白刃,侃侃而言曰:「国破家亡,死志久决.然徒死无益,必得一当以报故主。今若强逼,吾志遂矣。」宫眷大愕,欲羣劫而夺其刃,妃笑曰:「吾衵衣中尚有数十刃,若辈欲迫我者,请先饮刃。」宫眷不得已,以状奏闻,高宗太息而已。但命人日夕逻守,防其自戕,且犹冀其久而复仇之意渐怠,更有以悦之也。于其所居楼外,仿西域式建清真寺及市肆,使如见故土焉。
太后闻其事,为高宗危,戒勿往西苑,曰:「彼终不自屈,盍杀之!否则放还乡里耳。」高宗不听。某年,冬至郊天,太后知高宗之方先期赴斋宫也,召妃至慈宁宫,鐍宫门,戒左右曰:「虽帝至,不得纳.」语妃曰:「汝不屈志,当何为?」妃曰:「死耳。」太后曰:「今赐汝死,可乎!」妃再拜谢曰:「妾以志在复仇,不欲徒死,今得从故主于地下,感且不朽。」时高宗已得报,亟命驾归,诣慈宁宫,则宫门已下键,乃痛哭门外。须臾,门启,高宗入,妃已气绝,而异香不散,面犹含笑也,后以妃礼葬之。
祥符周星誉藏有香妃小影,作满妆,姿态可人。高宗戎装佩剑,纠纠有威猛之风.香妃手持箭三枝,似欲授之于高宗者。盖所绘为塞外行猎之景也。
香姑乾隆中,桐城姚氏诞一女,竟体芳馥如兰,人称之曰香姑。既长,通张氏子某,文端公英之裔也。此与俄国农家子同。盖俄国农家诞一子,状貌与常儿无殊,身有异香,晴则香气浓郁,阴晦略减.有医士闻而往视,亦莫详其由。是则汉宫人吹气如兰之事,无足奇矣。
罗两峯净眼扬州罗两峯自言为净眼, 「 俗名狗眼,能见鬼也。」 能见鬼物,不独夜中,日惟午时绝迹,余皆有鬼。或隐跃街市,或杂处人丛,千态万状,不可枚举.画有《鬼趣图》装之成卷,士大夫皆有题咏,真奇笔也。乾隆壬子,两峯寓京师,于玉河桥翰林院署旁见金甲二神,长丈余.后于镇江焦山松寥阁前见一鬼,长三四丈,徧身绿色,眼出血,口吐火。或曰:「此江魈也。」一日,有友留其夜宴,推窗出溺,一鬼仓卒难避,影为溺所冲而散。
胡宝瑔净眼松江胡中丞宝瑔生而具净眼,尝于清晨见属员,有两鬼在前,横坐窗槛,呼止之,以告此员.闻者莫不惊骇,而中丞怡笑自若也。
吴鸣捷净眼吴蔗乡明府鸣捷,歙县人,嘉庆辛酉科进士,出为陕西咸阳令。生有净眼,能白日见鬼,每日所见者以数万计。吴每谓鬼多于人。一日,见有两鬼争道,适一醉汉踉跄而来,一鬼避不及,身为挤碎,一鬼拍手大笑。顷之,又有一人来,碰笑者,碎裂如前。
阮文达对语敏捷阮文达公元对语敏捷,其在翰苑时,一日,仁宗召见便殿,命其自以姓名属对,文达即应声而对曰:「伊尹。」
李忠毅幼时弄笔李忠毅公长庚生有异禀,幼时在塾中,好弄笔,辄大书「天生我才必有用」七字。其后果为大将,以剿海寇蔡牵、朱濆死事。
周莲堂过目不忘周莲堂尝以诸生佐百文敏公幕,两江案牍日以千计,过目不忘,有问辄答。
任昭才潜身海底鄞人任昭才入海底,能历数时之久,行数十里之远.阮文达抚浙,获安南二千余斤铜炮,遭飓沈于温州三盘海,命昭才往图之。昭才变通秤象之法,用八船,分二番,一番四船,空其中,四船满载碎石,自引八巨绳入海底,系沈船之四隅,以四绳末系四石船。系定,掇其石,入四空船,则石船空矣,浮起者数尺。复以四绳系二番之石船,系定,复掇石入第一番空船,浮起者又数尺。如此数十番,船与炮皆出水矣。后昭才入营,仅得微官,旋以病卒。
刘文恪酒量刘文恪公权之酒量至洪,官京朝时,非正阳门涌金楼之酒不饮。罢相南归,门人史望之尚书致俨核公饮数于楼,楼中人谓其邸第自取者,五十年中不下二十余万钱,燕会馈遗不计也。
诸士毅酒量青浦黄俨思家有巨觥,几容半瓮之酒。一日,集善饮者,谓有能胜此,即相赠。客相顾有难色,诸士毅大叫而起,手持一吸,无剩沥,无醉态.席终,径携以归.觥以榆树根为之,雕刻精巧,高二尺,下列三足,每足可盛酒一经。
松文清费筠圃日饮千杯松文清公筠督两江,方南下时,道袁浦,漕督费筠圃就其行馆宴之。松善饮,日可千杯,与费敌。而嫌二人对酌之寂寞也,以袁浦僚属有无善饮者询费,费乃招河辕中军某副将至,令侍末座。松、费各手巨盏,谈谐间作,副将坐旁默饮,罄爵无算。天将晓,松辞归舟。费旋报谒,则松以守风故,订再饮,仍使材官召副将,材官返,知副将已醉死矣。
程元恭善饮戴子韶善饭程元恭善饮,一吸百锺无酒色,以牛饮着于嘉、道间.偶赴友人宴,座客戴子韶独涓滴不入口,同辈戏之,戴曰:「人各有能有不能,何见侮!」程起而言曰:「君何能?」戴曰:「我善饭,能食肴。」程请试之。会席上余豚蹄四、鱼三、饭三大盂,争取以进,顷刻啖尽.程曰:「君可得饭桶之称矣。」
某寡妇食驴阳道光时,清江浦某巨室有寡妇,食性甚奇,嗜驴阳。其法,使牡与牝交,俟其酣畅,使人亟以利刃断其茎,即自牝阴中抽出,烹而食之,谓其味嫩美无比。吴清惠公蓉时为清河县今,执而诛之。
严九能生而识字归安严九能,名元照,生而识字。四岁,作书径尺,有规矩。十龄,于屏风上为四体书,擅其艺者莫能及,人号之为严氏奇童。九能父树萼,聚书至数万卷,其涵育有自来矣。
焦虎玉童年精算焦廷琥虎玉,里堂孝廉子也,读书具慧心,能传家学,知平圆三角八线之法。阮文达校浙士,以算学别为一科,孝廉佐之阅卷,虎玉随至杭。阮尝令其步筹摧算,以验得数,百不失一,时年仅十四也。
十龄神童常熟翁祖庚视学贵州,按临某郡,应试者有十龄童子,羣目之曰神童。翁面试之,出一对曰:「公孙丑。」童应声曰:「此对可对大人。」翁曰:「大人二字如何能对?」童曰:「对大宗师。」翁曰:「不工。」童曰:「非也。谓即对大宗师之姓名也。」翁大笑曰:「诚是。我几忘我之为翁祖庚也。」童以是入郡庠。
洪大全九龄背诵十三经粤寇有洪大全者,幼敏慧,九龄能背诵《十三经》。屡应童子试不售,乃益狂放,往谒秀全,联宗谊,遂为寇矣。
蒋砺堂默写题名录蒋砺堂相国攸铦在军机日,宣宗欲观会试题名录,即默写以进,二百数十名,其差者仅一县名耳。
某侍郎有妾不御某侍郎之夫人甚贤淑,侍郎以二百金买一妾,绝色也,嬖之,恒与妾同宿,然绝不闻笑语,某秉烛观书,妾为之添香捧砚而已。逾年,夫人探之,犹处子也,诧而问之,某笑曰:「譬之天上一轮好月,人间一枝好花,流连玩赏,生趣无穷,若距跃攀折,则俗子所为矣。」夫人大笑。
汤文端临死不昧萧山汤文端公金钊卒之日,尚披衣坐于床,使进酒,饮毕,取帐顶所庋预书遗折展阅一过,乃卧,未几逝矣。
徐少薇前生为华林子钱塘徐少薇孝廉暲,尝应嘉庆庚辰、道光壬午春试,俱不利,颇郁郁.以次年试期近,遂留居京邸。一夕,假寐,梦至一所,修篁夹路,中有棋声,因自吟曰:「飞来碎玉度棋声,修竹蝉娟画不成。」忽有人应曰:「惆怅碧溪相别后,烟霞深处五峯青。」寻声而住,则一樵者在焉,讶曰:「华林子,来何速乎?钱某犹未至也。既来此,可与子一观.」乃导与俱往,至一朱门,类官廨。入门,有女郎六七人,执帚扫花,相视无语,堂楹悬一联曰:「天下今宵共明月,人间何处有仙山。」堂之左右书橱八九,有野服者挟册讽诵.樵者信手取一卷示之,则生平所作诗文皆载其上,初不解何祥。惟钱为同砚友也,私念前生或与同在一处。乃未及数日,钱讣至。自知将不起,乃记其事藏书箧中。
秋露轩净眼山阴秋女士瑾之大父露轩,尝自言为天生净眼,见鬼甚多,青天白日,朝野市井皆有鬼往来其间,惟见人则避道而行,余朝夕遇之,亦不辨孰为鬼,孰为人矣。有两次则毛骨悚然。一日,饮逾量,至道旁小遗,游见墙隅有鬼仅尺许,心鄙其小,轻之。溲未毕,忽高逾屋檐,蹒跚而前,骇绝,狂呼而逸。闽有会馆,旷大无比,传闻有厉鬼,常出为祟,余居之,宴如也。又一日游园,见一老者衣红袍,蹒跚道左,余以为同居之人也,趋前叩询,乃掉头不顾而去。至舍后,冉冉而没,大骇,翌日询之馆丁,始知前数日有老者缢死于园中小舍也。
陆阿昭能视鬼青浦吴小南有仆曰陆祥,其子阿昭,年十余,目有双眸子,日中能见鬼,凡小儿有疾者,使阿昭在外导魂归,病辄愈。会小南之长子育光病,令往觅之,曰:「无庸,官人在床自坐腹上。」隔日,曰:「在枕次。」又隔日,曰:「在床槛,在牕次。」末一日,急报曰:「官人外走,我强曳之,亦不欲归矣。」入视而育光果气绝.俄而其母病,阿昭谓有人索祭,祥不应,旁人劝之,祥犹喃喃骂,问阿昭何所见,则曰:「老翁面短而髯,左颊有痣。」言未毕,祥已长跪,盖即祥父也,死二十余年矣。
马葵好洁致死道、咸间,京师阜成门外三里河有民马葵,美丰姿,性好洁,衣无纤尘.每值炎暑,日数易衣,恶汗垢也。好食瓜,卖瓜者果衣服清洁,筐筥齐整,无美恶必购之以尝.鳏居无偶,井臼自操,所用器物不假手于人,或有手触之者,即弃置不御。偶入肆饮酒,必戒肆人洗杯箸,净刀杓,远座客,据独案。或唾于旁,即推箸不复食,目炯炯,口喃喃,遽拂衣去。一日,雨后入厕,则秽水溢流,蛆虫蠕蠕,覩之欲呕.顾腹痛,亟欲遗矢,仓卒赴村市,又腐草杂泥泞。瞥见邻家有短垣,绿草蒙茸,雅可爱玩,跃登而遗.适邻翁种豆垣下,俯首铲土,磞然一声,矢淋漓满头.翁大惊,举首见之,遽以镰刀刺其臀。马大痛,坠垣外,翁痛詈之。至是,衣履尽污秽,蹒跚自归.马好洁成癖,饮食衣服之资遂较普通为费.久之,家财荡尽,乃谋入绿营,博微饷以自赡。而杂处侪偶中,憎其秽,遂相忤。未几,退伍,邻妪怜之,时馈以饭,亦憎其秽不食。一日,仰天叹曰:「污浊世界,谁可同羣?人不我怜,我亦不欲受人怜也,不如死。」将投河,见水浊,凄然曰:「吾虽死,岂可为秽水所污哉!」岸旁有古墓,其地青松若盖,绿草如茵,野花送香,快人心意,乃欣然曰:「此吾死所也。」遽择佳木,投环死。
张文达为简雍后身南皮张文达公之万尝佩一私印,曰「简雍后身」。盖尝梦至一殿,伏拜其王,王起与为礼,承命旁坐。忽有一官上白,谓下界事已勘定,须暂释诸囚,王颔之。少选,诸囚麕集,王一一点名,最后,有监者系一囚至,睫下有二大黑子。王顾张,大声叱曰:「此吾简雍先生也,苟有犯,决不贷.」复顾张曰:「顷释诸囚,下界恐有不靖,先生好为之。」张拜谢而出。后粤寇难作,其酋有绰号四眼狗者,为陈玉成,睫下有双黑子,所向无敌,惟闻有张在,辄引避。
哑子能言绍兴有孙氏妇,嫠也,年且五十矣,与比邻徐叟通,生一子,不忍弃。而妇有女已嫁,亦早寡无子,乃使女子之。女甚喜,托言得之育婴堂者,抚之如所出。子五岁不能言,而性甚悍,年浸长,恒操刀与母鬬,女患之。其母适至,女以告。时女之夫族有花坐者,曰:「此儿本非己出,又悍无人理,养虎畜狼,甚无谓也,不如逐之。」母素爱此儿,不信女言,龂龂与辩.儿忽大声谓女曰:「我本尔弟也,何得子我!」母女皆失色。族人以其素不能言,亦甚骇异,细诘之,则不复语矣。知其有异,亦不穷究。于是复留数年,年益长,性益暴。而是时其母已与徐叟合而同居,若夫妇矣。女之夫族竟以此儿归之二老,二老亦受之不辞.儿归徐,遂能言,与常儿无异,后为木工。
蒋剑人有神童之誉咸丰时,宝山蒋剑人有神童之誉,当六七岁时,塾师指几上墨令对,蒋即应声曰:「泉。」塾师以为未工,蒋曰:「白水对黑土,何谓不工?」塾师大奇之。
陈允升允文豪饮吴江陈允升,字玉泉,以资雄于咸、同间,性亢爽,豪于饮。尝以事上郡,饮数十酒家不醉。暇则与其弟允文字秋泉者饮,时节宴会,客恒满坐,二人辄相与歌呼行令以为乐,非各罄百盏,不达旦不止也。允文子去病,亦善饮,能文,有声于时.三奇童背寿文无锡邵某,幼时与同邑丁松年、惠远二人,并称三奇童。旧同游洞虚宫,嗣龙山房道士时年八十余矣,既见,谓之曰:「君等聪颖,闻之久矣。有王学士寿先师祖文千余言,能诵十过,记之,当烹白鹅以进.」于是丁诵一过,背之,不失一字。惠二过,讹四五字。邵细读三过,又侧听二子背诵各一,讹十余字。道士大笑,进鹅.既去,谓其弟子曰:「邵子深沉寡言,举止不苟,乃远大之器。二子质敏而气浮,非其伦也。」时三人皆十余岁.又三年,丁以儒士第一人应举,不第,寻卒。惠仕终顺天通判,邵至尚书。
裘日照默写汉书同治朝有裘日照者,博闻强记,能诗,善属文。或疑之,乃当众携纸吮笔,写《前汉书》十一卷,并臣瓒、师古等注,无一字遗脱,未及二小时毕矣。
王涛日记千言宝应王涛生有异禀,五岁时,客以「鲁男子」三字属对,涛即曰:「徐夫人。」四座叹赏.客有难其更对者,涛又曰:「莽大夫。」客愈惊.方入塾,师教之读《神童诗》,涛笑曰:「吾能作也,何必读!请读九经。」日记千言,三年而毕。年十九,不娶妇,父母亦无如何。
王渐默写文告临江王元瀚,名渐,尝至苏州,与客阅市,见某官文告列数十事,约万余言,渐与客俱览一过.归逆旅,呼酒共酌,问客以所览事,客仅记一二,乃援笔引纸默写,须臾而毕。复偕客过其地,相与对读,不误一字。常谓举世龌龊,无足当意者,而其志欲将大有为,故其傲诞,下视一世如无人。郁郁之气久不得伸,而疽发于背,遂卒。无妻子,其友为殡之僧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