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斋古今黈 - 第 8 页/共 18 页

薄暮。单于遂乘六臝。壮骑可数百。直冒汉围西北驰去。师古曰。臝者。驴种马子。坚忍。单于自乘善走臝。而壮骑随之也。治曰。今回纥人善畜骡。骡有日行七八百里。不必驴种马子。乃自有骡种耳。其骡生时。须剖母腹。亦有不剖而生者。然其力不及杀母者。单于所乘必此辈也。以骡坚耐。马易乏。故不乘马而但乘骡也。臝字。按韵作赢。或者臝。与裸字同音。臝、赢声又相近。故借用之。不尔乃印本之误。   右王乃去单于之号。师古曰。去、除也。音邱吕反。以是推之。去病之去。亦应上声读。而音发不着。盖阙。   约经赍。绝大幕。治曰。绝字。李广传。南绝幕。师古曰。绝、渡也。   去病在塞外。卒乏粮。或不能自振。而去病尚穿穴鞠也。服虔曰。穿地筑鞠室也。师古曰。鞠。以皮为之。实以毛。蹙而戏也。音徒腊反。鞠音巨六反。黈曰。鞠今之气球也。古质朴不解着气。故但实之以毛。穿穴鞠者。穿地筑作场穴。蹴毛球其中。盖古军中之戏。非若今世筑球之巧也。   师古曰。最亦凡也。此说不通。下连言大将军青凡七出。则最不得为凡。最者、功最之最。言功之最大者也。上文曰。诏青尚平阳主。与主合葬。起冢象庐山云。师古于此云字下发注。又以最字独为一句。恐不合班固意。愚以为云字当下属。不当上属。云最者、云功之最大者也。故前最最大将军。后最最票骑将军。   隋志云。晋自过江。凡货卖奴婢马牛田宅。有文券。率钱万。输估四百入官。卖者三百。买者一百。盖西晋未有此法也。于南渡后始有之。今世定税钱。则每三十分中取一。与古不同。隋志云万钱估四百。是三万钱估一千二百也。据今法。三万止取钱千。是今轻于古六分之一也。隋志又云。卖者三百。买者一百。今法亦与此不同。今则应有市易而漏税者。有契坐买主。无契坐卖主。则今之法课之于古。大为致密而详尽也。盖古法意谓卖者得钱。故输多。买者已费钱。故输少。殊不知卖者为不足。且无所事券剂。故不当输。而买者为有余。且文契须在手。故当输。至其买卖而无文契书。匿物不税。则自是卖者之罪。此岂不为致密而详尽于古乎。   扬子云谓余、耳光初。窦、灌凶终。此语颇不类。子云所谓光初者。谓有昧于卒也。所谓凶终者。则必谓有吉于始也。皆指交友之难而言之。余、耳初相与为刎颈交。可不先为光乎。其后迭相鱼肉。是于卒甚昧昧也。若王孙、仲孺则有异为是矣。始婴欲倚夫引绳排根生平慕之后弃者。夫亦得婴通列侯宗室为名高。两人相为引重。其游如父子。是其始相得甚驩也。厥后夫为婴故。遂怒武安侯蚡。骂临汝侯贤。(灌贤。)至众辱程将军。(不识。)夫既系居室。蚡遣吏分曹逐诸灌氏。婴媿。为资使宾客请。婴之夫人谏婴毋锐救夫。恐并得罪。婴曰。终不令灌仲孺独死。婴独生。乃匿其家。窃出上书。盛推夫善。且言蚡短。卒与俱弃市。是二人始终之闲。交友之分。无一毫之不尽也。若婴之不知时变。夫之无术不逊。取祸之道。甚于自戕。则子云谓之凶终亦宜矣。然是言也。特以答或者之问交也。不主为修身慎行而发。前既言余、耳。则后不当以窦、灌承之。窃谓窦、灌之问。当为田、窦之问。则其言有绪可抽矣。盖婴为大将军。方盛。蚡纔为诸曹郎。往来侍酒婴所。跪起如子姓。丞相绾病。议置丞相、太尉。蚡又从籍福之说。让魏其为相。而己为太尉。又俱好儒术。推毂赵绾、王臧迎鲁申公。欲设明堂。以礼为服制。以兴一太平。此其始吉也。已而婴一斥不复。墨墨不得意。蚡起为丞相。骄横日甚。而灌夫粗疏。忿激其闲。及夫得罪。婴之东朝。盛推夫善。言其醉饱得过。乃丞相以它事诬之。复因言丞相短。武安乃言魏其、灌夫日夜招聚豪杰壮士与论议。腹诽心谤。不仰视天。则俯画地。辟睨两宫闲。幸天下有变。欲有大功。而婴竟以蒙显戮。蚡竟以被鬼诛。此所谓田、窦之凶终也。雄著书以窦、灌比余、耳。误矣。   素问说精食气。则谓精从气中来。道家言精生气。则谓气从精中来。究竟论之。精气自是一物。正因变化不常。遂复判而为二。有能练是二者。复归于一本。非古真人而何。   道家三一说。上一。中一。下一。是谓三丹田。达道者能使三复为一。一复为三。盖三丹田。精气神之舍也。曰下丹田。关元精之舍。中丹田。绛宫神之舍。则上丹田。泥丸为气之舍也。而上丹田果非气之舍也。曰下丹田为气海。可为气之舍。则精之舍安在哉。以精舍诸中丹田固不可。若以舍诸上丹田尤不可者也。乃知下丹田虽名气海。实精舍也。况下丹田不专在气海。盖在脾脐与两肾之闲。以脐肾为人受命之始。则下丹田为精之舍可无疑也。又气海有二。旧说气海在脐下。素问则谓膻中气海也。直两乳闲。准素问所言。则中丹田为气之舍可无疑也。精舍诸下丹田矣。气舍诸中丹田矣。神不舍诸上丹田。将安所寓乎。此三一之正处也。道家虽以三丹田为精气神之舍。而不着所处。故为别白之。   黄太史庄子内篇论。不取向、郭。以为二子陷庄周为齐物之书。其为黄几复墓志亦云。庄周虽名老氏训传。其斩伐俗学。以尊黄帝、尧、舜、孔子。自扬雄不足以知之。又曰。予尝问以消遥游。几复曰。尝恨魏晋以来。误随向、郭。陷庄周为齐物。至谓尺鷃与海鹏。之二虫又何知。是则鲁直之得庄旨者深矣。然其内篇论首云。鹍鹏之大。鸠鷃之细。均为有累于物。则此言反与向、郭辈同之。是又何耶。盖将取彼以证此。举粗以及精。而用意过差。宾主不明。遂使前后之辞自相为戾耳。读者不可以不审思之。   欧阳永叔作诗。少小时颇类李白。中年全学退之。至于暮年则甚似乐天矣。夫李白、韩愈、白居易之诗。其词句格律各有体。而欧公诗乃具之。但岁时老少差不同。故其文字亦从而化之耳。   欧诗。欢时虽索寞。得酒便豪横。老苏诗。佳节屡从愁里过。壮心还傍酒中来。二老诗意正同。   欧公黄杨树赋首云。若夫汉武之宫。丛生五柞。景阳之井。对植双桐。疑此以前别有语。古人文字无有凿空便云若夫者。礼记曲礼。于疑事勿质。直而勿有下即云。若夫坐如尸。立如斋。礼从宜。使从俗。郑氏释若夫云。言若欲为丈夫也。春秋传曰。是谓我非夫。原郑氏于此注释者。意谓上下文本不相属。无用此句相发。故别引先縠语。以夫为丈夫。郑之此说亦强为解耳。其实若夫二字衍文耳。且曲礼泛说为人之礼。前已有语。尚不须此二字。况欧赋声律文字。专以华藻铿锵为美。前无一言。遽以若夫一言为唤句。岂为文之体哉。欧公一代儒宗。定无此失。故予谓此赋。其若夫之前必别有语也。   又准诏言事书。论御戎之策曰。契丹与朝廷通好。仅四十年。不敢妄动。今一旦发其狂谋者。其意安在。盖见中国频为元昊所败。故敢启其贪心。伺隙而动耳。今若敕励诸将。选兵秣马。疾入西界。但能痛败昊贼一阵。则吾军威大振。而虏计沮矣。此所谓上兵伐谋者也。此策前既言中国频为元昊所败。而后云但能痛败昊贼一阵。则军威大振。何其言之戾耶。此殆系铃却猫之说。为可哂也。而公言之者。知西北二敌通谋。急于隳坏两国之势。不觉言之之失也。又以此为上兵伐谋。亦非是。此乃伐交者也。   就吏有二说。萧望之传。弘、石建白。非颇诎望之于牢狱。塞其怏快心。则圣朝无以施厚恩。上曰。萧太傅素刚。安肯就吏。此就吏。谓从有司追摄系囚也。晋阮籍传。太尉蒋济辟之。籍诣都亭奏记云。乞回缪恩。以光清举。济遣卒迎之。而籍已去。济大怒。乡亲共喻之。乃就吏。此就吏。谓入仕也。   石林过庭录第四卷。说虞仲有三。而其第九卷论语。虞仲乃仲雍也。仲雍初本隐者。然则虞仲有二人矣。盖贪论议之多。所以前后自相乱。   不有祝鮀之佞而有宋朝之美。王滹南辨而有二字羡文。此说甚善。然有此二字亦通。盖二有止字皆系上一不字为义。鮀之佞。巧言也。朝之美。令色也。苟无祝鮀之巧言。宋朝之令色。在于今世。必不能免。盖言时世浊乱。莫不恶君子而喜小人。而邢昺云。子鱼有才。故时世贵之。朝美人而善淫。故时世疾之。如是则苟有祝鮀之佞者。便可以为子朝之淫矣。因文考事。大害义理。   易曰。天下雷行。物与无妄。史记。朱英曰。代有无望之福。亦有无妄之祸。扬雄法言。论淳于越曰。仕无妄之国。食无妄之粟。分无妄之桡。吴志王、楼、贺、韦、华传评曰。此数子处无妄之世。而有名位。强死其理。得免为幸。朱英所谓无望。与易不同。扬雄所谓无妄。正用卦名。予既辨之矣。而陈寿所谓无妄之世。则当为传写之缪。王、楼等当孙皓昏酗之际。岂得为无妄之世哉。此正无望之时也。范晔博达之士。苟以无望为无妄。是进昏皓于三代令王之列也。宁有是理乎。以无望为无妄。其为传写之误。较然可知矣。   干卦利见大人者二。此谓天下利见之也。以其龙见。(去声。)故天下得以利见之。或者以为二与五□相见。非其说也。   诗序。哀窈窕云。哀盖字之误也。当为衷。谓中心怒之。郑康成笺诗。其所改字多矣。无如此说之疏。   关关瞗鸠传云。雎鸠。王雎也。鸟挚而有别。笺云。挚之言至也。谓王雎之鸟。雄雌情意。至而有别。按释鸟注。郭璞曰。鵰类。今江东呼之为鹗。陆机云。幽州人谓之鹫。而扬雄、许慎皆曰。似鹰。尾上白。数家说虽不同。而俱以为搏击之鸟也。挚、鸷古字通用。鸷鸟以搏鸷为隽。正雕鹰之属也。今郑转以鸷为至。言雌雄情意。至而有别。然则亦穿凿甚矣。决不可从。   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毛以为后妃既有关雎之德。是幽闲贞专之善女。宜为君子之好匹。此正合诗人之旨。及此篇之序也。郑乃谓善女能为君子和好众妾之怨者。言皆化后妃之德。不嫉妒。谓三夫人以下。此说殊无巴鼻。序言后妃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则是窈窕淑女。宜为君子之嘉配也。毛传极为明白。而郑以三夫人九嫔化后妃之德。又能为君子和好众妾之仇怨。此其为辞。无乃太宛转而不明乎。且君子好逑一句。何缘该此数节。后之言诗者。复不当致疑于其闲也。   又左右流之。流者、流之于水中也。荇菜流在水中。可以为荐宗庙。如淑女居幽闲之处。可以配君子。故后妃寤寐之时。常且求之。毛苌直以流为水。无此义。   又思服之服。悠哉之悠。毛俱释之为思。非也。悠、远也。悠哉悠哉者。言所思之远又远。而莫之得焉。悠盖思之意。而非思也。郑说寤寐思服之服。事也。求贤女而不得。觉寐则思己职事。当谁与共之乎。此说是。 敬斋先生古今黈卷之七   近世宋九嘉自言。平生有三恨。一恨佛老之说不出于孔氏前。二恨词学之士多好译经润文。三恨大才而攻异端。佛老异端。固所当恨。至于学士大夫译经润文。虽有异于颜子之若愚。曾子之一唯。本诸故训。开释奥义。是亦儒学之所先务。又何足訾乎。今飞卿一切以此为恨。殆见世之为文之士。大章短篇。略无自己一字。第剥削诗书中一二语。重摹而复写之。以为文之至。则此诚可恨耳。所见有疑似。所恨有当否。吾恐后生辈泥飞卿之说。便以为准绳。则必有弃经之实。而专从事于词藻之华者。故为别白之。   陶渊明夏日卧北窗下。清风飒至。自谓羲皇上人。羲皇上人谓宓羲以上人。杜子美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诗云。看君用幽意。白日到羲皇。盖用陶语也。杜诗本或作白日到羲黄。谓伏羲黄帝时。意亦同之。近世刘迎无党题归去来图云。余子风流空魏晋。上人谈笑自羲皇。刘所谓上人者。果何等语耶。又以羲皇对魏晋。则亦疏矣。编纂时有如此者。便可削去。   四气调神大论曰。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王砅注云。圣人心合于道。故勤而行之。愚者性守于迷。故佩服而已。砅说非也。佩、背也。古字通用。果能佩服于道。是亦圣人之徒也。安得谓之愚哉。   景帝子传。河闲献王立毛氏诗、左氏春秋博士。黈曰。为朝廷立之。又被服儒术。师古曰。被服。言常居处其中也。黈曰。被服。其身衣被之也。非居处。又对三雍宫及语策所问三十余事。其对推道术而言。得事之中。文约指明。黈曰。应劭于三雍宫下注云云。据书传章句。当于三十余事下注释。   又中山靖王胜传。每闻幼眇之声。不知涕泣之横集也。师古曰。幼音一笑反。眇音妙。精微也。黈曰。幼音窈。眇如字。幼眇、犹言幽咽也。   家语本姓解云。叔梁纥求婚于颜氏。颜氏有三女。其小曰征在。颜父问三女。二女莫对。惟征在曰。从父所制。已而生孔子。孔子三岁。而叔梁纥卒。葬于防。而史记孔子世家乃云。叔梁纥与颜氏女野合而生孔子。孔子圣人也。纥则圣人之父也。征在则圣人之母也。其始成婚。家语载之如此其详。司马迁轻以所闻诬之。其罪大矣。   又孔子十九娶于宋之并官氏。一岁而生伯鱼。伯鱼年五十。先孔子卒。王肃注云。颜回死时。孔子年六十一。伯鱼死时。孔子且七十。而论语云。颜回死。颜路请子之车以为之椁。子曰。鲤也死。有棺而无椁。或以为误。李子曰。此非误也。后人误解论语耳。颜回死时。鲤实未死。孔子因路之请车。遂设言之。设使鲤死将葬。我但作棺而已。不必有椁也。孔子之志。亦未必然。但拒路之辞云然。   春秋谷梁传曰。雩之必待其时穷。人尽力。何也。雩者、为旱求者也。古人重请。何重乎请。人之所以为人者。让也。请道去让也。黈云。四时之雩。礼之常也。旱而雩。人之情也。以请为去让。是贱雨而贵旱也。谷梁子之言。何若是迂耶。果以请为去让。则云汉之靡爱斯牲。噫嘻之祈谷上帝。孔子不当录之于诗也。凡祀事有三。曰告。曰祈。曰报。今以祈请为非礼。则告之与报之者。举皆弃之可也。借曰告则示其所以尊敬之至。报则示其所以酬赛之勤。若请则近于鬼。于亵。于贪。是以为不可也。以是言之。理愈乖矣。夫人事尽废。惟怪之依。则鬼也。朝夕巫觋。男女杂沓。则亵也。妄意徼觊。祷非其福。则贪也。今而暵旱极矣。斋心涤虑。而请命于天。何为而不可也邪。谷梁以为人之所以为人者让也。请道去让。有是其迂哉。予于是乎不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