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友斋丛说 - 第 2 页/共 26 页

管仲请桓公救邢,引《诗》曰:“岂不怀归。畏此简书。”简书,同恶相恤之谓也。   晋立夷吾。秦伯问公孙枝曰:“夷吾其定乎?”对曰:“臣闻之,惟则定国。”《诗》曰:“不识不知,顺帝之则。”文王之谓也。又曰:“不僭不贼,鲜不为则。”无好无恶不忌不克之谓也。   宋人围曹。子鱼曰:文王闻崇乱而伐之,三旬不降,退修教而复伐之,因垒而降。《诗》曰:“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于家邦。”   邾人出师,鲁不设备。臧文仲曰:“国虽小,不可易也。”《诗》曰:“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又曰:“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   鲁跻僖公,传引《鲁颂》曰:“春秋匪解,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君子曰:“礼谓其后稷亲而先帝。”《诗》曰:“问我诸姑,遂及伯姊。”君子曰:“礼谓其姊,亲而先姑。”   北宫文子相卫襄公如楚。过郑,印段廷劳于棐林。冯简子与子太叔逆客。事结而出,言于卫侯曰:“郑有礼,其数世之福也。”《诗》曰:“谁能执热,逝不以濯。”礼之于政,如热之有濯也。   秦伯伐晋,自茅津济,封殽尸而还,遂霸西戎。用孟明也,秦穆之为君也,举人之周也,与人之一也。孟明之臣也,其不解也,能惧思也。子桑之忠也,其知人也,能举善也。《诗》曰:“于以采蘩,于沼于沚。”于以用之,公侯之事,秦穆有焉。夙夜匪解,以事一人,孟明有焉。贻厥孙谋,以燕翼子,子桑有焉。   孟明败于殽。左右曰:“孟明之罪,必杀之。”秦伯曰:“是孤之罪也。芮良夫之诗曰:‘大风有隧,贪人败类。听言则对,诵言如醉。匪用其良,覆俾我败。’贪故也。孤实贪以祸夫子,夫子何罪?”复使为政。子产以诸侯之币重,寓书于范宣子曰:“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诗》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有令德也夫。上帝临女,无贰尔心。有令名也夫。”   周室有王子朝之难。郑伯如晋,子太叔见范献子曰:“今王室实蠢蠢焉,吾小国惧矣。吾子其早图之。”《诗》曰:“瓶之罄矣,维罍之耻。”王室之不宁,晋之耻也。献子惧,而与范宣子谋之。   子产有疾,谓子太叔曰:“我死,子必为政。惟有德者,能以宽服民;其次莫如猛。”及子太叔为政,不忍猛而宽。郑国多盗,兴师徒而尽杀之,盗少止。仲尼曰:“善哉,政宽则民慢。慢则纠之以猛,猛则民残。残则施之以宽,宽以济猛,猛以济宽,政是以和。”《诗》曰:“民亦劳止,汔可小康。惠此中国,以绥四方。”施之以宽也,毋纵诡随。以谨无良,惨不畏明,纠之以猛也。柔远能迩,以定我王,平之以和也。又曰:不竞不练,不刚不柔。布政优优,百禄是遒,和之至也。   齐侯与晏子坐于路寝,曰:“美哉室,其谁有此乎?”晏子曰:“如君之言,其陈氏乎。”陈氏厚施焉,民归之矣。《诗》曰:“虽无德与女,式歌且舞。”陈氏之施,民歌舞之矣。   鲁昭公卒于乾侯。赵简子问于史墨,墨曰:“鲁君既从其失,季氏世修其勤,民忘君矣。社稷无常奉,君臣无常位,自古以然。”故《诗》曰:“高岸为谷,深谷为陵。三后之姓,于今为庶。”主所知也。   郑驷歂杀邓析,而用其竹刑。君子谓子然于是不忠。苟有可以加于国家者,弃其邪可也。“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干旄何以告之,取其忠也。故用其道,不弃其人。《诗》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召伯所茇。”思其人,犹爱其树,况用其道,而不恤其人乎?   《左氏传》所载,凡列国之大夫聘问邻国者,其主宾于燕享之际,各称诗以明志。余爱其辨而雅也,录之以列于左方。   鲁文公与晋侯盟。晋侯享公,赋“菁菁者莪”。庄叔以公降拜,曰:“君贶之以大礼,何乐如之?”抑小国之乐,大国之惠也。晋侯降辞,登成拜。鲁公赋嘉乐。   晋公子重耳至秦,秦公享之。子犯曰:“吾不如衰之文也,请使衰从。”公子赋“河水”,公赋“六月”。赵衰曰:“重耳拜赐”。公子降拜,公降一级而辞焉。衰曰:“君称所以佐天子者命重耳,重耳敢不拜?”   季文子如宋致女,复命。鲁公享之,赋“韩奕”之五章。穆姜出拜曰:“大夫不忘先君,以及嗣君,施及未亡人。敢拜大夫之重勤。”又赋“绿衣之卒”章而入。   卫宁武子聘鲁,公与之宴,赋“湛露及彤弓”,武子不辞,又不答赋。使行人私焉,对曰:昔诸侯朝王,王宴乐之。于是乎赋“湛露”,则天子当阳,诸侯用命也。诸侯敌王所忾而献其功,王于是乎锡之彤弓一彤矢百弓矢千,以觉报宴。今陪臣来继旧好,君辱贶之,其敢干大礼以自取戾?   范宣子聘鲁,告用师于郑。公享之。宣子赋“摽有梅”,季武子曰:“谁敢哉?今譬于草木,寡君在君,君之臭味也。欢以承命,何时之有?”武子赋“角弓”,宾出。武子赋“彤弓”,宣子曰:“城濮之役,我先君文公献功,受彤弓于襄王,以为子孙藏匄也。先君守官之嗣也,敢不承命?”君子以为知礼。   晋伐秦,使六卿帅诸侯之师以进。及泾不济,叔向见叔孙穆子。穆子赋“匏有苦叶”,叔向退而具舟。鲁公如晋,谋郑也。公还,郑伯与公宴于棐。子家赋“鸿雁”,季文子曰:“寡君未免于此。”文子赋“四月”,子家赋“载驰”之四章。文子赋“采薇”之四章,郑伯拜,公答拜。   穆叔如晋聘,且言齐故。见中行献子赋“圻父”,献子曰:“偃知罪矣,敢不从执事?”以恤社稷,而使鲁及此。见范宣子,赋“鸿雁之卒”章。宣子曰:“匄在此。敢使鲁无鸠乎?”   季武子如晋拜师,晋侯享之。范宣子为政,赋“黍苗”,季武子兴,再拜稽首曰:“小国之仰大国也,如百谷之仰膏雨。若常膏之,其天下辑睦。岂惟敝邑。”赋“六月”。   齐及晋平,穆叔会范宣子于柯。穆叔见叔向,赋“载驰”之四章,叔向曰:“匄敢不承命。”   齐侯郑伯为卫侯故如晋,晋侯兼享之。晋侯赋“嘉乐”,国景子相齐侯赋“蓼萧”。子展相郑伯赋“缁衣”,叔向命晋侯拜二君曰:“寡君敢拜齐君之安,我先君之宗祧也,敢拜郑君之不贰也。”国景子又使晏平仲私于叔向,叔向以告晋侯。晋侯言卫侯之罪,使叔向告二君。国子赋“辔之柔矣”,子展赋“将仲子兮”,晋侯乃许归卫侯。   郑伯享赵孟于垂陇,子展、伯有、子西、子产、子太叔、二子石从。赵孟曰:“七子从君,以宠武也。请皆赋‘以卒君贶’,武亦以观七子之志。”子展赋“草虫”,赵孟曰:“善哉,民之主也。抑武也不足以当之。”伯有赋“鹑之贲贲”,赵孟曰:“床笫之言不俞阈,况在野乎?非使人之所得闻也。”子西赋“黍苗”之四章,赵孟曰:“寡君在,武何能焉?”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子太叔赋“野有蔓草”,赵孟曰:“吾子之惠也。”印段赋“蟋蟀”,赵孟曰:“善哉,保家之主也,吾有望矣。”公孙段赋“桑扈”,赵孟曰:“匪交匪敖,福将焉往,若保是言也,欲辞福禄得乎?”卒享。文子告叔向曰:“伯有将为戮矣。诗以言志,志诬其上,而公怨之,以为宾荣,其能久乎?”叔向曰:“然已侈,所谓不及五稔者,夫子之谓矣。”文子曰:“其余皆数世之主也。”子展其后亡者也。在上不忘降,印氏其次也。乐而不荒,乐以安民,不淫以使之,后亡不亦可乎?楚令尹享赵孟,赋“大明”之首章,赵孟赋“小宛”之二章。享毕,谓叔向曰:“令尹自以为王矣”。   赵孟叔孙豹曹大夫入于郑,郑伯兼享之。子皮戒赵孟,赵孟赋“匏叶”。子皮遂戒穆叔,且告之。穆叔曰:“赵孟欲一献,子其从之。”子皮曰:“敢乎?”穆叔曰:“夫人之所欲也,又何不敢。”及享,具五献之笾豆于幕下。赵孟辞,私于子产曰:“武请于冢宰矣,乃用一献。”赵孟为客,礼终乃宴。穆叔赋“鹊巢”,赵孟曰:“武不堪也。”又赋“采蘩”,曰:“小国为蘩,大国省穑而用之,其何实非命。”子皮赋“野有死麕”之卒章,赵孟赋“棠棣”,且曰:“吾兄弟比以安,庞也可使无吠。”穆叔子皮及曹大夫兴拜,举兕爵曰:“小国赖子,知免于戾矣。”饮酒乐,赵孟出,曰:“吾不复此矣。”   韩宣子起为政,聘鲁,公享之。季武子赋“绵”之卒章,宣子赋“角弓”,武子拜曰:“敢拜子之弥缝敝邑。”武子赋“节”之卒章,既享。宴于季氏“有嘉树焉”,宣子誉之。武子曰:“宿敢不封殖此树,以无忘角弓。”遂赋“甘棠”,宣子曰:“起不堪也,无以及召公。”遂聘卫,卫侯享之。北宫文子赋“淇澳”,宣子赋“木瓜”,郑六卿饯韩宣子于郑。宣子曰:“二三君请皆赋,起亦以知郑志。”子齹赋“野有蔓草”,宣子曰:“孺子善哉,吾有望矣。”子产赋“羔裘”,宣子曰:“起不堪也。”子太叔赋“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子太叔拜,宣子曰:“善哉,子之言是。不有是事,其能终乎?”子游赋“风雨”,子旗赋“有女同车”,子柳赋“兮”,宣子喜曰:“二三子以君贶起,赋不出郑志,皆昵燕好也。二三君子,皆数世之主也。可以无惧矣。”宣子皆献焉,而赋“我将”。   小邾穆子朝鲁,公与之燕。季平子赋“采菽”,穆子赋“菁菁者莪”,昭子曰:“不有以国,其能久乎?”吴伐楚,申包胥如秦乞师,立依于庭墙而哭,日夜不绝声,勺饮不入口。七日,秦哀公为之赋“无衣”,包胥九顿首而坐,秦师乃出。   《传》曰:九能可以为大夫。其一曰:登高能赋。当春秋时尚未有赋,亦未必人人作诗,即如前之所赋是也,盖但以明志而已。   《春秋经》如公谷胡氏之传,特孔子书法之发明耳。若晋楚齐鲁郑卫之事,皆赖左氏作传,而孔子之经始有着落。故孔子称秦王,丘明称素臣,不虚也。虽其言诸侯之威仪言语,其徵应有若卜筮然,故韩子以浮夸病之。然孔子所谓其事则齐桓晋文,而齐桓晋文之事所以得传于后世者,皆左氏之功也,岂诸传可得而并哉?然汉初唯用公谷,至刘歆移书太常,而《左传》始列于学官。   《礼记》一书,后人疑其出于汉儒附会,若“檀弓经”解诸篇是也。即“檀弓”所载,如孔子闻伯高之丧曰:“师,吾哭诸寝。朋友,吾哭诸寝门之外。所知,吾哭诸野。于野则已疏,于寝则已重,夫由赐也见我,吾哭之赐氏。”遂命子贡为之主而哭之,曰:“为尔哭也。”来者拜之,知伯高而来者勿拜也。又,子上之母死而不丧。门人问诸子思,子思曰:“为伋也妻者,是为白也母。不为伋也妻者,是不为白也母。”只此两节,不但文章之妙非后人可及,求之典礼,亦岂后人所能议拟哉?   《经解》,世疑其非本《经》,或后人所撰。然所论诸《经》要旨,亦恐非后人所能道。纵出于汉儒,当时必有所本,必非出于凿空杜撰者。诸篇不能尽述,聊举此以例之耳。   古人言“仪礼”为《经》,《礼记》为《传》,岂有废《经》而《传》单行者乎?则仪礼何可不列于学官?   张南园曰:予为稽勋员外时,江夏刘主事绩以陈■〈白浩〉《礼记》集说涂去什四,因与之议,其说良是。后孙九峰知之,谓予曰:“陈说朝廷已颁降天下,不可以刘言改易语人也。”予遂弃之。今追思其言,诚有补陈之不足正陈之舛误者,只缘刘狂诞自高,又制行不捡,任情放言,不久遂出守镇江府。镇江府仍不率矩度,遂去官。而其说礼之善,人不及知。而予亦遂忘之矣。   《谈苑醍醐》云:《一统志》载刘有年沅州人,洪武中为监察御史。永乐中上《仪礼逸经》十八篇,则知古《经》之残缺多矣,不知有年何从得之。意者圣经在世,如日月终不可掩耶。然当时庙堂诸公,不闻有表章传布之请。今求内阁,亦不见其书。出非其时,亦此书之不幸。今人大言动笑汉唐,汉唐求逸书,赏之以官,购之以金。焉有见此奇书而付之漠然者乎?世之重经学者,如升庵者可多得乎?《谈苑醍醐》云:《礼记》“聘义说玉”云:“孚尹旁达,信也。”郑注:“孚,一作姇,尹,读竹箭有筠之筠。盖谓玉之滑泽如女肤,致密如筠膜也。”陈■〈白浩〉云:“孚,正也,尹。亦正也。按《尔雅》,尹,正也。”邢昺谓《尔雅》为解诗而作,则所谓“尹,正”也,以解“赫赫师尹”则合。若借以解“孚尹”,何异指白犬以为羊,捉黄牛而作马乎?甚矣,陈■〈白浩〉之不通文理也。   朱子作诸经传注,尽有说理精到处。若《书经》注出于蔡沈,《礼记》注出于陈灏,其何可尽去古注而独行之耶?   《诗经》有吕东莱读诗记,世有刻行本,学者亦宜参看。   高皇帝以《尚书》咨羲和与唯天阴骘下民二简,蔡沈注误,命礼部试右侍郎张智与学士刘三吾改为《书传会选》,劄示天下学子。   今之学者易于叛经,难于违传,宁得罪于孔孟,毋得罪于宋儒。此亦可为深痼之病,已不可救疗矣,然莫有能非之者。   子见南子章,栾肇曰:“见南子者,时不获已。犹文王之拘诱里也。天厌之者,言我之否屈,乃天命所厌也。”蔡谟曰:“矢,陈也,夫子为子路陈天命也。”《论语》正义曰:寂然至无,则谓之道。离无入有而成形器,是为德业。   ●卷三经三   太祖时,士子经义皆用注疏,而参以程朱传注。成祖既修五经四书大全之后,遂悉去汉儒之说,而专以程朱传注为主。夫汉儒去圣人未远,学有专经,其传授岂无所据?况圣人之言广大渊微,岂后世之人单辞片语之所能尽?故不若但训诂其辞而由人体认,如佛家所谓悟入,盖体认之功深,则其得之於心也固。得之於心固,则其施之於用也必不苟。自程朱之说出,将圣人之言死死说定,学者但据此略加敷演,凑成八股,便取科第,而不知孔孟之书为何物矣。以此取士,而欲得天下之真才,其可得乎?呜呼!   朝廷求士之心,其切如此,而有司取士之术,其乖如彼。余恐由今之日以尽今之世,但用此辈布列有位,而欲致隆古之治,是犹以鸩毒愈疾,日就羸惫,必至于不可救药而后已耳。呜呼!惜哉。杨升庵云:《注疏》所称先郑者,郑众也。后郑者,郑玄也。观《周礼》之注,则先郑与后郑十异其五。刘向治《春秋》主《公羊》,刘歆主《左氏》,故有父子异同之论。由是观之,汉人说经,虽大亲父子,不苟同也。孔子以一贯传道,而曾子以忠恕说一贯。曾子受业孔子作《大学》,而子思受业曾子作《中庸》,则知圣贤虽师弟子,亦不苟同也。今言学者摭拾宋人之绪言,不究古昔之妙论,始则尽扫百家而归之宋人,又尽扫宋人而归之朱子。谓之因陋就简则有之,博学详说则未也。噫,曾子、子思吾不得而见之矣,安得二郑二刘而与之论经术哉?   近时之人皆言祖宗以经义取士,恐不足以尽天下之才。又以为作古诗文甚难,经义直浅浅耳,此大不然。盖经义皆圣人精微之蕴,使为古诗文,则稍有聪明之人,略加{隐木}括,便能成章。若圣人之言,非有待于蕴藉真积之久,其何能以措一辞乎?况必有待于蕴藉真积,则利根之人,沉郁既久,化轻俊为敦厚。钝根之人,磨砺已深,矫颓惰为奋迅。故贤智者不见其有余,愚不肖者不见其不足。盖以养天下之才,正欲得其平而用之。愚以为自汉以后,取士之科莫善于此。但今读旧文字之人,一用,则躁竞之徒一切苟且以就功名之会。而体认《经》、《传》之人,终无可进之阶。祖宗良法美意遂天渊矣,其流之弊一至于此,痛哉痛哉!   南京道中,每年有印差道长五人,例有赃罚银数千。丁巳年,屠石屋叶淮源管印差,要将赃罚银送国子监刻书,因见访及。尔时朱文石为国子司业,余与赵大周先生极力怂恿,劝其刻《十三经注疏》。此书监中虽有旧刻,然残阙已多,其存者亦皆模糊不可读。福州新刻本复多讹舛,失今不刻,恐后遂至漫灭,所关亦不为小。诸公皆以为是。大周托余校勘,余先将《周易》校毕,方校《诗》、《书》二经。适文石解官去,祭酒意见不同,将此项银作修《二十一史》板费去,其事遂寝。   夫用传注以剿取科第,此犹三十年前事也,今时学者,但要读过经书,更读旧文字千篇,则取青紫如俯拾地芥矣。夫读千篇旧文,即取青紫,便可荣身显亲,扬名当世。而体认圣《经》之人,穷年白首,饥冻老死,迄无所成。人何不为其易且乐,而独为其难且苦者哉?人人皆读旧文,皆不体认经传,则五经四书可尽废矣。呜呼!有天下之责者,可不痛加之意哉!   余在南都时,尝与赵方泉督学言,欲其分付上江二县,将书坊刻行时义尽数烧除。仍行文与福建巡按御史,将建宁书坊刻行时义亦尽数烧除。方泉虽以为是,然竟不能行,徒付之空言而已。   有司以近来学者全不理会经传,但读旧文字以取科第,近闻欲专以后场策论为主。呜呼!是见树木之枝干蠹蚀便欲拔其本根而去之。殊不知拔去本根,则枝干将曷从生哉?夫经术所以经世务,故经术,本根也。世务皆由此出,不由经术而求世务之当,得乎?故今时但当严立科禁,一切学者有应台试省试者,凡用旧文字之人,痛加黜罚。如能体贴圣人旨意,虽行文或未尽善,亦须曲为褒举。庶几可以挽回此风。然今之主司,未必非读旧文字之人,又安得此理会经传者而为之辨识哉?   我朝留心经术者,有杨文懿、程篁墩、蔡虚斋、章介庵诸人。   余以为《十三经注疏》板头既多,一时工力恐难猝办。但得将古注《十三经》刻行一部,则大有功于圣学,而于圣朝政治不为无补;且亦可以嘉惠后学,其费不上一二百金。但得一有意太守,便可了此。惜无可与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