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史 - 第 5 页/共 9 页
论曰:皓乘江东三世之资,恣重凶暴,以狂乐饮人而罔罪快刑,桀纣何加焉?至青盖入平湖,虽天运有终,而楼船铁锁,固皓为之獭也。他日语足折充,佞能卒岁,后犹称其才也。不足观矣。
十二、严延年母识天刑
延年,汉宣帝五凤元年为可东太守,阴鸷酷烈,冬月论属县囚,流血数里。河南号曰“屠伯”。母从东海来,见报囚,大惊,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因责延年曰:“幸得备郡守,专治千里,不闻仁义教化,生全愚民,顾乘刑罚立威,岂为民父母意哉?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刑戮也。行矣!去汝东归,扫除墓地耳。”后岁余,延年以诽谤弃市。
论曰:“有此母乃有此儿,天何以报此母乎?天道无亲,唯与善人。盖延年之报,非母所得掩也。故仁人乃能事亲。
十三、李广终身不侯汉李广功高数奇,终不得侯。一日,谓术士王朔曰:“广部下皆中人耳。借广力封侯者数人,广卒不封,岂相不当侯,抑命也?”朔曰:“将军自念之,或尝有所恨乎?”广曰:“为陇西守,羌尝反,诱降八百人,皆同日杀之,至今为恨。”朔曰:“祸莫大于杀已降。此将军之所以不侯也。”先广以罪失位,出猎至霸陵。霸陵尉不为礼,广衔之。后广复位为将军,以术取尉,置麾下杀之。汉元狩四年,广同大将军卫青击匈奴,失道当斩,亦引刀自刎。
论曰:广善射,得士卒死力,称汉“飞将军”。报怨杀降,福量固不宏哉!功高不侯,既杀身而灭名,至李陵臣虏而宗遂灭。天之报广,若或过焉。然而三世为将,道家所忌,君子已言之矣。
十四、齐桓公杀弟纠
《左传》:齐襄公私文姜,杀鲁桓公,为无知所弑。国中乱作,鲍叔牙奉公子小白奔莒,管夷吾召忽奉公子纠奔鲁。鲁侯伐齐纳纠。小白自莒先入,是为桓公。使鲍叔帅师取公子纠于鲁,杀之于生窦,以管夷吾为相,称霸焉。公好内宠,如夫人者六人。长卫姬,生武孟、无亏。少卫姬,生惠公元。郑姬生孝公昭。葛嬴生昭公蕃。密姬生懿公商人。宋华子生公子雍。公与管仲属孝公于宋襄公。雍巫有宠于卫共姬。因寺人貂以荐馐于公,亦有宠。公复许之立武孟。周襄王九年十月乙亥,齐桓公卒,五公子争立相攻。宫中空,莫敢棺,尸在床上六十七日,尸虫出于户。易牙与寺人貂作乱,杀群吏而立武孟。至十二月已亥,乃棺。辛巳夜殡焉。武孟三月死,宋襄公以诸侯兵纳公子昭,是为孝公。孝公卒,弟蕃杀孝公之子而自立,是为昭公。昭公卒,商人复弑昭公之子舍而自立,是为懿公。懿公被弑,齐人乃迎卫姬公子元而立之。齐祸始平。
论曰:甚矣,天之祸淫也。淫者阴气,阴则杀伤随之。故齐襄内行不修,身死而乱及子孙。生窦之惨,天其以报襄乎!至桓公以杀弟称霸,阴孽成疾。及庶子一死,而内乱如纠之死者三焉。尸虫出户,床第之风流乎?偏反之遗臭乎?
十五、唐太宗喋血三朝
唐高祖李渊有三子,长曰建成,仲曰世民,季曰元吉。惟世民英武绝世,有帝王度,人皆归之。高祖起兵关中,皆世民力,故卒成帝业。渊以建成实居长,立为皇太子,封世民为秦王,元吉为齐王。内外征伐,世民实任之。因以平薛仁杲、王世充、窦建德、宋金刚、刘武周、刘黑闼等,前后亲历百战,世民功多焉。元吉素多凶德,建成长而无功,构隙相倾,以危世民。武德九年,建成夜召世民饮而鸩之,吐血数升得解。上谓世民曰:“首建大谋,削平海内,皆汝之功。吾欲立汝为嗣,汝固辞。观汝兄弟似不相容,吾将迁汝居洛阳,如汉梁孝王故事。”将行,建成、元吉谋留之,不得住。又遣散秦府骁将,以益诸军。忌尉迟敬德勇,谮于上,将杀之,世民固请得免。以上命逐房玄龄、杜如晦、程知节等。秦府智勇,驱遣将尽,相与谋杀世民益急。是时,世民腹心惟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等数人,劝之决计。六月四日,世民率长孙无忌等伏兵玄武门。元吉、建成亦皆勒兵入朝。至临湖殿,世民返射建成,杀之。敬德射杀元吉。上闻变,曰:“不图今日乃见此事。”遂降手敕,内外诸军皆受秦王节制,以世民为皇太子。乃更杀建成、元吉诸子十人。帝自称太上皇。八月,秦王即位,是为太宗。贞观十六年,太子承乾谋反,魏王泰亦图相倾。帝不知所立,因自投于床,举刀欲自刎。褚遂良止之,遂立晋王而幽诸子于远州。及高宗朝,武后杀宗室,灭太宗子孙殆尽。
论曰:手足而生疔毒,良约敷之不痊,则溃及腹心。割疮断肉者,轻重之势也。太宗不杀兄弟,兄弟必杀太宗。太宗死而元吉复谋吞并,则宗社亡而神民无主,天治乱之大关也。鸱破斧,何累东山,所以有间然者,诛其身而复夷其后,彼孰非高祖之子孙乎?他日太宗两子相谋,亲见其事,投床拔刃之时,雄心尽矣。盖猛虎万物咸伏而不能不受害于毛间之虫,力之所不能及也。当时武氏已在后宫,形之谶卜,得非巢刺之榻,兆其秽乎!黄台瓜尽,始于豆釜箕然,比周公蔡仲之封,为不可及也已。
十六、齐萧鸾灭宗
南北朝齐萧鸾,既杀诸王,遂弑其主而自立。以兄子遥光为扬州刺史,立宝卷为太子。鸾有疾,以近亲寡弱,而高武子孙犹有十五人,欲尽除之。遥光力赞以为当,以次施行。每屏人语毕,鸾遂索香火,呜咽流涕,明日必大有所诛。遂杀河东王铉等十人,太宗世祖及世宗诸子皆尽。鸾殂,宝卷立,临丧大笑,以君臣为戏。与左右刀,敕杀大臣江、江祀、萧坦之等,常以夜三四更,鼓声四出,火光照天,幡戟横路,遇人则立杀之。尝至沈公城,有孕妇临产,不能避,因剖腹视其男女。士民震惊,樵苏绝路。又好担幢,戴金箔帽,着织成裤褶,乘马驰驱,昼夜不息。大起芳乐、玉寿等殿,穷极绮丽。凿金为莲花以贴地,令潘妃行其上,曰“此步步金莲也。”百姓困尽,号泣道路。与潘妃在宫为戏市。巫觋诈云:“见先帝大嗔。”遂缚菰为高帝形,跪斩之,悬首苑门。及梁萧衍起兵入建康,宝卷以金银为铠,饰以孔翠,骑马宫殿,游戏如常。雕镂杂物,督工倍急。左右御刁、法珍等谋为内应。宝卷方在含德殿调笙歌,遂入斩之,谥为“东昏侯”,诛法珍及潘妃,尽灭齐宗室而梁代。
论曰:卷为萧鸾之子,鸾之所以为卷虑者,悉当其索香火流涕之时,惟恐高武之子孙有一之不尽,为吾后患。而不知为后患者,非高武之子孙也。不过代萧衍先为屠灭耳。出尔反尔,贻谋燕翼,夫岂有毫厘之爽哉?
十七、吕后杀戚夫人
吕太后,汉高祖妃也。刚毅有谋,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皆出后力。生孝惠帝,为人仁弱。高祖尝欲废之而立戚姬子如意。赖留侯不果。高祖崩,后囚戚夫人,鸩赵王如意,断戚姬手足,去眼耳,饮喑药,使居厕中,命曰“人彘”。孝惠感愤崩,后称制,自临天下,封诸吕为王,女弟女为列侯,以所幸审食其为丞相,使吕台、吕产、吕禄统南北军。又以女吕故杀赵王友、赵王恢。三月祓还,过枳道旁,见物如苍犬,据后腋中不见。卜之云:“赵王如意为祟。”遂病,断其腋,时见戚夫人若追索者。吕后四体溃裂,暴崩。诸吕欲作乱,用平、勃谋入北军,军皆左袒。朱虚侯刘章诛吕产,捕斩吕禄等,而笞杀吕。诸吕俱族。审食其为淮南王所杀。至后汉光武时,赤眉发掘后陵,割辱之而去。
论曰:吕后,雌龙也。开国承运,配天而出,间气之在阴者欤?使平、勃不,汉天下其未可知也。观其鸩杀如意,糟戚姬,则一毒妇人耳。戚曰:“使吕为鼠,吾当为猫,以报此冤。”断腋而死,能几日乎?故垂之以为妒鉴。
十八、袁绍一日而杀二烈士
汉献帝兴平二年,张超守雍邱,为曹操所围。时故吏臧洪、袁绍表为东郡太守。超曰:“惟臧洪当来救吾。”众曰:“袁曹方睦,洪为袁用,必不能败,好以抗曹。”超曰:“臧子原天下义士也,必不背本。”及洪闻难,徙跣号泣,从绍请兵以赴难。绍不与。请率所部以行,亦不许。雍邱遂溃,超自杀。洪由是绝绍不复与通。绍怒,兴兵围东郡。历年不下。以书谕之,答曰:“仆,小人也。中因行役,遂窃大州。自谓究竟大事,共尊三室。岂意本州被侵,郡将遘危,请师见拒,辞行被拘,使洪故君遂至沦没。区区微节,无由获伸,此洪所以忍悲挥戈、收泪告绝者也。”城中粮尽,将士皆煮筋掘鼠而食,莫有叛者。男女七八千人相枕而死。城陷被执,绍杀之。时洪邑人陈彦素为洪友,谓绍曰:“将军举大事而杀忠义,岂合天意?”绍惭,使人牵出欲杀,彦曰:“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背之则小人。今宜与臧洪同日而死,不与将军同日而生也。”遂并杀害。左右皆窃叹曰:“如何一日而杀二烈士?”后袁绍卒,为曹败,杀其二子谭、尚,遂灭。
论曰:人之云亡,邦国殄瘁,善人国之宝也。臧洪不背故吏之恩,临难仗义,可谓壮士。绍不知服而用之,执而赐戮,并及其友,尚能得士心乎?后曹操得汉寿亭侯,厚礼而不降,卒纵之归汉,曰:“此义士也!”夫操之霸业终成,绍之族党以灭,得失之所由分也。
十九、刘琨妄杀谋士
晋刘琨有志晋室。在并州,归附甚众。怒获军令狐盛切谏之,杀之,琨母曰:“汝不能驾驭豪杰以恢远略,而专恶人胜己,其败必矣!”盛子泥奔汉,具言虚实,为向导,引刘粲、刘曜寇并州。琨收兵于常山,不能救。父母皆被害,琨亦为段未所杀。天下惜之。
论曰:刘琨处晋室式微之日,而能鸣剑从王,舞衣愤义。虽事功不成,志气过人远矣。惜其量盈器褊,中怀刻,残杀善人,奄然憔悴,又安怪闻鸡之业不终?昔公孙瓒之杀刘虞,袁本初之杀田丰,皆以忌胜掩功,任性肆虐而成业;沦亡,身死人手。历观反覆之君,鲜不同辙,哀哉!
二十、宋子业淫暴无道
宋主子业,狂暴好杀,诛戮大臣柳元景、颜师伯、沈庆之等。与姊山阴公主每出同辇,纳其姑新蔡公主谓之谢贵嫔。山阴淫恣尤甚,子业为置面首左右三十人。幽诸父湘东王等于殿内,为猪王、驴王。杀王之号,以木槽盛食,裸衣泥水中殴捶陵曳,无复人理,常欲杀而复释之。尝召妃主于前,强左右使逼辱南平王铄母姜氏,不从,怒鞭一百而杀其三子。使宫女裸逐华林园,一女不从,业斩之。夜梦女曰:“我已诉上帝,悖虐不道,明年不及熟矣。”于是与群巫射鬼于竹林堂。左右抽刀杀之,公主皆赐死。
论曰:子业奇恶,盖有贻谋焉。当孝武诛凶劭而入立,不能抚国疚心,乃沉湎丧志,淫乱宗女,使骨肉狼藉,诛死相继,盖天丑其行而生业以报之耶?亦气之所感耶?刘裕以好杀开国,子孙相承八世而六主被弑,贻厥孙谋,宁无报乎!
二十一、宋明帝自灭其宗
宋明帝,湘东王也。以子业无道,故弑而立之。晋安王子勖自以居世祖之穆,即位改元,诸州皆应。宋主讨平之,遂疑兄弟子多,恐不利已,于是杀其兄子安陆王绥等十三人,世祖二十八子皆尽。乃宋王竟无子,尝以宫人陈氏,赐嬖人李道儿,迎还生昱,立为太子。及昱立,自以为李道儿之子,着小裤衫,夜宿客舍,昼卧道旁,微行巷陌,称“李将军”。性酷好杀,一日不杀,则惨然不乐。每出则从者皆执梃矛、锯凿,道逢无免者。民间扰惧,路无行人。尝自诣中领军萧道成第,画腹为的射之。几死。与左右登台冈睹眺,偷狗饮酒。道成令校尉王敬则弑之,遂灭宋,国号“齐”。宋之宗室无少长皆杀之。
论曰:剪枝伤根,借流续源,乃生狗彘,毒气钟焉。时当旁闰,天地阴残,故豺冕而猴冠。
二十二、石虎灭三十八孙
赵石勒称皇帝,立世子弘为太子,以石虎为太尉。虎恨之。及勒卒,太子弘立,虎自为丞相,加九锡,杀弘而自立。作太武殿于乡国,东西宫于邺。皆以文石,以漆灌瓦,金铛银楹,珠帘玉璧。选士民之女以实之。服珠玉、披绮者万余人。皆教以骑射,着紫纶巾、锦裤,鼓吹游宴。又徙洛阳钟、九龙、翁仲、铜驼、飞廉于邺,功费数千万亿。悉发前代陵墓,取其珍宝。惑沙门之言,以为胡运将衰,晋当复兴,当苦役晋人,以厌其气。虎遂发近郡男女十六万人,车十万乘,运士筑华林园。燃烛夜作,暴风大雨,死者相枕。命皇太子宣祈福于山川,因大游猎,宣乘大辂,羽葆华盖,建天子旌旗,戎卒十八万,出自金明门。虎登凌霄观望之,笑曰:“我家父子如是,非天崩地陷,当复何愁?”宣猎纵,所过三州十五郡,无孑遗,士卒死者万余人。虎复命少子秦公韬率兵出并、雍,与宣竞为雄长。宣忌韬,使人刺杀之。虎闻变,哀惊几绝,因杀宣及其妻子。穷极惨酷,扬灰于市。遂立子世为太子。及虎卒,太子世立,其兄遵杀世而自立,以石闵为都督中外军事。是时,邺中暴风拔树,雷震雨雹,大于升孟,太武殿灾火月余乃灭。石闵复杀遵,而灭石虎孙三十八人,帅赵人诛胡羯三十万,无少长皆坑之,遂灭石氏,改国号“魏”。
论曰:考之《纲目》,石氏纵暴强兵,五胡最狡。当其登台观二人耀兵之时,岂知转眼骨肉自相屠割,天地固未尝崩陷也。天道好还,虽夷狄亦不爽。惨毒杀人亦何益哉!
二十三、窦宪毒杀朝臣
后汉章帝元年,立贵人窦氏为后。后兄宪为侍中,司宣诏命。弟景笃坏,皆立尊要。帝崩,太子肇立。太后临朝,宪忌都乡侯畅,遣客刺之于屯卫之中。事发不诛,以宪为车骑将军,使征匈奴,进位大将军,居三公上。兄弟骄恣,夺人财货、妇女,多不可纪。尚书仆射乐恢,上疏言之,宪迫恢饮药死。由是,朝臣震慑,无敢言者。窦氏父子、兄弟并为乡校,充满朝廷,将谋叛逆。和帝四年,帝命钩盾令郑众同清河王庆勒兵诛宪兄弟,党与皆弃市。
论曰:宪以椒房之亲,立功域外,不能如卫青养尊处晦而行杀掠之虐。器满则盈,日中则昃,君子知其不终矣。范晔惜其未衅,不新厥绩,殆未能知天乎?
二十四、路岩剔结喉三寸
唐懿宗咸通六年,以路岩同平章事。岩自淮南幕府入为御史,不出长安十年至宰相。其为相也,密奏三品以上赐死者,皆使臣剔其结喉三寸,以进验其必死。与杨收同平章事,岩以贿杀收。及僖宗乾符元年,诏赐岩死,亦取结喉以献。所死之处,即杨收之榻,人咸咤为奇应。
论曰:人之结喉,剔之斩之;尔之结喉,出之反之。尔剔尔斩,尔出尔反。三寸之间,天道不远!
二十五、高绰惨恶
齐南阳王高绰,喜为残虐。尝见一妇人抱儿,取以饲狗。后以儿血涂妇人,纵狗食。齐王纬闻之,锁诣行在,至而宥之。问:“在州何事最乐?”对曰:“聚蝎于盆,使狙其中。”齐王即命索蝎置浴斛,使人裸卧其中。号叫宛转,观之喜噱不已。因让之曰:“如此乐事,何不驰驿奏闻?”由是有宠。韩长鸾奏其谋反,遂杀绰。齐亦为周所灭,杀纬而夷其族。
论曰:天闰末朔,群阴用事。高齐皆以夷虏之性,妄僭士宇,刍狗生民,恣其虐食,或天亦不仁乎?蜂虿不能不生毒螫,自残终归夷灭,盖有以需之也。
二十六、闽主信鬼杀叔五代闽主王昶,宠巫信鬼,素忌其叔延武、延圣。巫者林兴与之有怨,托鬼神语云:“二人将为变。”昶遂杀之并及其五子。又于禁中作三清殿,以黄金数千斤铸老君像,呼为“宝皇”。昼夜作乐,焚香祷祝。政无大小,皆使林兴传宝皇命决之。由是,中外大乱,逾月,三清殿灾,火延北宫数千间。控鹤军李重遇等攻杀昶而立其妹延义。昶妻、子皆死。
论曰:自剪厥宗,以快人僭。我有宝皇,祸福是问。宝皇不言,壬人之谗。宫烬身亡,天道好还。
二十七、闽王曦戏虐五代闽王曦,淫暴好杀。耆旧宗族,多不自保。立尚氏为贤妃,醉中诛杀任意。尝与翰林学士周维岳饮,曦曰:“维岳身小而饮多,何也?”左右曰:“酒有别肠。”曦欣然命维岳下殿,剖肠视之。以苦谏得免。每醉必杀数人,百官为之股栗。指挥使朱文进弑之而自立,并杀王氏宗族五十人。
论曰:咄嗟哉!尔欲剖人之肠,而自不免者何也?有深怪士君子甘立此鸱枭之前也。
二十八、四其御史
唐则天中,郭弘伯,舒州同安人,仕为宁陵丞。天授中,由革命举得召见。自陈往讨徐敬业,臣誓:“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绝其髓。”武后大悦,授左台监察御史,再迁右台侍御史。大夫魏元忠病,僚属省候,弘伯独后入,忧见颜间。请视便液,即染指尝验轻重,贺曰:“甘者病不瘳,今味苦当愈。喜甚!”元忠恶其媚,暴语于朝。尝按芳州刺史李思征,不胜楚毒死,后屡见思征为厉,命家人禳解。俄见思征从数十骑至,曰:“汝枉陷我,今取汝!”弘伯惧,援刀自刳腹死,顷而蛆腐。是时大旱,弘伯死而雨。又洛阳桥久坏,至是成,都人喜。后问群臣:“外有佳事耶?”司勋郎中张元一曰:“比有三庆:旱而雨,洛桥成,弘伯死。”
论曰:吾读武后纪,多以酷吏以威天下,至以獬豸不学而独奸之一言,奴隶皆授侍御,盖以鹰犬畜之,使搏击大臣,安得弘伯不为四其乎?尝粪媚人,乃其本色,盖媚人者乃能杀人。刳腹见厉,勿谓冤之无报也。
二十九、白兔御史唐则天中,王弘义,冀州衡水人。以飞变擢游击将军,再迁左台御史,与来俊臣竞尚残刻。暑月系囚,别有狭室,积蒿施毡其上,俄而已自诬死,乃舍他狱。每移檄州县,所至震慑。弘义辄诧曰:“我文檄如狼毒墅葛矣!”始贱时,求旁舍瓜不与,乃腾文言圉有白兔,县为集众捕逐,畦无遗,内史李昭德曰:“昔闻苍鹰狱吏,今见白兔御史。”延载初,俊臣贬,弘义亦流琼州。自矫诏追还,事觉赐死。
论曰:维兔成之,维兔终之。嗟彼狡兮,维天烹之,爰爰而术,维尔之巧;炎炎冰山,维尔之倒!
三十、酷吏多自杀
张汤事汉,武帝为延尉。儿时作磔鼠,文如老吏。天性文深意刻,舞智峭狠。武帝好刑名,汤揣摩钩索,用深刻吏为爪牙,功排大臣,动连党与。帝称以为能。由是天下骚动,所株连以千百数。后以奸事为三长吏所奏,武帝疑汤怀诈而欺,使自杀。
义纵者,河东人。素为群盗,以姊幸于王太后,拜纵中郎,复迁长安令。行法不避贵戚,吏民重民,呼为乳虎。按定襄狱,一日杀四百余人。郡中不寒而栗。武帝幸甘泉,以道不治,遂弃市。王温舒,阳陵人也。少时椎埋为奸,已而补吏,以治狱至廷史。事张汤,多杀人,迁为御史大夫。能使罪人钩索人私事以自赎,无不快意者。迁为河南守,先具私马五十匹为驿,自河南至长安,皆部吏捕军,豪猾连坐千余家。上书请大者族,小者死,不过三日皆报可。流血十余里。人疑其神速,郡中白昼无声,犬不夜吠。会春天子停刑,温舒顿足曰:“嗟乎,今冬月益展一月,足吾事矣!”好杀类如此。后有人告其奸利事,遂自杀,夷其族。仇人烧其尸而不得葬。两弟及两婚家亦坐他罪而族。人惨之曰:“温舒一日灭五族。”
论曰:余读《酷吏传》,武帝好刑,其时吏治多仿温舒,如杜周、郅都宇成等,皆以酷烈有声。岁终会狱,府郡及廷尉诏逮,至十万余人,蝮鸷极矣!而酷吏卒皆以杀身,民益犯法,盗贼滋起,汉由此衰焉。然则,刑何足恃哉!虞廷五人,惟陶无后,秋气之报亦明矣。
三十一、周兴入瓮
唐中宗嗣圣三年,武后自以久专国政,篡唐为周,欲诛辱大臣以威之,乃大开告密。周兴、来俊臣等皆以残忍宠用。周兴累迁秋官侍郎,俊臣至御史大夫。皆养无赖数百人,网罗无辜,织成反状。每一狱成,每引陷千百家。其间酷法各有异号,如突地、死猪愁之类。淫刑异常,甚于炮烙。嗣圣七年,金吾大将军邱神以罪诛,因此告周与通谋。太后密令俊臣鞠之。俊臣方与兴推狱毕,对食,绐兴曰:“囚多不承,何法最快?”兴曰:“甚易耳,取大瓮以炭围灸之,令囚入其中,何事不承?”俊臣即取大瓮,如兴所教,起谓兴曰:“有内状兄,请兄入此瓮!”兴惶急输服,请死,流岭南,为仇家杀于路。来俊臣亦为太后所杀。仇家争食其肉,士民相贺焉。
论曰:雷碎雹击,天怒亦不终朝,惟阳春可与悠久焉。武后以阳衰伏匿,阴湿为帝,狐张狼嗥,白日无光,此亦古今一大变也。卒之二贼自啮,骨糜肉烂,瓮中之天君独不及醯鸡乎?
三十二、黄潜善妄杀陈东
徽宗宣和七年,金人入寇。帝诏天下直言。时蔡京等误国,人皆知而莫敢言。太学生陈东率诸生上疏曰:“今日之事,蔡京坏死于前,梁师成阴贼于内,李彦结怨于西北,朱聚乱于东南,王黼、童贯结仇于二虏。伏愿陛下擒此六贼,肆诸市朝,传首四方,以谢天下。”虽帝不能用,闻者快之。及金人虏二帝北去,高宗即位于南京,改元建炎,以黄潜善为尚书左右仆射,嫉害忠良,力主和议,逐李纲,沮宗泽,而帝不悟。东又上疏,请帝亲征,以还二帝,留纲而罢善。不报。善等以语激帝,逮东廷尉。东知不免,从容就义。天下哀之。建炎三年,贬善于江宁,得暴疾,自言见陈东而死。
论曰:陈东危言乱朝,以成仁取义,志士不忘之素心也。死之日终能殛奸魂以报愤,东固不死哉!故尽性乃可以知命,朝闻夕死,非东之谓乎!
三十三、魏拓跋三后偿冤
魏拓跋恪正始四年,高贵嫔宠冠后宫,悍忌尤甚。兄司徒高肇势倾中外,相为羽翼,鸩杀魏后于氏及太子昌,立高嫔为后。肇益贵重,潜杀鼓城王勰,变更政令,朝野侧目。进位大都督,以步骑五十万伐梁。延昌四年,恪卒,太子翊立。肇与侍中王显谋乱伏诛,立翊母胡氏为太后称制。神龟元年,以天文有变,鸩高后以厌之。亦如于后之死。胡后好佛喜游,有淫行。侍中元义幽之于北宫。后复谋出,杀义弑翊而立少子钊。及朱尔荣之乱,遂沉胡后于河。
论曰:宠嬖之祸,由来尚矣。类皆摈众前身,争荣市色也。夫时过则貌或逼之,势盛则地将移之,戚众则忌或丛之,情极则欲将间之,是固天道周复而人欲所必循也。以兹嫡庶工谗,戚孽据位,内无却席之谏,外有怙轩之宠,遂使绿衣贻讥,黄台蔓祸,断鼻耳,极其残毒,岂不哀哉!吾观三后美鸩相偿,爱河共溺,存之以代鹂羹焉。
三十四、朱粲啖人
唐武德初,朱粲剽掠江淮,有众二十万。军中乏食,则命士卒烹妇人婴儿食之,曰:“肉之美者,无过于人。但使他国有人,尔辈何忧于馁哉?”初以隋著作郎陆从典、通事舍人颜憨楚为宾客,其后阖家皆为所啖。又税诸城堡细弱,以供军食。淮安土豪杨士林起兵攻破之,奔菊潭,遂降唐。以为楚王,遣散骑常侍段确奉诏慰之。确乘醉戏粲曰:“闻卿好啖人,人作何味?”粲怒曰:“啖醉人,正如糟彘肉!”促令烹确。遂屠菊潭,奔王世充。及东都败,秦王执粲斩之,军士分食其肉。
论曰: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为其相人而用之也。率兽食人,犹以为惨,乃同类而相啖,不亦异乎?虽然,粲之食人,满腹而饱也,终以身偿也。若夫弱肉强吞,伏弩椎刃,其为啖也多矣。盖粲啖人之血肉,又有啖人之骨髓而甘心者焉。呜呼!人之相啖,何时已乎?恐不能逃天之啖耳。
三十五、宋元易祚
宋少帝显为元虏时,方四岁,封瀛国公。及元世时,帝渐长,相习无忌,得配公主。尝与内宴,后有僭欲杀之者。世祖终未果。少帝闻之,惧,密谋乞为僧,往吐蕃学佛法,因挈后、公主、姬御遁居沙漠,射猎与元人无异。髡剃长子为僧,名完普。复生一子异常。时元明宗为周王,亦居沙漠,与少帝、公主往来甚洽。见少帝幼子爱之,乞于其妻迈来的为子,更名帖木儿,即元顺帝也。后明宗嗣位崩,再传文帝崩,顺帝立,遂失天下于明。太祖时,元后大臣俱被俘戮,与宋相类。惟顺帝之子爱猷识理达腊率散骑渡鸭绿江逃去,盖宋子孙云。
卷四 阴谋二十五案
一、赵孤儿报屠岸贾冤
晋灵公时,赵盾专国政。灵公死,盾不能讨贼,董狐曰:“赵盾弑其君。”及盾卒,子朔嗣。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乃治灵公之贼以连赵盾。曰:“盾虽不知,犹为贼首。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罪?”请诛朔。韩厥解之不听。贾乃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朔于下宫,灭其族。赵朔妻,晋成公姊,有遗腹,匿于公宫,生男。屠岸贾闻之,大索宫中。夫人置儿裤中,祝曰:“赵氏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儿果无声。已脱,赵朔有客程婴、杵臼谋匿之。遂取他人儿负之山中,使程婴假告赵氏孤儿处。因攻杵臼,杀假孤儿。而杵臼亦自刎,以明赵孤之真。而不知赵氏真孤,反在程婴处,与之俱匿山中。居十五年,景公疾,卜之,思欲立赵盾后。韩厥以其实告。景公乃与厥召群臣,谋立赵孤儿。匿之宫中,名曰“武”。复与田邑如故。赵武、程婴遂攻杀屠岸贾家,灭其族。而程婴亦自刎,以事成告公孙杵臼而报之。
论曰:尝按赵衰相晋重耳,有功。而盾相灵公,有大臣体。恩及桑间饿人,则盾亦仁厚长者也。仁厚岂无后乎?当孤儿置裤无声,天已相之矣。即不借婴、臼亦不死,孤儿固不死也。后十五年,灭贾而赵以大昌。然则,生死废兴,果由人乎哉?
二、费无极谮杀宛
《左传》楚昭公元年,楚左尹宛直而和,国人悦之。鄢将师为右领,与费无极比而恶之。令尹子常贿而信谗,无极谮宛,谓子常曰:“宛欲邀令尹饮。”子常诺之。又谓宛曰:“令尹欲饮乎子。”宛曰:“我贱,不可以辱令尹。今惠然肯来,吾无酬之,奈何?”无极曰:“令尹好甲兵,子出之,吾择焉。取五甲五兵,日置诸门,令尹至必观之,而从以酬之。”宛设飨帷,甲兵门左以俟。无极谓令尹曰:“吾几祸子!宛将为子不利,甲在门矣,不可以往!”令尹使观宛家,果有甲在,不往,召鄢将师而告之,遂攻宛氏,髜其家。宛闻之自杀,尽灭其族党。数月楚人怜之,国中祭祀进胙者,皆谤令尹。令尹病之。沈尹戌言于子常曰:“左尹莫知其罪而子杀之,以兴谤焉,戌也惑之。仁者杀人以掩谤,犹弗为也。吾子杀人以兴谤不亦异乎?且无极,楚之谗人也,民莫不知。去朝吴,出蔡侯朱,丧太子极,杀伍奢,今又杀三不辜,以兴大谤,几及子矣。子而不图,将焉用之?”九月己未,子常杀费无极与鄢将师,亦尽灭其族。国人悦,谤言乃止。
论曰:人情不畏江河,而畏井坎;不畏刀剑,而畏鸩毒者,岂非以明害易防而机险难测哉?故弩伏而中人,饵甘以杀身,巧言之下,甚于弓饵矣。尹以拙直婴祸,无极以巧伪终亡,虽天道有必伸哉!兔之嗟,吾诵萋菲三章,为之叹息。
三、赵高李斯杀蒙恬扶苏
秦始皇三十七年,巡狩天下,历会稽,并海上,北抵琅邪。丞相李斯,中车府令主符玺事。赵高、少子胡亥皆从。太子扶苏以数谏失爱,使监蒙恬兵上郡。其年七月,到沙邱,始皇病甚,使赵高为书赐太子扶苏曰奔丧,会咸阳而葬。始皇崩,书与符未发。李斯与赵高谋,不利立太子,乃秘发丧,置凉车中,上食如故。矫赐扶苏、蒙恬死,而立少子胡亥。遣胡亥客至上郡,赐扶苏、蒙恬死,封剑发书。太子欲自杀,蒙恬止之曰:“吾将三十万众守边,太子监之,此重任也。今使者来即自杀,安知非诈?”扶苏曰:“父赐子死,尚安请乎?”即自杀。蒙恬欲白其罪,使不为通,喟然曰:“恬罪固当死矣。起临洮而属之辽东,堑山湮谷,能无绝地脉哉?”亦吞药自杀。赵高、李斯大喜,即日发丧,立二世为帝。秦乱三川失守,高妒李斯,谗于二世曰:“丞相与敌相往来。”斯亦与高相短,然斯不及高,每为所中。二年七月,下斯吏,具五刑,腰斩咸阳市。顾其子曰:“吾与若欲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遂父子相哭而夷三族。斯死,高为丞相,卒弑二世。子婴立,杀高,夷三族。
论曰:李斯尝为仓吏,见仓鼠而乐之。吾观斯死生,亦一鼠而已。始而谋饱,终而啮人,秦之社遂以空。及东门黄犬,仍思顾兔,驰心犹未死也。矫诏杀人而致族灭,不亦宜乎!高则刑余匹夫,死亦不足责。若夫恬亦有罪焉,为秦名将而阿主兴功,杀人多矣。此太史公所以罪之也。或曰:扶苏何罪?夫扶苏不死,则二世不被弑,秦能亡乎?
四、袁盎晁错相杀
晁错者,颍川人也。好申商刑名之学,为人峭直深刻。文帝时,为太学掌故。以其辨号为智囊,好更定法令。七国时,请削诸侯郡土,诸侯怨之。吴楚同七国反,时楚人袁盎,狡狯多智,为上所重,两人居常相倾。及景帝即位,错为御史大夫。吴楚反间,错以盎故为吴相,多受吴王金,宜知其谋,欲按之未发。袁盎恐,夜至上前,对状请间,言七国所以反,以错削地故。今急斩错,可解天下兵。上信之,即日令错衣朝衣斩东市。晁错死,吴楚终不解。后七国灭,袁盎家居,盗杀盎安陵郭门外。
论曰:甚矣,两人皆倾险哉!错号“智囊”,而不庇其身,岂谋出盎下?盎乘其间耳。当错诛而盎得计矣,卒不免郭门之祸。谋何不及,有报之者矣。然则,谋固不可恃也。
五、陈平阴谋
陈平从汉高祖定天下,为汉元勋。凡六出奇计,阴秘多不传,封至逆侯。高祖死,幸于吕后。后欲王诸吕,问平,平曰:“可。”及诸吕乱,平用计平定汉室。孝文帝二年,平病笃,曰:“我多阴谋,是道家所忌,吾后当绝亦已矣。恐不能复起,以吾多阴计害人也。”陈平卒,其后子孙坐略人妻,弃市国除。
论曰:张良、陈平,皆汉元臣也。从龙开辟,权谋固可尽除乎?然良之术多正,平之术多谲,故平有阴祸以贻后,良以寡欲而昌终。谋之所及,算人不如算天耳。
六、长孙无忌冤杀吴王
长孙无忌,唐太宗长孙皇后兄也。佐太宗定天下,有大功。贞观终,位至太尉,封赵公,遗诏辅政。高宗永徽三年,散骑常侍房遗爱谋反,上令无忌鞠之。无忌素恶吴王恪,为物情所向,因事诬其同谋,并赐自尽。恪旦死,骂曰:“无忌窃弄威权,害良善,宗社有灵,当族诛不久!”遂缢死。高宗显庆三年,武后专政,令许敬宗诬奏无忌谋反,安置黔州,逼令自缢。
论曰:无忌以内戚佐太宗有天下,称元勋焉。死于阴人之手,不亦枉乎?至其诬恪一事,足以感动天帝,而后知古来英雄之死,别有阴报,不必为之扼腕也。故曰:大舆多尘,君子有以慎其终矣。
七、周冶杀元公子瑕
晋文公以不礼于卫,伐卫。成公奔楚。城濮之败,成公复奔陈。晋人践土之会,使大夫元奉公弟叔武以受盟。以是成公自楚复归卫。叔武将沐,闻君至,喜握发出迎,为前驱所杀。公哭叔武而杀前驱者。公子犬、元出奔晋,讼于王前。晋侯执成公归京师,囚于深室。元归卫,立公子瑕。晋侯使医鸩卫侯。宁俞货医薄其鸩,得不死。纳至十珏乃释之归卫。恐元拒之,赂周颛、次廑,曰:“苟能纳我,使尔为卿。”周冶遂杀元及公子瑕弟子仪。成公返,入祀先君。周冶既服卿服将,命周颛先入,至庙门,暴疾而死。冶、廑惧,辞卿。
论曰:狐裘黄黄,出言有章,彼其之子,不称其服。杀人而资其功名,不入庙而死,是人之所指欤?是天之所殛欤?
八、骊姬杀晋公子
《左传》晋献公娶贾姬,无子,于齐姜,生秦穆夫人及太子申生。又娶二女于戎。大戎狐姬生重耳,小戎生夷吾。伐骊戎,以骊姬妇,生奚齐。其娣生卓子。骊姬嬖,欲立其子。赂外嬖梁五等,使间太子于外。乃使申生居至沃,重耳居蒲,夷吾居屈,惟奚齐、卓子居于内。丙寅周二十有一年,晋欲废太子,使伐东山。公衣之以偏服,佩之以金,曰:“尽敌而返。”狐突曰:“时,事之征也;衣,身之章也;,衷之旗也。故敬其事则命以始,服其身则大之纯,用其衷则之度。今命以时卒,其事也;衣之服,远其躬也;佩以金,弃其衷也。服以远之,时以之,凉冬杀,金寒离,胡可恃也。虽欲勉之,敌可尽乎?”太子伐东山归。二十二年春,骊姬欲害太子,使祭齐姜,归胙于公。姬置毒而献之,令公试焉。祭地地坟,与犬犬毙,与小臣小臣亦毙。姬泣曰:“贼由太子。”太子奔新城。或曰:“子其行乎?”太子曰:“君实不察其罪。被此名以出,人谁纳我?”缢于新城而死。姬遂谮二公子,曰:“皆知之。”重耳奔狄,夷吾奔屈。三年,献公卒,子奚齐立。晋大夫里克欲纳文公,乃杀奚齐于次。荀息立公子卓而辅之。里克复弑卓,杀荀息。秦人纳公子夷吾为晋侯。及夷吾死,子圉立,复杀之。酿晋乱者十五年,而后重耳入,称霸焉。
论曰: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君臣。嫡庶者,人治之大者也。晋献姜生申,固知其有报也。其后骊戎入宫,长舌鸩毒,国之乱者十有五年。而奚齐、卓子,卒以偿新城之缢。天道其有应乎!
九、伍子胥刺客乱吴
伍子胥,名员,楚人也。父伍奢为楚太傅,辅太子建。平王淫太子妻,遂杀奢。子胥奔吴,求为父报仇。知吴公子光有篡志,进诸于光,共谋刺杀吴王僚而立光为吴王阖闾。子胥乃为吴行人而谋伐楚。吴九年,子胥与唐蔡共破楚,入郢,鞭平王尸。阖闾死,夫差立,以伯为太宰。子胥谏不用,赐以属镂之剑,乃自刎死。吴王取子胥尸,盛以鸱夷,浮之江中。
论曰:子胥为平王臣,虽报父仇而鞭君尸,固宜以杀身欤?非也,平王淫荒,是桀纣也。子胥何臣焉?鞭尸宜若无罪然。惟与公子光刺王僚,则阴威极矣。是吴之刺客,非忠臣也,属镂天正为僚报仇耳。乃千古之下,犹以为忠,盖未察其进身之始也。
十、卢杞巧害忠良
卢杞者,唐中丞卢奕子也。杞貌丑,色如蓝,阴谋奸狠,多口辨。上悦之。郭子仪见宾客,姬妾不离侧。杞往谒,子仪悉屏去,或问故,子仪曰:“杞貌丑而心险,妇人见之必笑。他日得志,吾族无类矣。”德宗建中二年,以杨炎、卢杞同平章事,杞欲倾炎。言炎立家庙纵至江以占王气,有异志。诏贬崖州司马,遣中使护送,缢杀之。恶太子太师颜真卿,为当代名臣,不肯附己,欲出之。真卿谓曰:“先中丞传首平原,真卿以舌舔面血,今相公忍不相容耶?”杞矍然起拜而恨愈切骨。建中四年,李希烈反,陷汝州,性好杀戮。杞谓上曰:“希烈之反,诚得儒重臣,为陈祸福,可不劳军旅。颜真卿三朝夙旧,忠直刚决,真其人矣。”上遂遣真卿。后为李希烈所杀。初,杞既杀杨炎,上以张镒同平章事。朱滔之叛,上因幽州兵在凤翔,思得重臣代之。杞忌镒忠直,为上所重,乃对上曰:“凤翔将校皆高班,非宰相无以镇抚,臣请自行。”上俯首未之。杞遽然曰:“陛下必以臣貌寝,不为三军所伏。”因顾镒曰:“陛下自有神算。”上乃使镒出为凤翔节度使。镒知为杞所排而无辞以免。后为朱杞之党所害。兴元元年,诸镇暴扬杞之罪恶,贬杞为澧州别驾,忧愤而卒,妻、子皆徙远州。天下快之。
论曰:德宗常从容与李泌论即位来之宰相,曰:“卢杞清忠强介,人言其奸,朕殊不觉。”泌曰:“人言而陛下不觉。此杞之所以为奸也。倘陛下觉之,岂有建中之乱乎?”孔子曰:“远佞人。”倘佞人而不远,必有与之俱化者。不然,何足以为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