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腆纪年 - 第 33 页/共 72 页

明监国鲁王擢陈潜夫为太仆寺少卿。   潜夫以私谒童妃逮下法司;南京溃,脱归。谒鲁王于绍兴,命复故官,加太仆寺少卿,监军浙西。乃自募三百人,与孙、熊诸家军营江上;寻改大理寺兼御史如故。   徐鼒曰:自侍郎以下例不书,少詹、仆少何以书?大二人之倡义也。   明监国鲁王命方国安守七条沙,王之仁守西兴,郑遵谦守小舋,孙嘉绩、熊汝霖、钱肃乐分守沥海。封国安镇东侯,之仁武宁伯,加嘉绩、汝霖、肃乐佥都御史督师衔。   国安,浙人;或云旧辅方逢年子也(考曰:「绎史」诸书俱云方氏父子,而「明史」方逢年传不云国安其子)。为左良玉标官;梦庚之降我大清也,国安众南奔。夙与朱大典有隙,围攻金华匝月,至闰六月二十五日始解(考曰:本瞿其美「粤游见闻」)。   卷第十一   秋七月,明鲁大学士张国维会师西兴。   江上兵每日蓐食鸣鼓,登陆搏战;日中,复转舵还戍:率为常。   徐鼒曰:书大学士系之鲁何?以别于福京也。   癸丑(初四日),我大清兵克嘉定,明在籍前左通政侯峒曾、进士黄淳耀等死之。   诸乡兵来者渐众,李成栋遣其弟统数十骑求救于娄东之王师;乡兵截击于仓桥街,杀之几尽。脱归者泣于途曰:『我等皆高镇劲兵,随邢太太降后,所过风靡;嘉定县何物蛮子,杀我副将六员』。成栋闻弟死,日夜与诸将涕泣。然乡兵本无将领,一聚即鸟兽散,城上白旗招飐而已。成栋觇得实,合娄东兵大修战具。吴志葵遣游击蔡祥(考曰:「嘉定屠城纪略」作蔡乔)以七百人来援,成栋衔枚袭之。祥持铁简登岸步战,围数匝;东关有徐福者往救,与俱毙。峒曾、淳耀于城上见之,恸哭相向;发大炮伤二人。成栋焚新泾镇,破娄塘;峒曾、淳耀会乡兵于娄塘之砖桥东,不下十余万,然拥挤纷呶如聚蚊。成栋分左右翼蹂之,相蹈藉死。或谓大势已去,宜为十万生灵计;峒曾等推案痛哭,裂招降榜,焚沿城民居,督运砖石。七月初三日,成栋尽锐来攻,舁板扉穴城;诸生马元调以粪汁灰瓶抛灌之。成栋乃佯攻东门,而潜自北门水窦入;复为大石所拒,不能克。是夕,有赤气起北方,俄变而黑,长亘天。五更,大雨如注,守堵者不能立,城大崩。成栋薄东门上,峒曾与其子元演、元洁犹立睥睨间,呼二子去;曰:『我死国分也,祖母在,应代奉事,恋我何为』!趋归拜家庙,沉于池;未绝而兵至,引出斩之。二子亦被杀于孩儿桥。淳耀与其弟渊耀入草庵,索笔书曰:『七月四日,进士黄淳耀死此。呜乎!进不能宣力王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没,此心而已』!与渊耀分左右就缢死。张锡眉、董用圆、马元调、夏云蛟、唐全昌等皆同死。锡眉驱妾入水,方自溺。用圆抱其兄诸生用广共溺,尸浮出,犹握手不解。锡眉字介兹,崇祯庚午(一六三○)举人;用圆字知渊,天启辛酉(一六二一)举人;云蛟,字启霖;元调、全昌,字未闻。又有王云程者,亦贡生也(考曰:本「嘉定屠城纪略」)。   明江西布政使夏万亨、分巡道王养正、知府王域、推官刘允浩、史夏隆、通判胡缜奉益王由本起兵建昌;城陷,万亨等皆死之,由本走闽(考曰:「世表」:『由本以万历四十五年袭封』)。   万亨字符礼,昆山举人,由教谕历迁西华、夏邑知县。弘光帝使迎太后,擢江西布政使;言者以为骤,改佥事,分巡南昌。瑞州有保宁王(考曰:按「世表」:『保宁王绍玘■〈火己〉,崇祯十六年为李自成所掠』。当即其人),避寇南昌。其舍人恣横,执而笞之,一府汹汹将作难,居民亦哗然欲焚王府;万亨抚定之。寻迁按察使,署布政司事。南京溃,奉母至抚州,寻入建昌。王养正,字圣功,泗州人;崇祯戊辰(一六二八)进士,由知县历知南康府。以平盗功,南都擢副使,分巡建昌。王域,字符寿,华亭举人,为宿州学正;以捍御流贼功,历工部主事。南都擢本部郎中,出为建昌知府。刘允浩,字集生,掖县人,崇祯癸未(一六四三)进士。尝领乡勇击贼于莱州;谒选,授南昌推官。史夏隆,宜兴人,与允浩同年进士。胡缜,桐城人。时南昌已为降将金声桓所据,士民谋拒守城。域曰:『事急矣!国无主不可以集众』。乃与万亨、养正等奉益王由本为号。由本年少柔懦,不习武事,以战守机宜委之永宁、罗川两郡王(考曰:按「世表」:『永宁王由■〈木悳〉,以万历三十九年袭封;罗川王由核,以万历三十一年袭封』。而「绎史」云:『永宁王慈炎』。其由■〈木悳〉之子欤?俟考);罗川乃与东乡艾命新、艾南英约诸绅集义,得刘琦、杨独龙、僧丹竹等三十六将,就南英家歃血订盟;王、谢二巨室捐赀助饷,练乡兵几及万人,分陴拒守,军势颇振。而保宁王者,私与我军通,约内应。滇将赵印选以象兵援南都不及,假道还师;由本留之。战既合,保宁王以火箭伤象,兵遂大溃乱。城陷,由本奔旗塘佛舍,已遁入闽;永宁王走宁都,万亨等俱被执。声桓以万亨能得民,将藉以抚徇诸郡;曰:『公从,当大任』。万亨书绝命词见志。声桓不欲有害贤名,乃与养正等俱械送武昌;同日遇害。建昌士民哀万亨等之忠也,瘗之沌砦河之侧,题曰:「六君子之墓」。而同时以诸生殉难者,则南昌邓思铭。初,思铭闻北都陷,号召诸生百余人,习射、学技击,名曰庠兵。请于有司,有司笑曰:『庠可兵邪』?众乃散。既而建昌兵起,乃入王域幕参赞。城破被执,指金声桓大骂。系于竿首射之,连及六矢;思铭大吼曰:『经时不能杀我,技何劣也』!遂射死。   徐鼒曰:罗川王所招三十六将,惟安仁僧丹竹为最着。尝从揭重熙袭抚州,猝遇王得仁;丹竹以步逐马,刃及得仁面,几获之。后金声桓过安仁,闻其病,遣九骑往缚之。丹竹力疾起,呼所部十余人伏于隘,而单身入酒肆中。金骑见其僧,不知其即丹竹也;因问:『识丹竹乎』?遽应曰:『我是也』。拔刀杀二人。七骑者上马驰,遇伏,获其二;再前再遇,获其三;得归者纔二骑耳。声桓破广信,丹竹以木桩置水中,而持长枪火箭逼之。声桓兵乘舟遁,舟触桩尽碎,多泅水死;丹竹尽其所获而返。后率壮士邀击王师之入闽者,马蹶被杀。   明临川在籍前吏部主事曾亨应、揭重熙起兵抚州。   亨应字子嘉,崇祯甲戌(一六三四)进士;重熙字祝万,崇祯丁丑(一六三七)进士。亨应官吏部文选主事,尝以事为御史张懋爵所劾,被谪归。南都立,重熙由知州擢吏部考功主事,而亨应以谪籍独不赴。大兵已下南昌,金声桓令王得仁徇抚州;亨应乃命弟和应奉父入闽,己与重熙暨艾南英募兵守御。未集而骑已薄城下,众皆散。   明在籍左春坊左庶子杨廷麟、左中允刘同升起兵赣州;擢廷麟吏部右侍郎、同升国子监祭酒。   廷麟字伯祥,清江人;举崇祯辛未(一六三一)进士,改庶吉士,授编修。同升字晋卿,吉水人。举丁丑(一六三七)进士第一,授修撰;为杨嗣昌所构,将逮治,旋狱释。言者交荐;十六年(一六四三)秋,复授职方主事。同升亦以劾嗣昌,谪福建按察司知事;未赴,北都陷。同升驰檄十三郡,兴义师;廷麟遇之南昌,乃大集澹台祠,为思宗发丧,誓师起义。弘光帝立,廷麟以左庶子召;同升以左中允召,未赴。宗室朱统■〈金类〉之诬劾姜曰广也,诬廷麟招健儿有不轨谋,曰广为内应;弘光帝置不问,而所募兵竟以散去。大清兵既克南昌,袁州、临江、吉安相继下;已又取建昌,惟赣州孤悬上游独存。廷麟乃与同升谋邀赣抚李永茂集绅士于明伦堂,劝输兵饷,刻期大举。王手诏嘉奖,擢廷麟吏部右侍郎、同升国子监祭酒。   明龙泉在籍工部右侍郎刘士桢起兵复泰和、庐陵。   士桢克二邑,守之。明年,吉安复陷,遣四子肇履入闽求援;而令季子■〈禾屖〉升从李陈玉起兵信丰,为赣州声援。赣破,避之南田。   明前泛水知县胡定海起兵德兴;败绩,死之。   定海一作海定,南昌举人,官泛水知县,致仕归。贫甚,授徒德兴海口之董氏。董亦义侠也,破家起兵金川,定海为之联络乡勇。洎王师取婺源,金川兵绝我粮道;乘王师之退,攻婺源,杀我长吏。闻王师将进讨,徒步乞师于黄道周。比归,海口已有兵;战败被执论杀,首既殊而尸僵立不仆。同死者为揭新,不知何许人。   明德化□□李含初起兵复德化、瑞昌;寻败死。   含初倾家起兵■〈月良〉山,连破德化、瑞昌;王师未遑致讨也。未几,所部王拐子私款于九江守将余世忠,袭■〈月良〉山;含初遇害。同死者:生员李映阳、武生唐扉、邓士凤、熊九鼎、宗麻子五人。   明德安□□郭贤操起兵复德安,遂复建昌;寻被执。   贤操连破建昌,而所部高长子私款于我,执贤操以献。当事者方议抚,释勿杀。明年四月,集众图再举;我师侦得,环其庐焚之,独贤操跳而逸。戊子(一六四八)金、王之乱,复投袂起;为我九江守将所执,杀之。子七人,次良锡与从子良铨攻建昌时,中流矢死;三良铎,从岛兵营战死。同起兵死者:德安诸生桂登魁、胡戒;登魁妾胡氏殉之。   明泸溪知县张载述、贡生魏一柱起兵拒守。   王师下泸溪,以李光署县事;一柱缚光送郑彩磔之。与旧知县张载述画策守泸,败王师于密潭。   臣鼒曰:同时乐平倪氏兄弟,吉水王宠、邹氏叔侄事皆可传,附志之。倪大显者,与兄大恢、大登俱以勇力闻;饶州推官周损币致之。损败,归督师黄道周;道周败,从广信曹大镐。王得仁之屠乐平也,军中闻大显勇,争致之。有僧长八尺余,下马搏大显,大显斫僧,应手头落。已围者数重,度不支,抽刀自刎死。大恢、大登被执,皆死。王宠、邹文鼎与从子敬,皆吉水人。宠从刘同升起兵,往来临、吉、抚、赣间。一日为王师所获,宠诡降;越日尽杀其伴,即载其旗帜以行。过新淦,峡江令见旗帜以为本兵也,出迎江浒;宠遽起擒杀之,连破二县。已而文鼎、敬起兵,宠与之合;战败,文鼎赴水死,敬被执见杀。宠复走脱,树一帜,大书「追剿王宠」四字,呼杀贼而去。去既远,王师始知其即宠也。后金、王归明,遍招之不得;宠已入山死矣。   辛未(二十二日),明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黄道周募兵江西,以图恢复。   廷臣请出关,而郑芝龙辄以饷绌为辞。会赐宴大臣,芝龙自以侯爵,欲位首辅上;黄道周争以祖制武职无班文臣右者,终先道周,由是文武不睦。有诸生上书诋道周迂,不可居相位;王知出芝龙意,下督学御史挞之。道周见芝龙无经略志,谓坐而待亡,不如身自出关。奏请以师相募兵,江西多臣门生故吏,必有肯效死力者;且可连杨廷麟、何腾蛟为进取计。遂率门生中书蔡春溶、赖继谨、陈骏音、兵部主事赵士超、通判毛至洁并子弟可千人以行。有耰锄棘矜以随其后者,名扁担兵,实不可应敌。次芋源,赋「责躬」诗曰:『天地何高深,日月犹循环;星宿陈其领,动静恒无端。举翼不能翔,而作醓鸡观;大命一以至,不能复研钻。鬼神欲告之,翕吸近告难;伤哉草木颓,不得留朱颜』。至延平,请饷,芝龙靳之;王不得已,给空札数百道。道周亲书札付奖语,得之者荣于诰敕;又得百人(考曰:福州举人陈金城家藏道周出师札付,其文曰:『钦命直省招征事宜联络恢复两京少保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兼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黄为出师事:本阁部行师,贵简练明静。务要十五人为伍,一人挑带粮食兵器、一人挑带衅具、一人挑带帐席被窝,不宿民舍、不穿城市;违者重斩轻馘,不饶。约一百八十人为一阵,游击一员;两游击属一参相。凡参相十员、游击二十员,兵士三千六百五十人。务要精壮晓畅,动遵法令。参相二员属一主,事务大小相承;情法相资,不得偏执己见,致生乖异。今以风、云、雷、雨、虎、豹、熊、骊、龙、象为号,每号填补参相一员、游击二员、兵士三百六十人。准得洪京榜合补象字号营□□□等阵士,务要整齐肃办,不得参差。遇查点失伍及违令者,斩馘不饶。俟功成日,一体题请封赏升赉。此札。隆武元年十月十五日给』。又另行亲笔朱书曰:『洪京榜久饩黉序、屡领英矛,近以劝进,加恩准贡;乃愿就戎行,共图敌忾。东山雨雪,睠其在怀;板屋温如,何能不思?已经题请授中书舍人,仍着兼监纪推官,前去招募,以终前业;功成升叙,睠尔衣袍。札付试中书舍人洪京榜』。龙溪县学廪生金城尝携之至京,属同人题跋。非特墨宝,存此见当日军中法令大概)。进师建宁,遣通杨廷麟、万元吉为声势。寻有以外交诸藩飞语闻者,王遣使驰示;道周自陈,疏曰:『臣田无一亩、居止一椽,幸以是见悯于主上、见信于亲友,然不能以是见谅于犬豕豺狼。臣行年六十,无险心酖语为凶人所仇,无奇功异能为要人所嫉;独恃一片肝肠,为高皇列宗与天下黎献共对白日耳!臣虽庸下,遭逢陛下,鱼水相期;一月之内,四疏乞师。至若子弟募义勤王,虽天性使然,亦恐臣孤身只手,陷身绝域,每一相见,涕泗涟洳。迩因溽暑未收,毒水四下;臣兵自延过宁,渴而谷饮,病者八九。一日下操,十队之士,呼半不起,遂损去健将陈伯舆。念其雄略,十射九破,千觔之力尽于盆水;四顾环堵,何能不哀?今稍平复,遂相对劝臣出关。呜呼!此亦臣子也,顾曾受朝廷之宠眷而摅愤至此!今在廷诸臣不涤肠剖胸,誓同分胆共薪;而潝潝訿訿,望影射沙,欲何为者?陛下不屑为昭烈,臣亦不屑为孔明;陛下不屑为宋高宗,臣亦不屑为李伯纪。取法不高,则庸佞狎来;视人太卑,则奸豪四至。古今谗贼偏中于高明,近代人才沈沦于苟贱;惟陛下垂詧』!王览表,手札慰之。遂出崇安分水关。   宁化诸生李世熊上书道周曰:『窃惟国运绝续之交、天人倾定之际,赖祖宗神灵,名世挺生。虽创丕基,如立冰上;内则百寮瞻其风裁,外则敌仇觇其举措,下则草泽英雄察其气势,以赴风云。夫以师相闻望之隆、天地祖宗付托之重,意必启沃德心,定谋帷幄;俟规模粗定,然后声闻不庭耳。乃顿彻坐论之席,凿凶秉钺而出;远近耸愕,以为庙算宏深,非可臆测。不肖则圭荜之人,耳见不出里巷。就里巷事例之,譬故家新破,田宅半割于巨豪,区区别宅槿存者,苟且盘据。垣墉之缪绸未尽固,义从之服役未尽力,水旱之储蓄未尽裕;为家督者,置此不问,嚣然与巨豪叛族诘责侵没之余产,不亦轻遽失序乎?幼读书,见诸葛亮自比管、乐。〔管〕仲学术备见「管子」书,勿论;若乐毅,则亦谨慎好谋之人而已。其为燕图齐,不敢图齐也,必曰与天下图之;且不敢曰与天下图之,必曰径于结赵;又不敢恃赵,而别使楚、魏以淮、宋地委之:于是五国合而齐击矣。其慎密也如是。若诸葛之出师,亦未敢出师也,必曰『南方已定、甲兵已足,乃奖帅三军,北定中原』。即如是,又必付托得人:宫中之事悉咨郭攸之、费袆、董允等,谓必能裨补阙漏也;营中之事悉咨向宠,谓必能和穆行阵也。将相分任、宫府肃固,诸葛乃可拜表行矣。先生之旗指江右而毅不返顾也,宫中有郭、费、董否?营中有向宠否?外有赵、魏、韩、楚之夹助否?若不然者,直若家督诿见在之赀产不治,而先责问未必可复之赀产也。夫人之敢于作逆,据主人之赀产而公然与为抗,且眈眈欲并主人之余赀而得之;彼亦自有作逆之才具气势也。家督诚欲一朝翦除之,非才具气势倍于作逆者不胜。乃今所闻,大可异也。先生之行也,召募市人纔三千耳,饷不给于国帑而资于门生故友之捐助;此一时之义激慷慨耳。朝廷纔给空名札百十道以为行■〈食辰〉,兵事岁月未可解,义助能岁月例输乎?空札可当衣食易死命乎?就令士马饱腾,人人致命;三千未教之卒,可枝拄诸道分进数十万方张之寇乎?今夫寻丈之艇、八翼之楫,虽有狂飙怒涛,每凌而渡之。尝试置沧溟之滨,洪涌如山,浪及而艇化沤沫矣!长河之决也,摧城郭、荡山陵,呼吸改天日;仅仅投璧马,负石束薪,祈祷而阏之,庸有济乎?或且积精诚、称天命,簪笏鞠躬以身试其冲;委命而战河伯,则近愚矣!设若有济,则是宋襄之仁义诚有效,而「孝经」之退贼果可必也。徐夫人匕首以试人,血濡缕立死;若以薄击柱石,非折则缺,可立见矣!古之猛鸷莫如秦,善用兵莫如王翦;其破楚也,必六十万。以至仁伐至不仁莫如周武与商辛。周师之兴,革车三百两、虎贲三千人;古者一车之卒百,计人当三万矣。千百夫之长不在是,而尚有友邦冢、君、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人为羽翼,其用众如此。今敌众数十万,气势非但楚也,而吾不及周师者十之一;谓永胜阎总之师足策应乎?鲁国吉虔之师可牵掣乎?是数者,非同心同德,难语于羌、髳、微、濮人,不待智者决也。徒以孑然一军,欲为王翦、吕尚、周武所不能为之事,此天下所共惑矣!今夫闽关之外,皆豺狼所曾蹂践,而榛芜之区也。誓师出关,事有进而无退;苟进无破竹之势,退安所得盘石之基?不几进退无据乎?则何不暂驻关内,近为永胜阎总之绾毂、远为鲁国吉虔之表晷。既可招募建、抚流散之兵,训练以实行伍;亦可收拾附近荒芜之地,耕屯以充行饷。信使往来,诸军如指臂并运,急缓相需,庶几气势完整,合力以攻所必争乎!此固寻常所共及,或秘略不必出此,则不敢知。若谓明德虽衰,天命未改;名世声灵久被遐陬。人心之思汉可用、至诚之动物有征,或不战而屈、或因垒而降,亦古来万或一有之事。斯固愚蒙所未能信,而先生亦决不邀此幸也』(考曰:见李世熊「寒支集」)。   徐鼒曰:特书之,即书史可法治兵扬州以图中原之例也。然则道周之出师无可议乎?当日天下大势十去八、九,为闽疆君臣者,惟有保境息民、缮兵积榖,联络楚、豫江上之师以观衅而动,庶乎其有当也。而乃以新募不教之兵、当百战百胜之敌,驱群羊而斗猛虎、抢枋雀以逐苍鹰,虑材而言,不亡何待!况乎文武不和、粮饷不给,参商讧于朝右、庚癸呼于首山,其于安内、攘外先后缓急之序,又倒置焉!然则何嘉乎尔?天命已去,人谋胡臧;知其不可为而为之,是武乡、信国之所以尽臣节也。嘉基志、悲其遇,固不必苛其才与功哉!三复李生书,真先生之诤友也。   我大清兵克华阳山寨,明前山东巡抚邱祖德等死之。   王师破山寨,获祖德父子送南京;不屈,磔死。事闻,赠太子太师吏部尚书。   我大清兵克稽亭山寨,明诸生麻三衡等死之。   三衡被获,赋绝命诗,杀于南京。吴太平等七家皆死。   明封宗室盛沥为瑞昌王,授都司方明等官有差。   屯田都司方明,字开之。起兵据广德,迎盛沥入其军,号召义旅;连破孝丰、临安、宁国等县,声势颇振。事闻,封盛沥为瑞昌王,授明等官有差。无何,降将张天禄自徽州还师,明不能御,弃营走浙东。有潘文焕者,镇江人;匿瑞昌王于茅山民舍。其部曲喜正赴京口置弓矢事觉,遂杀瑞昌王(考曰:「东华录」载:『是年八月,洪承畴奏擒瑞昌王朱谊泐斩之』。不知盛沥何又名谊泐也)。文焕见喜正,切齿骂曰:『吾死何足惜!王能一日在,则人心未散。鼠子乃坏吾大计』!奋然批其颊。其子哭,文焕曰:『我死忠、汝死孝,传之后世,有颂述焉。不然,一老氓也,谁复知』!械至金陵,不屈死;一女亦不食死。明还长兴,为防将郭虎所执,一小卒指之曰:『此方明也』;遂斩之(考曰:此于月日无考,姑以事次之)。   是月,献贼屠明成都、龙安两府属州县。   贼与伪相汪兆麟谋,遣马元利、张能奇等分剿成、龙所属州邑。兵到处有烟火者,将吏必斩其偏裨;或不忍行刑,多自经于路。有一县人先期闻之,向酒家索醉听死。酒家一日累千金,初大喜;继又大恸,皆叉手委股以就割剥,无或免者。   献贼遣其党屠明卭州。   刘文秀复至卭,取遗民万余家悉屠之;又杀僧道千人。于是行尽剿法,立搜山、望烟等头目;匿崖谷者,火熏之。卭、蒲二百里,荡为血肉之场。   献贼遣其党屠明丹棱。   文秀踞丹棱署,驱城中人于西门外济桥杀之,尸与桥平。又遣兵搜乡,以长绳联络男妇每数十为一群,拥至江陵庙歼焉。遂刬北门山为教场,操兵三月而去。   献贼遣其党入明洪雅,义民余飞破之于花溪。   庠生祝籛之子妇杨氏、二陈氏、宿氏、王氏及少女祝氏避乱山中,为贼所劫;六氏拜别父母,俱投水死。花溪去县四十里,背枕飞仙关,面阻青衣水;飞伏壮士数百人于山谷,而以羸弱诱之。贼遂入隘中,伏发不得出;截杀几二千人,贼大沮丧,沿江遁。   明千总周鼎昌大破献贼于南安镇。   贼由青衣江下夹江,攻南安镇;邑人周鼎昌以千总奉阁部王应熊檄,率众拒守,竖木为城。贼攻不下,因作浮桥为长围计。鼎昌令善泅者潜水中,腰镰断桥;贼沉水中,余贼反奔南岸。鼎昌蹙之,贼大败,尽丧所掠,奔还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