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斋古今黈 - 第 11 页/共 18 页

渊明归去来辞。或命巾车。吕延济云。巾、饰也。周礼注云。巾、犹衣也。然则所谓巾车者。命仆使巾其车也。或者以为小车。非也。齐宗室传。衡阳王钧。常手自细书五经。置于巾□中。巾箱五经自此始也。或者以为举子以小本文字着巾帻中。谓以巾帻如箱箧然。非也。   荀子儒效篇。充虚之相移易也。坚白同异之分隔也。虽圣人之知。未能偻指。杨氏云。偻、疾也。言虽圣亦不可疾速指陈。偻、力主反。杨氏又引公羊传曰。夫人不偻。何休曰。偻、疾也。齐人言也。李子曰。杨说宛转不着明。大抵偻曲也。未能偻指。言未能曲指以一二数也。或以偻缕古字通用。谓不能覼缕而指数之也。杨氏以偻指谓为疾速指陈者。特牵何休之说耳。   李陵诗。行人难久留。各言长相思。安知非日月。弦望自有时。李周翰曰。我心相思如日月。当有弦望无极时。翰说非是。弦则月半之明也。望则月满之时。朔则日月相合也。李陵意谓今虽相别。各出相思之言。安知人生之离合。非若日月之有离合乎。日月之弦望有时。人生之聚散亦自有时也。但当期远久耳。故下云努力崇明德。皓首以为期。   谢灵运拟魏太子邺中集诗序云。不诬方将。庶必贤于今日尔。方将犹方来及将来也。谓丕自以为不敢妄欺方来。必期后世追议今日之事。使言宾主风流。贤于昔日也。而张铣以为所述不作诬诳。庶使后代以我为贤。误矣。   两都赋序。道有夷隆。学有麤密。吕延济曰。夷、平也。隆、盛也。言代有平盛。学者随时精麤。不可齐也。李子曰。平非对盛之辞。夷言陵夷也。   卫国风硕人。手如柔荑。音嗁。毛传云。如荑之新生。正义曰。荑所以柔。新生故也。若久则不柔。故知新生。又邶风静女。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毛传曰。牧、田官也。荑、茅之始也。本之于荑。取其有始有终。笺云。洵、信也。茅、洁白之物。自牧田归荑。其信美而异者。可以共祭祀。犹贞女在窈窕之处。媒氏达之。可以配人君。又文选郭景纯游仙诗云。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善曰。掇、拾也。丹荑、赤芝也。凡草之初生。通名曰荑。叉颜延年和谢监灵运云。倚岩听绪风。攀林结留荑。尚曰。留荑、香草。绪风、相续不断之风。善曰。楚辞。畦留荑与揭车。王逸曰。留荑、香草也。又车驾幸京口侍游蒜山云。春江壮风涛。兰野茂荑茵。铣曰。荑茵、初生草也。又梁邱迟希范侍晏乐游苑送张徐州应诰云。轻荑承玉辇。细草籍龙骑。良曰。荑、草之初生者。又谢灵运登石门最高顶云。心契九秋干。目玩三秋荑。铣曰。九秋干、松之类。荑、草之类。又从游京口北固应诏云。原隰荑绿柳。墟囿散红桃。铣曰。荑、嫩枝也。善曰。大戴礼夏小正曰。正月柳稊。稊者、发孚也。荑与稊音义同。又易大过。枯杨生稊。王辅嗣云。稊者、杨之秀也。疏云。稊者、杨柳之穗。已上诸说。大抵以为草木之始生者。皆得谓之荑。而应邵风俗通乃云。荑者、茅始熟中穰也。既白且滑。近世渭上翁萧真卿辨者。以为荑者芽生纤嫩可爱。手指纤柔。亦如荑之初生可爱。非取荑之硊折而不柔也。应说为非。然细考之。应固为非。而萧亦未为纯是也。手如柔荑。本谓如初生之草。而应谓茅始熟中穰。似无所据。而萧谓非取荑之硊折而不柔。则是过论也。应说曷尝有取硊折之意乎。   荀子修身篇。凡治气养心之术。莫径由礼。莫要得师。莫神一好。杨氏说云。一好谓好善不怒恶也。杨说疏矣。一好谓纯一其好。思虑不杂也。用志不分。乃凝于神。此神一好之说也。   荀子劝学篇曰。君子知夫不全不粹不足以为美也。故诵数以贯之。思索以通之。为其人以处之。除其害者以持养之。使目非是无欲见也。使耳非是无欲闻也。使口非是无欲言也。使心非是无欲虑也。及至其致好之也。目好之五色。耳好之五声。口好之五味。心利之有天下。杨倞注云。致、极也。谓不学极恣。其性欲不可禁也。心利之。有天下之富也。或曰。学成之后。必受贵而能尽其欲也。杨说非是。荀卿本劝学者。使纯一而无杂言。其致好之者。谓其好学之极者也。致好之。则譬如目之于五色。耳之于五声。口之于五味。心之有天下之富。所以承上使目非是无欲见也等语。故其下文继云。是故权利不能倾也。天下不能荡也。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如倞所释。则前后之文。举不类矣。倞又云。学成之后。必受贵而能尽其欲也。此尤害理。览者自当见之。   杜牧晚晴赋。睹八九之红芰。芰、菱属也。菱花色黄而不红。杜既言红。又以比美女。则当指芙渠也。杜误以芰为莲。   左太冲三都赋。其自序曰。相如赋上林。而引卢橘夏熟。扬雄赋甘泉。而陈玉树青葱。班固赋西都。而叹以出比目。张衡赋西京。而述以游海若。假称珍怪。以为润色。又云。考之果木。则生非其壤。校之神物。则出非其所。于辞则易为藻饰。于义则虚而无征。又自以为所著。其山川城邑。则稽之地图。鸟兽草木。则验之方志。左序如此。然自今观之。亦未能免此弊也。于蜀都则云。试水客。漾轻舟。娉江妃。与神游。又云。吹洞箫。发棹讴。感驔鱼。动阳侯。此与甘泉之玉树。西京之海若。复何所异。至于谈吴都之赋。则云。巨鳌赑尸贝。首冠灵山。大鹏缤翻。翼若垂天。虽词人之语。诡激夸大。可以理贷。亦其秉笔之际。遐探雄擢。偶忘己之所称也。方之卢橘之误。比目之诞。岂不更甚矣乎。   萧氏公论。载魏书郭祚谓李彪曰。尔与宋弁心交。岂能饶尔。而独怨我乎。此则今人所云饶你饶人之所出也。饶、优也。李子曰。饶者、相宽假之意。今世俚语谓假宽前人。则为与些田地。此甚有理。   子贡方人。或云以他人比方人。或云以己比方人。又人者。或今人。或古人。皆得言之。   李贺云裾数幅蹋雁沙。谓裾似云。步似蹋沙之雁也。或云。沙当作纱。祇言裾之长也。   张平子二京赋云。北阙甲第。当道直启。程巧致切。期不(豕)陊(豸)。注云。、崩也。怀也。陊、落也。赋又云。河渭为之波荡。吴岳为之(雉)堵。注云。堵、崩落也。赋又云。既定且宁。焉知倾。左思吴都赋云。其于珍赂。则云精曜潜颎。(古迥)。硩(敕力。)陊(直氏。)山谷。刘逵注云。硩者、言其有如硩擿而陊落山谷者。然则字或音豕。或音雉。陊字。或音豸。或直氏反。皆崩怀堕落之谓也。   又二京赋。天命不謟。畴敢以渝。杜预注左传。以謟为疑。今刘良以謟为善。误矣。赋谓高祖西都关中。盖天启其心。人惎之谋。天命在所不疑。谁敢复变此议。赋又云。超殊榛。扌带飞鼯。薛综曰。扌带、捎取之也。李善曰。扌带、大结切。今人作墨竹者。皆谓之扌带竹。或是此字。赋又云。天子有道。守在海外。守位以仁。不恃隘害。薛综曰。淮南子曰。天下无道。守在四夷。天下有道。守在海外。平子言狩。薛综引淮南言守。其义亦同。然左传谓天子守在四夷。而淮南谓天下无道。守在四夷。语不类者。盖淮南子道家者流。夸言之也。   曹子建公燕诗。公子敬爱客。终日不知疲。应玚德琏侍五官中郎将建章台燕集诗云。公子敬爱客。乐饮不知疲。左太冲咏史诗云。吾希段干木。偃息藩魏君。吾慕鲁仲连。谈笑却秦军。当世贵不羁。遭难能解纷。功成耻受赏。高爵卓不群。临组不肯绁。对珪宁肯分。谢灵运述祖德诗云。段生藩魏国。展季救鲁人。弦高犒晋师。仲连却秦军。临组乍不绁。对珪宁肯分。按魏志云。文帝为五官中郎将。玚为文学。玚为丕文学。则必非碌碌者。而灵运之文章。沈约称美。以为江左莫及。二君制作。必不剥掠前人。然玚则全用子建语。灵运则全用太冲语。何也。当是爱赏之极。时时讽咏。不觉误为己有耳。谢诗复云。惠物辞所赏。厉志故绝人。一篇之中押两人字。在古虽有此体。终不免为疵颣。此岂率尔而为之耶。陈述祖德。固无率尔之理。是又何哉。   曹子建上责躬应诏诗表云。昼分而食。夜分而寝。分音扶问反。张铣曰。昼分、日中时也。夜分、夜半时也。分字别无他义。此语亦甚易解。字既不必发音。语亦不必下注。今加音注。真为蛇画足也。若据此音。则春秋二分。亦合作去声读之。无乃太僻耶。   左太冲咏史云。金张藉旧业。七叶珥汉貂。善曰。班固汉书金日磾赞曰。夷狄亡国。羁虏汉庭。七叶内侍。何其盛也。七叶。自武至平也。又张汤传赞曰。张氏之子孙相继。自宣元以来。为侍中中常侍者凡十余人。侍中中常侍固珥貂矣。然言七叶珥汉貂者。乃金氏。非张氏也。与其贵宠。因连言之。诗又云。陈平无产业。归来翳负郭。善曰。汉书曰。陈平家贫。好读书。其家负郭穷巷。以席为门。郑玄礼记注之曰。负之言背也。李善以负郭为背。良是。然亦不必援引郑玄语也。负大概言其靠城郭尔。   孙子荆陟阳侯亭诗云。三命皆有极。咄嗟安可保。又左太冲咏史诗云。俛仰生荣华。咄嗟复凋落。李善同注云苍颉篇曰。咄、啐也。说文曰。啐、惊也。王弼周易注曰。嗟、忧叹之辞。啐、苍愦切。然则咄嗟者。惊叹之谓也。或改石崇传咄嗟而办。为啐嗟而办者。强为说耳。   颜延年五君咏阮步兵末云。物故不可论。涂穷能无恸。物故、世故也。一世之事。举不可论。愤激之极。理势窘蹙。不能无恸。或云。物故即古人也。前书音义谓人死为物故。颜以嗣宗谓古人不必论议。所当论者惟在当世之事。而魏晋之交。一时人物。又皆不足论。故托迹独驾。不由径路。至于车迹所穷。不能不恸哭也。 敬斋先生古今黈卷之九   开元闲。吕延祚苦爱文选。以李善注解征引载籍。陷于末学。述作之由。未尝措翰。乃求得吕延济、刘良、张铣、吕向、李周翰再为集注。然则凡善所援理。自不当参举。今而夷考。重复者至居十七。殆有数百字前后不易一语者。辞札两费。果何益乎。延祚始嗤善注。祇谓搅心。予窃嗤延祚。徒知李善之搅心。而不知五臣之竞搅也。   徐悱敬业酬到溉诗云。寄言封侯者。数奇良可叹。数音所具反。奇音居宜反。按前汉书李广传曰。大将军卫青。阴受上指。以为李广数奇。毋令当单于。恐不得所欲。孟康曰。奇、只不耦也。如淳曰。数为匈奴所败。详史所载。此则天子语。天子以广连为匈奴所败。故不令独当单于。所以言数奇也。若以数字为去声。则是运数不耦耳。岂有天子于将帅。以命运敕之耶。从如说。音为所角反。   子建之七哀。主哀思妇。仲宣之七哀。主哀乱离。孟阳之七哀。主哀邱墓。吕向为之说曰。七哀者。谓痛而哀。义而哀。感而哀。怨而哀。耳目闻见而哀。口叹而哀。鼻酸而哀。且哀之来也。何者非感。何者非怨。何者非目见而耳闻。何者不嗟叹而痛悼。吕向之说。可谓疏矣。大扺人之七情。有喜怒哀乐爱恶欲之殊。今而哀戚太甚。喜怒爱恶等。悉皆无有。情之所系。惟有一哀而已。故谓之七哀也。不然。何不云六云八。而必曰七哀乎。   陆士衡别士龙诗云。分涂长林侧。挥袂万始亭。伫盼要遐景。倾耳玩余声。谢灵运与从弟惠连诗云。中流袂就判。欲去情不忍。顾望脰未悁。河曲舟已隐。东坡既别子由复寄诗云。登高回首坡陇隔。惟见乌帽出复没。文章气焰。天机所到。虽云古今一辙。至其写手足之爱。道违离之苦。千载而下读其诗。则犹能使人酸鼻。此岂真有物以触之。特诗人能道人情之所同然者。人易为之感动耳。   颜延年答郑尚书诗云。何以铭嘉贶。言树丝与桐。桐固可以言树也。丝亦可以言树乎。古人之文类此者。不可以枚举。大概古人为文。主意而不主辞。辞散意涣。意至则已。今人之文。专以辞为主。少不紧密。则共嗤点。立法太苛。求备太甚。是以文彩焕发。观之可爱。而气质萎索。了无余味也。   范蔚宗乐游苑应诏诗末云。闻道虽已积。年力互颓侵。探己谢丹雘。感事怀长林。又颜延年和谢监诗云。伊昔遘多幸。秉笔侍两闺。虽惭丹雘施。未谓玄素暌。吕延济、吕向皆以丹为荣禄。而李善又以为君恩。皆非也。丹雘所以为国家之光华也。范意谓揣己空疏。不足以华国。故感事思归。颜意谓虽无文章。可以华国为惭。亦未至始素终玄。如丝之改色也。   傅咸长虞赠何邵王济诗云。双鸾游兰渚。二离扬清晖。李善曰。汉书注。长离、灵鸟也。善既以离为灵鸟矣。而又以为日月。何也。揣咸诗意。灵鸟为得。   谢惠连献康乐诗云。成装候良辰。仪舟陶嘉月。善曰。楚辞陶嘉月兮总驾。搴玉英兮自修。尔雅曰。陶、喜也。又灵运酬惠连诗云。傥若果归言。共陶暮春时。济曰。言当共畅乐暮春之时也。然陶之一字。本出檀弓子游之语。子游曰。人喜则斯。陶陶斯咏。陶自畅说之意。而康成之注以为郁陶。非也。   陆士衡赴洛诗云。亲友赠予迈。挥泪广川阴。抚膺解携手。永叹结遗音。以陆诗言之。则解当音佳买反。自为从已字也。或音胡买反。其义虽通。然终不若前音。   鲍明远拟古云。两说穷舌端。五车摧笔锋。刘良以两说为本末之说。言舌端能摧折文士之笔端。非也。两说者、两可之说也。谓两可之说。能穷舌端。而五车之读。能摧笔锋云者。犹言秃千兔之毫者也。李善又以鲁连说新垣衍及下聊城为两说。则益疏矣。   又代君子有所思云。蚁壤满山河。丝泪毁金骨。盖谓事有可忧者。虽小可以丧生。故下云器恶含满敧。物忌厚生没。而李善指谗邪之人。似不类也。按家语。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敧。中则正。满则覆。此诗当云含满覆。而谓含满敧者。又明远之误也。   杜子美秋雨叹云。阑风伏雨秋纷纷。或者谓阑风二字无出处。偶读文选诗。谢灵运初发都云。述职期阑暑。理棹变金素。翰曰。阑暑、夏末暑阑也。阑风当用此语。谓熏风阑尽。将变而为凉风也。一本阑作兰。古字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