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鉴辑览明季编年 - 第 9 页/共 11 页

何腾蚊既死,堵允锡乃入衡州与胡一青固守。大兵至,战败,一青走广西、允锡走桂阳;大兵遂入衡州。   初,李赤心之入广西也,缘道淫掠;龙虎关守将曹志建恶之,并恶允锡。或说志建:允锡将召忠贞营图志建;志建夜发兵围允锡,杀从卒千余。允锡及子逃入富川猺峒,志建索之急;猺潜送允锡于监军佥事何图复,间关达梧州。会桂王由榔遣严起恒、刘湘客安辑忠贞营至梧,而赤心等已走宾、横二州,乃载允锡谒由榔于肇庆。志建迁怒图复,诱杀之,阖门俱尽。   臣等谨案:明季兵政废弛,上无约束,任其纵肆;或缘道淫掠,或索金鼓噪。卒至闯、献横行,无一人足资御侮者。况复粤西假息,孑遗几何!诸将如郝永忠、李赤心等尚复纵兵焚劫;曹志建且擅杀职官,阖门俱尽:武臣恣横,纪律荡然。亦由习见崇祯时之悍将骄兵,而贻害遂至于此极也!   我大清兵克福安。   鲁王以海大学士刘中藻既陷福宁,旅移驻福安,固守不下。至是,大兵破城;中藻冠带坐堂上,为文自祭,吞金屑死。时以海已尽失闽地,郑彩见事势穷蹙,遂弃以海去;张名振、阮进奉以海遁居南田(刘中藻,赐谥「烈愍」)。   夏四月,孙可望遣使求封于桂王由榔。   可望既得云南,故明在籍御史临安任僎议尊可望为「国主」,以干支纪年,铸「兴朝通实」钱。而李定国、刘文秀故可望同辈,一旦自尊,两人不为下;可望以事杖定国演武场,欲以威众:孙、李益有隙。可望闻桂王由榔在肇庆、李锦等并加封爵,念得朝命加王封庶可相制,议遣使奉表;杨畏知亦素以尊主为言,乃遣畏知及永昌故兵部郎中龚彝赴肇庆,进可望表,请王封。由榔大学士严起恒、给事中金堡等皆持不可;畏知曰:『可望欲权出刘、李上尔。今晋之上公,而卑刘、李侯爵可也』!乃议封可望景国公,赐名朝宗;定国、文秀皆列侯。遣大理寺卿赵昱为使,加畏知兵部尚书、彝兵部侍郎,同行。时堵允锡驻梧州(先是,允锡至肇庆,结欢马吉翔,欲图李元允,由榔不悦;丁时魁、金堡又论其丧师失地,由榔因令其总统兵马,移驻梧州)——允锡曾赐空敕,得便宜行事;昱就与谋,允锡念李赤心等不足恃,欲遥结可望为强援,矫命改封平辽王,易敕书以往(允锡寻至浔州,自恨;发病,卒)。武康伯胡执恭者——庆国公陈邦傅中军也,守泗城州,与云南接;亦欲自结可望。言于邦傅,先矫命封可望秦王;曰:『藉其力可制李赤心也』!邦傅乃铸金章曰「秦王之宝」,填所给空敕,令执恭赍行。可望大喜,郊迎。亡何,畏知等至,可望骇不受;曰:『我已封秦王矣』!畏知曰:『此伪也』!执恭亦曰:『彼亦伪也』!其时桂王所封实景国公,敕印故在。可望怒,辞敕使,下畏知及执恭狱。   秋七月,桂王由榔遣兵犯南安,败走。   桂王由榔遣兵度岭犯南安,别分兵两路窥信丰、偪崇义。大兵会击,夺其木城,大破之。   八月,我大清兵定湖南。   定远大将军郑亲王济尔哈朗等帅师克辰州,进攻宝庆,王进才、马进忠等战败遁去;分兵定沅州,靖州,守将皆望风弃城走。至永州,周金汤、熊兆佐等立栅大松桥拒战;败之,下其城。复克黎平府,郝永忠奔永从县;大兵蹑其后,永忠返战;击破之,永忠携妻子潜遁。   九月,鲁王以海遁入舟山。   以海以七月中至健跳所,大兵围之;会阮进救至,得解去。时张肯堂方以私财募兵海上,以海贻肯堂书云:『将北还舟山』;约肯堂共事。至是,以海遂遣张名振、阮进合兵讨斩黄斌卿,入居舟山;以肯堂为大学士、吴锺峦为礼部尚书。   冬十二月,我大清兵克南雄。   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等帅师征广东;除夕,潜兵龚南雄,桂王由榔守将江起龙仓皇弃城去。罗成耀方驻韶州,闻之,亦弃辎重走高州。   庚寅、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顺治七年春正月,我大清兵克韶州,桂王由榔奔梧州。   是月六日,大兵下韶州。由榔闻庾关不守,大惧,急登舟走梧州;加马吉翔兵部尚书,与南阳伯李元允督守肇庆。瞿式耜驰疏请留,不听。陈邦傅谒由榔梧州,以其将茅守宪率兵入卫。   二月,桂王由榔下其给事中金堡等狱。   堡等既连逐大臣,势益横;户部尚书吴贞毓等欲排去之,畏李元允为援,不敢发。会由榔走梧州,元允留肇庆,陈邦傅适遣兵入卫;贞毓、郭之奇、万翱、程源乃合诸给事御史劾袁彭年、刘湘客、丁时魁、蒙正发及堡等五人把持朝政、罔上行私罪。由榔以彭年有归附功,免议;下堡等锦衣狱,杖之。大学士严起恒跪由榔舟力请、留守大学士瞿式耜七疏论叙,皆不纳;命法司定议。堡以语触时忌,与时魁并谪戍;湘客、正发赎配追赃(由榔再召朱天麟,天麟疏言:『年来百尔构争,尽坏实事。昔宋高宗航海,犹有退步;今则何地可退!当奋然自将文武诸臣尽擐甲冑,臣亦抽峒丁、择土豪、募水手经略岭北、湖南为六军倡。若徒责票拟以为主持政本,今政本安在乎』?时大兵日偪,由榔不能从,但召天麟入直进官而已)。   我大清兵围广州。   时李赤心已死,养子来亨代领其众,推高必正为主。大兵围广州,桂王由榔命陈邦傅与必正东援。邦傅故与李元允有隙,意在修怨;又憾必正等之屡扰其境也,阴令副将姚春登等连结土司。会来亨等调兵土司,遂相仇杀,必正怒而归;邦傅驻清远、马吉翔驻三水,俱不敢进。广州城守久,李元允弟建捷拒战甚力;由榔封为安肃伯。   我大清兵克全州。   平南王孔有德帅师征广西,曹志建战败,大兵入龙虎关;马进忠复败于瓜里,走入武冈,桂林大震。百姓苦诸镇钞掠,竞迎王师,长驱入全州。开国公赵印选居桂林、卫国公胡一青守榕江,与宁远伯王永祚皆惧不敢出;大兵遂入严关,无一御者。   夏六月,桂王由榔罢其大学士严起恒官;寻召还。   起恒洁廉,遇事持平;与马吉翔、庞天寿共患难久,无所忤。五虎憾起恒,诋为邪党。及五虎得罪,起桓反力救;吴贞毓等恶之,乃请召还王化澄,而合攻起恒。给事中雷德复劾其二十余罪,比之严嵩;由榔不悦,夺德复官。起恒力求罢,由榔挽留之不得,放舟竟去。会郧国公高必正入朝,贞毓欲藉其力以倾起恒,言『朝事坏于五虎;主之者,起恒也。公入见,请除君侧奸,数言决矣』!必正许之。有为起恒解者,谓必正曰:『五虎攻严公,严公反救五虎。此长者,奈何以为奸』!必正见由榔,乃力言起恒虚公可任;请由榔手敕,邀与俱还。   孙可望复遣使求封于桂王由榔。   可望欲真得「秦」封,不受「景国公」命,遣使至梧州问故;由榔始知矫诏事。瞿式耜上疏请斩胡执恭,不纳。马吉翔议封可望澄江王,使者言非「秦」不敢复命。大学士严起恒持不可,兵部侍郎杨鼎和(江安人)、给事中刘尧珍(镇雄人)等助之,且请却所献白金、玉带。时高必正尚在梧州,因召使者,言『本朝无异姓封王例;我荡覆北京,蒙恩宥赦,亦止公爵尔。张氏窃据一隅,封上公足矣;安敢冀王爵!自今当与我同心报国,洗去贼名,毋欺朝廷孱弱;我两家士马足相当也』!又致书可望,词义严正。使者唯唯退,议遂寝。可望不得封,益怒。   秋九月,孙可望率兵至贵州。   可望由云南东袭贵州,匡国公皮熊走清浪卫;追执之,夺其兵。又遣白文选攻破遵义,忠国公王祥自刎死,降其众二十余万;张先璧、马进忠皆归于可望,势益强。   孙可望遣兵据嘉定。   初,桂王由榔遣李干德入蜀,自巡抚进尚书,经略川、湖、云、贵军务。干德察诸将惟袁韬最勇悍可用,力说之攻佛图关、取重庆。亡何,诸将大会,韬以位高坐李占春上;占春怒,并怒干德,欲袭取之。干德占星气有异,走匿山谷间。占春袭韬不克,搜干德船,取其孥而返;寻还之。诸将益相猜。韬及武大定久驻重庆,食尽;干德说嘉定杨展与大定结为兄弟,资之食。已而干德利展富,构韬杀之,分其赀;蜀人咸不直干德。可望闻展死,将图蜀,乃为展讼冤;使王自奇将兵由川南进,而别遣刘文秀度金沙河出黎州,趋嘉定。韬、大定方拒自奇于川南,撤师还救;自奇尾击之,韬、大定大败,悉被禽;嘉定陷。干德以其父死于流贼也,曰:『吾不可再辱』!驱家人与其弟御史升德俱赴水死(干德,赐谥「忠节」;升德,赐谥「节愍」)。   文秀兵复东,谭宏、谭诣、谭文尽降;乃遣卢名臣下涪州,占春败走。于大海在忠州知不支,引兵出夔入楚,与占春来降于王师;文秀遂据蜀。   冬十一月,我大清兵克广州。   广州城,三面临水;李成栋在时,复筑两翼附于城外为炮台,水环其下。大兵攻围十阅月,不下。杜永和偏将范承恩约内应,决炮台之水;大兵藉薪径渡,遂得炮台。是月二日,克其城;承恩来降,永和由海道奔琼州。   我大清兵克桂林,桂王由榔留守大学士临桂伯瞿式耜等死之。   王永祚、胡一青俱以领饷入桂林,榕江一带皆空壁,大兵益深入。是月五日,式耜檄赵印选出城为战守计,不肯行;再趣之,则尽室逃。一青及武陵侯杨国栋、绥宁伯蒲缨、宁武伯马养□□逃去,永祚迎降;城中无一兵。式耜端坐府中,家人亦散;部将戚良勋请式耜上马速走,式耜坚不听,叱退之。适兵部侍郎总督诸路军务张同敞(同敞以式耜荐为总督,有文武才;每出兵,辄跃马为诸将先。或败奔,同敞危坐不去,诸将复还战;咸取胜:军中是以服之)自灵川至,见式耜;式耜曰:『我为留守,当死此。子无城守责,盍去诸』!同敝正色曰:『昔人耻独为君子;公顾不许同敞共死乎』?式耜喜,取酒与饮。一老兵侍,式耜令召中军徐高,付以敕印,属驰送桂王由榔。是夕,两人秉烛危坐达旦。黎明,数骑至,式耜曰:『吾两人待死久矣』!遂与偕行。至则踞坐于地,谕之降,不从;令为僧,亦不从;乃幽之民舍。两人虽异室,声息相闻;日赋诗倡和,得百余首。阅四十余日,将就刑,式耜从容肃衣冠南向拜讫,与同敞并死。同敞尸植立,首坠,耀而前者三;人皆辟易(式耜,赐谥「忠宣」;同敞,赐谥「忠烈」)。   桂王由榔奔南宁。   由榔至浔州,乱卒夜掠街市,火光烛天;由榔亟解维,冲雨而去。陈邦傅在清远,飞帆先归;邀劫从官于藤江,杀部郎潘骏观、童英、许玉凤等。由榔踉跄至南宁,胡一青、赵印选率兵驻宾州。   我大清兵克平乐。   大兵由灌阳至平乐,桂王由榔征西将军朱旻如(临桂人)固守;城破,旻如杀其妻子,自刎死。焦琏方往御镇峡关,闻之,遂走梧州(旻如,赐谥「烈愍」)。   辛卯、我大清世祖章皇帝顺治八年春二月,我大清兵克肇庆、高州、梧州、柳州诸府。   总兵许尔显克肇庆及罗定州,徐成功克高州,线国安、马蛟麟克梧、柳二州。桂王由榔南阳伯李元允、安肃伯李建捷自肇庆走南宁;寻请出灵山收高、雷兵,复扰广东郡县。   孙可望遣兵至南宁迎桂王由榔,遂杀其大学士严起恒等。   由榔走南宁,见事急,乃遣编修刘茞封孙可望冀王,可望仍不受。杨畏知曰:『秦、冀等尔,假何如真』!可望不听。李定国等劝可望遣畏知终其事,可望许之;先遣部将贺九仪、张胜、张明志等率劲卒五十迎由榔。九仪直上严起恒舟,怒目攘臂问『王封是秦、非秦』?严起恒曰:『君远迎主上,功甚伟;朝廷当有隆恩。若专问此事,是挟封、非迎主上也』!九仪怒,格杀之,投尸于江;遂杀给事中刘尧珍、吴霖(歙县人)、张载述(泾县人),追杀兵部尚书杨鼎和于昆仑关,皆以阻封议故(起恒、鼎和,俱赐谥「忠节」;尧珍、霖、载述,俱赐谥「烈愍」)。朱天麟力劝由榔从可望请,赴云南。诸臣以起恒被杀,皆不可;乃命天麟经略左、右两江土司,而真封可望为秦王。畏知旋至,痛哭自劾,语多侵可望;由榔因留为东阁大学士,与吴贞毓同辅政。可望闻之,怒;使人召至贵阳,面责数之;畏知大愤,除头上冠击可望,遂被杀;楚雄人立祠以祀(畏知,赐谥「忠节」)。   三月,我大清兵克嘉定。   刘文秀既据蜀,旋还云南,留白文选守嘉定、刘镇国守雅州。至是,大兵南征,文选、镇国战败,挟曹勋遁走;王师遂入嘉定。桂王由榔巡抚川南佥都御史范文光赋诗一章,仰药死。巡抚川北佥都御史詹天颜兵败于石泉,就执;不屈死(总督尚书樊一蘅时已谢事,避山中;至九月,亦遘疾死——范文光、詹天颜,俱赐谥「忠节」)。   夏四月,桂王由榔遣其大学士文安之督师四川;为孙可望所阻,不果行。   安之应由榔召至梧州,从赴南宁。以大兵日迫,而云南又为孙可望所据,不可往;念川中诸镇兵尚强,欲结之为援:乃自请督师,加诸镇封爵。由榔从之,加安之吏、兵二部尚书,总督川、湖诸处军务,赐剑便宜从事;进诸将王光兴、郝永忠、刘体仁、袁宗第、李来亨、王友进、塔天宝、马云翔、郝珍、李复荣、谭宏、谭诣、谭文、党守素等公侯爵,即令安之赍敕印行。可望闻而恶之,遣兵伺于都匀,邀止安之,追夺光兴等敕印;留数月,乃令入湖广。安之远客他乡,无所归,复赴贵州,将趋谒由榔;可望诬以罪,戍之毕节卫。   秋八月,我大清兵克舟山,鲁王以海遁入海。   都统金砺、刘之源、总督陈锦、提督田雄等会师讨舟山,以大舰乘潮出洋;至蛟门,鲁王以海遣阮进拒战,败死(进,谥「烈愍」)。大兵乘天雾集螺头门,守陴者方觉;定西侯张名振、兵部尚书张煌言奉以海航海去,属大学士张肯堂城守。城中兵六千、居民万余,坚守十余日;大兵掘地道,破其城。肯堂衣蟒玉,南向坐,令四妾、二子妇、一女孙先死,乃从容赋诗自经。一时同死者,兵部尚书李向中(锺祥人)以下凡二十一人(大帅召向中,不赴;发兵捕之,以衰绖见。大帅呵之曰:『聘汝不至,捕即至,何也』?向中从容曰:『前则辞官,今就戮尔』!遂死之。礼部尚书吴锺峦常往来普陀山,大兵至宁波,锺峦慷慨谓人曰:『昔仲达死珰祸,吾以诸生不得死;君常死贼难,吾以远臣不得从死;今其时矣』!乃急渡海,入昌国卫之孔庙,积薪左庑下,抱孔子木主自焚死——仲达者,锺峦弟子李应升;君常者,锺峦友马世奇也。左都督张名扬,乃名振弟;与其母范以下数十人皆自焚死。吏部侍郎上海朱永佑、安洋将军上元刘世勋、通政司会稽郑遵俭、兵科给事中鄞县董志宁、兵部郎中江阴朱养时、户部主事福建林瑛、苏州江用楫、礼部主事会稽董元、兵部主事福建朱万年、长洲顾珍、临山卫李开国、工部主事长洲顾中尧、中书舍人苏州苏兆人、工部所正鄞县载仲明、定西侯参谋顺天顾明楫、诸生福建林世英、内宫监太监刘朝俱不屈死,开国母、瑛、明揖妻皆自尽。锦衣指挥王朝相闻城破,护以海妃陈氏、贵嫔张氏、义阳王妃杜氏入井,用巨石覆之;自刎其旁——肯堂,赐谥「忠穆」;钟峦,赐谥「忠烈」;向中、志宁,赐谥「忠节」;永佑、世勋、名扬、朝相,俱赐谥「烈愍」;遵俭、养时、瑛、用楫、元、万年、珍、开国、中尧、兆人、仲明,俱赐谥「节愍」;明楫、世英,俱赐祀忠义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