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 - 第 36 页/共 103 页
[5]承平 原本作『丞明』,据《长编》卷一五三改。
[6]壬申 原本此二字为二墨丁,据《长编》卷一六五补。
[7]间以 原本『间』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六七补。
[8]甫及 原本『甫』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五五补。
[9]转运按察使 原本作『转运使按察使』,前一『使』字衍,据《长编》卷一五七、《欧阳文忠公年谱》删。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三十九
仁宗皇帝
唐介劾张尧佐
皇祐三年十月丁酉[1],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责授春州别驾。初,张尧佐除宣徽、节度、景灵、群牧四使,介与包拯力争,又请王举正留百官班,卒夺尧佐宣徽、景灵二使。顷之,复除宣徽使、知河阳。或谓补外不足争,介以为宣徽次二府,不计内外,独争之。上谕唐介除拟初在中书。介言当责执政。退,请全台上殿,不许。自请贬,亦不报,于是劾宰相文彦博:『专权任私,挟邪为党,知益州日,诈间金奇锦,因中人入献宫掖,缘此擢为执政;及恩州贼平,卒会明镐成功,遂叨宰相;昨除张尧佐宣徽、节度使,臣累论奏,面奉德音,谓是中书奏拟,以此知非陛下本意。盖彦博奸谋迎合,显用尧佐,阴结贵妃,陷陛下有私于后宫之名,内实自为谋身之计。』又言:『彦博向求外任,谏官吴奎与彦博相为表里,言彦博有才,国家倚赖,未可罢去。自彦博独专大政,比所除授,多非公议,恩赏之出,皆有寅缘。自三司、开封、谏官、法寺、两制、三馆、诸司要职,皆出其门,更相授引,借助声势,威福一出于己,使人不敢议其过。乞斥罢彦博,以富弼代之。臣与弼亦昧生平,非敢私也。』上怒甚,却其奏不视,且言将加贬窜。介徐读毕,曰:『臣忠义激愤,虽鼎镬不避,敢辞贬窜?』上于座急召二府,示以奏曰:『介言他事乃可,至谓彦博因贵妃得执政,此何言也?』介面责彦博曰:『彦博宜自省,即有之,不可隐于上前!』彦博拜谢不已。枢密副使梁适叱介下殿,介辞益坚,立殿上不去。上令送御史台劾。介既下殿,彦博再拜言:『台官言事,职也。愿不加罪。』不许。乃召当制舍人即殿庐草制而责之。时上怒不可测,群臣不敢谏。右正言、直史馆、同修起居注蔡襄独进言:『介诚狂直,然容受尽言,帝王盛德也。必望矜贷之。』翌日己亥,中丞王举正复上疏,言责介太重,上亦中悔,恐内外惊疑,遂劾朝堂,告谕百官,改介英州别驾,复取其奏以入,遣中使护送介至英州,且戒必全之,无令道死,而介之直声自是闻天下。介,江陵人也。知制诰胡宿言:『唐介坐言事得罪,责授春州别驾。岭南水土,春最恶弱[2]。制出之日,咸谓介若至彼,必无生还之理。不图圣慈含垢,哀其触罪就死,特改贬英州,此诚天恩于介无量。然臣愚见,犹有未安,或闻专差中使押至贬所,朝旨有「在路不管疏虞」之语,此之处分,颇非泛常。窃寻向前台谏官贬黜,无此体例。一旦介若因霜露之病死于道路,四海广远,不可家至户晓,徒使朝廷负谤于天下,其伤不小。就使介安全至于贬所,然亦不可著为后法。臣与介旧不相识,在朝亦不曾往还,所以贪陈区区不避干忤者,正为朝廷远防一切。伏望特垂圣恩,留省愚言,追还使人,以全朝体。』殿中侍御史梁蒨亦言:『陛下爱介,故遣中使护送之。脱不幸,介以疾死,天下后世能无以致疑乎?』上曰:『诚不思此。』亟追还中使。庚子,礼部尚书、平章事文彦博罢为吏部尚书、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或言张尧佐,彦博父客也。彦博知益州,贵妃有力焉,因风彦博织灯笼锦以进。贵妃服之,上惊,顾曰:『何从得此?』妃正色曰:『文彦博所织也。彦博与妾父有旧,然妾乌能使之?特以陛下故尔。』上悦,自是意属彦博。及为参知政事,明镐讨王则未克,上甚忧之,语妃曰:『大臣无一人为国了事者,日日上殿何益?』妃密令人语彦博,翌日,彦博入对,乞身往破贼。上大喜。彦博至恩州十数日,贼果平,即军中拜相。议者谓彦博因镐以成功,其得相犹妃力也。介既用是深诋彦博,虽坐远贬,彦博亦出。其事之有无,卒莫辨云。
自张尧封为文洎客,至彦博因明镐有功,皆据《碧云騢》。按,《邵氏闻见录》云:仁宗尝幸贵妃阁,见定州红瓷器,怪问曰:『安得此?』妃以王拱辰所献为对。帝怒曰:『戒汝勿通臣僚馈遗,不听,何也?』因击碎。妃愧谢良久,乃已。妃又尝侍上宴于端门,服所谓灯笼锦者,帝亦怪问。妃曰:『文彦博以陛下眷妾,故有此献。』上终不乐。其后唐介弹彦博,介虽以对上失礼远责,彦博亦出守,上盖两罢之也。或云灯笼锦乃彦博夫人献妃,彦博不知也。介章及梅尧臣书窜改过矣。
辛丑,起居舍人、知谏院吴奎知密州。包拯奏乞留奎,且言唐介因弹大臣,并以中奎,诬惑天听。上曰:『介昨言奎、拯皆阴结文彦博,今观此奏,则非诬也。』
四年正月辛亥,徙英州别驾唐介为金州团练副使、监郴州酒税。
三月戊辰,金州团练副使、监郴州酒税唐介为秘书丞。
六月王辰,秘书丞、监郴州税唐介为主客员外郎、通判潭州。
五年八月丁未,主客员外郎、通判潭州唐介为殿中侍御史里行、知复州。庚午,新知复州、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唐介为殿中侍御史,充言事御史,遣内侍赍敕告赐之。介贬斥不二岁复召,议者谓天子优容言事之臣,近古未有也。
十月丁巳,殿中侍御史唐介为工部员外郎、直集贤院。介始入见,无一言及迁谪。上曰:『闻卿迁谪以来,未尝有私书至京师,可谓不易所守矣。』介顿首谢,后数论得失,因言于上曰:『继今言不行,必将固争争之意,或更再黜,是臣重累陛下。愿听解言职。』许之。御史中丞孙抃奏留介,或补谏署,不报。寻以为开封府判官。
介为府判乃明年三月。
吴中复等论梁适
至和元年六月癸丑,殿中侍御史行吴中复上殿[3],弹宰相梁适奸邪。上曰:『近马遵亦有弹疏,且言唐室自天宝以后治乱分,何也?』中复对曰:『明皇初任姚崇、宋璟、张九龄为宰相,遂至太平。及李林甫用事,纪纲大环,治乱于此分矣。虽威福在于人主,然治乱要在辅臣。』上曰:『朕每进用大臣,未尝不采天下公议所归,顾知人亦未易耳!』
七月戊辰,礼部侍郎、平章事梁适罢,以本官知郑州。先是,殿中侍御史马遵等弹适奸邪贪黩,任情徇私,且弗戢子弟,不宜久居重位。适表乞与遵等辨,遵即疏言:『光禄少卿向传师、前淮南转运使张可久尝以赃废,乃授左曹郎中,又留豪民郭秉在家卖买[4],奏与恩泽。张掞还自益州,赂适得三司副使,故王逵于文德殿庭厉声言云[5]:「空手冷面,如何得好差遣?」适居位犹自若。』中丞孙抃言:『适为宰相,上不能持平权衡,下不能训督子弟[6]。言事官数论奏,未闻报可。非罢适无以慰清议。』上知清议弗平,乃罢之。
王珪志适墓云:适论皇仪不可治妃丧,又云将以适为园陵使。适言:『嫔御无园陵之制。』由是与陈执中不合。御史因得以伤适。今适传犹用珪志。按,适自以奸邪贪黩罢相,初不由议温成礼与执中异也。志墓不免缘饰,本传不当因之。今不取。
己巳,殿中侍御史马遵知宣州,殿中侍御史吕景初通判江宁府,主客员外郎、殿中侍御史里行吴中复通判虔州。梁适之得政也,中官有力焉。及遵等于上前极陈其过,上左右或言:『御史捃拾宰相,自今谁敢当其任者?』适既罢,左右欲并遵等去之,云始遵等弹适多私。又言盐铁判官李虞卿尝推案茶贾李士宗负贴纳钱十四万缗,法当倍输,而士宗与司门员外郎刘宗孟共商贩。宗孟与适连亲,适遂出虞卿提点陕西刑狱。下开封府鞫其事,宗孟实未尝与士宗共商贩,且非适亲。遵等皆坐是绌,而中复又落里行。知制诰蔡襄以三人者无罪,封还词头,改付他舍人,亦莫敢当者,遂用熟状降勅。
梁适因中官得相,此据《碧云騢》,他书并无之。然适尝使石全彬诉狄青等当薄责,而遂罢枢密使,则适已交中官者也。《碧云騢》所载或过当,今略删去云。
御史中丞孙抃言:『臣等昨论列宰臣梁适事,今日风闻吕景初已下并议谴责。臣详观朝旨,必是奸人以巧言移人主意,遂使邪正曲直,溃然倒置。况威赏二柄,帝王之权,古先圣人,尤所谨重。今梁适内恃私邪,外恃势力,重轻高下,皆在其手,嗟怨之声,腾沸中外。陛下庇而不问,臣恐缘此之后,朝廷事尽由柄臣,台谏之官噤口结舌,畏不敢语。陛下深居九重,何从而知之?此非宗庙社稷之福,非天下生灵之福。臣居风宪之长,既不能警策权臣,致令放纵私徇,又不能防闲奸人,致令惑误圣听,臣之罪多矣!乞陛下夺臣官职,窜臣远方,以谢天下公议。』又累奏乞召还遵等,皆不报。翰林学士胡宿言因召对,乞留马遵等。退又上言:『御史者,天子耳目之官,所以上广聪听,下防威福。若有畏懦无状,缄默不言,即是尸禄素餐,辜陛下之任使,罪之可也。若其不畏强御,纠发奸违,可谓能言,是其本职,旌之可也。近闻台谏弹奏,事连宰相。陛下不置诏狱按问,止令开封府讯状,凭刘宗孟一面单辞,黜三御史,于朝政有损,于人情未服。昨日闻御史差勅留中未下,外议皆谓必是圣心觉悟,不黜台官,人情莫不喜悦。刚猛御史,自古难得。今若逐去,别须举之,必未能胜此也。近日谪见未息,奸宄须防。古人有言:猛虎在山,藜藿为之不采。犹言直臣在朝,奸人远避也。臣欲乞降旨,留三御史在朝,以警奸邪。臣已曾面论此事,欲乞圣慈,更赐详度。』
八月丁未,徙知宣州、殿中侍御史马遵为京东转运使,通判江宁府、殿中侍御史吕景初知衢州,通判庆州、主客员外郎吴中复知池州。
赵抃等论陈执中 与范镇争辨附见
皇祐五年闰七月壬申,集庆节度使、同平章事、判大名府陈执中为吏部尚书、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至和元年,读温成皇后册文(见《贵妃宠幸》)。
十二月癸丑,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窃闻宰臣陈执中本家捶挞女奴迎儿致死[7],开封府见检验行遣。道路喧腾,群议各异,一云执中亲行杖楚,以致弊踣;二云嬖妾阿张酷虐,用它物殴杀。臣谓二者有一于此,执中不能无罪。若女使本是过犯,自当送官断遣,岂宜肆匹夫之暴,失大臣之体,违朝廷之法,立私门之威?若女使果为阿张所杀,自当擒付有司,以正典刑,岂宜不恤人言,公为之庇?夫正家而天下定,前训有之。执中家不克正,而又伤害无辜,欲以此道居疑丞之任,陛下倚之而望天下之治定,是犹却行而求前,何可得也?顷年晏殊尝以笏击从人齿落,陛下不以殊东宫之旧而轻天下之法,故即时罢晏殊枢密院,出知应天府。今执中连绵病告,坚求乞骸。进无忠勤,退无家节。伏望陛下特赐宸断,允其所请,罢免相位。台鼎瞻望之地,宜择有贤德者朝夕翌亮大政,则陛下垂拱仰成,无焦劳之念矣。』初,执中家女奴死,移开封府检视有疮痕[8],传言嬖妾张氏笞杀之。抃即具奏,而执中亦自请置狱。诏太常少卿、直史馆齐廓即嘉庆院鞫其事[9]。廓寻被病,改命龙图阁直学士、左司郎中张昪,又改命给事中崔峄。既而追取证佐,执中皆留不遣。抃及御史中丞孙抃共劾之。已而有诏罢狱,台官皆言不可,翰林学士欧阳修亦以为言。逮执中去位,言者乃止。
二年二月庚子,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近累次弹奏宰臣陈执中兴废置狱,乞正其罪。尝言执中不学无术,措置颠倒,引用邪佞,招延卜祝,私雠嫌隙,排斥良善,狠悛任情,家声狼籍八事,又曰执中有是可罢免者八,奈何不识廉耻,复欲居庙堂之上?其意非他,是欲恩所未恩,雠所未雠,上损二明,下快私忿而然耳。方今天文谪见未退,朝廷纪纲未立,财用匮乏,官师众多,寇骄无厌,河决未复,兵伍冗惰,民力疲敝。当此之时,正是陛下进贤退不肖之时也。臣不胜大愿,愿陛下留神为祖宗社稷计,为率土生灵计,正执中之罪,早赐降黜,取中外公论天下之所谓贤而有德业者,陟在公台之位,委以股肱心腹之寄。』甲辰,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近累次弹奏,乞正宰臣陈执中之罪,未蒙施行。风闻同知谏院范镇妄行陈奏,营救执中,缘镇始自常调,不次迁升。小人朋邪,不识恩出陛下,但知率由执中。今乃惑蔽听断,肆为罔诬。伏望陛下开日月之明,判忠邪之路,取内外之公议,立朝廷之大法,则天下幸甚!』先是,知谏院范镇言:『去年十二月,荧惑犯房上相,未几,陈执中家决杀婢使,议者以为天变应此,臣窃谓为不然。执中再入相未及二年,变祖宗大乐,隳朝廷典故,缘葬事除宰相,除翰林学士,除观察使,其余僭赏,不可悉纪。陛下罢内降五六年来,政事清明,近日稍复奉行,至有侍从臣僚之子亦求内降,内臣无名超资改转,月须数人。又今天下民困,正谓兵多,而益兵不已。执中身为首相,义当论执,而因循苟简,曾不建白。天变之发,实为此事。陛下释此不问,御史又专治其私,舍大责细。臣恐虽退执中,未当天变。乞以臣章宣示执中,宣示御史,然后降附学士章诏,使天下之人知陛下退大臣不以其家事,而以其职事。』于是镇又言:『臣窃闻御史以谏院不论奏陈执中家事,乞加罪谏官者,其略曰:闻执中状奏女使有过,指挥决打,因风致死,而外议谓阿张决死。臣再三思惟,就使阿张下狱,自承非执中指挥,是阿张自决打死,有司亦未可以结案,须执中证辨乃可。是为一婢子,令国相下狱,于国之体,亦似未便,所以不敢雷同。』上言又曰:『执中一为参知政事,再为宰相,无学术,不知典故有素矣。至于决一婢死而后及之,此臣谓御史观大臣进退之势而言事也。』又曰:『御史言臣奉使河北,中路奏理执中,是报执中之恩。然则御史居常自守如此,故亦以此待臣,此不足以责御史也。臣之才否与臣立身之本末,与出入执中门下与不出入执中门下,御史知之矣。而御史言此者近于诬,臣亦近于自诬。若臣中路奏理执中有无文字,则陛下知之,臣不复言也。』又曰:『汉宣帝时,魏相为丞相,其侍婢有过自死,于是赵广汉为京兆尹,疑丞相夫人妬杀之,即上书告丞相罪,魏相亦上书自陈,妻实不杀婢,相自以过谴笞,出外第死,而司直萧望之亦劾奏广汉摧辱大臣,伤化不道。广汉并坐贼杀不辜等数罪,腰斩于市,吏民官守阙号泣者数万人,亦愿有代广汉死者,皆不听。宣帝,明主也。广汉,能臣也。吏民守阙数万人,非特御史中丞、知杂御史一二之为力也。然而卒斩广汉者,以为严上下之分,戒险薄之俗,不得不然也。臣言此者,非欲陛下斩御史如广汉比也,直欲陛下知古人严上下之分,戒险薄之俗,如此其决也。乞以臣章并御史所奏宣示中书、枢密大臣详正是非,如以臣章非是,则乞免臣所职,终身不齿;以御史所奏为非,亦乞以公施行。』
四月。宰臣陈执中初为御史所劾,即家居待罪,不敢出。庚戌,复入中书视事(此据赵抃奏稿)。丙辰,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昨自二月二十日以前累上章疏,乞正宰臣陈执中之罪,又条奏执中可罢免者八事。伏蒙陛下省纳开寤,宣付政府施行。执中退处私第,不赴朝请,前后两月。虽两次大宴,并乾元圣节,亦免上寿赴会。外议以谓陛下礼貌大臣,虽执中罪恶彰著,不即降黜,是欲全而退之,故臣不敢再三论列,惧成喋喋,烦渎宸听也。此月二十二日,执中遽然趋朝,再入中书,供职如旧,中外惊骇,未测圣情。臣虽至愚,不能无惑,固不知陛下以臣向来之言为是耶?为非耶?复不知陛下以执中之罪为有耶?为无耶?陛下若以臣言为是,而以执中为有罪,即乞陛下早正朝廷之法而罢免相位,以从天下之公议。陛下若以臣言为非而以执中为无罪,亦乞陛下正朝廷之法而窜臣远方,宣布中外,以诫后来。臣孤危朴忠,不识忌讳,伏望陛下将臣前来累上章疏再赐观览,则臣之言是非、执中之罪有与无,岂逃圣断也?』
五月,御史中丞孙抃与其属言:『臣等近以宰臣陈执中家杖杀女使事,有诏置狱。勘不尽情理,亏朝廷之法,各曾具奏弹劾,乞正执中之罪。至今道路腾沸,未蒙施行。窃闻多有大臣及近侍臣僚曲为党扇,上惑宸聪。伏缘党扇之人,尽是交结朋附,树恩坏法。伏望陛下特从圣断,早赐指挥,正执中之罪,以塞外议。』又言:『执中诬罔朝端,轻废诏狱。缘睥昵之私爱,屈公平之大议[1O]。内则灭家法,外则隳国纲。又其作为,全是虚诡,当居官之日,则务扬声言乞引退,及待罪之时,则多设事意,密图召还,罔上欺心,忠实何在?陛下姑全大体,不念远谋,尚传天音,留任宰府,人人侧目,愤惋不平。况执中少不读书,壮不居古,及其寝老,遂暗而荒。事之十端,倒置七八。物议以为必不可更当大任。臣等屡曾论列,总是人言所隔,致兹圣意未回[11],纪纲一差,纷不可整。且朝廷之法,是陛下之法;陛下之法,即祖宗之法;祖宗之法,乃一天下、平元元之大本。臣等可戮不可屈,其陈执中,伏乞特行责降,以正本朝典章。』不报。于是抃与知杂事郭申锡、侍御史毌湜、范师道、侍御史赵抃同乞上殿,閤门以违近制,不许。壬午,诏抃等轮日入对。御史中丞孙抃、侍御史知杂事郭申锡入对,言:『宰臣陈执中家声丑秽,物议喧腾,不恤中外之言,复坏朝廷之法,欺公罔上,愧心厚颜,岂宜更居台司,使辅国政?其措置无状,职事不修,臣等前后累曾弹奏。伏乞陛下特赐宸断,正执中虐杀幼弱、违拒制狱、欺公罔上之罪,使陛下之法不坏,则宗庙社稷之幸也。』
据孙抃奏藁,此系中丞知杂事上殿第六章。
六月戊子,殿中侍御史赵抃入对,言:『臣昨以宰相陈执中狠愎昏暗,诋诬欺罔,破坏礼法,侮弄朝廷。臣职忝御史,以身许国,极口论列,累章抨弹,不敢阿容执中而上负陛下者,诚恐陛下不得闻执中之罪,而外庭庸常之人,又多附会迎承之者如此。积日待久,使天下之势危,而臣之为罪,虽伏斧锧、肆市朝,不足以傥其默默也。伏望陛下纳忠尽谠直之言,避奸佞荧惑之说,特早发宸断,正执中之罪而罢免之,则圣德愈隆,公议大协,庆流宗社,福蒙生民矣。』戊戌,吏部尚书、平章事陈执中罢为镇海节度使、同平章事、判亳州。孙抃等既入对,极言执中过恶,请罢之。退又交章论列。孙抃最后,乞解宪职补外,以避执中朋党中伤之祸,于是得请。始,御史以执中杀婢事,欲击去之,上未听,而谏官初无论列者。御史并以为言,而赵抃攻范镇尤力,台官皆助之。镇累奏乞与御史辩,不报。及御史入对,又言执中私其女子,伤化不道。执中既罢,不以谕镇,镇复言:『朝廷制御史以防谗慝,非使为谗慝也。审如御史言,则执中可诛;如其不然,亦当诛御史!』并缴前五奏,乞宣示执政相与廷辩之,不报。镇于是与赵抃有隙。
嘉祐元年八月庚申,起居舍人、直秘阁、同知谏院范镇为户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镇固辞不受。甲子,殿中侍御史赵抃言:『臣去年春夏间累次弹奏宰臣陈执中,乞正其罪而罢免之。是时范镇不顾公议,一向阴为论列,营救执中,上惑圣德。臣寻与御史范师道抨镇阿党之状。今朝廷除镇知杂事,臣见居台职风宪之地,趋向各异,难为同处。伏望特赐指挥,除臣江浙一州军合人差遣,且以避镇,亦臣之私便也。』范镇言:『臣窃闻赵抃因除臣知杂御史,言与臣论陈执中事不同,乞淮甸一小郡者。初,臣自河北送伴还,陛下谕臣:「御史言卿中路有文字救雪陈执中,不知卿初无文字。」臣奏:「有无文字,惟陛下可知。臣在外亦闻此说,未以为信。今陛下既宣谕臣,容臣却与御史理辨。」自后两奏,仍乞榜朝堂。不蒙施行。及陈执中罢去,陛下谕臣:「御史言执中与其女子奸通。」臣奏:「执中身为宰相,有此大恶,固当斩于朝廷,以令天下,岂可复为使相,兼判亳州?如其无此,为御史所诬,亦乞斩御史,以令天下,无使谗言公然得行。」自后三奏,乞穷究,仍乞札付御史,亦不蒙施行。窃虑臣前后五奏留中,赵抃不知本末,至今交结,毁臣不已。伏乞检会前奏并今状降付中书,明辨施行,仍札赵抃,免致小人阴相架扇,以中伤臣。所有臣乞免知杂御史事已具前奏,臣深不欲上烦圣德,然赵抃为御史,而持论如此乖缪,深不觉悟,反以为能。臣若不乞明辨,窃恐坏国伤化,事体不细也。』
校勘记
[1]丁酉 原本作「丁丑」,据《长编》卷一七一改。
[2]恶弱 原本『弱』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七一补。
[3]侍御史 原本脱『史』字,据《长编》卷一七六补。
[4]在家 原本作『杜家』,据《长编》卷一七六改。
[5]王逵 原本作「王远气据《长编》卷一七六改。
[6]训督 原本『督』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七六补。
[7]迎儿 原本无此二字,据《长编》卷一七七补。
[8]有疮痕 原本作『有痕』,据《长编》卷一七七补『疮』字。按:此字疑当作『创』。
[9]嘉庆院 原本『嘉庆』二字为二墨丁,据《长编》卷一七七补。
[10]大议 原本作『大法』,据《长编》卷一七九改。
[11]圣意 原本『意』字为墨丁,据《长编》卷一七九补。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四十
仁宗皇帝
张昪等劾刘沆
嘉祐元年九月癸卯,侍御史范师道知常州,殿中侍御史赵抃知睦州。先是,宰相刘沆进不以道,深疾言事官,因言庆历后台谏官用事,朝廷命令之出,事无当否,悉论之,必胜而后已。又专务抉人阴私莫辨之事,以中伤士大夫。执政畏其言,进擢尤速。遂举行御史迁次之格,满三岁者与知州。而抃等又尝乞避范镇,各请补外(见《赵抃言陈执中》)。沆遽引格出之。师道及抃盖尝攻沆之短,中丞张昪等言沆挟私出御史,请留抃及师道,不报。
十二月壬子,兵部侍郎、平章事刘沆罢为工部尚书[1]、观文殿大学士、知应天府。范
师道、赵抃既出,御史中丞张昪言:『天子耳目之官,进退用舍,必由陛下,奈何以宰相怒斥之?愿明曲直,以正名分。』又请与其属俱出。吴中复指沆治温成丧,天下谓之『刘弯』,俗谓鬻棺者为『弯』,则沆素行可知。沆亦极诋台官朋党。先是,狄青以御史言罢枢密使,沆因奏:『御史去陛下将相,削陛下爪牙,殆将有不测之谋。』而昪等益论辨不已,凡上十七章。沆知不胜,乃自请以本官兼直学士守南京,故有是命。寻诏沆遇大朝会,缀中书班,出入视其仪物。
唐介等劾陈旭
嘉祐六年四月庚辰,枢密副使、右谏议大夫陈旭为资政殿学士、知定州,三司使、给事中包拯为枢密副使,礼部郎中、天章阁待制、知谏院唐介知洪州,右司谏赵抃知庆州,兵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范师道以本官知福州,殿中侍御史吕诲知江州。旭始除枢密副使,或言旭因结宦者史志聪、王世宁等,故有此命。介等遂交章论列,且言:『旭顷为谏官,因张彦方事阿附贵戚,已不为清议所与。及知开封府,尝贱市富民马纳外弟甄昂于府舍,恣行请托。』上以其章示旭,旭奏:『臣前任言职,弹斥内臣,其桀黠用事如杨怀敏、何诚用、武继隆、刘恢辈,多坐黜逐。今言者乃以此污臣,志聪臣不识面;世宁弟娶臣妻舅之孤女,久绝往来。若尝荐臣,陛下必记其语。乞付吏辨劾。』遂家居求罢。上以手诏召出之,介等复閤门待罪,顷之复出,如是者数四。上顾谓辅臣曰:『凡除拜二府,朕岂容内臣预议耶?』而介等言不已,故而罢之。
梁坚等劾滕宗谅
庆历三年九月丁亥,徙知庆州滕宗谅权知凤翔府。时郑戬发宗谅前在泾州枉费公用钱十六万缗,而监察御史梁坚亦劾奏之。诏太常博士燕度往邠州鞫其事,宗谅坐是徙。郑戬先与知渭州张亢议不合,徙亢并代州副都部署。戬寻发亢在渭州过用公使钱,监察御使梁坚亦劾奏亢出库银给牙吏往成都市易,以利自入。戊子,命宣抚副使田况权知庆州。范仲淹言:『臣昨日面奏滕宗谅事,当天威震怒之际,臣言不能尽。又章得象等不知彼中事理虚实,皆不敢向前,惟臣知从初子细,又只独自陈说,显涉党庇。宗谅虽已行勘鞫,必能辨明虚实。然有未达之情,须至上烦圣德。今具画一如后:一、梁坚元奏宗谅于泾州贱买人户牛驴犒设军士。臣窃见去年葛怀敏败后,向西州军,官员惊忧,计无所出。泾州无兵,贼已到渭,只是一百二十里。宗谅起遣人户强壮数千人入城防守,其时又水冰寒苦,军情愁惨,得宗谅管设,环庆路节次出应军马四头项万五千余人,酒食紫薪并足,众心大喜,虽未有大功,显是急难可用之人,所以举知庆州。仓卒收买牛驴犒设军兵,纵有亏价,情亦可恕。一、梁坚奏宗谅在邠州声乐数日,乐人弟子得银揲子二三十片者。臣与韩琦到邠州筵会一日,其时众官射弓,各将射中揲子,散与过弓箭军人及妓乐,即非宗谅。又云士卒嗟怨,况边上筵会,是常当直军人更番祗侯,因何得其日便有嗟怨?一、梁坚奏称宗谅到任后,使过钱十六万贯,其间数万贯不明。今来中使体量,却称只是使过三千贯,入公用已有十五万贯,是加诬钱数。料是诸军请受在十六贯之内,岂可以诸军请受,亦作宗谅使过?臣在庆州日,亦借随军库钱回易,得利息二万余贯,充随军公用支使外,却纳足官本。今来宗谅所用钱数物料,必是借官本回易所得,将充公用。一、环庆一路四州共二十六寨,将佐数十人,兵马五万。自宗谅勾当,已及八九个月,并无旷阙,边将、军民亦无词讼,处置番部军马公事又无不了。若不才之人,岂能当此一路?一边上主师,若不仗朝廷威势,何以弹压将佐军民,使人出死力,御捍强敌?宗谅是都部署、经略使,一旦逐之如一小吏,后来主帅,岂敢便宜行事?一、防秋是时,主师未有显过,而夺其事任,将令下狱,若遇贼兵寇境,未知令何人卒然处置此路?今差王元权领,况王元在河东沮怯,已曾责降,今且在边上备员,岂可便当一路委寄?恐更误事。一、宗谅旧日疏散,又好荣进[2],所以招人谤议,易为取信。一台谏官风闻未实,朝廷即便施行。臣目击非虚,而未蒙朝廷听纳。臣若是狂妄之人,不当用在两府。既有目睹之事,岂可危人自安,误陛下当行赏罚?当西北未宁,见搜求稍可边上任用之人,即加奖擢,岂宜逐旋破坏,使边臣忧惕不敢作事?虽国家威令不可不行,须候见得实情,方可黜辱。臣欲乞朝廷指挥宗谅止在任勾当,委范宗杰在邠州,一面勘鞫干连人,并将已取到庆州钱帛、文帐磨勘,如宗谅显有欺隐入己,及乖违大过,即勾宗谅勘鞫。如无乖违大过,又无欺隐入己,即差人取问,分析缘由,入急递闻奏,别取进止。所有张亢,亦奉圣旨,令便勘鞫。臣体量得张亢不能重谨,为事卒易,昨在渭州,亦无大段过犯。乞委范宗杰一就勘鞫干连人,依勘滕宗谅事行遣闻奏,仍乞以臣此奏宣示台谏官,候勘得滕宗谅、张亢却有大段乖违过犯及欺隐入己,仰台谏便更弹劾,臣甘与二人同行贬黜。臣所以极言者,盖陛下委寄边任,使一向外御,而无内忧之祸,则边上诸路人人用心,不至解体,有误大事。』
十月,谏官欧阳修言:『臣昨风闻张子奭未有归期,贼昊又别遣人来,必恐子奭被贼拘留。西人之来,其意未测,边鄙之事,不可不忧,正是要籍将师效力之秋。近来传闻燕度勘鞫滕宗谅事枝蔓勾追,直使尽邠州诸县纽械,所行拷掠[3],皆是无罪之人,囚系满狱。边上军民将吏见其如此张皇,人人嗟怨。自狄青、种世衡等并皆解体,不肯用心。朝廷本台谏官上言滕宗谅用钱过多,未明虚实,遂差燕度勘鞫,不期如此作事,摇动人心,若不早止绝,则恐元昊因此边上动摇,将臣忧恐解体之际,突出兵马,谁肯为朝廷用命向前?臣忝为陛下耳目之官,外事常合采访,三五日来,都下喧传边将不安之事。亦闻田况在庆州,目见滕宗谅别无大段罪过,并燕度生事张皇,累具奏状,并不蒙朝廷报答。又遍作书告在朝大臣,意欲传达于圣听。大臣各避嫌疑,必不敢进呈况书。臣伏虑陛下但知宗谅用钱之过,不知边将惊嗟骚动之事。只如臣初闻滕宗谅事发之时,独有论奏,乞早勘鞫行遣。臣若坚执前奏,一向遂非,则惟愿勘得宗谅罪深,方表臣前来所言者是,然臣终不敢如此用心,宁可因前来不合妄言得罪于身,不可今日遂非致误事于国。臣窃思朝廷于宗谅必无爱憎,但闻其有罪,则不可不问。若果无大过,则必不须要求瑕疵。只恐勘官希望朝廷意旨,过当张皇,骚动边鄙。其滕宗谅,伏望速令结绝,仍特降诏旨,告谕边臣以不枝蔓勾追之意,兼令今后用钱但不入己外,任从便宜,不须畏避,庶使安心放意,用命立功。其田况累次奏状交与大臣等书,伏望圣慈尽取详览。』修又言:『臣风闻边臣张亢近为使过公使钱,见在陕西置院根勘。其勘官所取,干连人甚众。亦闻狄青曾随张亢入界,见已勾追照对。臣伏见国家兵兴以来五六年,所得边将,惟狄青、种世衡二人而已。其忠勇材武,不可与张亢、滕宗谅一例待之。臣料青本武人,不知法律,纵有使过公用钱,必非故意偷谩,不过失于检点,致误侵使而已。方今议和之使正在贼中,苟一言不合,则忿兵为患,必至侵边。谨备边防,正籍勇将。况如青者无三两人,可惜因些小公用钱,于此要人之际,自将青等为贼拘囚,使贼闻之,以为得计。伏望特降指挥:元勘官只将张亢一宗事节依公根勘,不得枝蔓勾追。其狄青纵有干连,仍乞特与免勘。臣于边臣本无干涉,岂有爱憎?但虑勘官只希朝廷意旨,不顾边上事机,将国家难得之人而判推鞫,一旦乏人误事,则悔不可追。伏乞朝廷特赐宽信。大臣知无功之将犯法必行,要籍之人以能赎过,人人自励,将见成功。』
张亢以明年正月,不俟狱上,夺引进使,降本路钤辖。青讫无行遣。
四年正月辛未,降刑部员外郎、天章阁侍制、权知凤翔府滕宗谅为祠部员外郎、知虢州,职如故。引进使、并代副都部署张亢为四方馆使、本路钤辖。宗谅及亢皆置狱邠州,狱未具,而有是命,从参知政事范仲淹言也。先是,仲淹力辨宗谅、张亢等非有大过,乞免下狱。及是又言:『今燕度勘到滕宗谅庆门一界所用钱数分明,并无侵欺。其毁却泾州前任公用,磨勘到干连人,只称有送官员等钱物,亦不显入己,又是元弹奏状外事件。所有张亢借公用钱买物事,未发前已还纳讫,又因移任,借却公用银,却留钱物准还,皆无欺隐之情。其余罪状,多未摭实。其干连人党,盛寒之月,久在禁系,皆是非辜。』又曰:『臣欲乞圣慈据燕度奏到事节特降朝旨,差使臣二人赍去取问滕宗谅、张亢,如实是已犯,便仰承认,当议量情亲断。如别有缘由,亦具分析闻奏,侯到见得别无枉抑,便可取旨断遣。如有异同,即乞朝廷别选官勘鞫,免致冤滞。其干连人,且乞指挥放出,知在臣则已。有不合保此二人罪状,伏乞圣慈先次贬黜,免令臣包羞于朝,受人指笑。倘圣慈念臣不避艰辛,尚留驱使,即于河东、河北、陕西乞补一郡,臣得经画边事,一一奏论。或补三辅近州,臣得为朝廷建置府兵,作诸郡之式,以辅安京师。臣之此请出于至诚,愿陛下不夺不疑。』
二月辛丑,权御史中丞王拱辰言:『赏罚者,朝廷所以令天下也。若此柄一失,则善恶不足以惩劝。今滕宗谅在边盗用公使钱,不俟具狱,正削一官,皆谓所坐太轻,未合至公。张亢本列武臣,不知朝廷大意,不欲以督过之,臣不复言。宗谅则不然,事既发,乃将所支文历悉皆焚去,原心揣情,慢忽朝廷,非亢之比。臣所以不避而固争者,诚恐来者相效,而陛下之法遂废矣。臣明日更不敢入朝,乞赐责降一小郡,求戒妄言。』监察御史里行李京又言:『滕宗谅在庆州所为不法,而朝廷止降一官,移知虢州。近兴元府西县又奏宗谅差兵士百八十七人,以驴车四十两,载茶三百余笼出引,逐处不得收税。宗谅职在近侍,而乱法太甚,仍虑昨来推劾状中,犹未及贩茶之事。宜夺天章阁待制,以惩贪墨之人。』徙知虢州滕宗谅知岳州,用御史中丞王拱辰之言也。己酉,宣拱辰赴台。始,梁坚劾宗谅枉费公用钱十六万缗,及遣中使检视,乃宗谅始至泾州日,以故事考赍绪部属羌,又间以馈遗游士故人。宗谅恐连逮者众,因悉焚其籍,以灭姓名。然宗谅所费才三千缗,坚并诸军月给言之,故云十六万贯。参知政事范仲淹力辨之,会坚死,台官执坚奏劾宗谅不已,致宗谅再黜,然终赖仲淹之力,不夺职也。
七月己卯,复四方馆使、果州团练使张亢为引进使、并代副都部署兼知代州,兼河东沿边安抚使。
八年七月己亥,右领军卫大将军、果州团练使、知寿州张亢为将作监、知和州,陕西转运使言亢所易库银非自入,故稍复迁之。
庞籍梁适言狄青拜枢密事
皇祐五年五月乙巳,枢密使、户部侍郎高若讷罢为尚书左丞、观文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同群牧制置使、枢密副使、宣徽南院使、护国节度使狄青为枢密使。青既平岭南,上欲用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宰臣庞籍曰:『昔太祖时,慕容延钊将兵,一举得荆南、湖南之地[4],方数千里,兵不血刃,不过迁官、加爵邑、赐金帛,不用为枢密使。曹彬平江南,擒李煜,欲求使相,太祖不与,曰:「今西有汾、晋,北有幽、蓟,汝为使相,那肯复为朕死战耶?」赐钱二十万贯而已。祖宗重名器如山岳,轻金帛如粪土,此陛下所当法也。青奉陛下威灵,殄戮凶丑,克称圣心,诚可褒赏。然方于延钊与彬之功,不逮远矣。若遂用为枢密使、同平章事,则青名位极矣。寇盗之警,不可前知,万一它日青更立大功,欲何官赏?且枢密使高若讷无过,若何罢之?不若且与移镇,加检校官,多赐金帛,亦足以酬青功矣。』上曰:『向者谏官、御史言若讷举胡恢书石经,恢狂险无行。又言若讷前导者殴人致死,何谓无过?』籍曰:『今之庶僚举选人充京官,未迁官者犹不坐,况若讷大臣,举恢以本官书石经,未尝有所迁也,奈何以此解其枢务哉?若讷居马上,前导去之里余,不幸殴人致死,若讷寻执之,以付开封府正其法,若讷何罪哉?且谏官、御史上言之时,陛下既已赦之矣。今乃追举以为罪,无乃不可乎?』参知政事梁适曰:『王则止据贝州一城,文彦博攻而拔之,还为宰相。侬智高扰广南西路,青讨而平之,为枢密使,何足为过乎?』籍曰:『贝州之赏,当时论者已嫌其太厚。然彦博为参知政事,若宰相有阙次补,亦当为之,况有功乎?又国朝文人为宰相,出入无常;武臣为枢密使,非有大罪,不可罢也。且臣不欲使青为枢密使者,非徒为国家惜名器,亦欲保全青之功名。再青起于行伍,骤擢为枢密副使,中外咸以此为国朝未有此。今青立大功,言者方息,若又赏之太过,是复召众言也。』籍争之累日,乃从。上曰:『然则更与其诸子官,何如?』籍曰:『昔卫青有功,四子皆封侯,此固有前世之比,无伤也。』上既从籍言,后数日,两府奏事,上顾籍笑曰:『卿前日商量除青官深合事宜,可谓深远矣。』是时适意以若讷为枢密使,位在己上,宰相有阙,若讷当次补。青武臣,虽为枢密,不妨己途,辙故于上前争之。既不得,退甚不怿,乃密为奏,言狄青功大赏薄,无以劝后人;又密使人以上前之语告青;又密使人语入内押班石全斌,使于禁中自讼其功;及言青与孙沔褒赏太薄,适许为外助。上既日月闻之,不能无信,于是两府进对,上忽谓籍曰:『平南之功,前者赏之太薄,今以狄青为枢密使,孙沔为副,石全斌先给观察使俸,更俟一年除观察使,高若讷迁一官,加近上学士,置之经筵,召张尧佐归宣徽院。』声色俱厉。籍错愕对曰:『容臣等退中书商议。』明日再奏,上曰:『勿往中书,只于殿门閤内议之。朕坐于此以俟。』籍乃与同列议于殿门閤内,具奏皆如圣旨。复入对,上容色乃和。故事,枢密使罢,必学士院降旨。及罢若讷,止命舍人草词,后遂为例。
《若讷传》云:凡內降恩,若讷多覆奏不行。入內都知王守忠欲得节度使,固执为不可。若讷畏惕少过,而前驱殴路人[5],辄至死。御史奏弹之。会狄青破侬智高还,帝欲用为枢密使,遂罢覆奏内降。恐若讷未必能尔[6],当考。
闰七月壬申,户部侍郎、平章事庞籍以本官知郓州,给事中、参知政事梁适为礼部侍郎、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
欧阳修吕景初刘敞论狄青可疑事
嘉祐元年六月,翰林学士欧阳修上疏曰:『枢密使狄青出自行伍,遂掌枢密。始初议者以为不可,今三四年间,外虽未见过失,而不幸有得军情之名。且武臣掌国机密而得军情,岂是国家之利?臣前有封奏,其说甚详,具述青未是奇材,但于今世将帅中稍可称尔。虽其心不为恶,而不幸为军士所喜,深恐以此陷青以祸,而为国家生事。欲乞且罢青枢务,任以一州,既以保全青,亦为国家消未萌之患。益缘军中士卒及闾巷人民,以至士大夫间,未有不以此事为言者,惟陛下未知之耳。』殿中侍御史吕景初数诣中书白执政,请出青。文彦博以青忠谨有素,外言皆小人为之,不足置意。景初曰:『青虽忠,如众心何?盖为小人无识,则或以致变。大臣宜为朝廷虑,毋牵闾里恩也。』
八月癸亥,枢密使、护国节度使狄青罢枢密使,加同平章事、判陈州。青在西府四年,京城小民闻青骤贵,相与推说诵詠其材武。青每出入,辄聚观之,至壅路不得行。上自正月不豫,青益为都人所指目。又青家犬生角,数有光怪。知制诰刘敞请出青于外,以保全之,未听。敞出知扬州,又极言:『外说纷纷,虽不足信,要当使无后忧,宁负青,无使负国家。』并谓宰相曰:『向者天下有可大忧者,又有可大疑者。今上体复平,大忧去矣,而大疑尚存。』具以青事告之,宰相应对唯唯。敞既至官拜表,又遍遗公卿书曰:『汲黯之忠,不难于淮阳,而眷眷于李息。』朝廷皆知为青发也。及京师大水,青避水,徙家于相国寺。行坐殿上,都下喧然。执政闻之始惧,以孰状出青判陈州。自皇祐未有日食之变,敞尝献《救日论》三篇,备言所以防奸御变之术。青见而恶之,谓所亲曰:『刘舍人以此洗涤青邪?』敞初建言,或以为过,至是乃服。
此据刘敞行状。邠又云:敞出知扬州,见上,请出青于外。上曰:『可谕中书[7]。』按:仁宗自正月得疾,至七月乃见群臣,邠所云必误,盖上疏论列尔。今略加删修,庶不失事实。
二年三月庚子,陈州言护国节度使、同平章事狄青卒。帝发哀苑中,赠中书令,谥武襄。
校勘记
[1]工部尚书 原本作『工部侍郎』,据《长编》卷一八四、《宋史》卷二八五《刘沆传》改。
[2]又好 原本作『及好』,据《长编》卷一四三改。
[3]拷掠 原本作『考掠』,据《长编》卷一四四改。
[4]湖南 原本作『河南』,据《长编》卷一七四改。
[5]殴路人 原本作『欧路人』,据《长编》卷一七四改。
[6]能尔 原本作『能再』,据《长编》卷一七四改。
[7]可谕 原本作『可谓』,据《长编》卷一八三改。
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四十一
仁宗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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