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危言 - 第 6 页/共 10 页

而后商情不壅于上闻,胥吏无阻挠之弊,官宦无侵夺之权。厘剔弊端,百废可举,商人亦得仿照西例,承办要务。必将争自濯磨,使货物翻新,销流畅旺。   以上仰承国家之要需,下以杜绝外洋之盓漏,安见商富而国不富耶?至今日而策富强。倘不如是,内不足以孚信于商民,即外不足以阻洋商之攘夺。   洋货入中国则输半税,土货出外洋则加重征,资本纵相若,而市价则不相同,洋货可平沽而土货必昂其值,颠倒错紊,华商安得不困,洋商安得不丰。倘有贤能督抚大吏,洞明利害本原,奏请将釐金概行豁免,在江海巨埠者,并归洋关;在内地口岸者,改归坐厘。或由商务局妥筹别款,弥缝厘金之缺,何至华商受其害而洋商独收其利也哉?”   商战   自中外通商以来,彼族动肆横逆,我民日受欺凌,凡有血气孰不欲结发厉戈求与彼决一战哉!于是购铁舰、建炮台、造枪械、制水雷、设海军、操陆阵,讲求战事不遗余力,以为而今而后庶几水栗而陆詟乎。而彼族乃咥咥然窃笑其旁也,何则?彼之谋我,噬膏血匪噬皮毛,攻资财不攻兵阵,方且以聘盟为阴谋,借和约为兵刃,迨至精华销竭,已成枯腊,则举之如发蒙耳。   故兵之并事故祸人易觉,商之掊克敝国无形。我之商务一日不兴,则彼之贪谋亦一日不辍。纵令猛将如云,舟师林立,而彼族谈笑而来,鼓舞而去,称心餍欲,孰得而谁何之哉?吾故得以一言断之曰:“习兵战不如习商战。”   然欲知商战,则商务得失不可不通盘筹画而确知其消长盈虚也。孙子曰:“知彼知己,百战百胜。”请先就我之受害者缕析言之,大宗有二:一则曰鸦片每年约耗银三千三百万两,一则曰棉纱棉布两种每年约共耗银五千三百万两。此尽人而知为巨款者也,不知鸦片之外又有杂货约共耗银三千五百万,   如洋药水、药丸、药粉、洋烟丝、吕宋烟、夏湾拿烟、俄国美国纸卷烟、鼻   烟、洋酒、火腿、洋肉铺、洋饼饵、洋糖、洋盐、洋果干、洋水果、咖啡,其零星莫可指名者尤多,此食物之凡为我害者也。洋布之外,又有洋   绸、洋   缎、洋呢、洋羽毛、洋线绒、洋羽纱、洋被、洋毯、洋毡、洋手巾、洋花边、   洋钮扣、洋针、洋线、洋伞、洋灯、洋纸、洋钉、洋画、洋笔、洋墨水、洋   颜料、洋皮箱箧、洋磁、洋牙刷、洋牙粉、洋胰、洋火、洋油,其零星莫可指名者亦多,此用物之凡为我害者也。外此更有电气灯、自来水、照相玻璃、大小镜片、铝铜铁锡煤斤、马口铁、洋木器、洋钟表、日规。寒暑表,一切玩好奇淫之具,种类殊殊,指不胜屈,此又杂物之凡为我害者也。   以上各种类皆畅行各口,销入内地,人置家备,弃旧翻新,耗我资财,何可悉数!是彼族善于商战之效。既如此,而就我夺回之利益数之,大宗亦有二:曰丝,曰茶。计其盛时,丝价值四千余万两,今则减至三千七八百万两;茶价值三千五百余万两,今仅一千万两。杂货约共值二千九百万两。   罄所得丝、茶全价尚不能敌鸦片洋布全数,况今日茶有印度、锡兰、日本之争,丝有意大利、法兰西、东洋之抵,衰竭可立待乎!次则北直之草帽辫、驼毛、洋皮、灰鼠,南中之大黄、麝香、药料、宁绸、杭缎及旧磁器,彼族零星贩去,饰为玩好而已。更赖出洋佣工暗收利权少许,然亦万千中之十百耳,近且为其摈绝,进退路穷。是我之不善于商战之弊又如此。总计彼我出入,合中国之所得尚未得敌其鸦片、洋布二宗,其他百孔千疮,数千余万金之亏耗胥归无着,何怪乎中国之日惫哉!   更有绝大漏卮一项,则洋钱是也。彼以折色之银易我十成之货,既受暗亏,且即以钱易银,虚长洋价,换我足宝,行市变又遭明折。似此层层剥削,节节欺给,再阅百十年,中国之膏血既竭,遂成赢痿病夫,纵有坚甲利兵,畴能驱赤身枵腹之人,而使之当前锋冒白刃哉?   夫所谓“通”者,“往来”之谓也。若止有来而无往,则彼通而我塞矣。   “商”者,“交易”之谓也。若既出赢而入绌,则彼受商益而我受商损矣。   知其通塞损益,而后商战可操胜算也。独是商务之盛衰,不仅关物产之多寡,尤必视工艺之巧拙,有工以翼商,则拙者可巧,粗者可精。借楚材以为晋用,去所恶而投其所好,则可以彼国物产仍渔彼利。若有商无工,纵令地不爱宝,十八省物产日丰,徒弃已利以资彼用而已。是宜设商务局以考物业,复开赛珍会以求精进。考《易》言:“日中为市”。《书》言:“懋迁有无”。《周官》有布政之官,贾师之职。《大学》言生财之道,《中庸》有来百工之条。   通商惠工之学具有渊源。太史公传货殖于国史,洵有见也。   商务之纲目,首在振兴丝茶二业。裁减厘税,多设缫丝局,以争印日之权。   弛令广种烟土,免征厘捐,徐分毒饵之焰,此与鸦片战者一也。广购新机,自织各色布匹,一省办妥,推之各省,此与洋布战者二也。购机器织绒毡、呢纱、羽毛洋衫裤、洋袜、洋伞等物,炼湖沙造玻璃器皿,炼精铜仿制钟表,惟妙惟肖,既坚且廉,此与诸用物战者三也。上海造纸,关东卷烟,南洋广蔗糖之植,中州开葡萄之园,酿酒制糖,此与诸食物战者四也。加之制山东野蚕之丝茧,收江北土棉以纺纱,种植玫瑰等香花制造香水洋胰等物,此与各种零星货物战者五也。   六在遍开五金煤矿铜铁之来源,可一战而祛。   七在广制煤油,自造火柴,日用之取求可一战而定。整顿磁器厂务,以景德之细窑摹洋磁之款式,工绘五彩,运销欧洲,此足以战其玩好珍奇者八。以杭宁之机法,仿织外国绉绸,料坚致布价廉平,运往各国,投其奢靡之好,此足以战其零星杂货者九。更有无上妙著,则莫如各关鼓铸金银钱也,分两成色,悉与外来逼肖无二,铸成分布,乃下令尽收民间宝银、各色银锭,概令赴局销毁,按成补水,给还金银钱币。久之,市间既无各色锭银,自不得不通用钱币。我既能办理一律,彼谨讵能势不从同?则又可战彼洋钱,而与之功力悉敌者十也。   或曰:“如此兴作诚善,奈经费之难筹何?”则应之曰:我国家讲武备战数十年来,所耗海防之经费及购枪械船炮与建炮台之价值,岁计几何?   胡不移彼就此?以财战不以力战,则胜算可操,而且能和局永敦,兵民安乐,夫固在当局者一转移间耳。第商务之战,既应藉官力为护持,而工艺之兴,尤必藉官权为振作。   法须先设工艺院,延欧洲巧匠以教习之,日省月试以督责之,技成厚给廪饩以优奖之,赏赐牌匾以宠异之。   或具图说请制作者,则借官本以兴助之,禁别家仿制以培植之。工既别类专门,艺可日新月异。而后考察彼之何样货物于我最为畅销,先行照样仿制,除去运脚价必较廉,我民但取便日用,岂必从人舍己?则彼货之流可一战而渐塞矣。   然后察其所必需于我者,精制之而贵售之。彼所必需断不因糜费而节省,则我货之源可一战而徐开矣。大端既足抵制,琐屑亦可包罗。盖彼务贱我务贵,彼务多我务精,彼之物于我可有可无,我之物使彼不能不用,此孙子上驷敌中、中驷敌下一屈二伸之兵法也。惟尤须减内地出口货税,以畅其源;加外来入口货税,以遏其流。用官权以助商力所不逮,而后战本固,战力纾也。   夫日本东瀛,一岛国耳,土产无,多年来效法泰西,力求振作。凡外来货物悉令地方官极力讲求,招商集股,设局制造,一切听商自主,有保护而绝侵挠,用能百刻具举。听出绒布各色货物,不但足供内用,且可运出外洋,并能影射洋货而来售于我。查通商综核表,计十三年中艺耗我二千九百余万元。从前,光绪四年至七年,此四年中,日本与各国通商进出货价相抵外,日本亏二十二万七千元。光绪八年至十三年,此六年进出相抵,日本赢五千二百八十万元。前后相殊如此,商战之明效可见矣。彼又能悉除出口之征,增入口之税,以故西商生计日歉,至者日稀。邻之厚。我之薄也。   夫日本商务既事事以中国为前车,处处借西邻为先导。我为其拙,彼形其巧。西人创其难,彼袭其易。弹丸小国,正未可谓应变无人,我何不反经为权,转而相师,用因为革,舍短从长?以我之地大物博、人多财广,驾而上之犹反手耳。   国既富矣,兵奚不强?窃恐既富且强,我欲邀彼一战,而彼族且怡色下气,讲信修睦,不敢轻发难端矣。此之谓决胜于商战。   赛会   泰西以商立国,其振兴商务有三要焉:以赛会开其始,以公司持其继,以税则要其终。赛会者,所以利导之也;公司者,所以整齐之也;税则者,所以维持而调护之也。中国于此三事皆未能因时制宜,取长弃短,无惑乎日日言商务,而商务愈不可问也。   夫作者之谓圣,述者之谓明,人工有巧拙精粗,物质有良窳美恶,自然之理,必至之情也。得彼之法而亦趋亦步,则拙者有时而巧,粗者有时而精,守我之旧而不见不闻,则良者可转而窳,美者可转而恶。此泰西各国所以有博览会之设也。   溯赛会之事创之者,英京伦敦;继之者,法京巴黎。嗣后选相举赛,各国亦起而踵行。奥则设于维也纳,美则行于斐刺铁蜚,日本则举于东京。   萃万宝之精英、罗五洲之珍异,百年之内,炫异争奇。此亦万国大通必有之事矣。洎我圣清光绪十九年,即西历一千八百九十三年,美人赛会于希加哥,为科布伦探获美洲之日,阅寒暑四百周,其气象规模尤极天下之大观,为古今所未有。其会分四大部。议院选派通国各会为第一部,希加哥本邦之以利奴瓦会为第二部,女董会为第三部,襄助会为第四部。四部之外又举一人为会总,以总其成。分院共计十五:一农工院,一种植院,一生灵院,一渔务院,一矿务院,一机器院,一运务院,一工艺院,一电务院,一技艺院,一政务院,一林木院,一邮政院,一文艺院,一邻政院。有条不紊,无美不臻。   所建地基共七十余亩,各院房屋占地合五百万平方尺,其中花果,草木、园囿、池塘无所不备。所收之费计股资五百万元,希加哥续凑五百万元,预计游资约一千七百万元,售照会等项一百万元,会毕折卸物料值银三百万,共应收美银二千一百万元。所出之费计地基等项一千二百七十六万六千八百九十元,建造等费三百三十万八千五百六十三元,开院费一百五十五万元,共银一千七百六十二万五千四百五十三元。据此计算,本可赢银三百万元有奇。   嗣因人役过多,费用过大,又请议院拨助五百万元。然游人逐日增多,不致亏耗也。   美人于此一会不惜工本如此,岂特以为观美哉?诚以“一物不知,儒者所耻”,而万物皆备,圣功所基。此会角九州万国之珍奇,备海澨山陬之物产,非此不足以扩识见,励才能,振工商,兴利赖。开院之经费抵以每人每日之游资,数百万金钱取之如寄,而客馆之所得,饮食之所资,电报、轮舟、铁路,马车之所费,本国商民所获之利,且什百千万而未已焉。地虽寥落,商贾骤兴,费亦浩繁,国家无损,此利国利民之见于当日者也。凡人耳无所闻,目无所见,则虽有良法美意,亦苦于效法之无从。今萃各国之土艺以斗巧争奇,则我所已能者可以精益求精,我所未能者可以学其所学,较之凭虚臆造,难易迥殊矣!合各洲之物产以比较优劣,则本国所已有者应如何益务扩充,本国所未有者应如何渐行推广,较之孤陋寡闻者,智愚悬隔矣!不必家喻户晓,而可以开愚贱之心思;不必越国过都,而可以发蒙之耳目。故各国当赛会之后,其民之灵明日辟,工艺日精,物产日增,商务日盛,此利国利民之见于后日者也。夫事至国与民皆利,上与下交益,目前与日后均收效无穷,而独于古所未有而疑之,西人所有中国所未有而弃之,此何说也!   比年以来,中国之商务衰矣,民力竭矣,国帑空矣,事事不如人,事事受制于人,而侈然曰:“我大国也,彼小国也。”即不能令,又不受命,本有致富致强之道,而自暴自弃,不见不闻,一任吾民之困苦颠连,而漠然不以为意,圣贤之用心固如是乎?   故欲富华民,必兴商务。欲兴商务,必开会场。欲筹赛会之区,必自上海始。   上海为中西总汇,江海要冲,轮电往还,声闻不隔。赛会之款集股招商,而酌提官款以为之襄助,建屋辟地必广必精。届期照会各国外部将工艺制造各种物件一体入会陈设,派有名望之人比较得失,品评优劣。自南洋大臣以下均自至会场观览,以重其事。先期出报,知照中国十八省,各镇各埠工商人等均准入会游观,应需何物即可出资购买,定立价目,无伪无欺。酌收游资,以助经费。均仿各国赛会章程办理。仍先由出使大臣知照各国,详译立会旧章,参酌中西,务期美善,其有裨民生国计者非浅鲜矣。   如虑中国此时工艺尚未讲求,不能如各国之精益求精、卓著成效,则可如日本办法,先于内地各镇、埠试行工艺、农桑、矿产、耕织各小会,胪列中国自有诸物,而他国有何新法新器,则官为购置,以扩见闻,仍酌收游资以助经费。嗣后逐渐推广,每岁扩充,期以十年,不惟远胜东洋,当无难与英、美各国齐驱并驾矣。   或疑此项经费为数颇巨,事前既无所出,事后又无所归。不知设会之后,游人必多,所收游资应足相抵。况今日各镇埠迎神赛会无益之费累万盈千,游手好闲者动辄因而肇事,何如移此项资财以开博览之会,则美利既难悉数,而积弊亦可顿除。此裕民足国之先声,即致富通商之实效也。五行八政,探《洪范》之精;制用理财,掣《周官》之要。当事者高见远识,一转移间而已矣。   泰西各业莫不有会。商人有商务会,兵官有兵官会,格物士有格物会,读书人有文学会,天文学士有天文会,地理学士有地理会,丹青学士有丹青会,机器师有制造会,种植人有花木会,医士有医学会,习算法者有算学会,讲格致者有化学会、电学会、光学会,业蚕桑者有蚕桑会,武弁有功课会,农功有赛物会。   至各省、各郡、各邑莫不有会,而善举之会尤多不胜数。英京一处多至五百余所。其他国,他邑可知。虽立法各有不同,而讲求实效及救人求世之苦心则无不同也。   凡会所皆建大屋广厦连云,深堂容众。与会有名者皆可至会所中读书,习学各艺,借榻居处及招宴、议事、论公,聚集同志考究得失,弃短从长,一示大公无我、善与人同之美意。其所以必分门别类者,盖取专门而后可名家之意。故一技可名,微长必录,而后众善毕举,万物皆备也。   西士李提摩太《泰西新史》言之甚详,兹特摘论其大略如此耳。   曩者王爵棠星使自法返沪,谓法国艺文会即艺术会,其所习实不止术艺。   法人谓文学之事,大之足以治国理财,小之足以资生制器(欧西文学昔推法兰西为巨擘,书院林立,彼都人士靡不咕哗辛勤,力求淹博于天算、舆地、格致、机器诸学,精益求精,标新领异。为师长者,尤加甄别,始得与此选,无滥取、无徇情。数十年来各国无不争相讲求。于《学校》论中已详言之矣。   然欧洲各国,公牍来往皆用法文,以法之儒者最称博雅也。商家多用英文者,以英人通商最早最广也。特于巴黎设立总会。会中为首者约计二百人,薄给禄糈,稍足酬劳而已。外尚有四十余人,自愿不受俸薪。余则襄办三十六人,躬亲细务者二百二十人,以故责专虑密,训迪有资。会中分类有五:曰业格得尼,专习词令;曰亚格得尼别列列达,专习文辞,兼攻考据;曰亚格得尼得赛思士,专习技艺,其中区分条目凡十有二门,如医学、数学、格致学、药学、机器学,各务专精求通理要;曰亚格得尼特布遏士,专习匠事,丹漆雕镂、制作音乐,必穷精良微妙之境而后已;曰亚格得尼德赛恩士摩拉黎士抑波黎特,讲求经济,考察律令,以通制度典章之要。   此五端乃其大者。至于外会亦归总会经理。如考求遗闻往事,则有安特瓜里恩之会;崇尚博学广问,则有飞罗麻狄之会;讲明格物致知,则有拿查辣耳希式多黎之会;详究地理舆图,则有依阿格拉飞格尔之会;审察各国风土、民情、山川、人物,则有武达特士特尔之会;攻治百工材艺,则有飞罗德取匿之会;专讲剖割人物(凡人物有患病中毒死者例,得割部验视以审知其受病之所。在西医有此一端,然亦必得其人自愿捐躯阿。李时珍《本草》木乃伊之讹即由此传闻耳。),则有亚拿多迷格尔之会;辨别耕种、播植,则有亚格黎格耳查拉尔之会。其他若赛画会、赛花会、赛马会无不各有会场。   先期布告各新闻纸,届时远近咸集,藉以讲求其孰良孰劣,孰妍孰媸,孰宜寒,孰宜燠,熟可转移,就为定质。其优者例得奖赏,并载之新闻纸,俾通国咸知,以资鼓励。下至豢养牛羊以及各色犬类,亦莫不有会,宜其硕大蕃滋,为中土所不能及也。   保险   保险有三等:一、水险;二、火险;三、人险。水险保船载货,火险保房屋货栈,人险保性命疾病。盖所谓保险者,不过以一人一身之祸派及众人。   譬一人房屋或行船遇险,由公司赔偿,而公司之利仍取之于人。如保房屋一千座,其中一座失险,则以九百九十九座之利银偿还遇险之一座。在公司不过代为收付,稍沾经费而已。人险亦然。大抵人生之寿通算以四十岁为限,若至四十岁尚未命终,则以前每年所收之保银一概给还,且其人业经保险,若未至所保之期无故而死,则可得巨款。除丧葬外,尚有盈余。此等便宜之事亦何乐而不为乎?   货物保险非独寻常之时,即遇战事、资劫凡意外之灾,皆可以保,惟价分数等。在兵祸中保险,其价最昂,较寻常须加数倍。其盗劫等事次之,然亦与寻常保险不同,缘此等事非意料所可及也。惟保险之法一行,每有奸商,故将货物之价多报,以冀物失、船沉得以安稳获利。此等天良丧尽之徒,虽国家严禁,不啻三令五申,而利之所在,人必趋之,仍多尝试。亦有将房屋托保,故付祝融者,公司中遇此等之人,别无善法防范,惟有付之一叹而已。   按保险之事,始于明嘉靖二年,意大利国亦踵行之,皆由国家所保。其时每有奸商,故将船只沉失于大洋之中,船中之人,船中之物尽付波臣,惟奸商预留逃命之地,乘船而回,向国家索赔。如是者,岁有其人。后经查出重办,此风渐革。   若火险人险则始于康熙四十年,至乾隆二十七年,伦敦又设一保险公司专保人险。故同是保险,而所保不同。兹将章程分列如下。   《水险章程》:   一、船货等物须保至其所至之地。若未至其他被他人所奇者,赔;为本国所奇者,不赔。   一、船货出口,保险公司须考察船主及大、二副等技艺。若不能考察,任其出口,而船主不遵行船定章,因而失事者,过在船主,当由船主或船行赔偿。若船行船主无力,仍由保险公司赔偿(各保险公司请一船长考验各船管驾,才不胜任者不保)。   一、两国交战,将口岸封禁,如局外之船强欲入已封之口,被局内战国将船物取去者,不赔。倘先期与保险公司订明,言欲入某国封口,一朝失去,或可酌赔。然此款不在保例之中,不能援引。   一、船舶启行,须与公司订明开驶之期。若已定期,故迟一二日,不遵所定,比启行后以致失事者,不赔。又,所行之地亦有一定,若已定船至某处,忽欲折回,或绕至他处,因而失事者,不赔(近年各公司因争揽生意,格外迁就,多未遵行)。   一、船破损而不修,煤粮少而不足,致开船后中途遇险者,不赔。   一、甲船并货可值一百万,乙船并货只值五六十万,彼此相撞,如甲船沉失,则照乙船价值赔偿,不能赔足一百万;倘乙船沉失,则甲船当遵乙船之价赔偿。   一、船在海中遇风,如当危急,或斫断木桅,或抛去重货,皆任船主自主,事后船中之物则照数赔偿,所有抛弃之物则照原价赔给一半。   《火险章程》:   一、火险共分三等:一、砖石之屋;二、木屋;三、草屋。砖石之屋,其价每值一镑,险费一先令半,木屋二先令半,草屋四先令半。不照纳保费者,不赔。   一、房屋忽遭雷劫或自行放火者,不赔。   一、机器制造厂房皆可保险,惟造火药厂及储火药栈则不保。   一、房屋及器用如保险二千两,被焚后固当照赔。或以后屋中再添置别物,其价溢二千两之数者,如实有确据,亦能照赔。倘以添置之物归他人承保,则由他人赔偿,原保公司不赔。   《人险章程》:   一、人险公司今改数等,或公司中已获盈余,可另行酌提若干分给交保之人,或公司中盈余利息一年计算,公司中人可与交保之人均分,在交保者每年应出保险之费如五十元之数,若有盈余可取,则不满五十元矣。   一、人命之险虽可赔偿,推实因病不可药者始赔。其短见致死、争殴致死、轩殛致死、犯罪致死、非命致死者,不赔。   一、保险已至五年,其人或因万不得已之故而致于死,则可还其五年中之保费。   一、交保之后,或只保一年,明年不保者,则上一年保费不能给还。倘越一二年仍欲保险,则每保险银一镑,当罚加先令一枚;如保险订定银一千镑,罚先令一万枚。但只罚一次,以后不罚。   一、保险者须年在二十岁,可保至四十岁。四十岁以外,保费颇昂,必须逐岁递加。惟多病者不保,无居处者不保,妇人也不保也。   卷六   兵政   练将   古之为将者,经文纬武,谋勇双全;能得人,能知人,能爱人,能制人;省天时之机,察地理之要,顺人和之情,详安危之势。凡古今之得失治乱,阵法之变化周密,兵家之虚实奇正,器械之精粗巧拙,无不洞识。如春秋时之孙武、李牧,汉之韩信、马援、班超、诸葛亮,唐之李靖、郭子仪、李光弼,宋之宗泽、岳飞,明之戚继光,俞大猷等诸名将,无不通书史,晓兵法,知地利,精器械,与今之泰西各国讲求将才者无异。   查泰西职官重武,武员均由武备学堂出身。《欧游随笔》谓其视把总如蔗常,千总如编检,守备则已开坊矣。都司以上如京堂副将、如阁学提镇,比之尚书。   盖武员可以兼文,文员不能兼武。   考其初入武备学堂肄业、欲为日后考任中军将官者,其年须在三十七岁以内,或曾任兵官五年——其请假之时,应行补足,须有统领官所给优行凭照,须有考取都司凭照,须有医生凭照,方准入堂肄习中军韬略。   学堂课条有七:一、常算法并代数勾股割圆术;二、自古及今各国兵志及战场行军之处;三、炮台营垒各法;共分两种:一长久炮台、营垒、海口边界等处,一暂时炮台营垒如战场所筑者及攻击炮台垒法;四、地利;五、谋攻,疑兵、伏兵、诱敌各法;六、兵律;七、学英国言语或德国言语或俄国言语。每年六月间,考以上兵官一次,择其超等,复令勤习,以备考任中军将官。所考之七种兵阵艺学,皆预定分数,若各学分数尚不及半,则不得入选。须于分数过半之中,择其尤者,再入学堂肄习两年,首年底又须甄别优劣以定去留,不合式者去之。留馆者学足二年,复令赴步兵、马兵、炮兵、工兵各军营中阅历数月,至是始克成材,可为将官,辅翼将军治理军政。其难其慎如此。   非如中土将帅,不习武艺,不读兵书,有勇无谋,一时侥倖成名者可比。   况位尊爵崇,富贵已极,平日优干自奉,性耽安逸,不能与士卒同甘苦。无事之时,只知酒色怡情、赌博逞志;及其临事,又复贪财惜命。如是人,谁肯为之用哉?朝廷不知其暮气已重,以其老于军务,遇有战事,即饬其募勇御敌。   其营中亦仿西法操练,奈非武备学堂出身,各营官皆未谙韬略又无胆识,皆以钻谋为能事,不以韬钤为实政。是兵官不知战,安望教兵以战?纵有西人为之教习,步伐确似整齐,枪炮亦皆命中,无非兵法之绪余耳。泰西兵官云,其大要固不在此。练兵先须练胆,使其耳目习于种鼓旌旗之间而不乱,必志安于斩刈杀伐之际而不慑。未经战阵之兵,虽训练娴熟,器械精利,一旦猝临大敌,鲜不目骇心惊,手足无措,苟非将帅得人,法令严肃,未有不鸟兽散者。故外国练兵,必设假敌与正军对列,互相攻击,出奇设伏,因地制宜,一如交战状,俾习惯于平时。不如是,则临事仓皇,而欲战必胜、攻必克也,难矣。   余于癸未年,曾将泰西水陆军学堂及技艺学堂章程大略缮呈醇贤亲王暨曾忠襄、彭刚直,请于各省仿西法设水陆军武备学堂,选各营兵官身体精壮,年约三十余岁,能通书史而有胆,略者;又选曾习枪法、颇有胆识、年三十左右,身体强壮之武科人员,分为二班。已通中西文学、算法者为第一班,延武备学堂出身兼有阅历之师教之。不通泰西文学、算法者为第二班。先入初学堂,延深通中西文学、算法之师教之。必如西士所云,要由武备学堂出身,熟识武经七书、中外兵法、测算天文、地理图说及古今战阵胜负根源,乃能鞠旅陈师,为三军之司命。   又于南北洋设水师学堂及练船,一切舟楫樯帆、测风防飓、量星探石、枪炮命中,凡行船布阵一切诸大端,必须悉如泰西水师,事事精能。庶他日敌船犯境,与其交仗,指挥操纵悉合机宜,不致临时手足无措,徒糜巨饷也。   盖泰西水陆军将帅,非由武备院韬略馆及水师学堂出身、并久历战阵、资格极深者,不得任其职,所以当水陆提督者,皆老成、谋略优长之选,猶备有参作数员,常与运筹决策,以资历练而审机宜。临敌之时,何处安营、何处时剿、何处设伏、何处可断其粮道、何处可截其援师。地势敌情,了如指掌,绘图遍示,使一军谙悉情形,有恃无恐,以故战胜攻取,如响应。岂今日有勇无谋,不知天时地利之将,只驱士卒仅扎死寨、打硬仗,野战、浪战者所能胜任乎!   呜呼!全军之性命系于将帅,将帅之存亡关于国家,可不慎欤?!故吾谓练兵必先自练将始。   附录:薛叔耘星使《选将练后论:英德设课攻局防敌法》   西洋各国,陆军以德国为最胜,水师以英国为最精,固已然。不必英与德也,余观各国营伍,无不步代整齐,操练精熟,多有一定步骤,非可尺寸踰越。   其所以骤胜中国之故,厥有两端:一则中国三代以前,文武原未尝分途,汉唐犹存此意,宋明以来重文轻武,自是文人不屑习武,而习武者皆系粗材,积弱不振。外侮迭侵,职此之由。泰西各国选将练兵,皆出学校。武备一院,选聪颖子弟读书十数年,再令人位习练,虽王子之贵,皆视为急务。历练既深,又多学问,故无不精娴韬略。夫西人选择精、读书久、阅历深而始能当一兵,其所以制胜者在此。   一隶营籍,则平日见重于闾里,如中国诸生之列胶痒;即年满告退,亦有半饷以赡其它,所以能使乐于从事,不惮致其毕生之力,而将才亦因以辈出也。   一则兵事不尚空谈,贵乎实练。中国兵法之有专家,始于战国之时,厥后汉之韩信、唐之李靖,皆有兵法传于世,盖此中窾要,非可卤莽,宜有心得也。宋明以后,渐失其传,非乌合之众侥倖于一胜,即疲弱之卒糜饷于平时耳。岳武穆不尽依古兵法,斯其天姿卓绝,非可强几。后惟戚南塘氏束伍练兵,著为专书,曾文正公颇用其法核定营制,而楚军,淮军相继并起,懋著功绩。然亦因与粤捻诸寇相持稍久,故能练之益精也。欧洲各邦以战立国一二千年矣,上下一心,竞智争雄,目见耳闻,濡染已久,又复互相师法,舍短集长。凡阵法之变化、号令之疾徐、船械之良楛、枪炮之利钝,无不穷究秘要,确有程度。非若中国之承平稍久或并古所习之兵法而失其传也。   以上二者,彼之所以获此成效,本非易易,中国虽不必尽改旧章,专行西法,但能明其意而变通之,酌其宜而整顿之,未始非事半功倍之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